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出來。” “可、可是外麵……”顧絨探頭看了眼外麵還在朝電梯逼近的停屍床,遲遲不敢出去。 “外麵有東西是嗎?”沈秋戟很快就猜到了顧絨在害怕什麽,“那你能不能走樓梯?我在監控這邊看的話樓梯就在電梯的右邊,你出去大概三步就能看到。” 顧絨扶著電梯扶手站起來,抹了把眼淚說:“能,可是我跑不快。” 他屁股的手術傷口痛死了,還有溫熱的血在往外滲,即使看不到,顧絨也知道縫合傷口的線肯定已經崩裂了,就這個狀態,他又能跑多快呢? “沒事,你慢慢跑,我現在就過來接你。”沈秋戟說,“你別掛電話。” 顧絨也能聽見沈秋戟那邊跑動的步伐聲和他變重的唿吸,即使他和沈秋戟平日裏經常拌嘴吵架,可顧絨也明白沈秋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說來找他,就一定會會來。 畢竟再怎麽說他們都是室友啊。 沈秋戟的承諾給了顧絨一絲希望,又想到自己不會真的死亡,還能複活,與其等死不如再搏一搏,於是顧絨深吸一口氣,記著沈秋戟剛剛告訴他的話,衝出電梯後頭也不迴就朝右邊轉身。 在他踏出電梯的一瞬間,顧絨餘光瞥見電梯顯示屏上十五的數字立即變成了十四,不再超重,電梯門也終於開始合上了,顧絨無暇去深思這兩個數字代表的含義,往樓梯口跌跌撞撞地跑去。 停屍床隻能在平麵的路上滾動,顧絨能爬樓梯它去不可以,隻能在樓梯口處停下,然而這並不能讓顧絨高興起來。 太平間是在負二層的地方,按理來說顧絨隻要爬四層樓就能迴到自己的病房,然而顧絨爬的樓梯,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每一層樓的台階越來越多,即使“-1樓”的標誌就在眼前了,但不管顧絨怎麽往上爬,仿佛都在原地踏步,他的身體都無比沉重,永遠隻能看到最後三步階梯,而自己卻無法登上去。 詭異逼仄的慘白無限樓梯裏,顧絨急.促的唿吸聲分外明顯,因為他跑不快,雙腿又軟,還是赤腳,所以邁出的步子不重,幾乎沒什麽腳步聲。 可就是這份安靜,反而使得從下一層樓底下傳來的沉重腳步聲格外響亮——有個“人”,或者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正在從顧絨的下一層樓追過來。 在電梯裏時,顧絨就注意到電梯的按鍵上太平間所在的負二層是醫院最底下的一層樓,他現在還沒爬到負一層,依舊身處於負二層。 那從負二層底下爬上來的,到底是什麽?作者有話要說: 絨:我累了,毀滅吧 第11章 顧絨不敢迴頭,也不敢低頭,通過側邊的樓頂扶手處往下看看那從負二層爬上來的是人是鬼。 況且也不需要顧絨迴頭,因為那個東西很快……就好像已經爬到了他的背後。 顧絨幾乎已經能夠感受到當初在學校浴室時,那股濕冷詭異的氣息停留在他的背後,它渾身都是消毒水的濃烈氣味,就像是從福爾馬林中剛打撈出來的一具屍體般,帶有死人特有的陰怨氣息。 明明他連太平間都待過了,醫院的負一、二層就算因為在地底下較之地麵上冷些,可應該也沒有太平間冷,然而此刻顧絨卻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裹在屍袋和泡在冰涼的福爾馬林液體中的屍體一樣,淒淒森寒冷得他牙齒打架身體顫栗,恍惚間,似乎有雙利爪拽住了他的腳踝,再拖著他往底下更深處墜去。 他拚命地搖了兩下腦袋,希望自己能夠清醒點,但清醒過來後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因為顧絨發現了,他腳踝被人抓住這份觸感,其實是他的錯覺。 真相是,那隻是一雙腳——一雙垂在半空中,因為他不斷踩樓梯行走的動作而搖搖晃晃,足尖不斷撞到他的腳踝的青白色死人屍腳。 而在那一刹,顧絨忽然間也想起了一件事,他剛剛進的那部電梯,在他進入後顯示屏上顯示的是“15”這個數字,代表著電梯的承重人數是十五人,可他離開電梯後,他的餘光卻瞥見顯示屏上的數字變成了“14”,那時他沒有去深思這個數字的真正含義。 現在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電梯承重人數上限是十五人,那就算原先電梯裏有十四人,加了他也才剛好十五人啊,大多數電梯裏一個人的重量是按100kg來計算的,他再怎麽胖也不可能超過100kg,怎麽會超重呢? 除非還有一個人,一個他背了很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他背在身後的——屍體。 他上樓的步伐沉重……感覺怎麽也爬不上去都是因為他背後有具屍體。那具屍體的手死死拽著扶手,又拚命纏在顧絨身上,他要如何才能離開這裏呢? 顧絨駭然地睜大雙目,這一刻他恐懼的不是死亡,甚至也不是背後的屍體,而是一種麵對未知、麵對一次次複生後又會在驚懼和恐怖到極致的靈異事件中死亡的絕望。 那個鬼一直跟著他,製造出他每一次死亡,可他不會真的死去,會複活,所以這樣的循環永無止境,沒有結束的那一天。 這使得顧絨甚至有個念頭:與其重複經曆這樣的日子,或許真的死了會更好些。 “救……” “救、救我……” 顧絨張口雙唇,他竭力想發出求救的聲音,卻隻發出了渺小到隻有自己能夠聽見的細微聲響,它甚至不如自己落下是沉重的步伐聲響亮。 偏偏卻好像有人真的聽到了他的唿喊。 “顧絨?!” 因為就在顧絨登不上的台階上,那扇代表著“-1樓”的樓梯門被人打開了,出現在門口是沈秋戟的身影,他果真像電話裏承諾的那樣來接他了。 顧絨從來沒覺得沈秋戟的身軀如此高大偉岸過。 他穿著黑色的外套,這樣低沉灰暗的顏色在一片死寂的白色樓梯間內卻讓顧絨覺得很安全。 而沈秋戟身後還跟著保安和一些醫護人員,都共同齊齊朝顧絨跑來,七手八腳地想把他扶上擔架。 但顧絨就隻是死死地拽著沈秋戟不肯鬆手。 他背後的陰冷濕膩的氣息和背著人的沉重感在沈秋戟出現的那一刹就消失了,原因顧絨不知道,他隻是本能地認為待在沈秋戟身邊才是最好的——而事實似乎也確實如此。 “算了我扶著他迴去吧。” 顧絨不肯撒手,醫護人員沒有辦法將他抬上擔架,好在顧絨隻是屁股做了手術,隻要他能夠忍住疼痛其實也是能在沈秋戟的攙扶下迴到病房的。 把頭埋在沈秋戟肩背迴病房的途中,顧絨聽到沈秋戟在質問保安和護士們:“你們這醫院是怎麽迴事啊?病床還能亂跑的嗎?” “我們也不知道啊……” “那總不可能是我室友自己推著病床去太平間的吧?你們太平間不上鎖的?” “上、上鎖了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眾人敏.感的神經,連敢於在醫院守夜的老保安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也沒把最後的話說完。 “總之我已經報警了,這件事必須得好好查查。” 沈秋戟似乎是顧忌著顧絨還在這裏,也怕再刺激到顧絨,硬.邦邦地丟下這麽一句後就帶顧絨迴了病房,他們這次沒關燈了,而是將病房裏每盞燈都打開了,這裏是單人病人,開燈也不會打擾到別人。 等扶著顧絨在新病床躺下後,沈秋戟才歎了口氣,神色複雜地盯著顧絨。他驚服於顧絨的忍耐能力,青年明明都痛得麵無血色,連身上的病房都被冷汗浸透了也依舊一聲不吭。 但實際上如果此時的顧絨能知道沈秋戟在想什麽,他會告訴沈秋戟這不是痛的,而是嚇的。 在極度的恐懼中,求生欲.望會壓倒一切痛苦,所以現在重新躺迴病床,那從左邊屁.股手術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疼痛才開始折磨顧絨的神經和意誌。 顧絨沒敢再閉眼睡覺,更何況發生了這種事,連沈秋戟都睡不著了,他見顧絨也睡不著,就問顧絨是怎麽忽然消失不見的,兩人一對口供,卻發現這事越來越詭異了—— 當晚沈秋戟在出門去找顧絨之前,他的確沒有離開過這間的病房,關了燈後他一直就睡在沙發上,隻是半夜起來上了個廁所。 上廁所期間沈秋戟什麽動靜都沒聽到,漆黑的夜晚靜悄悄的,然而一出來沈秋戟卻發現顧絨連人帶病床都不見了。 這可真是邪門了。 醫院的病房和門都是可以推動和打開的,但是打開的方式普通人不了解,一般隻有醫生護士才知道,而顧絨是連人帶床不見的,這代表著顧絨不可能自己離開。 若說是別人帶著顧絨走的也不大可能,因為沈秋戟沒聽到任何聲響。 所以在顧絨消失後,沈秋戟一邊給顧絨發短信問他去哪裏了,一邊又馬上去找了夜班護士詢問她有沒有見過顧絨。 他話音才落,守夜的護士就愣住了,沉默幾秒後護士問他:“你確定……你朋友是連人帶床都不見的嗎?” 守夜護士告訴沈秋戟,他們醫院的病房門腳晚上都會上鎖,換句話來說就是隻能打開供常人出入的門,而不能打開供病床出入的開合部分,顧絨最多隻能自己離開,沒有可能連人帶床一塊消失。直到沈秋戟帶著她去了顧絨病房,看到空蕩蕩的床位後,護士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即打電話叫了保安過來一趟。 三人隨後一塊查了監控,結果更邪門的事情來了——監控沒有拍到顧絨從病房消失的經過,他們最後查了整棟大樓的監控,最後才看到顧絨神色害怕,慌亂地從太平間跑出來進了電梯。 而在顧絨跑出太平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沒有一個監控拍到過,但是從醫院二樓到太平間這麽長一段路是不可能躲過攝像頭的,顧絨卻好像憑空出現在太平間,又像是……一具在幾日前就已經死去的屍體,今夜才從太平間裏跑出來。 也不能怪沈秋戟和護士保安有這樣的錯覺的,因為在偏綠屏監控顯示器裏,顧絨臉色青白,雙目漆黑死寂,發絲上還沾些太平間裏的冰霜,看上去和太平間裏冰凍著的屍體真沒兩樣。 期間沈秋戟還給顧絨打過電話,但號碼每次撥出去後,沈秋戟得到的迴應始終都是“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等到顧絨進了電梯後,他們又在在監控中看到空無一人的電梯顯示屏上那刺目的超重提示。 辛虧顧絨給沈秋戟打的電話被接通了,沈秋戟才能提醒他趕緊離開電梯。 顧絨聽完沈秋戟的話後沉默不語,久久一言不發,最後才輕輕地問了沈秋戟一句:“現在你相信世界上有鬼了嗎?” 沈秋戟隻是望著顧絨,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下,卻又很快舒展開,沒有說話。 “我以前也是不相信的。” 還是你告訴我我背後有鬼的。 但那是幾次死亡前的事了,他複活後,現在的沈秋戟是不會知道自己還說過這樣的一句話的,而後來發生的這麽多事,也容不得顧絨不信。可他又不能直接將自己會死而複生這樣更詭異的事告訴沈秋戟,所以隻能顧絨委屈又無奈看著沈秋戟。 “你怎麽這樣幽怨地看我?”沈秋戟被顧絨這樣的眼神給看笑了,同樣無奈地問他,“我不是不信世界上有鬼,而是就算我信,我也看不到啊。” 顧絨急忙尋找證據:“你剛剛不是還說你們看到電梯裏明明沒有一個人,但是卻超重了嗎?這還不足以證明嗎?” “保安剛剛來短信說了,是電梯真的壞了,他們已經叫人來修了。”沈秋戟把自己的老年機放到顧絨麵前,還按了遍語音播放讓手機大聲的念給他聽。 “那我莫名其妙出現在上鎖了的太平間又是怎麽迴事呢?”顧絨拍開他的手機,“就算太平間鎖也壞了,那我連人帶床去了太平間也沒監控拍到這又怎麽解釋?” 第12章 這個沈秋戟還真沒法解釋。 因為這一晚沒有答案的詭異細節太多了,比如護士來檢查過顧絨的病房,這間病房的開合門門腳處依舊是上鎖狀態;又比如保安們的確在太平間找到了顧絨的病床,那架病床和停屍床不一樣,所以眾人一眼就看到了,而太平間的鎖和病房門腳鎖一樣,在眾人去檢查時,它們是好好地上鎖的狀態——就像是從未被人打開過一樣。 “那也許真有些不幹淨的東西。”沈秋戟這下真沒轍了,他拉開衣領,手往裏麵探去,便掏出一個像是項鏈的小紅布袋,從脖子上取下遞給顧絨,“這樣吧,我給你一個護身符,你先戴著,情況也許會好些的。” 護身符能有用嗎? 沈秋戟還以為顧絨會懷疑一下護身符能有沒有作用,結果顧絨二話不說就接過護身符戴上了。 顧絨當然不會懷疑,他本來就奇怪為什麽自己呆在沈秋戟身邊不會死,剛剛在負二層時那些詭異的吉祥也在沈秋戟出現後消失得幹幹淨淨。 現在他見沈秋戟拿出一枚護身符,顧絨就以為是這枚護身符起了作用。 隻是他拿走了沈秋戟的護身符,那沈秋戟不就沒有符保護了嗎?這醫院還那麽邪門,想到這裏,顧絨不由抬眸看向沈秋戟。 沈秋戟穿的還是那天送他來醫院時的連帽黑色外套,裏麵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這樣休閑的打扮倒使得他原本嚴峻冷漠的外貌看上去沒那麽拒人千裏之外了。 即便自己和沈秋戟不是那麽合得來,但迄今為止始終都是沈秋戟在照顧他,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護他。 於是顧絨垂下眼睫,小聲說:“沈秋戟,你把護身符給了我,那你……” “你不用管我,這符我還——”沈秋戟搖頭滿不在乎地扯了下唇角,但話說到最後時他莫名頓了下話音,隨後又繼續說道,“我還有呢。” “倒是你。”沈秋戟看向顧絨,“你的耳廓更黑了,我感覺你這段時間會挺倒黴。” 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