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真的可以做到如此簡單的話。那麽璟,我們是不是也就可以……

    翌日,為了完成我的課題報告我起了大早,來到了一所中學。

    當我趴在教室窗台上看著校園裏規整劃一的草坪和幹幹淨淨的水泥壩子,那些穿著校服背著大包包頂著金色頭發的孩子--那些一模一樣真的是一模一樣的孩子踩著大步小步穿行的時候,我想起我小時候最愛坐上去的那堵圍牆。我坐在牆上一下午一下午地看秋風跑過山坡,葉子一夜間枯黃。那時偷懶不練鋼琴去山坡上和小朋友玩過家家,撿果子吃最終人贓並獲地被抓迴來挨罵。還有在阿姨的花園裏把鬱金香的球莖全部肢解,把汁液塗抹到衣服上。我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我已經不再年少,校園的喇叭裏聒噪著小妹妹之輩寫的酸裏吧唧的抒情作文,黑板上還有一大片作業……我親愛的不羈年華啊,小k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罰站的下午對著牆壁猜剪刀石頭布,你突然說,我要飛了!於是我看見老師辦公室的窗外掠過一群白鴿,靜靜的無聲飛翔。白色的羽毛純潔得一如你掛著泥印和汗水的臉,幹淨得我多年以後迴想起來覺得清晰如昨。

    現在的我關心天氣,心情,食物,成績。僵硬的手掀開琴蓋,落到黑白鍵盤上,觸目驚心地顫抖起來,像村上春樹寫的敏一樣無法彈下去。抱著吉他笨拙地撥著同一個和弦,一滴眼淚落下撞擊在鋼弦上我聽見驚雷炸響的沉重控訴。悲哀從心底溢出來,打濕我的臉,我沉鬱下來,不再說話。

    這就是成長嗎?像是一頁頁翻書的感覺。

    我看著我自己,心疼如刀割。那個張揚的孩子哪裏去了,本來可以不用這麽快長大的。我看著自己二十歲就開始衰老的頭腦,悲憤,非常的悲憤。我想揪住時光的衣領一拳打死他。

    忙乎了一整天終於把專題的報告交了上去。剛出導師的辦公室手機就響了起來,我接了起來:“夏彌,晚上空麽,一起吃個飯。”。

    “季軒銘,你到底想怎麽樣?”

    “沒想怎麽樣啊,隻是想找你吃飯啊。”

    “不用了!”我掛斷了電話。

    淩晨兩點的時候我聽到了敲門聲。我輕輕走出客廳,開門的瞬間,光線打在季軒銘的臉上,滿身的酒氣…

    我問:“你怎麽了”。

    他笑了笑,看著我,說,今晚我就留在這裏。好嗎?

    我點點頭,扶著他進了屋子。

    季軒銘冰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倒頭就睡,而是坐在了陽台上。我關了廳裏的燈,看看他,說,我去睡了。你也早休息。

    然後我走進房間,倒在床上。我把暖氣開大,依然覺得冷。

    良久之後我仍無法睡著,索性起來,走到陽台去,發現季軒銘還坐在那裏。

    “那你還記得起那個笑話嗎?”對方突然說道。好像是在對我說,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哪個?”我試探性的問道。

    “就是烏瑪瑟曼跟約翰特拉沃爾塔講的那個“番茄一家”的笑話。你笑了嗎當時?”

    “啊?”

    “南筠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季軒銘,你怎麽了?”我坐到了他的身邊輕輕的問。

    “三個番茄一起走路……番茄爸媽和小番茄,小番茄拖拖遝遝走在很後麵,番茄老爸生氣了,他迴去一邊使勁壓小番茄一邊說,catchup。(諧音kchup,意為番茄醬)”。

    “那一刻我就在想,我們生活的這星球,莫非是以人們的無聊和孤獨為能量,日夜旋轉的嗎?”季軒銘還是在自言自語。

    慢慢地他停了下來,然後我們倆相對無言。沉默良久,季軒銘開始狠狠地抽煙。他模糊地輕聲說:“沒事,我隻是想她了。”

    我應他:“好了……不要再想了。想多了也沒有用。”

    他又自言自語道:“很多年以前我讀中學的時候,我就一直喜歡她,我對她那麽好,她為什麽要離開我。”他笑。

    我側過臉來看著他,隻覺得他輕易讓我有溺水一般的無力和悲傷。我突然煩躁,拍他的背,說:“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

    季軒銘轉過臉來,眼底有些濕潤,與我目光相對。我一時覺得渴,伸手拿了一杯水喝,然後遞給他。他不伸手接,隻就著我的手喝完了水。我拿著空杯子,他便湊過來吻了我的唇。

    他問:“夏彌,你喜歡我麽?”

    “別鬧了,趕緊去休息吧,不早了。”

    “夏彌,你就真的不喜歡我麽?”

    “你別再鬧了,好麽?”

    “為什麽不喜歡我,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我知道,我知道我們認識隻有7天,可是我就是喜歡你!我知道對你來說有些不可思議,對我也是,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的意見,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看著眼前這個男生,我想起了那天在大雨裏無助的我,是他把我撿迴去的。在我最狼狽的時候,是他救了我,他今天喝醉,叫著一個女生的名字,該是有多麽的無助,我想知道哪天我喝醉了,一個人走在街頭,會歇斯底裏的喊出誰的名字,會是璟麽。

    “那麽這樣好不好,我們給彼此一個月的時間,我做你一個月的男朋友,一個月的試用期,如果你到時候覺得我不合格我們再分手好麽?”

    對方見我不迴答,又開始自言自語:“嗬嗬。好……好……我去睡覺。”他掙紮著起身,搖搖晃晃的走進了客廳,倒在了沙發上。

    我跟了進去,從房間裏拿了一床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之後,我倒了杯誰,又走到了陽台上開始發呆。看著這樣的夜色,我想起很多很多個這樣的晚上,夜晚裏漸漸彌散開來的暗藍色天光會隨著很舊很舊的風迅速變濃。我在燈光煞白的教室裏看書和做題,抬起頭來眼睛會因為疲勞而出現幻影,那種一條一條的刺痛的影象,然後埋下頭繼續做,心裏麵什麽也沒有。周而複始,周而複始,每一天都時一模一樣的。

    離開國內已經有大半年了,現在的我安靜地生活著,安靜到有風的下午,我站在運動場的看台上眺望黑色欄杆之外的郊區,瘦而好動的男孩,小飯店寫著錯別字的招牌,垃圾車轟轟得碾過去。常常一直站到天色漸晚,天空中出現絕美的雲霞,我才離去。風卻一直留在那裏,廝守著有時候我疼痛的記憶驚惶擠出的一滴眼淚,花朵一樣搖曳著。沒有璟,沒有湘雅,沒有林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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