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有點急。這孩子壞了怎麽辦?得治。

    “要把他送迴去。靈物化形萬中無一, 這是他難得的機緣。可他還太小了, 能讓他化形的地方必然靈氣充裕, 鍾靈毓秀, 他太早離開那個地方才可能導致他腦子有點不清楚。”

    “送迴去吃垃圾?”江風說, “他今天在垃圾桶裏翻吃的東西。”

    閻羅簡直要瘋了:“啊啊啊!他吃什麽垃圾!他又不是人!!”

    江風無語道:“……人一般也不吃垃圾。”

    閻羅抓狂道:“我是說他根本不需要像人一樣吃東西!!”

    “難道是水土不服?肯定是哪裏出錯了。”閻羅摸著下巴道, “他到底是什麽化形?一般靈物化形根本不吃東西的啊。”

    江風:“他今天還吃餛飩了。”

    閻羅:“你不要給他亂喂, 會消化不良的。”

    江風問:“那把他送到褚玄良那裏去,他們有條件養。”

    閻羅麵露遲疑之色:“如果送他迴去之後他又跑出來就糟糕了,會被人抓去煉丹的。”

    小家夥聽力也很好, 聞言低聲說道:“他們要把我送走了。怎麽辦?他們說我會被抓走煉丹!”

    他耳邊立即嗡嗡響起一大群聲音,給他出主意。

    “你就打死都叫他爸爸,他送不走的!”

    “他如果要叫警察, 你就說你是個黑戶。他就是你爸爸!”

    “賄賂他!”

    小家夥說:“我送過花了, 可是他不喜歡。”

    “送人參!送蟲草!”

    “送他們紅豆杉!”

    “送他們金礦!”

    小家夥:“我沒有金礦!”

    “還是叫他爸爸最有用。”

    “先不說這個,趁天還早, 給他買套衣服。”江風低頭按手機, “我喊找褚玄良去買東西。”

    閻羅:“也可以。”

    江風把吃的都擺在桌上, 電視也開了, 提醒小孩兒不要亂跑, 然後就跟閻羅出門去。

    關門的聲音響起,小家夥從沙發上站起來,

    小家夥:“他們出去了!”

    “小山神你別怕,他們還留你在家裏呢!”

    “中國有未成年人保護法, 對小朋友很好的。”

    他重新往沙發上挪了挪, 讓自己坐穩。

    一道女聲畏懼道:“教官在外麵砸門了,我現在好害怕。”

    小家夥說:“別害怕,進我的屋子躲起來。”

    一男生哭道:“小山神,我後悔了,我還是想迴家……我想我爸媽了。你送我迴去吧。”

    “我就說迴去幹什麽?你爸媽根本不想看見你。”

    “不是說好了一起留下來的嗎?教官記得你,你迴去會被他們殺死的!”

    男生說:“爸媽其實隻是不想我學壞。”

    “他們是根本不想要你!最多死了能通知他們來收個屍。”

    被他們吵得沒有辦法,小山神隻能說道:“想迴去就迴去吧……我現在帶你去你家看看?”

    江風走的時候沒有鎖門,正好給了他方便。小山神抓著把手試了試,可以出去。

    那人提醒道:“從他家裏拿點錢,坐車要錢的。”

    小山神於是開始滿房間找錢。

    無奈江風家裏沒什麽現金,最後在眾人指導下,從江風放在窗台上的錢包裏翻出了一張十元鈔跟幾個硬幣。

    眾人又喊道:“夠了夠了!”

    那男生激動道:“坐18路,還有169路都可以去我家!”

    小山神一路小跑衝到公交車站,正好車停下來,耳邊的人嚷嚷:“就這輛,快上去!”

    司機大叔見他吃力爬上車的台階,整個人都呆住了,深深看了他一眼。

    又往他身後確定一遍,懷疑道:“你一個人?”

    小山神剛想說他身上帶著很多很多人,耳邊人繼續提醒道:“一個人!”

    小山神點了點頭:“我迴家。”

    大叔不放心問:“坐到哪裏下車?”

    “花園小區。”小山神說,“十五個站。”

    聽他認路,司機這才放心了,說道:“到了叔叔叫你,你選個位置坐好,不要摔了。不要隨便跟別人走知道嗎?”

    小山神點頭。

    旁邊有乘客笑道:“真乖。坐阿姨邊上來。”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這輛公車的路線要繞過主城區去往城市的另一邊。中間又有一所學校正好考完放假,嚴重堵車,水泄不通。私家車占據了公交車道,他們用了半個多小時,隻往前挪動了一站。

    小山神身體裏一人擔心道:“天黑了……我害怕。教官又要來了。”

    冬天天黑得特別快,過六點半的時候,外麵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小山神終於到了花園小區的站點。

    那司機還是很擔心:“你沒事吧?你呆在這裏我叫警察叔叔送你迴家!你認不認得路的啊?”

    小山神說:“我認得!”

    他邁開腿又開始小跑。

    那司機還是不放心,打電話報了警,讓他們過去看看。

    小山神在小區門口報了住戶門牌號,因為還小,門衛沒有攔他,還給他指了路,讓他一路順暢地走進去。

    路上空無一人,綠化的樹影斑駁照在地上。

    腳踩上未掃淨的枯枝,發出哢嚓的細碎聲。

    耳邊有人緊張喊道:“他們來了!快跑!”

    小山神迴頭一看。

    小區的路燈已經點起來了。燈柱在地上映下細長的投影。距離他最近的一根影子發生的扭曲,像是什麽東西爆破出來,然後變成一個健壯青年的外形。

    虎背熊腰,手裏拿著一根短棍,朝他快步靠近。

    小山神拔腿就跑。

    那影子一直跟著他,連帶著旁邊的樹影也開始變化。水流般湧動,拉長成觸須的模樣,擋在他麵前。

    觸須勾住了小山神影子的腳踝,他緊跟著感受腳腕處受到一股拉扯的力,一個趔趄摔下去。臉即將碰到地麵的時候,路麵上出現了一張青白色的臉。鬼臉張開嘴,就要咬上他的鼻子。

    他兩隻手也被影子按住,手腕上立馬留下青紫的痕跡。

    “啊——!”小山神用力將趨勢頓住,醞釀了一下,往鬼臉嘴裏吐出一快石頭。

    鬼臉合下牙齒,將那石頭咬成了碎渣。

    緊跟著小山神又吐出一塊石頭,朝著鬼臉的眼睛紮去。鬼臉終於吃痛,暫時放開了他。

    小山神伺機爬起,繼續逃跑。

    前方黑影叢叢中,像張大網將他包在其中,怎麽跑都逃不出去。黑影間飄蕩著一張臉,陰惻惻地看著他,寸步不離地跟著。

    距離那男生的家越來越近。

    小山神伸出手召喚道:“山魈,迴來!”

    ·

    “薑廈原”正坐在家裏吃飯。

    薑母給他夾了一筷子,笑道:“小原真是聽話,都知道心疼媽媽了。你老師今天表揚你了,成績進步很快啊。”

    “薑廈原”突兀地站了起來,朝門外跑去。

    薑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兒子,你怎麽了?”

    “薑廈原”快跑起來,朝著樓下飛奔。

    薑母在後麵大喊:“兒子,你去哪裏啊?飯還沒吃完呢!”

    山魈衝到樓下。一樓大廳的感應燈開始閃爍,明明滅滅跳個不停,最後才終於穩定定亮。

    原先糾纏在一起的樹影恢複正常,重新退到道路兩旁。

    山魈朝著小山神跑去,牽住他的手過了路口,化迴猴形的原身。

    山魈長著一張人臉,渾身黑毛,手臂過膝。

    當下屈膝一跳,有如閃電地掠向鬼臉,一隻爪拍了下去。那鬼臉躲閃不及,發出痛嚎。山魈刺出鋒利的指甲,還想將他撕裂,但鬼臉快速隱入影子中,重新躲藏起來。

    正好薑母追出來,山魈不再深追,而是迴到小山神的體內。

    薑母是緊跟著“薑廈原”出來的,到了樓下,卻隻看見小山神,沒有另一個人。

    她四麵找了一圈,問道:“我兒子呢?我兒子去哪兒了?”

    附近連一個影子都沒有,不可能跑那麽快不見的。

    小山神喘著粗氣,沒有迴答。

    薑母抓住他繼續問:“我兒子呢!他去哪裏了?”

    “你們在幹什麽?”小路盡頭的民警小哥快速跑過來說,“你是他家長嗎?”

    薑母急道:“我不是!但我兒子不見了!”

    民警小哥:“什麽時候不見的?”

    薑母:“就剛剛!跑下樓就不見了!”

    民警小哥有點無語,蹲下去問小山神:“你怎麽一個人來這裏?你家真的住這裏嗎?”

    小山神沒出聲,抬手一指,二人一起看去。

    從住戶大堂的玻璃門邊,走出來一個身形狼狽的男生。

    薑廈原站在那裏,花著臉哭道:“媽!我好想你!”

    薑母怔住:“啊?你怎麽弄成這樣子了?你……你剛剛穿的不是這件衣服啊。”

    ·

    江風跟閻羅拎著袋子迴來的時候,發現那小孩兒已經不在家裏了。正好天黑,判官順勢出現,翻出功過格,開始查詢它的出身。

    沒有他的名字跟任何線索,查找起來不方便。判官隻能用外貌先粗略翻查。然而試了幾次,都沒有結果。

    閻羅在一旁看著,急道:“不是這樣的,他的眼睛還要再大一點,臉要圓一點。你沒看見他身上有什麽痣嗎?”

    判官:“……”

    “還是搜不到。”閻羅說,“你連畫畫都不會了嗎?”

    判官:“……”

    筆給你,你來。

    閻羅也想自己上,正要開口,江風褲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過去幫忙接起。見是褚玄良。

    “怎麽了?”

    “你們不是問嗎?我想了想,雖然沒什麽大關係,但要說奇怪的話,可能還真有一件事。”褚玄良說,“上個月,城外的山發生了山體滑坡,救援隊去了以後,找到了十幾個教官的屍體。查證了身份,發現都是同一所行走學校的教官。”

    “一般來說,教官穿著製服帶著工具去山上,肯定是領著學生的對吧?但是沒有,那裏一個學生的屍體都沒有。那是一家無證辦理的非正規行走學校,聘請的工作人員都沒有教師資格證,裏麵有兩個是退役軍人,有暴力傾向的犯罪記錄。警方去找院長拿了名單,然後按照上麵的名字做了調查,發現學生都已經迴家了。大部分學生精神狀態很糟糕。完全說不出自己是怎麽迴來的。就說教官帶他們去山上,忽然發生山體滑坡,而他們一眨眼就站在山腳了。見終於可以迴家,就迴家了。”

    他停下來,問道:“哦,你們知道什麽叫行走學校嗎?”

    閻羅:“那是什麽?”

    “就是一些父母將自己管不好的,有叛逆、網癮、不合群等等問題的孩子丟過去,讓學校進行軍事化管理,扭正他們的錯誤。”褚玄良說,“其實就是帶著學生吃苦、爬山、走路,來消磨他們的精力。非正規化的行走學校,你可以認為是一所私人少年監獄,電網高牆,暴力教學。”

    閻羅微微皺眉:“然後呢?”

    褚玄良:“我一位道友當時覺得不對勁,就和警方跟進了後續。幾個學生已經被送到另外的行走學校,幾個學生離家出走,幾個學生選擇自殺,還有幾個學生變得很乖巧。大部分學生顯然更暴躁了。他們見了幾個人,都沒什麽大問題。但就是那個變乖巧的孩子——說實話我覺得那是不可能的——聽家長描述,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我那道友很想見見,可那幾個孩子堅決不同意,道友就迴來了。因為事情不大,他沒再管。”

    “這裏麵最大的問題是。山體滑坡嘛,山頂都給滑沒了。頂部被削平,憑空消失。本來靠近山頂的地方還有一個座小的山神廟,後來也沒找到。當時還以為是被哪位道友給轟了,現在看來不是。”褚玄良求證似的問道,“你們看,山有可能修煉成人嗎?”

    判官翻動功過格,重新開始尋找名冊。

    靈山能化形的寥寥無幾,這樣一找,還真翻到一個。

    “少陵山群?”

    褚玄良:“那一片好像是這麽個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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