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蓮用餘光看著楊昭時,這時的楊昭還在拿著那把虛無劍比擬著空間內牆壁上的那些陸虛留下來的劍痕,時而手舞足蹈時而抱劍沉思,神遊身外,根本不知到場間發生了什麽。


    “我已經盡力了,如果你還醒不過來,我也沒有別的任何方法。”白蓮看著楊昭,因為布滿血絲而愈發妖異的眼眸裏湧現出強烈的絕望情緒,想著:“你這個白癡!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枯瘦的手掌終於還是落到了他的頭頂。


    黃泉神情凝重而複雜看著掌心下的白蓮,先前漸豐的臉頰已然深陷,枯瘦重新為鬼,輕哼一聲,把積累了數十年幾乎所有的精神力量全數灌送了過去!


    枯瘦的手掌邊緣噴射出強大的氣息。


    狂暴而舞的頭發溫柔安靜地重新迴到白蓮的肩上,他緩緩倒向地麵,佛光普照之後,卻依然目光冷厲倔強看著黃泉的臉。


    黃泉臉色微白,身體微微搖晃,為了徹底製服燃燒修為境界暴起的白蓮,很明顯他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真正令黃泉感到隱隱不安和警惕的,不是掌心下的白蓮,而是正在執劍舞動的楊昭,因為他舞的劍是陸虛留下來的劍。


    他重新抬起枯瘦的手掌,遙遙指向神入劍意茫然不知身外事的楊昭。


    先前便是白蓮施展出如此恐怖的秘法,黃泉依然沒有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耗盡,因為他必須留下足夠的力量,保證自己能在楊昭悟劍結束之前殺死對方。


    要絕對的殺死,不能留下絲毫隱患和可能,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用自己的目光淡然隨意瞥之,而是神情凝重專注認真的遙遙隔空刺了一指。


    指間所向,強大的神識之力凝結成仿如實質的存在,生生刺破幽寂的空間和幹冷的空氣,直刺楊昭的後背。


    此時楊昭正握著樸刀盯著身前石牆上的劍痕發呆,心境空明而呆拙,就如一個看著螞蟻搬家而不知身後有石飛來的懵懂不知的孩童。


    白蓮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再無力量,他自己此時完全處於無防備的狀態,麵對著黃泉妖聖蘊著怨毒和凝重的一指,似乎沒有什麽能挽救他的生命。


    便在這時,一抹七彩的紅綾飛了起來,橫亙在黃泉妖聖的那一指之前。


    即便是白狐一族所流傳下來的至寶,按道理也沒有辦法抵抗住大乘境界的強者那磅礴強大的神識之力,因為有形之物何以攔阻無形的物體?


    然而幽靜房間空中黯淡的光線在那一瞬彎轉起來,從屋頂牆壁石磚間劍痕裏的火焰仿佛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幹擾,也同時飄浮起來。


    神識力雖然無形,卻依然有感,此時便是連光線都受到幹擾,被迫彎轉,更何況是虛無縹緲的神識力?


    隻聽著嗤的一聲,黃泉妖聖的一指刺空,楊昭依然茫然執劍而立。


    兩道白眉緩緩飄起,黃泉詫異看著空間裏的那個角落。


    那是被遺忘的角落。


    角落裏有一個被遺忘的少女。


    從開始到現在,這名少女一直沒有表現出令人驚歎的境界本事,虛弱不堪,所以黃泉妖聖並未投予足夠的重視,甚至被遺忘在角落裏。


    但她是小白。


    青冥山的小白。


    她是白狐一族的小公主。


    還是白雲妖王雲飄搖的親妹妹。


    所以她再如何虛弱,隻要她還能動,那便能做出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


    黃泉漠然看了小白一眼,沒有理會她,直接再一指隔空刺向楊昭。


    小白低頭盤膝坐在地麵,虛弱地隨時可能倒下,右手自身後摸了一塊石物,看似隨意向遠處拋去,卻又擋住那一指之力。


    黃泉眉心微皺,枯瘦尾指一翹,指間神識力直刺她的心窩。


    小白手指微舒,一抹七彩的紅綾飛於身前。


    然後她低頭痛苦地咳了起來,血沫打濕棉襖的前襟。


    小白先前被黃泉妖聖一眼破之,識海受創嚴重,此時她卻是堅強地支撐著自己,用自己唯一的法寶,試圖阻止黃泉妖聖。


    那七彩紅綾可是九尾妖狐一族自古流傳而來的寶物,所以她阻止住了黃泉又發出的一指之力。


    這世間絕大部分的法寶都都需要與天地感應,調動空間之內的靈氣,而此時的這座空間因為空間法則的鎮壓,根本感應不到任何天地元氣。


    此時的房間裏沒有天地靈氣,所以這抹紅綾不能多加使用,但卻可以堵塞別的任何無形之力,比如黃泉妖聖數千年幽困與吸收了白蓮的修為才養出來的神識之力。


    而趁著這個空檔,小白又使出了九尾族的絕招,以身化三,三抹紅綾便出現在了人們的眼前。


    此時橫亙在黃泉妖聖與楊昭之間的這三抹紅綾,便是小白最後保命的秘法,雖然比不上真正的九尾仙狐,但已然足夠強大。


    黃泉妖聖的神情愈發凝重,他感到了濃鬱的不安和命數輪轉之間隱藏著的那抹陰影,那個年輕男子居然莫名悟了陸虛留下的虛無劍意,而這位看上去虛弱無害的妖狐少女竟然還是九尾一族的後裔,難道她與雲飄搖有關係?


    想到這裏黃泉妖聖枯瘦手掌穢氣而出,黃泉穢氣籠罩住了這座空間,每一道穢氣便是極強大的神識攻擊。


    三個小白的身影不停地控製著手中的七彩紅綾,阻擋住了穢氣前進的方向。


    楊昭便在那些七彩紅綾組成的陣法之中,執劍靜悟。


    空間之內嗤嗤破空之聲密大作,黃泉妖聖麵無情緒,眼神深若幽冥。


    鮮血像小溪般自小白的薄唇裏淌落,浸濕身上那件厚厚的白色裙衫,長而疏的眼睫毛在蒼白的臉上輕輕顫抖,小尾巴也是一閃一閃,似乎她隨時都有可能閉上眼睛。


    而此時的白蓮卻是盯著黃泉那蒼老的臉,眸中燃燒著狂熱的興奮神色,滲著血珠的身體虛弱卻又癲狂,那慈悲的目光沒有了蹤影,佛光普照的光輝也是消失不見,隻留下了嘲諷之色。


    黃泉妖聖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微笑起來,淡漠的用著手指定在了白蓮的頭上,然後再次吸收起了白蓮以殘餘不多的真元。


    白蓮眸中隱現痛楚之色,卻癲狂地笑了起來:“你怕了,哈哈,到現在你還沒看清楚,到底是誰在局中。”


    黃泉妖聖沒有理會他,平靜地吸收著白蓮體內的真元,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至少在楊昭醒過來之前迴複修為與生機。


    數千年前的那個世界,他是最恐怖強大的人物之意。今日麵對著他時,竟然還有人會在絕望之中覓到了一絲希望,在死亡麵前強悍地爭取到了一線生機,這個兇險過程裏所蘊含的堅強自信和執著,便是這一生見過無數驚天動地大事的黃泉妖聖也覺得心悸,必須用認真來表示尊重了


    當前局麵的關鍵點在於,當小白不惜讓修為瀕臨崩潰,也強自構築起三道七彩紅綾隔絕了黃泉妖聖的神識攻擊後,究竟是黃泉妖聖用黃泉秘法吸收真元迴複強大在先,還是楊昭率先領悟陸虛所留下來的劍意,從當前的懵懂境界中醒過來。


    楊昭並不知道這時候的局麵兇險如此,不知道白蓮和小白為了不讓黃泉打斷他莫名進入的頓悟狀態做了怎樣的犧牲和努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看著那些殘留下來的劍痕便親切,身體乃至身體裏的血液氣息都下意識裏要隨這些劍痕走向而動,他甚至忘了先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和自己以外的所有世界。


    這種境界很危險,就像一個渾身**的嬰兒手無寸鐵茫然行走在危險的原野森森中,隨時可能被野獸擊傷然後吃掉,但也正因為這和境界充滿了天真稚子心,幹淨透明未惹半點塵埃,這樣才能真誠地接受外界在心靈上的投影了


    這和狀態便叫做頓悟中的空明。


    楊昭在空明狀態裏的感覺很好,很強大,他的眼前隻有石牆,屋頂四壁的青色石牆,那些石牆上斑駁的劍痕仿佛活過來一般,通過眼眸進入他的心靈,演化成無數種東西。


    又像繁星般在夜空裏流轉,像溪水般在潤穀裏雀躍,像流雲般在碧空裏飄蕩,像大山般在塵世裏傲然,像旅人一般在道路上歡快行走。


    那些劍痕流轉起來,牽起絲絲痕跡,如一本書般逐漸翻頁,每頁上繪著清晰的圖譜,那些圖譜似乎是某和奇妙的步法,又像是某種強大的劍術,更像是某和神奇的功法,又什麽都不是,隻是某和意味某和態度。


    他跟隨著眼眸裏的劍痕,開始模仿行走,開始執劍狂轉揮舞,開始沉默思考,開始微笑品味,腳下的步伐越走越通暢,握著的長劍揮舞的越來越流暢。


    隱隱約約間,他領悟到了更深層的東西。


    但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陸虛當年為何要這樣做,難道他都早已算計好了自己這幾人會來到這裏?難道自己這幾人也與黃泉一樣,都隻是他所控製下的一顆棋子?


    因為恐懼,因為不安,他又開始沉醉到了這種頓悟空明的狀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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