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中的修士所用洞府隻是修煉之地統稱,具體卻分為“精舍、玄屋、洞天、福地、地宮、天府”四等,其中又視氣脈靈機多寡而分上下之別,而這些所謂甲乙丙丁洞府,說穿了不過是最下等的精舍玄屋一流,連洞天福地都算不上,更不用提地宮天府了。


    聽耿凡之語,褚明張嘴還想再爭,卻被楊昭抬手製止道:“褚明師兄,你先忙你的去吧,這裏就交給我了。”


    褚明本還不願,但是被楊昭的眼神淡淡一掃,心頭莫名一顫,怯怯道了聲:“楊師兄,那我就先走了。”說完之後,便別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楊昭轉而向耿凡說道:“洞府我卻是要的。”


    耿凡捋了捋胡須,斜撇了楊昭一眼,道:“好,還是楊師侄你懂規矩,我這裏有一處丙等洞府,自去取洞府符牌於你。”


    “慢來。”耿帆正要轉身,楊昭卻喊住了他,他緩緩走上前一步,微笑道:“這位師叔怕是弄錯了,我來此索取的並非玄廬精舍,而是洞天福地。”


    “什麽?洞天福地?”


    耿凡臉色一沉,揮袖嗬斥道:“你到底是那一峰的弟子,也想要洞天福地?狂言!你可知道洞天福地唯有我派資質頂尖之人方可享居?便是那些元嬰與分神境界的師兄弟都未必能得到一處,何況是你!”


    楊昭卻神色不變,道:“師叔謬言了,若是他人確實不可,但我卻是太虛門弟子,如今來這蓬萊島,自由上麵人吩咐,要一處洞天福地卻是合情合理。”


    耿凡冷冷道:“就算不是我派弟子,但到了此處,也需按規矩來。”


    “既然說起規矩,那在下倒想問一句,這是耿師叔自己的規矩,還是這躍仙洞的規矩?”


    楊昭心中冷笑,這耿凡莫非以為他初來蓬萊島,就什麽都不懂麽?況且自己還是得到了上麵的指示。


    而且這躍仙閣的這些事情並不如蓬萊島中其他事物那般隱秘,自己隨太虛門眾人到來時,他就已經將這其中的細則打聽得清清楚楚,後來又反複向玄梁等人討教過,對於蓬萊島中各種門規條律他不說了如指掌,也一清二楚,想要在這上麵糊弄自己,那是休想!


    “這……”耿帆猶豫了一下,“這……這自然是躍天洞府的規矩。”


    “啪!”


    耿凡身側一張擺放賬冊的桌案突然被楊昭拍成碎屑,他不禁嚇了一跳,道:“你做什麽?”


    楊昭又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身軀逼近了耿凡,冷言道:“我在太虛門便是資質極佳的弟子,入得太虛門便為真傳,來此蓬萊島自是能安居洞天福地,吞吐天地靈機,此乃是你派各長老言定之規,你區區一個執事道人,也敢暗中搬弄機巧,妄言一洞府之規大於一派之規,莫非以為我太虛門動不了你,蓬萊閣的那些長老執事拿你沒有辦法麽?”


    耿凡手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勉強鎮定道:“你休用這些話來唬我,蓬萊閣的長老豈是你一小小的金丹期修士便能請得動的?”


    楊昭卻是失笑道:“我乃太虛門真傳弟子,家師便是那太虛門開陽峰峰主醉劍仙,別說你派長老,就算掌門,一樣可以擊金鍾入殿覲見!看來耿師叔今日是有意一試這蓬萊閣的刑杖之威了?”


    耿凡聽得一陣心驚肉跳,暗暗叫苦:“這林楓師兄不是說這小子無根無底,不知悉我蓬萊島的內情麽,怎得如此明白?”


    不過洞府之事本來也就是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他久任躍天洞府執事,行事手段不是林楓那個不諳事故的世家子能比的,一早就準備好了後手,現在一看此法果然拿不住楊昭,他立刻就坡下驢,換上一副笑臉,道:“師侄莫急,貧道方才記起,倒有一處福地卻是空置,許是為你留著的,師侄拿去正是合適。”


    他伸手入袖,裝模作樣掏摸了一陣,取出一塊非金非木的牌符拿出來交給他:“此處名為金玉洞,位在躍天洞府西北向,此是洞中開合禁製的牌符,我自命一執事道童與你同去。”


    楊昭笑著收下,拱手道:“那就多謝師叔了。”


    “嗬嗬,師弟客套了,客套了。”耿凡連連擺手,笑容滿麵,似乎先前那番不愉快早已蕩然無存。


    楊昭思量了一下,雖然耿凡決計不敢拿出一塊下等洞府來冒頂,但這麽痛快地將一塊福地交給他,其中肯定還有他不知曉原因的在內。不過他也不想多做深究,修道本非一路坦途,有點波折又算什麽?


    楊昭告辭離去後,耿凡嘲弄似的笑了幾聲,一臉得意地走到後殿,卻迎麵見到一個老道正走過來,他一驚,立刻恭恭敬敬上來一禮,道:“李師叔。”


    這個老道正是躍天洞府的掌管著李玉,他見到耿凡,微微點了點頭,道:“今日那太虛門的弟子楊昭可曾來過?”


    耿凡心中一驚道:“是,來過了。”


    李老道滿意的問道:“唔,分了哪一等的洞府予他?”


    耿凡看了看李老道的眼神,輕聲說道:“他雖不是我派弟子出身,但也是太虛門的真傳弟子,師侄便按照慣例,允了他是一處福地。”


    李老道眼皮抬了抬,便又問:“是哪一處福地?”


    耿凡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是金玉洞。“


    李老道一皺眉,眼神中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你怎麽給了他那處金風罡炎之地?你可知那裏可不是平常人能去的地方,我派弟子中唯有資質頂尖者才可去得,若是出了什麽事端……”


    耿凡聽得此話,便連忙解釋道:“師侄我雖也曾解釋緣由,但此人桀驁不馴,不聽規勸,還以為師侄我虛言恫嚇,因此隻好允了他,這需是怪不得我啊。”


    李老道看了他幾眼,歎道:“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之後他搖了搖頭,背著手自顧自走開了。


    走之前他冷眼瞥了眼耿凡,見他還一副樂顛顛,兀自不覺的樣子,不禁冷笑,這楊昭剛出太虛門,便得洞庭散人相迎,雖說這洞庭散人不過是散修之士,但這楊昭卻也是那醉劍仙唯一的弟子,以後可是要繼承太虛門開陽峰峰主之位的,若引得兩派之鬥豈是那麽好插手其中的?沒看到其他執事都唯恐避之不及麽?偏偏你還緊巴巴地湊上去,還想討好葉家?小心最後弄個粉身碎骨,死無葬生之地!


    楊昭與一名負責引路的執事道童出了躍天閣,見在外等候的褚明迎了上來,便關照他道:“你去告知青柏師叔,我已選好一處福地。”


    “洞天福地?”褚明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忙問道:“不知是何處,我這就去叫師尊得知,也好讓師尊知曉此事。”


    楊昭想了想道:“如此也好,此地在西北金玉洞。”


    褚明驚唿一聲,掩口道:“金玉洞?”


    “嗯?莫非有什麽不妥?”


    褚明急道:“楊師兄,這金玉洞府靈氣頗為霸道,金火兩氣罡風之炎肆虐橫行,雖說也是修道靈地,但若修為資質稍差著那便是死地,絕地!”


    楊昭想了想後說道:“沒什麽,這也不過如此。”


    可那褚明又抱怨道:“若是師尊知曉此事,絕對會怪罪於我,想師兄也是一派真傳弟子,當然不能入此險境,若不師兄再去換上一處?”


    楊昭皺了皺眉,冷聲道:“我輩修士,當然是想要修道成仙,難道還要當那皇子王子不成?大道之上,隻有砥礪前行,披荊斬棘,沒有安樂享福,富貴榮華,你可告知青柏師叔,這是我選擇的地方,那就不要再換了。”


    說罷他一拂袖,徑自上了那道童的飛舟騰空而去。


    褚明一臉氣苦,恨恨跺了跺腳,卻不得不轉而迴去稟告。


    不久之後,柏青和林楓便知道了這個消息,但那林楓卻是久久默然不語。


    褚明眉目中有些擔憂,走上來對著青柏說道:“師尊,沒想到這楊昭如此熟悉我派的規矩,卻叫我等一時走不脫了,不過那耿凡也是該死,竟然把那處絕地也拿了出來,這要出了什麽事情的話,我等可也是脫不了幹係。”


    青柏雙眉一皺,看了看林楓便知道了此事為何會成這般複雜,連忙說道:“不礙事,苦熬幾個月罷了,楊昭此人本事也是有的,不然也成太虛門的真傳弟子,但他也僅僅是個金丹期修為,在金風罡炎的洞府中看他怎麽修行,幾日後正道各派都已來臨,那楊昭自會出關,隻是這些時日中你還需要小心謹慎,免得被那楊昭抓住了把柄,借機告知上麵,處置了你。”


    褚明小心翼翼說道:“不如師尊去與那楊昭說個明白,讓他不要不知好歹。”


    青柏搖了搖頭,道:“仙府福地,此事豈能當作兒戲?若是那楊昭有本事呆在那裏,上麵的人自然不會過問,可若是我等擅作決斷,當真以為那太虛門諸人不會借機生事嗎?”


    褚明嚇得一個哆嗦,不敢再提此事,想了想,她又寬慰青柏道:“但見那楊昭資質不凡,聽說隻是修道十多載,卻已是金丹期的修為,又是太虛門開陽峰的真傳弟子,聽說還是那醉劍仙唯一的弟子,前途無量,手中也有幾分本事,想來也不會多出事端。”


    青柏點點頭,歎道:“但願如此,你先下去吧。”


    褚明答了聲:“是。”便離開了四海堂,隻剩下了青柏與林楓二人在四海堂中交談起來。


    等褚明走了之後,青柏狠狠的瞪了林楓一眼道:“林師兄,想必此事便是你安排的吧?”


    林楓眼中閃過一道青光,哈哈一笑道:“此事確實是我所為,這也隻不過是小懲一下他罷了,師弟大可不必擔心,若出了什麽事情,自有為兄擔當,斷然不敢牽連師弟你了。”


    “那樣便好。”青柏點了點頭,皺眉道:“要知道這次來我蓬萊島的可不隻是這太虛門一派。”


    林楓臉色尷尬,但也沒有顯露出來,點了點頭說道:“且請師弟放心,為兄隻不過咽不下那口氣而已。”


    說完之後,林楓便向柏青告辭,往那天一閣而去。


    看著林楓的背影,柏青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嘲諷之色:“什麽東西!”


    此時楊昭已乘飛舟飛臨金玉洞的上空,駕舟道童指著下方道:“師兄,這金玉洞府便在那處山巔之上。”


    楊昭還沒來得及細看,卻覺一股罡煞之氣撲麵而來,不由眼睛一眯,再睜眼看去,卻發現山脈中心霧氣如蒸,煙雲滾滾,那座最高處的山峰居然是一個光禿禿形似尖錐的火山口,而山脈四周卻是古木參天,靈禽走獸追逐奔撲,彌漫著一股旺盛生機。


    在他這等修道士眼中看來,這座島嶼靈氣衝霄,如劍似虹,狀如火舞,好像整座島都被金紅色澤的氣焰所包裹。這天地靈氣果然充裕得過了頭了。


    耿凡給楊昭的這處洞府雖然也的確稱得上是修煉福地,但是凡事過猶不及,比如這個洞府,每日便會有三個時辰中金風罡炎之氣升起,其能煮經焚脈,砭骨刮膚,靈氣實在太過霸道,長久在此修煉難免會傷了根基。


    而在蓬萊島中的修士之中,卻唯有那資質頂尖之人才在此處占了這樣的洞府,即便是資質上佳者,也無人肯來。


    飛舟緩緩落下,那道童似乎不敢在此太過久留,將張衍放下,又交代了幾句之後就急急離去了。


    楊昭抱著小白,此刻腳踏實地,細細體悟那靈氣後卻是不驚反喜,自己所修煉的那本《紫虛黃庭真經》正要借風火金雷,電煞罡氣煉此金丹,如今這處洞府卻是自動送上門來,免去了一番找尋功夫。


    當然那些人卻沒有想到楊昭竟然還在南鬥山之中修煉過,此處雖然靈氣旺盛,還有過剩之機,但相比較南鬥峰而言,卻也是差了不知幾何。


    在別人眼中的絕地,在楊昭的眼中卻也不過是一般的洞天福地罷了。


    若不是此地對於楊昭修煉金丹還有些妙用,想必他絕對是會失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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