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邊上的吉溫忍不住直犯惡心,他感覺蕭大尹見了臭蟲,就好比是好色之徒見了美人的感覺。


    他想不通,那臭氣熏天的東西真的就那麽美味麽?


    當然他亦無須想通,更不會將厭惡之情表露在臉上。


    甚至他還要在邊上小心伺候著他這位頂頭官長,倒不是因為他仰慕蕭大尹的書法,所以甘願對蕭大尹俯首貼身,而是蕭大尹掌握著他的命運和前途。


    現在的吉溫還沒有完全得到宰輔大人李林甫的完全信任,還在向李貓逐漸靠攏的緊要關頭。


    在他還沒有找到更大的靠山之前,在蕭大尹麵前,他還不敢有任何放肆的舉動。


    而對於吉溫的殷勤備至,蕭大尹也覺得是理所當然,若他那幫屬下不對他畢恭畢敬,或許他才會覺得意外。


    五品以上是通貴,三品之上就是清貴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在京師,除了聖上和宰輔大人,蕭大尹還真沒太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大唐天下,天子說了算了,而長安城卻是他說了算。


    當然,前提必須是在不觸犯皇權龍威。


    “大人,那安邦就這麽放了?”


    吉溫膝行至前,動作麻利地把蕭大尹空出來的酒盅滿上,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聽這話,蕭大尹剛舉起來的筷子突然一頓,臉上的神采也頃刻間煙消雲散。


    “啪!”


    筷子拍在食案上,蕭大尹把眼一瞪,“吉法曹,休要再提那安邦!一聽那名字,本官就怒火燒身!”


    實際上,蕭大尹和安明府並不太熟,雖然安明府在蕭大尹的管轄之下。


    所謂臭味相投,安明府誌行高潔,乃是造福一方的清官,而蕭大尹身居高位,卻是任人唯親,四處收受髒賄,貪婪成癮。


    一香一臭,如何調和?


    就連立誌要成為大唐第一名廚的唐掌櫃也辦不到啊!倒是吉溫和蕭炅,蛇鼠一窩,臭味相投,不需要任何調和,也能完美得融合在一起。


    因此,蕭大尹並非是在生安邦的氣,他是在為整件事而生氣。


    那沒腦子的小舅子死不足惜,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幸而他貴為京兆府大尹,在京師人脈通達,這才免遭引火燒身。


    而如今安邦一案,已移交禦史台,他無權再插手,也不敢再過問,當此之時,還是明哲保身為要!安邦的人雖然還關押在京兆府,但蕭大尹不但不敢把他怎麽樣,還擔心他突然暴病身亡,那到時候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因此這兩日他還特意命典獄官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務必讓安明府在大獄中活得健健康康的。


    一旦案子有了結果,禦史台發話了,他就會第一時間把安明府送走,越快越好。


    簡直就是個大麻煩!“下官失言了,還望大人恕罪!”


    吉溫忙拱手賠罪,堆著笑臉道,“不過請大人放心,下官已在李相國麵前反複為大人開罪,想必大人絕不會受此事牽連!”


    這話果然拍對了地方,那蕭炅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笑容,點點頭道:“如此便多謝吉法曹為本官美言了。


    你且放心,隻要本官在,保你日後輝煌騰達!”


    蕭大尹豈能不知道吉溫和李林甫的關係,他早已看出李相國似乎對吉溫頗為賞識。


    日後沒準能榮登高位。


    “大人,下官以為那唐雲雖年未弱冠,倒是不容小覷啊!”


    吉溫低頭看著手裏的酒盅,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話似是感慨,又似是有所指。


    “哼!”


    蕭大尹臉色再次一沉,說道,“此番暫且讓他撿條狗命迴去,待此事平息下去後,我自要好好收拾他!”


    “大人莫惱,”吉溫覥著臉,討好笑道,“大人若果真要報此仇,下官倒願為大人分憂解難!”


    “哦?”


    蕭大尹扭頭看著他,問道,“吉大人,不知你有何妙策?


    我聽聞那唐雲是個奇才,才名遠播,他的詩文在京師的文人士子圈中頗受追捧。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要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才是!”


    “大人深謀遠慮,令下官十分欽佩!”


    吉溫笑著恭維道,“請大人放心,下官自有法子對付他,管保既讓大人解了恨,又不會連累到大人!”


    蕭大尹笑道:“若果真有這等好主意!吉大人何不說來聽聽——”倆人正說話間,忽聽門外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一小侍女急匆匆跑進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蕭炅和吉溫對視一眼,蕭大尹稀疏的眉梢一擰,喝問道:“說啊,夫人她怎麽了?”


    “夫人她在內院到處找白綾,夫人嚷著說要去見她弟弟趙大人!”


    什麽?


    蕭炅一拍幾案站起身來,斥罵道:“你們這些賤婢!那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攔下來!”


    “老爺……”那侍女急赤白臉地說道,“奴婢們都勸不住,還請老爺示下……”“滾出去!”


    蕭炅小眼一瞪,一聲怒喝,“夫人若是有個閃失,我把你們這些賤婢一個個扔進後院的枯井!”


    那侍女嚇得一顫,匆忙一福,轉身跑了出去。


    “大人,也難為尊夫人了。”


    吉溫起身拱拱手道,“趙大人慘死,屍骨未寒,而元兇卻逍遙法外,也難怪尊夫人想不開。


    還請大人去看看尊夫人為好!下官不便久留,先行告辭了!”


    “吉大人,那本官就不相送了。”


    蕭大尹向吉溫略一拱手,抬腳快步奔出門去。


    與此同時,在東市泰和酒樓二樓的一間靠窗雅間之中,卻是歡笑聲四起,五六個身著華服的貴公子正在喝酒行酒令。


    在座的還有兩位妙齡少女,一名緋衣,一名綠衣,不錯,正是紅玉和侍女符兒。


    上迴在那座荒僻的廢棄磚窯被裴旻綁走之後,並未受罪,也未受到絲毫的懲戒。


    這當然是蕭公子忙前跑後為極力周旋的結果。


    是他懇請紅玉出手相助的,結果出事了,他豈能撒手不管?


    當然,這是蕭公子明麵上的說辭,其實他早已對紅玉心生愛慕之心,起了憐香惜玉之情。


    當然,在他那幫朋友眼裏,蕭公子不過是起了好色自信,想將紅玉據為己有罷了。


    因此才要在紅玉麵前表現出他的本事,他的言而有信,無非是想博得美人芳心罷了。


    隻不過這一次,蕭公子稍微些許改變,沒有從前那般猴急,甚至有“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意味。


    這倒讓那幫貴介公子們感到十分好奇起來。


    蕭公子這迴玩兒的是欲擒故縱之術,不是他起了改邪歸正之心,而是不彬彬有禮也不行啊。


    動武?


    那他可找對人了!別看紅玉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他的武藝可是深不可測,別說蕭公子了,就是十個蕭公子都不夠看。


    況且那小侍女符兒就像紅玉的一條尾巴,如影隨形,一刻也不曾離開過主子身邊。


    “罰酒罰酒!哎呀,我說陰少爺,如此簡單的酒令,你都接不住,看來你迴頭好歹也找幾本詩集翻一翻嘛!”


    蕭炎伸手指著陰庭生,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樂遊原賽馬沒有陰少爺,天香院喝花酒也沒有陰少爺,但這次泰和樓之會,陰少爺出現了。


    然而,此次卻不見了韋公子。


    蕭炎倒是想去把韋公子叫來,可問題是韋公子來不了啊!到現在韋公子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呢!染指楊喧的女人,不送掉性命就該謝天謝地了。


    韋燦的父親若不是長安縣縣令,今日蕭公子絕沒空到泰和樓買醉。


    為什麽?


    好友出殯之日,他能不去送葬麽?


    “讀書?”


    陰少爺拍著胸脯,咧嘴嘿嘿笑道,“本少爺天生不是那塊料,至於喝酒玩女人,本少爺倒是無師自通!”


    “喝你的罰酒!”


    蕭公子把眼一瞪,“連罰三杯,不許有一滴餘瀝!”


    真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開口就是酒和女人。


    蕭公子不願給紅玉留下任何不良印象,若是他的朋友言行粗魯,氣味相投方為友,豈不是也證明他也是個粗陋寡識的東西?


    越是不學無術,就越不想讓旁人覺得他不學無術。


    “姑娘,怎的不言語?”


    蕭公子換了一副溫和表情,笑向紅玉說道,“可是嫌陰少爺言語粗魯?


    若是如此,本少爺將他趕出酒樓便是!”


    大唐帝國,商賈在世人眼中,地位低賤。


    而陰少爺在蕭公子眼中,也沒什麽地位。


    況且那陰少爺臉皮甚厚,也不計蕭公子的仇,蕭公子屢次對他無禮,他依然屁顛屁顛地追隨在蕭、韋兩位公子屁股後頭。


    “非也!”


    紅玉沒開言,符兒卻出聲了,“蕭公子,我家小姐有些乏了,想找些迴客棧歇著。


    我等欲先行告退,不知可否?”


    蕭炎愣了愣,旋即爽快一笑道:“有何不可?


    既然姑娘乏了,何必勉強支撐?


    不如讓小生送姑娘迴去如何?”


    “這自然是好,”符兒笑著應道,“蕭公子如此憐惜我主仆二人,小女子感激不盡!”


    “姑娘說的哪裏話?”


    蕭公子彬彬有禮地說道,“姑娘自洛中遠道而來,在都中無親無故,小生身為地主,與姑娘又如此有緣,理應多方照顧,何足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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