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說:“還解什麽密?直接去找柳夢紅的哥哥問清楚不就行了?”

    “他讓我們到這裏來, 顯然是不想親自跟我們說。”師弟說, “他們這些人真會玩。幹嘛總是藏著掖著的?”

    “他們不是怕鬼嗎?”黃玉用手肘撞了下褚玄良, “來, 褚玄良, 你讓紙人抬著這塊石碑到他家裏去, 也埋在他們家的後院裏。”

    褚玄良無奈道:“你想嚇死人家嗎?”

    “哦……”黃玉才想起來對方已經一把年紀了。

    江風說:“先下去看看。”

    幾人迴到柳夢紅的家, 發現門已經被鎖了。

    前院後院以及側門的門全部被鎖。褚玄良按著那木門覺得有些好笑。

    農村的木門並不堅固,加上年代久遠,估計成年壯漢用力一踢合頁就能散架, 基本屬於防君子不防小人。加上農村人鄰裏左右都會互相看著,附近有動靜的話,直接可以報警。

    木門底下有挺寬的一道空隙, 褚玄良溜了一張小紙人進去, 門很快被打開。

    這扇門對應的是老宅的餐廳,老頭正坐在吃飯用的木桌邊, 打著扇子看向他們。

    他對此並沒有太多驚訝, 也沒有表現出什麽驚恐, 一副已然超脫凡俗的表情。

    黃玉說:“我開燈了啊。”

    窗簾被拉上了, 屋內很是昏暗。直到白熾燈亮起, 才照亮老人布滿褶皺的臉。

    江風直接坐到他的對麵,問道:“他到了你們村裏, 幫你們解決了男人的問題,那後來呢?”

    大爺搖頭。

    江風問:“你是不知道, 還是不想說?”

    大爺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們這是神仙打架,要做什麽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也就是看看,沒有參與。”

    江風:“那你隻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就行。”

    大爺沉默。

    師弟簡直無語:“都什麽人呐?”

    “既然經曆過那段時間,你應該知道,人死之後是會有魂魄的。亡魂錯失陰差的指引,可能就會不停地彌留陽間。”江風說,“你可以不說,但我們可以等。你這樣的年紀,活著隻剩下幾年,但死後的人生卻漫無邊際。你現在有機會選,希望將來不要後悔。”

    他屋裏有一台電風扇,師弟實在是熱,就過去按下了開關。

    扇葉唿唿轉動,搖擺的電扇發出老舊的零件摩擦聲,在中間卡了一下,又成功轉過去。

    “他……”

    山神為了解決這邊的情況,開始在村裏久住。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在送那些女嬰去地府之前,能做到的就是保證村裏的人不再被女嬰的冤魂附體。可是已經女性化的身體無法逆轉,柳村依舊是那個人人談之色變的地方。

    少年女化的趨勢雖然有所緩減,可到了青春期依舊偏向羸弱,動作聲音都略帶娘氣,身上毛發稀疏,喉結出現較遲。所以兩三年之內,情況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加上眾人心理因素的影響,村民隻覺得他毫無作為。

    他們等待了很多年,被騙過許多次,吃過無數苦,在真正麵對救贖的時候,卻失去了耐心,對山神的說辭保持著懷疑。

    而且山神要求他們不再扼殺女嬰。

    可是那樣,家裏的孩子誰來養?不殺女嬰難道就可以殺男嬰嗎?放任餓死難道不是更殘忍的行為?要家裏的人陪著一起餓死難道不是更愚蠢的想法?

    當初帶領大家修建神廟的和尚在村裏白吃白喝數年並搜刮了一筆錢財之後,偷偷跑了。情緒遷怒到山神的身上,群眾爆發了。

    他們不敢上門找茬,卻會故意保持距離進行孤立。

    山神並不在意,他繼續帶著宗策在村裏閑逛,還在露天開了個識字班,教導一些連小學也不能去的孩子啟蒙識字。

    當時村裏跟他們關係最好的就是柳夢紅的爺爺。

    他在城裏學過畫畫,在各處接一些零散的工作,見過不少人,所以思想較普通村民更為開放,也更加寬容。他覺得山神學識淵博、能力過人,又有博愛的仁心,不激進也不保守,是新社會時代最需要的文化人。

    他不大明白村民的想法,也無法認同他們的排斥。

    幸運的是,隨著時間推移,村民慢慢接受了山神的存在。

    三年後,還是四年後,老頭也記不清楚了。

    在女性化的控製初見成效的時候,村裏又出現了新的靈異事件。

    一個女人從外鄉省親迴來。從早上開始走,走到柳村的時候,正好是傍晚。

    太陽剛沉了一半到地平線下,田裏才施了肥,散發著一股惱人的惡臭。她背著一大筐東西,實在走不動了,暫時坐在路邊擺放著的長石板上休息,

    放下背筐的時候,路燈“啵”地一下亮了起來。

    她低下頭,才發現腳下有一群遊動的黑點。她除以為是成群結隊的蚊子,隨後發現不對。

    泥沙的平地,一般的蚊子,怎麽可能有這麽清楚的影子?

    她靜靜看著地上的影子,那些遊動的黑點靠近了她腿部的邪影,並鑽了進去。那一刻她覺得渾身發麻,雞皮疙瘩全身戰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已經酸軟的小腿出現了些許瘙癢,手下觸感莫名詭異。

    她迅速撩起褲管,發現小腿上有一個不知名的血塊在向上爬升,就像有蟲子在她身體裏飛動。

    她大腦猛得一震,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胸口好像正被什麽東西堵住,當下丟了東西轉身狂奔。

    跑出一段,迴頭去看,地上的黑點也迅速跟了過來。

    她心中的驚恐隨著唿吸加劇而爆炸,視線中天旋地轉。

    終於蓄勢衝過這破小路,卻沒有看見本應該出現在前方的屋子,眼前的畫麵分明是剛才這路的起點。

    她一直奔跑,一直奔跑,直到失去神智。

    早起的村民發現了癱軟在地的婦女,才幫忙將人架迴家中。

    這一次人被嚇得不輕,她丈夫跟婆婆說她這是衝撞上了,連忙將她送到山神那裏。

    “她……”山神看過後說,“並沒有撞鬼,身上也沒有陰氣。”

    “可她都嚇成這樣了啊!”

    “或許是幻覺,也或許是做夢……”

    村民當即大怒,不等他說完,直接指著罵道:“你這人怎麽這樣!這不是做夢,她要做夢能嚇成這樣?你沒半點本事也不要再這裏誤導人啊!”

    山神說:“她可能是被什麽人盯上了。如果可以,你可以讓她跟我住在一起,看看是什麽人。”

    “你放屁!你一大男人說這樣的話不害臊嗎?”

    一群人怒氣衝衝地離開,拒絕跟他商談。

    ·

    “這……”黃玉小聲說,“這群人有病?”

    老頭說:“人的想法固執下來,是很難說得通的。”

    ·

    緊跟著又出現了第二次事故。

    一個小夥兒夜裏出門倒洗腳水,走出房門之後,過了十來分鍾也沒迴來。

    他父母覺得奇怪,出門去找,已經沒了對方的蹤跡。

    他出去的時候穿著拖鞋跟睡衣,照理來講不會走遠,詢問附近的人也說沒聽到任何的聲音。

    第二天人自己出現在屋子裏,已經瘋了。變得恐懼生人,怎麽問也說不清楚昨夜發生過什麽。

    第三次的時候,終於死人了。

    一個人在岸邊栽進田裏,頭朝下,生生被水稻田裏的濕泥給悶死,完全不知道掙紮動彈。

    從這時候開始,柳村變得極不對勁。

    有人在夜裏織毛衣,看見窗外有黑色的鬼影閃過,打開後什麽都沒有。

    有人正吃午飯,嘴裏咀嚼帶了硬殼的東西,吐出來以後什麽都沒有。

    有人不過躺在床上睡覺,耳邊響起了無數蚊蟲飛翔的聲音。睜開眼又消失不見。

    有人打了魚掛在院子裏,第二天起床上麵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縫。

    還有人明明坐在自己家裏,一眨眼就出現在別的地方,被當作小偷抓起來痛打一頓……

    這樣的風氣一起,任何不順利的小事,全部被歸咎到靈異事件上去。哪怕有些真的隻是巧合,甚至吃了放在櫥櫃裏太久的腐爛食品而瀉肚,也可以說鬼神作祟。還有些小偷小摸的不恥行徑,也為冠上這種正當名義,用來為自己推脫。

    山神隻能說:“……鬼真的沒有這麽閑。”

    但的確的,有些人發生了一些不尋常事件。

    村裏正是人心惶惶,山神卻堅持城裏沒有鬼魂作祟,因此惹怒了不少人。

    山神也很著急,他去了每一個可疑的地點查探,也問了許多人,可並沒有查出源頭。加上各種渾水摸魚,擾亂視線的說辭,給他的猜測增加了難度。

    這時候,一個深夜在村中亂逛的人被村民巡夜捉住,正是之前因為山神到來而被轟趕出村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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