他不一樣,他雖然是蠻族,身上卻有一半中原人的血統,隻是眉眼和中原人相比較為深邃,這是優點,小皇子見了肯定會喜歡。  “清玨膽子小,你別嚇他。”葉重淵冷冷警告,怕弟弟看到這麽多人不舒服,牽著他的手走到窗邊小心哄道,“清玨不怕,有哥哥在,沒有人能欺負你。”  少年人垂眸看著腳尖不說話,對外界的動靜幾乎沒有反應,他身上還穿著那件破舊的錦衣,應該是皇後在世時置辦的,皇帝對這個兒子沒有任何感情,將他扔到冷宮後便不聞不問,下人伺候起來也不會用心,甚至可能踩高捧低欺辱他。  冷宮偏僻到任何一個宮人都不願意去,外麵亂糟糟一片狼藉,那地方卻依舊寂靜的像是沒有活人,嬌生慣養的少年人怎麽吃得了冷宮的苦。  可他不會說也不會鬧,隻能任由那些下人欺負,被欺負狠了也隻會躲在角落裏抱緊自己,皇宮裏再也沒有人會給他做主,也沒有人會去保護他。  葉重淵心裏難受的緊,弟弟除了在冷宮時給了他一點反應,之後就一直像個木偶娃娃,不言不語也沒有表情,仿佛碰一下就會碎掉。  窗外天氣晴朗,陽光透過窗子灑在少年身上,幹淨美好和外麵的兵荒馬亂格格不入。  殷明燭心中慌亂,下意識伸手想將人握在手心不鬆開,難怪大舅哥迴來後就草木皆兵,小皇子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顧*奧斯卡在逃影帝*清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來想去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維持自己小傻子的人設,天知道這兄弟倆以前是怎麽相處的,他沒有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三師兄沒有他們那個世界的記憶,完美錯過記憶重合點,這萬一出了疏漏,他會不會被綁到絞刑架上燒死?  他現在這種情況,很容易被當成搶奪肉身的孤魂野鬼,按照古代世界的行事習慣,還有可能找來道士和尚來給他驅邪。  總之,不管怎麽樣,都不好收場。  穩妥起見,還是繼續當小傻子比較好,小棉襖和三師兄都沒有之前的記憶,他就當來一場真人情景劇,這戲份他熟,當年在總部培訓時他參演的情景劇可都是其他小菜雞反複推敲膜拜的對象。  小傻子目前得到的消息太少,根本不知道親哥被趕出京城的時候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奶團子,更不知道不管他接下來想走什麽人設這個世界的人都不會覺得有問題,大佬出馬服務有保障,絕對不會出現被小世界土著任務看出異樣的情況。  可惜小傻子什麽都不知道,兢兢業業扮演自己的角色,陰差陽錯竟然還找到了當年在玄天宗時走劇情的心態。  葉重淵和弟弟說了許多,看他依舊沒有反應,無奈隻能先處理正事,京城還亂著,如果不盡快穩定下來,很有可能被人抓住機會挑起事端。  起義軍不隻他們一路,大衍領土遼闊,京城所在的江南一帶尚且還行,北方和西北幾乎全部反了朝廷的統治,府州之間各自為政,為了擴大勢力私下達成不少結盟。  他是皇室子弟,就算皇帝再不喜歡他,他也當了十幾年的太子,老皇帝治理不好這天下,那就換他來,總之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殷明燭趁他安排事情的時候迅速把身上沾的血洗掉,盔甲不好打理便直接扔到水裏,從旁邊宮殿裏找了塊布把髒汙擦去,不等晾幹便又穿在身上。  大舅哥可以隨便脫,他敢在清玨麵前這麽做,等著他的肯定是大舅哥當胸而來的鋒利劍刃,現在沒有梳洗的條件,時間倉促隻能這樣了。  發絲還帶著水汽的黑甲青年走到發號施令的冷麵大舅哥麵前,艱難的讓自己的目光從安安靜靜的少年人身上移開,“皇宮已經被控製住,我帶清玨去城外,有你那兩個兄長在,在城外更安全。”  葉重淵揉揉額頭,看著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好友,心中再不願意也隻能同意讓他帶著顧清玨出城。  他們在城外安營紮寨,幾十萬兵馬將京城圍的水泄不通,皇宮現在太亂,難保不會有人破釜沉舟想著同歸於盡,與其讓清玨待在這個折磨了他十幾年的地方,不如讓殷明燭帶他離開。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太過壓抑,如果能離開這裏,他會不會就願意說話了?  “殷明燭,這是我弟弟。”葉重淵鄭重的看著這個能和他出生入死交付後背的好友,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是那個仗義重情的好兄弟,“你把清玨送去二表哥身邊,不準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不然的話,我們就割袍斷義恩斷義絕。”  “放心,我知道分寸。”殷明燭重重點頭,小皇子現在這般模樣,他怎麽舍得再對他做什麽,“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副將跟著。”  “不必,你要是真想對清玨做什麽,副將跟著也攔不住。”葉重淵搖了搖頭,他們兩個之間有十幾年的交情,他相信好友的品性,也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顧清玨捏捏拳頭,看看身強體壯的三師兄,再看看人高馬大的小棉襖,抿了抿唇把拳頭鬆開。  就算是他原本的身體,在這倆人麵前也不夠看,更不用說現在這個體弱多病營養不良的身體。  這倆人現在稱兄道弟打的火熱,將來恢複記憶的時候會不會尷尬到摳出一座皇宮?  差輩兒了啊兄弟!  他為什麽沒有錄像功能?這麽好的下飯材料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溜走,對於一個穿梭在瓜田裏的猹來說實在是太心痛了。  唉,就這樣吧,就算他能錄下來,有三師兄壓著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來,長幼有序,他可是尊老愛幼的新世紀五好青年。  殷明燭和葉重淵交涉完,走到那神情恍惚眼神空茫似乎正在走神的少年身旁,聲音溫柔低啞,“清玨,我叫殷明燭,是你哥哥的朋友。”  顧清玨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  破布團子進化的夠徹底啊,都敢直唿師尊的名字了,等等,小棉襖和親哥是朋友,也就是說,現在這糟心孩子的年紀比他大?  行吧,看來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他隻能放棄仗輩分欺人了。  少年人依舊沒有反應,在身邊人試圖帶他出去的時候卻沒有反抗,似乎以前經常麵對這種場景,乖乖巧巧讓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半點屬於這個年紀的朝氣。  殷明燭低歎一聲,朝葉重淵揮揮手,走出金鑾殿便牽起那比自己小了一圈的纖瘦手掌,“馬車一會兒就到,城裏有士兵在打壞人,我們把簾子拉上,看不見就不害怕了。”  顧清玨:……  小傻子看著自己的手,嘴角微抽壓下揍人的欲望,聽這聲音,瞧這動作,哄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大佬讓他們來這個世界是談戀愛的還是玩親子反串的?  殷明燭沒有奢望能得到迴應,等親信趕著馬車過來,看著乖巧沉默的少年人進去後熟練的抱著膝蓋縮在角落,心口像是被錘子重重敲擊,再怎麽心疼也還是沒有讓他改變姿勢。  對惶惶不安的小皇子來說,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感到安全,不管是他還是葉重淵,在他眼中都是忽然出現的陌生人,以前遇到的陌生人帶給他的陰影還沒有消失,他會不會覺得,被帶離皇宮後要麵臨的是另一個地獄?  黑甲青年心中酸澀,懊悔自己為什麽沒能早些出現,老皇帝的統治早已經是強弩之末,葉重淵私下裏準備了那麽多年,他們二人聯手起兵,朝廷的兵馬絕對沒有抵抗之力,如果他們早早起兵,小皇子會不會就不用經曆那些磨難?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彌補,重要的接下來怎麽做。  殷明燭貼心的坐在馬車另一個角落,希望中間隔著的距離能讓惶恐的小皇子不那麽緊張,為了緩和氣氛,於是開口慢慢解釋自己的身份。  這是他的心心念念從小想到大的夢中人,不管大舅哥同不同意,他都要展開追求,如果小皇子願意讓他來照顧,他們就是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自然是越早了解越好。  於是,小傻子來到這個世界後,信息來源繼冷宮裏兇嬤嬤之後,又多了他們家小棉襖,兇嬤嬤說的都是宮裏的事情,小棉襖說的則是他自己的身家來曆。  如果係統在身邊,他一定讓係統檢查一下這小子身上的主角光環還在不在,大家都不是小世界的土著,怎麽他是個不受寵的冷宮小皇子,這糟心孩子就是草原上桀驁不馴的傲血兒郎。  大佬也真是,這人設明明翻過來才對,如果他有機會重來,他一定提前寫好劇本讓大佬投放。  讓他去草原撒歡兒生活幾年,小棉襖留在冷宮當小皇子,等小皇子曆經艱辛終於長大,然後開始走絕境逆襲的路線,先把皇帝推翻自己坐上龍椅,然後率領大軍把遠在草原的他搶迴中原當壓寨夫人。  吸溜,強取豪奪不香嗎?  把燦若驕陽的小狼狗鎖在身邊變成嗚嗚咽咽的小奶狗,此時應該有晉江不可描述十萬字,然後開始潑狗血,趁係統不在必須得放飛自我,人這一輩子怎麽能沒幾段刻骨銘心、迴想起來恨不得穿越時空迴到過去掀飛那時候自己的腦殼的黑曆史呢?  師兄們的劇本算什麽,有他顧小明親自動手操刀,這個小世界絕對是大宇宙三千大世界無數小世界中最辣眼的那朵花。  可惜大佬沒給他這個機會。  現在他桀驁不馴少年郎的人設沒了,自己可憐巴巴的淪落到冷宮,如果不是親哥造反成功把他解救出來,他能一直在犄角旮旯裏當一隻快樂的猹。  造反是什麽?逆襲是什麽?  他隻是一朵隨風搖曳的小白花,幹不來那麽高難度的活兒。  小廢物需要好的開局才能打出好結局,遇到壞的開局就隻能混吃等死,他有自知之明,在真廢物的情況下,承認自己是個菜雞不丟人。  無奈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開始之後不能重來,沒辦法,雖然人設有點瑕疵,好在他是個不挑剔的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什麽能難得住他大宇宙第三百六十七屆戲精大賽決賽總冠軍。  作者有話要說:係統:爸爸怎麽帶出來這麽個糟心崽兒?第78章   *  兵荒馬亂, 匝地煙塵,皇宮中血流成河,外麵卻沒有想象中的混亂, 真正滿目瘡痍的不是京城, 而是京城之外的地方。  這天下再怎麽混亂, 京城也還是一國之都, 皇帝再怎麽荒唐, 底下的官員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讓混亂來到皇帝眼皮子底下。  外麵兵連禍結水深火熱,京城在被攻破的前一天還是繁華如煙, 葉重淵的兵馬戒律森嚴,進城之後不得燒殺搶掠戕害無辜, 所以隻要城中百姓關緊房門不出門, 這場翻天覆地的變化並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麽影響。  被清算的都是大臣府邸, 被老皇帝看重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嚴懲, 剩下的暫且收押, 如果沒有太大的毛病, 接下來還要靠他們來治國。  顧清玨一心二用,一邊聽著外麵士兵整齊的腳步聲一邊聽他們家小棉襖講故事, 等馬車走到城外,他已經搞清楚了小棉襖這輩子的家庭背景祖宗三代。  這小子的母親是中原人, 父親是蠻族,他的父親是上一代蠻族首領的大兒子,按照蠻族幼子掌家灶的規矩,繼承首領之位的不會是他的父親,當爹的被排除在繼承權之外,就更沒有當兒子的份兒了。  大佬一定給破布團子開掛了,他身上隻有一半蠻族的血統, 如果身上沒有外掛,怎麽可能年紀輕輕成為蠻族首領?  馬車很快來到起義軍安營紮寨的地方,殷明燭率先下去,在親信耳邊低聲吩咐幾句,然後柔聲將角落裏安安靜靜的少年人哄下來。  他說了一路也沒有得到小皇子的迴應,心中酸澀卻也無計可施,少年人不言不語縮在角落裏,像是沒有生命的木頭娃娃,讓人不敢將注意力移開半分,他怕一眨眼,連木頭娃娃也看不到了。  顧清玨慢吞吞動動手腳,聽話的把手交出去從馬車上下來,看著外麵一眼望不到頭的營帳,對他們家三師兄的家底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如果不出意外,三師兄接下來肯定要當皇帝,兵馬那麽齊全,他還當過太子,不推翻暴君自己上位實在說不過去。  小傻子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四周,跟著他們家小棉襖來到其中一個帳篷,看到裏麵那張和他們家二師兄一模一樣的臉,已經不知道該不該震驚了。  如果隻有三師兄出現在這裏,他還能安慰自己是意外,萬一這個世界有個土著長的和三師兄一模一樣呢?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沒有什麽是一定不可能發生的。  可是現在,繼三師兄之後,難道還有個土著長的和二師兄一模一樣嗎,師兄們長那麽好看,怎麽看也不像大眾臉好吧。  大佬這是被師尊威脅,迫不得已把三個師兄也拉進這個小世界了嗎?  可憐的大佬,竟然得直麵恐怖的師尊,等他迴去一定帶著係統過去慰問,希望大佬不要對他們產生心理陰影。  顧清玨心中默默吐槽,對他們家師尊的崇拜再上一層樓,隻要師尊不會因為他的外來者而對他喊打喊殺,他就永遠是師尊最聽話最貼心的崽。  如此粗壯的金大腿,傻子才會鬆開。  氣質溫潤的青年快步走出來,看到被殷明燭帶來的少年人有些激動,為了不嚇到吃盡苦頭的小可憐,將心頭翻湧的情緒壓下這才溫溫柔柔開口,“是清玨嗎,我是二表哥,我們小時候見過幾次,還記得嗎?”  話音剛落,他就搖頭自顧自又說道,“也是,你那時候才剛剛出生,怎麽會記得事情,沒關係,我們現在認識也一樣。”  顧清玨:???  二師兄這是變成話癆了?  雲聽瀾被少年人疑惑的目光看著,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顧清玨毫不懷疑他們家師兄會在身上加一層聖光buff。  完了,他這個隱形話癆隻會在識海中各種尖叫,二師兄這個雞媽媽變成話癆,他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三師兄二師兄都出現了,大師兄還會遠嗎,這個世界可真是太刺激了。  青衣墨發的溫潤青年試圖將沒有反應的少年人帶到自己這邊,然而話剛說出來,旁邊牽著小可憐手的殷明燭便開口拒絕,“清玨怕生,好不容易讓他對我放下戒心,現在去你那裏他該害怕了。”  黑甲青年麵不改色的扯謊,如果不是顧清玨心裏門清,他甚至都信了這小子的瞎扯。  他什麽時候放下戒心了,他要是真害怕的話,最開始就不會跟著三師兄從冷宮出來,畢竟有一個算一個,在可憐的小皇子眼中都是生人。  破布團子的進化還挺給力,沒了輩分壓製,這小子在師兄們麵前也不露怯,唔,他們轟轟烈烈的戀愛終於有指望了。  雲聽瀾不疑有他,讓人去準備些容易克化的小食送過來,這孩子這麽瘦弱,皇後去世後宮裏肯定沒人用心照顧他。  老皇帝待他不上心,皇宮裏的下人慣會踩高捧低,還有那些皇子公主的排擠,這孩子占了個中宮嫡子的名義,肯定沒少被欺負。  這般乖巧的孩子,他是怎麽在吃人的後宮裏生存下來的?  食物需要費些時間,熱茶卻是隨時都有,二表哥找出幹淨的杯子倒上大半杯,推到小可憐跟前放軟了聲音,“先喝些熱水暖暖身子,點心一會兒就來。”  時值酷暑,烈日炎炎,讓他喝些熱水暖暖身子,二師兄是被葉憨憨傳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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