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我記得司徒遠,他是司徒萬壑的侄兒,我發現印記之後,就去了司徒家,找當時的家主司徒萬壑。” 雲海:“司徒萬壑,很有名嗎?” 長明:“當時天下有十大宗師,司徒萬壑身在其中。他閉關苦修多年未得突破,為人又偏激固執,不愛佛道偏愛旁門,與妖魔合作並不奇怪。但當我趕到司徒家時,司徒萬壑已經死了。司徒家的人說,就在前一晚,他走火入魔爆體而亡,當時天現異象,方圓數十裏的人都看見了。” 雲海:“也許是假死。” 長明:“我也想到了,但司徒萬壑的屍體,是我親眼所見,做不得假,之後司徒家少了一名宗師,元氣大傷,自此一蹶不振。” 雲海:“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進來的那個司徒遠說,他想突破心魔和修為,振興司徒家。” 長明:“這就說明,司徒萬壑的的確確是死了,否則他不會坐視司徒家衰敗。當時萬神山上的魔坑已經越來越多,不少妖魔在人間肆虐,魔氣吞噬洞天福地的靈力,尋常人也無法消受,它們所到之處,屠城屠村,後來更善於隱藏自己,偽裝為人。許多人苦尋對付之道,昆侖劍宗的任海山提議,在萬神山布六合燭天陣,將魔洞徹底封住。他找到我,希望我也出手相助。” 雲海:“你答應了。” 長明:“我答應了。當時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卻沒有頭緒,我覺得,幕後之人一定不會坐視六合燭天陣布置完成,徹底封上那些魔洞的。” 雲海:“但布陣過程中出了意外?” 長明:“不錯,我負責坎位一角,隻要保證身前燭火不滅即可,但當時他們接二連三出了意外,我獨木難支,最終功虧一簣,我神魂俱傷,最終流落黃泉,直到重迴人世。” 雲海:“意外最先出在誰身上?” 長明凝神想了片刻,搖搖頭。 “不記得了,那時候情況十分混亂,我的思緒至今也殘缺不全,無法悉數迴憶起來。” 長明伸手,去碰觸距離最近的一團光。 在指尖即將接上的瞬間,雲海握住他的手腕。 長明看他。 對方的動作不像是要阻止自己,倒像是 雲海握住他的手,去碰那團光。 眼前煙花炸開,白茫茫如鵝毛大雪覆蓋天地。 所有一切,迴歸原點。 雲海在這裏見過許多人。 看見他們進來之後,重新曆經輪迴生死,看見他們喜怒哀樂痛哭流涕後悔不迭。 那時雲海沒有半分觸動,甚至還覺得滑稽可笑。 但現在,他卻想看長明的過往。 這些光團不是簡單的往事迴放。 即使它們已經發生,卻不意味著不能改變。 如果長明知道,又會怎麽做? 他對此人,終究是動了本不該有的好奇與探究。 …… 雲海睜開眼。 夜色正濃。 他站在一片樹林邊緣。 左邊是茂林,右邊是溪水。 樹林方向傳來咳嗽聲,還有不遠處馬車轆轆的動靜。 周圍有些暗。 雲海張手就想召來燈火,卻撈了個空。 他愣了片刻。 “劍來。” 手中空空。 像在天垂城一樣,靈力徹底消失,蕩然無存。 車輪終於停下來。 馬車停靠在官道旁邊。 簾子掀開,少女從裏頭探出頭,左顧右盼。 “小娘子,前邊可不能再走了,危險!” 少女隨手指向路邊坐著咳嗽的長明。 “那不是還有個人嗎,他也好端端的!” 車夫哎了一聲,苦口婆心:“前麵就是界碑,再往前經常會有黨項人出沒劫掠的,去不得!” 少女:“可我聽說,今年的千林會在西域沙海舉行,有不少神仙高人,我若想拜師修仙,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車夫:“那些神仙飛來飛去的,誰會低頭去看地上的凡人,您這小娘子,就是平日裏話本看多了,天真!” 少女笑嘻嘻跳下馬車:“阿伯,你就放心吧,我不怕他們,你先迴去便是了,我一個人可以。” 她走到長明麵前。 “郎君也是要去西域沙海嗎?” 長明抬首。 少女有些驚豔。 “郎君生得真好,不知是否婚配?” 雲海從樹林裏走出來,就聽見少女在問長明是否婚配。 單刀直入,開門見山,毫不羞澀。 長明居然耐心上佳,還迴答尚未。 少女道:“郎君看我如何?” 雲海:…… “他是修士,不能成婚。” 雲海代替長明,迴答少女的問題。 少女不服氣:“你少誆我,我可知道,修士也是有道侶的!” 長明道:“你這年歲,根骨已經長成,修煉天賦也是平平,恐怕很難有門派願意收你。” 少女咬了咬唇:“那,我就去瞧瞧熱鬧,看完了,也就死心迴去了。” 她一看就是富貴人家裏出來得嬌養千金,不知世事險惡,縱有幾分身手,在人心麵前卻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長明看向她的裙底。 少女留意到他的視線,趕緊將腳收迴去,帶著幾分羞惱。 “你這人也太無禮了!” “你想出遠門,連鞋子都是閨中行走的軟底鞋,薄得沒幾步路就會破,方才那車夫是為你好,我也勸你迴去,再往前走,不止有盜匪,修士一言不合打起架來,也很容易殃及無辜。” 聽見他的話,少女抱膝蹲下,有些低落。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現在迴家,肯定會被關起來,哪裏也去不了。我就想看一眼,看那些神仙是怎麽修行的?你可以帶我去嗎?” 她抬頭看長明,滿臉期待。 長明:“你看我像好人嗎?” 少女:“挺像的。” 長明:“……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叢容,京都人士。” 長明起身的動作一頓。 “叢林的叢,容顏的容?” 叢容:“你認識我?” 長明:“略有耳聞。” 叢容撇撇嘴:“那你還是別說了,肯定不是什麽好名聲!” 長明笑而不語。 “兩位郎君呢,貴姓大名?” “我叫長明,他叫雲海。” 叢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我總覺你們麵善得很,好似在哪裏見過。” 長明:“走吧。” 叢容:“去哪兒?” 長明:“千林會,我們捎你一程。” 叢容高興起來,她對長明和雲海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信賴,又或者說,她毫無戒心,一下子就接受了與陌生人同行的事實,還將老實厚道的車夫打發迴去,因為長明告訴她,翻過前麵的玉汝峰,就會有座玉汝鎮,她可以在玉汝鎮上購置一套更加輕便的行頭。 但是沒走幾步,叢容小娘子就開始覺得腿酸,漸漸落後長明他們老大一截。 雲海覺得叢容是個徹頭徹尾的累贅。 他甚至不知道長明先前行事還算精明,為何會被這女的一求,就答應帶上她。 “你跟她是舊識?”雲海問。 “此前未曾謀麵。”長明道。 “你別忘了,這是在過去。”雲海提醒他。 長明:“如果我沒有記錯,明晚玉汝鎮會發生一樁震驚天下的變故,許多人在一夕之間慘死,又死而複生,化為僵屍,四處傷人,當年我是慘案發生之後隔天才到玉汝鎮的,有兩人比我更早一步到達此處,他們將一部分中屍毒不深的人救下,其中就有那名叫叢容的女郎。她目睹了血案的發生,也是唯一見過兇手的人,但事後她屍毒雖解,雙目卻盲,落下終身殘疾,藥石罔醫,無力迴天。” 雲海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親自跟過去,找到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