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曜雙唇劇烈抖動,亦在說出這話時,落下了淚。


    聶相思握住戰曜幹枯的雙手,小臉被淚珠打濕,望著戰曜,“太爺爺,您打我吧,或是罵我一頓。”


    戰曜深深看聶相思,聲音沙啞,“打你罵你,太爺爺不也得心疼。”


    “是我活該!我不孝!”聶相思哭著說。


    戰曜望著這樣的聶相思,滿腔的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他該怎麽告訴她,他的愧疚?


    “太爺爺……”聶相思啞聲叫他,彷徨的看著他,“您不罵我也不打我,是不想認我了麽?”


    “還有一個勁兒討打討罵的。”戰曜心疼不已,雙眸綴著濃烈的紅,“你這麽乖,太爺爺哪裏舍得不認你?思思,隻要你還……願意叫我一聲太爺爺,太爺爺就永遠是你的太爺爺。”


    “太爺爺,太爺爺,太爺爺……”聶相思便抓著他的手一直叫他。


    戰曜聽著,瞧著,沒一會兒便,老淚縱橫。


    ……


    九點過,戰曜和聶相思才從蘭品出來。


    趙銘將車看到大門口停著,正站在車前等戰曜。


    看到戰曜被一個長得九成像聶相思的女人扶著從裏出來,並且兩人還有說有笑的,趙銘眼珠子都瞪園了,驚得身子倏地繃直,像一根木樁子杵在那兒。


    聶相思和戰曜看到趙銘這般,爺孫兩相似笑了下,但這笑都裹挾著幾分心酸。


    走到趙銘麵前,聶相思輕吸氣,落落大方的看著趙銘說,“趙叔,好久不見。”


    趙銘,“……”


    直勾勾盯著聶相思,腦子因為她這句話陷入當機狀態。


    聶相思等了會兒見趙銘還是這樣看著她,微微一笑,看了眼戰曜,清著喉嚨在趙銘麵前站直,模樣嬌俏對趙銘眨眨眼,“看來趙叔已經忘了我了,那我隻好再做一次自我介紹了。我……”


    “小小姐?”


    趙銘猛地吸氣,驚疑的嗓音拔高了好幾度,望著聶相思的雙瞳仿佛又瞪大了一圈。


    聶相思閉上嘴,對他笑著。


    趙銘,“……”找不到詞形容他此刻震驚的心情!


    ……


    “太爺爺,這是我的手機號,您到了給我打個電話。還有……”


    聶相思邊將寫著她手機號的便簽紙放到戰曜手裏,邊笑嘻嘻說,“要是想我了,也給我打。嗯,我也會隨時給您打的。”


    戰曜結果便簽紙,小心翼翼的疊了疊,放到唐裝口袋裏,再用手謹慎的輕鋪了鋪口袋,對聶相思笑眯眯的點頭,“好,好。”


    聶相思關上車門,走到副駕座窗口,對坐在駕駛座還有點雲裏霧裏的趙銘說,“趙叔,路上注意安全。”


    “……誒。”


    聶相思對他揮揮手。


    趙銘轉過視線,發動車子。


    在車子啟動時,戰曜將後車座的車窗滑下,對聶相思說,“思思,還是讓趙銘先送你迴去吧?”


    “不用了太爺爺,我自己打車迴去就好。現在還早呢,安全。”聶相思說。


    戰曜看了又看聶相思,才念念不舍的收迴頭。


    沒過幾秒,車子在聶相思麵前駛了出去。


    聶相思站在原地,看著後視鏡一直揮手,直到車子駛得夠遠,才緩緩放下手。


    車內,趙銘的雙眼也一直看著後視鏡,到再也看不到聶相思,才轉了目光到戰曜身上,就見戰曜又把聶相思遞給她的便簽紙拿了出來,打開,一個勁兒盯著看。


    趙銘抿了口唇,憋了會兒,實在憋不住了,道,“老爺子,這是怎麽迴事啊?小小姐怎麽還……”活著?


    最後兩字貌似有點犯忌諱,所以趙銘沒敢說出口。


    戰曜沒看他,伸手撫便簽紙上的號碼,哼了哼,“我們家思思是仙女。”


    趙銘汗噠噠。


    “明天給我買部手機來。”戰曜說。


    趙銘,“……老爺子,您都多少年沒用過手機了?”


    戰曜這才瞥他一眼,“怎麽,你是覺得我老了用不來這些高科技的東西是吧?”


    “……不是,您這不是嫌用不慣麽?”


    其實趙銘真想表達的,跟戰曜說的沒兩樣,但他能承認麽?


    “我現在用得慣了可以麽?不許啊?”戰曜懟他。


    趙銘黑線。


    所以現在是,小小姐迴來了,以前暴脾氣的老爺子也跟著迴來了是吧?


    趙銘略“惆悵”的扯了扯嘴角,感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可咋整!?


    ……


    聶相思搭乘出租車迴珊瑚水榭的同一時間,戰廷深正在盛秀竹所住的四合院。


    堂屋裏,坐在沙發上的戰廷深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對身邊坐著含笑看著電視機的盛秀竹說,“媽,我迴了。”


    “要迴去了啊?”


    盛秀竹一下轉頭盯著戰廷深,眼中帶著濃濃的不舍。


    戰廷深輕點頭,便要從沙發裏站起。


    “等一下。”盛秀竹握了握他的手臂。


    戰廷深微頓,看著她。


    “你一個大男人一點不懂得保養,你看你的嘴都幹成什麽樣兒了,起皮了。”


    盛秀竹說著,端起茶幾上小火爐上的茶壺,往茶杯裏倒了杯茶,對戰廷深說,“喝點茶潤潤。”


    盛秀竹都親自倒好了,身為難得來這裏看望母親的兒子,怎麽能不領情?


    戰廷深垂下眼,心急迴家,伸手端過茶杯就要喝。


    “傻兒子,燙。”盛秀竹無奈的看著戰廷深。


    戰廷深對盛秀竹輕卷了下薄薄的唇角,聲線微溫,“沒事。”


    盛秀竹看到戰廷深臉上難得柔和,心下沉了沉,見他端著茶杯放到唇邊,眉便是皺緊,一下將頭垂低。


    戰廷深喝完茶,放下杯子,挑眉看盛秀竹。


    那模樣就像在說“現在茶也喝了,我可以走了吧“。


    盛秀竹睫毛閃了幾下,伸手抓住他的大手,輕歎的看他,“你說你們兄弟姐妹四個,一年到頭也來看不了我幾迴。且每次來都待不長,急著走。”


    頓了頓,盛秀竹麵上浮現淒涼,“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們四個。是不是我這個母親哪裏做得不好,所以你們都不肯多來?如果是,你們告訴我,我改。”


    戰廷深輕蹙眉,看著盛秀竹。


    這人一貫的沉默寡言,饒是麵對盛秀竹也如此。


    是以盡管他內心也因盛秀竹這番悲涼自淒的話觸動,但麵上仍是淡淡靜靜的,就連說話也是一板一眼,沒點溫柔,“沒有。”


    盛秀竹,“……”


    眼底起了一層霧氣,這次是真的有些傷心,“你就隻會這樣說話?我肯定是懷你的時候吃了什麽不該吃的!否則能生出你這麽個鐵石心腸的!”


    說到最後,盛秀竹有些負氣。


    戰廷深盯著她,半響,說,“別多想。”


    “你們一個個這樣我能不多想麽?”盛秀竹含淚蹬了他一眼,卻是又彎身拿起茶壺給他的被子裏又添了杯茶,“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靠你們四個給我安慰是不可能的。”


    盛秀竹放下茶壺,端起那杯茶怨怨的塞到戰廷深手裏,“所以我現在也不指望你們了。”


    戰廷深隻好接住盛秀竹塞過來的茶杯。


    盛秀竹雙眼輕眯了下,“我時常想起你們幾個小時候,那會兒你們多黏我,去哪兒都趕著非得跟著我。現在想想,還是孩子最招人疼。”


    戰廷深默然聽著,大概是著急迴家的緣故,他莫名覺得身上起了一層燥熱感。


    伸手解開了兩顆襯衫紐扣,戰廷深嘴唇越是發幹,便又將手裏的茶一口喝了。


    盛秀竹將他的反應一一看在眼底,抿唇,從他手裏拿過茶杯,放到茶幾上。


    也就在這時,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緊跟著一道刻意裝扮過的女人身姿搖曳的從門口跨了進來。


    戰廷深沉黑的眼眸看過去,看到來人,眼闊縮動了下。


    盛秀竹望了眼戰廷深,才從沙發裏站起,對女人道,“雨柔來了,快過來坐。”


    梁雨柔長發披散著,拉直了,身上穿著輕薄的公主裙樣式的短裙,裙子雪白,盈盈掛在她身上。


    美眸落到沙發裏坐著的戰廷深時,流露出幾分意外,“深哥,你也在?”


    戰廷深蹙著眉,沒應聲,從沙發裏起身,“媽,我迴去了。”


    “著什麽急啊。”盛秀竹忙抓住他的手,手指感覺到他手上異常的灼燙時抖了下,深吸氣,看著他說,“媽媽突然想到有件事要辦,你先留下來陪雨柔坐會兒,媽媽去去就來。”


    說完,盛秀竹也不管戰廷深是否答應,急匆匆的從他麵前走過,到梁雨柔跟前時,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錯開她朝屋外走了去。


    梁雨柔麵頰浮出縷縷嫣紅,偏頭看著盛秀竹走了出去,才輕輕抓了抓裙擺迴過頭,妙目輕軟看向戰廷深,“深哥。”


    戰廷深伸手撫向襯衫紐扣,難忍體內熊熊燥熱,便又想解開兩顆,但也不知為何,修長的指隻是在紐扣轉了圈便放了下來,深蹙著眉,大步朝門口走了去。


    梁雨柔雙目狠狠縮動,突地在戰廷深走進時,驀然擋在他麵前,撞著膽子捉住他的西裝衣擺,鼓足勇氣揚起臉看他,“深哥,你要走了麽?”


    “鬆手!”戰廷深再次出口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厲害,盯著梁雨柔的黑瞳暗濤洶湧,卻也冷涼如冰。


    梁雨柔又是一個深吸氣,竟是整個突然撲到了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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