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騰一聲尖叫, 吵醒了半棟樓的人。

    褚玄良也在睡夢中被嚇醒, 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 下意識地掀開被子坐起身。

    吳騰尖叫聲還是不停。周圍有人吵罵, 一牆之隔, 他聽見了紛遝的腳步聲。

    吳騰的朋友在外麵敲門:“喂!吳騰, 你沒事吧?聽到出聲!”

    “開門!你怎麽迴事啊!”

    “你叫什麽啊?吳騰快點出來!”

    褚玄良聽見敲門聲頭部鈍痛, 捂住側邊的穴道用力按壓,過去倒了杯水。

    而屋內吳騰甩了下頭,定睛再看, 有種恍惚初醒的感覺。

    哪裏還有人?又哪裏還有侍者?倒是房外的敲門聲太過清晰。

    他抹了把冷汗,發現窗戶開了條縫,風正從外麵灌進來, 是讓留著透氣的, 此時風正好對著他。大概是那股氣流,逼得他在睡夢中難以唿吸。

    外麵敲門聲還在響。

    “來了!”

    吳騰起身去開門。

    一個幹脆穿著褲衩的男人問道:“你怎麽了?”

    吳騰喉結滾動:“我剛剛看見一個人……”

    男人往裏張望“哪兒呢?”

    “不見了……”吳騰說,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 看見了, 一眨眼他就不見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

    “你特麽這是做噩夢吧?還是男人嗎?要不要找個人陪你睡啊?”

    “唉, 做噩夢嘛,我有時候也會的。大概是賓館的床讓你睡不習慣吧, 沒事兒。”

    “沒事兒了吧?累了我先迴去了。明天還早起啊。”

    “散開散開。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吳騰張口欲言,又說不清楚, 估計說出來也隻是讓人發笑, 就生生憋了迴去。

    他歉意地跟眾人欠身,然後合上門迴去。

    褚玄良側耳多聽了會兒,後來隔壁聲音小了下去,人開始散開,就知道應該是沒事了。重新爬到床上睡覺。

    不遠處江風跟閻羅也是如此。他倆剛從外麵迴來,還在吃打包的宵夜,壓根連窩都沒挪過,就用耳朵聽後續發展。

    人群散去後,夜重新安靜下來。

    吳騰心有餘悸,還是覺得有些害怕。抱了被子過來,靠在門板後麵,想著如果有事情,可以第一時間進行應對。

    迷迷糊糊地睡在地上,到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也沒再遇到什麽事。

    他站起來,扭了扭酸疼的脖子,迴到床上繼續休息。

    就當大概是熬夜太多了,真是自己的幻覺。

    ·

    閻羅一晚上隻睡了三個小時,第二天出門的時候,還是很精神。反觀昨天依舊沒休息好的褚玄良,對比實在太強大。

    “我……”褚玄良無奈道,“我老了。”

    閻羅說:“你這樣去爬山,是肯定不行的。要不你繼續留在酒店休息一下,我等不急。”

    “真是謝謝你的體諒。”褚玄良說,“那我出去逛一逛,然後調整一下我的作息。”

    閻羅揮手:“嗯,無礙。江風你隨我出去考察一下此地風土人情。”

    褚玄良木然著臉,總覺得他這說法有點不對勁。

    江風說:“我對這邊也不熟。而且景區沒什麽好玩的。”

    “那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來?”閻羅說,“江風,你這人真是懶散。既然不知道,總可以去問去查。你看好罷,我親自去問。”

    江風就扭著頭,順著他的動作轉過去。

    閻羅走到昨天一群人過來的小團隊,吳騰也在其中。

    這些人正圍在桌邊吃早餐,一看就是來旅遊的。

    閻羅問:“你們今天是來遊玩的嗎?”

    “是的啊。”

    “那此地哪裏好玩?”

    眾人聽他說話的腔調覺得很有意思,又見他一本正經地板著臉,更有趣了。好脾氣地答說:“我們要去前麵的一個景點,一個名人故居吧。那邊一直沒有開發,把原由建築風格保留了下來,又從別的地方拉來了一些展品,布置成了一個挺漂亮的景點,還有各種小吃啊什麽的。那裏現在是必打卡的風景點。你要去嗎?”

    閻羅迴頭看向江風,點頭說:“可以。”

    “那你導航一下吧,就這兒喏。”女生給他指明了地址,“還有這是攻略,你可以拍張照。”

    閻羅沒有手機,向江風示意,江風過來拍了張照,跟幾人道謝。

    吳騰等人要趕車,吃完早飯就很快出發了。江風幾人慢了大約半個小時,才準備好,出了酒店。

    這一帶公車很擠,他們幹脆叫了輛出租車開過去。

    對閻羅來說,什麽樣的壯闊河山他沒有看過?曆史朝代的變遷他都見證過了。名人故居?他死的時候,名人都還沒出生呢。

    他看著這一片懷舊風格的建築,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唏噓感慨,多看兩次,隻剩下無語可以形容。

    一尊小廟,一個戲台,一間道觀,甚至一件小小的古舊工具,諸如此類,竟然都可以拿來當作展品。甚至那所謂的神廟根本不夠正規,裏麵供奉的,隻是神話傳說中,甚至出名話本裏虛構出的妖怪而已,這不就是當初朝廷大力打擊過的淫祀邪祀嗎?

    更讓他氣憤的是,還有人對他們虔誠供奉,往裏邊投香油錢。

    閻羅他——這輩子收到許多辛苦費,可都鮮少會有信眾給他投香油錢。因為民間極少供奉閻王廟。

    “陽間的人類我真是無法理解。”閻羅深深皺著眉頭道,“一麵說著要相信科學,打擊封建迷信,可多數人又對鬼神一事頗為信服。一麵虔誠地信奉著,可又根本不去查找所謂神明的真偽,甚至連麵前那尊佛是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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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風:“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所謂真假又有什麽重要?這念頭最難買的就是心安,對他們來說,隻是件不值得追究的事情。”

    沒有人會因為許願的事情沒有成真而來砸掉神像,他們的信仰已經完全不夠虔誠了,或許信仰的本身也不是坐在神台上的神明了。

    閻羅從佛廟裏出來,興致缺缺,暫時沒有了繼續閑逛的熱情。

    他蹲在門口失望道:“這種地方,連吃的也沒有多少。”

    江風:“路邊不都是嗎?”

    “我自然會挑。有的事情不能將就。”閻羅說,“玉米粽子茶葉蛋而已,我在哪裏不能吃?而且我經常吃,要吃點不一樣的。”

    “往那邊走。”江風不為所動地看著攻略說,“前麵還有最後一個點。花了門票不能不看。”

    閻羅快瘋了。為什麽要這樣對他?門票哪裏貴?不說了是買個心安嗎?!

    不期然的,酒店裏分開的兩撥人又在景區相遇。

    他們進了一間舊時手工藝品的展示間,中間擺著一張巨大的床鋪,兩邊玻璃櫃裏裝著一些小東西。

    雙方都發現了對方的存在,頷首輕笑。而他們恰好站在房間的兩邊。一個旅遊團剛好帶著遊客插進來,塞滿了整間狹小的屋子。眾人視線略有交匯,又很快默默轉開。

    這邊的房屋的確老舊,包括撐著的木柱,都能看見上麵的幾條裂縫。

    外麵看的話,牆皮脫落,顯得更不安全了。

    吳騰在跟自己的兄弟們聊天,屋子裏人太多之後,逼仄的空間讓他很不舒服。他又被旅遊團堵在一個角落難以動彈,簡直哭笑不得。

    “我去……”他兄弟說,“趕上不好的時候了。先等等吧,人少了我們再看。”

    吳騰:“我覺得這些東西真是沒意思。我這種沒藝術細胞的人,不適合來這種景區啊。”

    “我也覺得沒意思。想看的是製作過程,可人家直接做好了擺過來,不給摸又不給觀摩,真的是又困又無聊啊。”

    “最主要的是你不喜歡拍照。”

    “全是店,各種店。真正的景點反而如此稀有。”

    “景區嘛,當成一個高價大型購物街就好了嘛。”

    “反正隻來一次,揮霍一下有什麽關係?在哪兒買不是買呢?”

    吳騰隨手拍了拍旁邊的柱子,說道:“這房子也太舊了,我看外麵的木頭,都是老木頭,還有點腐爛了。我們這裏不會忽然塌了吧?”

    “開什麽玩笑?人家會維修的好嗎?怎麽可能出問題,這裏人這麽多呢!”

    “人多和有問題還能互相推論的嗎?”

    吳騰笑說:“這要是塌了,我們這裏這麽多人,估計一個都跑不掉。身邊千萬不要站胖子,不然一個壓下來,直接一命嗚唿了。”

    他嘴巴張張合合的時間裏,閻羅跟江風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陰氣飄出,兩人倏然抬頭,開始在屋子裏的尋找對方的蹤跡。

    然而人實在是太多了,初步看沒誰身上是帶著陰氣的,都很幹淨,一時也確認不出是怎麽迴事。

    “怎麽迴事?”閻羅說,“這裏人太多,要不我們出口等著看看?”

    江風:“可以。”

    他話音未落,一根柱子哢嚓一聲,終於斷裂。從上方倒了下來。

    前方躲閃不及的遊客直接被木柱壓在地上。還打碎了幾塊玻璃板。

    群眾尖叫:

    “啊——!”

    “打120!打火警!”

    “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呢?”

    “臥靠這房子怎麽還會塌啊?這是什麽情況!”

    那是一根梁柱,它倒掉後,整間屋子不堅固地搖了搖。在門口附近的人瞬間就慌了,爭先恐後地要往外邊擠,致使房子越發嚴重地顫動。

    工作人員則茫然地站在原處,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

    “別動了!都迴來!”閻羅看著搖晃的屋頂喊道,“都別動!大家一個一個出比現在快!”

    然而根本沒人聽他的話。

    緊跟著又是一聲“卡擦”,然後屋頂從上方直直落了下來。

    閻羅視線中的黑影逐漸放大,現場更是安靜了一秒。

    屋頂終於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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