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才沒空搭理他,拿起一枚荔枝膏塞進嘴裏,兩腮鼓得像吃鬆子的小鬆鼠,可愛極了。


    “夫君,玉素,你二人自何而來?”


    寧夫人走上來,笑看著唐雲和玉素問道。


    “噢,去東市買了些物什!”


    唐公子笑笑道,“走,我們進屋再說!”


    說著快步向侯氏走去,“娘,兒子給您和茵兒買了些上等的姻脂水粉,娘您看看還合你心意不?”


    “臭小子!”


    侯氏絲毫沒給兒子留麵兒,一巴掌甩過來,“笑話你娘呢!你娘這麽大年紀了,還胭脂水粉?”


    “瞧娘說的!”


    唐雲揉著後腦勺,嘿嘿笑道,“娘今年尚不滿四旬,正是大好的年紀!你瞧那些貴婦人,哪怕是五六旬了,還不是日日塗脂抹粉的!”


    “你娘是貴婦人麽?”


    侯氏沒好氣地道,“人家有錢有閑,不塗脂抹粉,怎麽消磨時光?”


    “那倒也是,”唐公子咧嘴笑道,伸手摟住侯氏的肩膀,舔著臉皮笑道,“娘,要不兒子給你找個老伴……”話音未落,侯氏臉色一變,唐公子又作死了,但他已有了豐富的應對經驗,無比敏捷地跳到了一邊。


    “娘,您別比生氣嘛,兒子這不是看您老來無伴挺孤單……”“還敢說!”


    侯氏佯怒道,“妮子,去,給為娘取掃帚,為娘要請家法!”


    “娘,”唐果正在享受美食,小嘴忙得很,哪有空管別的事,“果兒沒空!”


    “是不是又要夥同你阿兄跟為娘作對?”


    侯氏怒目而視。


    “娘您這話說的,”唐雲覥著臉笑道,“我和唐果都是你的兒女,做兒女的豈會同娘作對?


    那豈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知道便好!”


    侯氏瞪了兒子一眼,說道,“去東市買了些什麽?”


    “走走,娘,咱們進屋,保準您喜歡!”


    唐雲訕訕笑道,上前攬著侯氏的肩膀向鴛鴦樓走去,“娘您一定猜不到是什麽?”


    “神神秘秘的!”


    侯氏笑著搖了搖頭,“怕不是什麽好物什!”


    “這迴娘您可猜錯了!”


    “放開我,老大不小了,還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


    “噗嗤——”行在身後的寧夫人和玉素都是忍俊不禁,寧夫人笑道:“夫君有時候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這世上可沒有這麽有本事的小孩子!”


    玉素笑著說道,“寧夫人好福氣,此生能嫁給公子這樣的男子,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玉素隻是隨口一說,寧夫人聞言卻是微微一怔,玉素迅即反應過來,忙解釋道:“夫人莫要誤會,小女子是說夫人好福氣……”“我知道,”寧夫人卻是大度一笑,“玉素姑娘來唐家也不是一兩日了,自然十分了解雲郎,我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妾身十分知足,隻要能日日看到雲郎,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寧夫人當然是知道的,同為女子,她豈會看不出玉素的心思?


    嫁入唐家後,對玉素也算是很了解了。


    論容貌,寧夫人知道自己不及玉素,且玉素嬌柔婉媚,是個男子見了她,都不會無動於衷。


    若是夫君也對他有意,寧夫人並不介意夫君將玉素納為小妾。


    “夫人,若是玉素言語上有什麽失當之處,還請夫人莫要見怪才是!”


    玉素眼瞼低垂,說道。


    “哪兒的話,”寧夫人蓮足一頓,伸手拉起玉素的手,莞爾一笑道,“玉素姑娘早已是我們唐家的人,我一直將姑娘視為自己的妹妹,姐妹之間,還有什麽話不能說呢?”


    “夫人說的是。”


    玉素抬眼看寧夫人,也是莞爾一笑。


    “走吧,”寧夫人笑說道,“看看夫君去東市都買了些什麽好東西!”


    “阿嫂阿嫂,你們都不要果兒了麽?”


    唐果獨自站在後頭,噘噘小嘴說道。


    “是果兒有了好吃吃的,變不要我們了才對!”


    寧夫人迴身笑說道。


    “果兒哪有?”


    唐果顛顛地跑上前來,舉起手中的紙袋子,“阿嫂,仙子姐姐,給你們吃,好好吃的喔!”


    玉素伸手摸摸小妮子腦瓜,笑道:“我和你安兄方在街上就吃了許多,這些是特意買迴來給果兒吃的!”


    “不許吃太多,”寧夫人從袖中掏出羅帕,拭去了唐果嘴邊的膏汁,“小心牙齒長蟲子知道不!”


    “好吧,”唐果乖巧地一笑,“那果兒留著明日再吃好了!”


    與此同時,在楊府東麵書院的一間華廳中,段天峰正在向楊喧複命,今日段天峰之所以會出現在望月樓,正是受了楊公子的差遣。


    每月九月九日,是楊家去望月樓拿錢的時候,拿什麽錢?


    自然是拿分紅和保護費了!望月樓是東市最奢華的酒樓,而楊忠國正是這家酒樓真正的東家,隻是他一直隱在幕後,因此才會鮮有人知曉。


    楊國忠不可謂不謹慎小心,為了撇清自己和望月樓的關係,他一直都是讓自己的長子楊喧負責望月樓的諸般事宜。


    萬一哪天紙包住火,被禦史台的那幫禦史們知道望月樓和養家的關係,那也不要緊,把兒子推出去便是了。


    兒子被禦史台彈劾沒關係,他楊國忠不能,他是楊家的中流砥柱,他要是被打垮了,整個楊家就都得玩完。


    但隻要他不倒台,即便兒子被禦史台彈劾,哪怕被丟進大理寺獄,他仍可以將其救出來。


    楊國忠告誡自己的兒子,能不去望月樓就不去,能讓下人辦到的事,就沒必要親自出手。


    似乎收錢這種事,自然不必楊喧親自出馬,雖然每月額度有起伏,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但總體而言,都不會偏離他預估的那筆數字太多。


    況且,望月樓明麵上的東家王掌櫃在賬目上絕不敢欺瞞楊府,若是沒有楊府,望月樓豈會成為西市生意最好的酒樓。


    王掌櫃是個生意人,這筆買賣他算得自然比誰都清楚。


    “很好,辛苦了。”


    此時楊喧聽完段天峰的稟報,張嘴打了個哈欠,說道:“你從裏頭拿出一百貫分給兄弟們,就當是本公子賞給你們的酒錢!”


    “多謝公子厚愛!”


    段天峰喜不自勝地搓著兩隻大手,笑道,“公子這些年可沒少打賞吾輩,吾輩也都記在心中,隻要公子不棄,這輩子吾等隻為公子鞍前馬後,死而無憾!”


    “這是爾等應得的,好好做事,本公子是不會潰敗你們的!”


    楊喧擺擺手道,“去吧!我有些乏累了!”


    “喏!”


    段天峰拱手應道,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突然腳步一頓,“公子,有一事小人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事但講無妨,你跟著我這麽多年了,說話怎的還如此吞吞吐吐?”


    楊喧搖了搖頭道。


    段天峰眉梢微皺,說道:“今兒小人在望月樓看見玉素那賤婢了!不過小人也不敢確認……”“什麽?”


    段天峰話音未落,楊喧突地一下拍案而起,困意全無,緊瞪著段天峰,喝問道:“她現在何處?”


    “公子您先莫急,容小人把話講完。”


    段天峰走上前,說道,“小人也不敢確認是否就是那賤婢!當時小人站在望月樓門口,而她卻在街對麵,中間隔了很多人,小人的確也沒看仔細!”


    雖然沒看仔細,但此事事關重大,萬一那少女就是玉素,那他無疑就在公子麵前立了大功了。


    況且,那少女跟唐雲一同出現,原本就值得懷疑,段天峰知道玉素離開長安之後,逃去的地方便是新豐。


    或許玉素就是在新豐認識的唐雲,當時段天峰沒想到這一層,等他想起來時,唐雲和那少女已是不知去向了。


    “她當時是獨自一人,還是同誰在一起?”


    楊喧緊盯著段天峰,喝問道。


    “公子,小人說了,你可切莫衝動,”段天峰抬手搔了搔前額,“是不是就是那賤婢,眼下尚未可知!”


    “你倒是快說啊!”


    楊喧喝令道。


    “唐雲!”


    段天峰說道,“那少女就是跟唐雲在一起,倆人都騎著馬,看著好似要去哪裏買東西……”楊喧聞言一怔,旋即喃聲道:“又是他!怎麽哪裏都有他!”


    說著緊瞪著段天峰,問道:“那你以為是她不是?”


    “這——”段天峰遲疑著道,“小人隻覺得臉型和身形極為相像,隻是小人又覺得不太可能。


    公子您想啊,那賤婢好不容易逃走了,她應當是巴不得一輩子不再迴長安來,豈會自投羅網?”


    楊喧在廳內來迴踱步,顯然也覺得不太可能,可他又非常希望那女子就是玉素,因為這樣最符合他的心意。


    而他的心意便是親手指揮家將將玉素杖斃在自己的麵前,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險些就死在了玉素的手裏。


    當初,他想納玉素為小妾,原本以為玉素會受寵若驚,誰知那賤婢竟然不答應。


    被一個奴婢嚴詞拒絕的楊公子自然是惱羞成怒,他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強行占有玉素,隻要摧毀她的驕傲與自尊,不怕她不乖乖聽任自己擺布。


    那天夜裏,楊公子趁醉偷偷溜進了下人院,輕手輕腳地摸進了玉素的寢室,欲對她行苟且之事,誰知玉素早有所防備,自從發覺楊喧對他圖謀不軌後,玉素每夜安寢之前,都會在不帷帳裏頭係一串銀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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