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宋老大就擔心房三爺等下過來會碰到,所以他才打算先把這些人給趕走再說,還沒等他們走呢。


    結果劉小四這個王八蛋卻帶了街坊鄰居過來恭賀,這不搗亂嘛,後來高傑義又出了這麽多幺蛾子,宋老大還沒想好轍呢,好嘛,房三爺直接到了。


    宋老大真想暈倒。


    這迴是完蛋了。


    宋大娘的臉色也極為難看。


    房三爺一聲出來,街坊們都扭頭看了過去,見看到正主了,大家臉色都微微一變,趕緊往旁邊連連撤步。


    劉小四也嚇一跳,趕緊躲開了。


    人的名,樹的影,房三爺剛一露麵,就把眾人嚇了一跳。


    高傑義不認識這人,他看的也納悶,這人怎麽這麽厲害,露個麵就這麽嚇人嗎?


    呂傑誠悄悄拉了拉方士劫的衣服,小聲問道:“方叔,這人是誰啊?”


    方士劫天天在外麵擺攤算命,對京城地麵上的事情比較熟,他低聲道:“這人叫房克柄,在門頭溝開煤窯的。現在門頭溝煤窯基本都被洋人掌控了,隻有很少幾人是中國人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門頭溝大的煤窯都是洋人的,中國人自己的煤窯,不僅很少而且很小,但是矮子裏麵選將軍,這些煤窯裏麵,最大的三家煤窯主結拜成了兄弟,這房克柄排行老三,人稱房三爺。”


    呂傑誠這才點了點頭。


    這年頭開煤窯的全是流氓混混,沒一個是老實人。像評書《永慶升平》裏麵說的,京城四霸天裏的晃杆呂呂盛刁就是門頭溝開煤窯的,他是京城最大的幾個流氓之一。評書從來都不是胡編亂造的,都是來源於實際生活的。


    煤窯這種地方,黑的可不僅僅是煤,更是人心。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鬥,就更別提煤礦這種金山銀山了,在漆黑的煤炭底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


    這種地方,好人是沒有辦法生存的,你會被人吞的一幹二淨。隻得是那種真正的兇惡之人,才能鎮得住場子。


    門頭溝常有幾個煤窯打架的事情發生,都是好幾百煤礦工混戰的大場麵,每年都會打死很多人,傷殘的就更數不勝數了。


    尤其現在,洋人的煤窯想要吞並中國人的煤窯,所以現在的摩擦更多,很多中國人的煤窯都被擠兌的開不下去了,隻能賤賣給洋人。


    而房三爺他們到現在還能存活下來,肯定是經曆過血與火的考驗的,所以人的名,樹的影,誰人不怕他?


    房三爺走進院門來,高傑義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這人一看年紀就不小了,怕是有四十了吧,而且一身皮膚黝黑粗糙,都快跟煤炭分不開了。


    而且他額頭上有一道非常深的刀疤,從頭皮上一直延伸到自己的右邊眉毛上,差一點點就到眼睛了,所以他的右眼看起來比左眼小很多。


    這個刀疤就是他們煤窯跟別的煤窯械鬥的時候,他被人用腰刀砍的,那一刀差點沒把他給砍死。可房三爺也是個絕世兇人,他一腳踹開對方,直接拔下砍在自己腦袋上的腰刀,活劈了對方。


    砍完了之後,他還用舌頭舔舐刀頭的鮮血和腦漿,據說有人聽見房三爺說腦漿子的味道是甜的,就不知道他舔的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那個時候的房三爺還不是煤窯主,還隻是一個普通的煤礦工。但因為房三爺夠狠夠不要命,夠光棍,所以被流氓混混們尊重,立住了自己的人物字號,江湖人稱腰刀房三。也有人戲稱他半腦房三,說他隻有半個腦袋。


    而房三爺在那一戰之後,便把那把砍過他腦袋,也砍過對方腦袋的刀收了起來,就掛在了自己腰間。但自那之後,眾人隻見他腰間的刀,卻再沒見過他拔刀。或許整個流氓混混圈,都在等腰刀房三爺再次拔刀吧,到那時又是何等的光景。


    經此一役之後,房三爺名聲大躁,來投奔他的流氓混混數不勝數,他慢慢就有了自己的勢力,而後方有了今日之光景。


    所以流氓混混想出頭,隻有一條路,那就是不要命,要夠狠,不僅是對別人,更是對自己。腰刀房三就是如此,天橋四霸天的八指鄭勇也是如此。


    誰都沒想到,宋老大給大蓮找的夫家竟然是這麽一個人物。


    隻可惜高傑義沒聽到方士劫的話,他也不認識麵前這個人。他隻是覺得很奇怪,他沒想到宋家居然要把大蓮嫁給年紀這麽大的一個人,而且還是個流氓混混。怎麽想的,怎麽把姑娘嫁給這種人啊?


    當然了,高傑義是不知道腰刀房三的兇惡往事,他要是知道了,估計也會嚇一個哆嗦。


    房三爺走在最前,用眼睛打量著院子裏麵的人,凡是被他看到的街坊,都不自覺打一個寒顫,趕緊避開了他的眼神。


    高傑義端詳了一下房三爺的臉龐,實話實說,如果不是這道刀疤,房三爺雖然皮膚黑了一點,但是模樣還是非常好看的,臉上棱角分明,如刀劈斧砍一樣,完全沒有中年人大腹便便的樣子。


    就是那道刀疤破壞了他的整張臉,讓他麵目有些猙獰,尤其是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咄咄逼人的兇惡銳氣,讓人遠遠一看,就心中發慌。


    方士劫點點頭,深以為然地說道:“我看他的麵相,這可不是個好人啊。”


    高傑義翻了個白眼:“這用你看麵相?”


    方士劫不理他。


    高傑義接著看房三爺,呂傑誠則是躲在了高傑義的身後,緊緊抓住了高傑義的衣服。


    秦致遠倒是沒在看房三爺,而是在看高傑義,待看到高傑義這麽明目張膽地打量房三爺,他也暗自點了點頭,很欣賞高傑義的膽量。


    宋老大嚇得身子都在抖了。


    宋大娘也嚇壞了,趕緊拉了拉宋老大的衣服,悄悄指了指高傑義。


    宋老大這才把目光看向了高傑義,見到高傑義這幅表現,他也是一愣。這人一點都不怕房三爺的嗎?他們這可是在跟房三爺搶媳婦啊,這得多大的事兒啊。


    宋老大又想到了剛才高傑義一出手就是四五百大洋,這麽大的手筆,北京城裏有幾個人能做到?難道他們真的大有來頭,他們的身份背景完全不怕房三爺?大蓮悶聲不響的就給自己找了這麽好的一個夫家?


    宋老大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但他卻是不知道有個詞兒叫做,不知者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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