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保從何敏房間裏出來,正好碰見了鄭偉軍,呲牙咧嘴了一下,慌忙迴到了拉油辦,一看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便和幾人鎖上門坐車迴到了火車站。

    吳大保迴到火車站後,才想起把正事給忘了。吃過飯,他來到趙懷林住的住房,把他想在拉油辦門口用水泥抹兩個黑板的想法告訴了趙懷林。

    趙懷林笑著說:“這麽點小事,明天我給溫米項目組的人打電話說一下,你到拉油辦等著就行了。”

    吳大保迴到宿舍,魂不守舍,心想這鄭偉軍不知道怎樣給何敏為難。他急忙搭了個出租車來到溫米項目組窺探,溫米項目組裏隻有幾個值班的人在院子裏閑轉,見吳大保來了,都笑著說:“你來晚了,何敏早叫人用車接走了!”吳大保不信,敲門果然房間裏沒有人,隻好又坐車迴了火車站。

    第二天一早,吳大保和幾人坐車來到拉油辦時,見幾個抹水泥的人已經提著水泥在門口等他。吳大保在門口的牆上一邊畫了一個長方形,讓他們在上麵抹水泥。

    吳大保還沒有等抹在牆上的水泥幹透,就迫不及待的找來黑漆、白漆、刷子和毛筆,叫幾人用黑漆把黑板刷了,自己用白漆在左麵的黑板上寫了‘拉油注意事項’又在右麵的黑板上用白漆繪製了‘裝油站點示意圖’。

    寫完‘拉油注意事項’,繪完‘裝油站點示意圖’後,下午他又坐車到修理廠來催促‘鐵牌子’。讓做‘鐵牌子’的人在牌子上刷上白漆,用紅漆在一個牌子上寫上‘重車’,一個牌子上寫上‘空車’。寫好後,修理廠的人用車把牌子送到了拉油辦。吳大保和幾個人把‘空車’牌子栽到拉油辦門口左邊,把‘重車’牌子栽倒右邊。

    栽好牌子,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吳大保心裏惦記著何敏,他站在拉油辦門口向項目組張望,正好看見昨天鄭偉軍坐的車駛出了項目組,向火車站方向駛去。吳大保心裏一下涼了半截,心想何敏又被鄭偉軍接走了,可吳大保還是不死心,又串到項目組院子裏去看,見何敏房門鎖著。

    吳大保想不通,何敏為什麽還要聽由鄭偉軍擺布呢?而更讓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為什麽還要躲鄭偉軍呢?仔細想起來,還是拉不開情麵。畢竟當過他的手下,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已是聲名顯赫的處級領導幹部。難道是領導就要懼怕嗎?連處對象都不例外嗎?可不管怎麽說,見了鄭偉軍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躲。

    何敏現在不知道怎麽評價自己目前的處境,就是昨天不見吳大保,心裏也一直想著他,這是無法迴避的現實。如果她和鄭偉軍結婚了,心裏一輩子都不會痛快。即便這樣,在父母的勸說下,估計他還有可能和鄭偉軍這樣相處下去,為了博得父母的歡心,也許還有可能和他結婚。問題是這違背了她做人的原則!

    吳大保沒有調走前,鄭偉軍來找她,他倒是樂於應付,他要氣氣這個癲狂的吳大保。問題是,鄭偉軍也不是擺設,當他調到指揮部會戰工作部後,她和鄭偉軍交往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父親的耳朵裏。父親竟然不征得自己同意,隔三見五邀請鄭偉軍到家裏來做客,在人們的心中,他似乎已經是何家合法的女婿了。她感覺自己似乎生活在父親和鄭偉軍共同編織的無法擺脫的網絡之中。雖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吳大保沒有調走時,何敏還沒有特別的感覺。吳大保調走後,她的腦海就不斷閃現出吳大保的樣子來,以至於她每天都渴望著吳大保能微笑著出現在自己麵前。仔細想來,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吳大保!她甚至盼望著他能迴來看一趟她,哪怕是做些無理的動作!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心裏就暗狠吳大保,才幾天就把自己給忘了!正在心中懊惱時,這時溫米項目組正好需要一個分發文件兼打字員的文書,小張和小王都不願意去,自己卻神差鬼使,毫不含糊報了名去了,如願到了溫米項目組。何敏幾次試圖去找吳大保,卻又覺得沒有麵子。他想隻要他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有關他的信息肯定會傳到吳大保的耳朵裏,她要吳大保來找她,心裏才舒服些!

    沒想到吳大保來了,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瞎碰的,最終還是來了。吳大保的到來,讓她喜出望外,但是一見這小子就來氣,想用話刺他兩下解解氣,沒想到吳大保一下被自己給刺疼了,看樣子是想要離開。當時她深恨自己不該那樣,要是吳大保真的走了,她不知道會有多傷心!但是她又不能放下架子,硬拉著他的手不讓走,要是那樣,吳大保肯定會嘲笑,多沒有麵子!

    沒想到吳大保並沒有走,而是慢慢向她走來,這讓她放下心來。他膽子真不小,竟用手捧著自己的臉,當時她心驚肉跳,估計會掐一下自己!想掐就掐唄,反正豁出去了,不過她知道吳大保是喜歡她的,也不至於掐多疼,心想看你吳大保心有多很!沒想到吳大保沒掐,反而親了一下,這讓她頭暈目眩!都是因為害怕他走掉,再不來了,才放手任憑這小子擺弄。

    實際上跟吳大保相好,自己沒有什麽後悔,而且還覺得心裏變踏實了。現在最讓她生氣的是,她覺得父親未來的命運似乎跟鄭偉軍牽扯上了!

    他真希望吳大保能像鄭偉軍那樣當上個官,如果是那樣,自己哪有這些煩心事!還用著去看鄭偉軍的眼色。要是論起水平來,他覺得吳大保絕不在鄭偉軍之下,要是吳大保運氣好一些,能像鄭偉軍那樣道貌岸然,官位肯定也不在鄭偉軍之下。問題是吳大保的運氣太差!首鑽台參一立了首功,提高鑽井速度他為玉門鑽井爭了光!可這些功勳都讓鄭偉軍沾盡了光,出盡了風頭!而吳大保卻在陵3井搶險中受了傷!受傷了也不要緊,好好的呆在鑽井上肯定是前途光明!卻跑到了采油上瞎混。真是這人壓根就沒有當官的意識,這估計是吳大保沒有當上官的最主要的原因。他想她應該好好跟吳大保講一下,讓他學會當官,果真要是當個大官,說不上父親的事情讓吳大保就給解決了。想到這,又覺得可笑,自己冷笑一聲,自言自語說‘遠水解不了近渴!’

    不管怎麽說,何敏覺得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魂都被勾走了還能有別的選擇嗎?不管是遠水還是近水,怎麽說也得找個空見見吳大保。他想這會要躺在吳大保的懷中,會覺得很舒心!想到這,不覺臉麵發燒,可一連好幾天,鄭偉軍都沒有給她給這個機會。

    吳大保雖然見不上何敏,心中著急,但現在拉油辦幾千輛車出出進進,著實也夠他忙活,沒有一點閑暇。他每天讓陳德宏和丁順德在拉油辦外麵維持秩序,讓席久慶和劉滿倉開派車單,自己則一會在院落裏巡視,一會坐車到裝油點查看,生怕出現什麽閃失。

    看著像螞蟻一樣多的拉油車,吳大保心中焦慮。他不知道拉油這活到底有多少賺頭,看著那些運輸公司的經理和調度們跑前跑後,跑上跑下不遺餘力把車輛往拉油行列裏硬塞,讓人覺得其中甜頭肯定不少。

    一些已經進入拉油市場的運輸公司加油增加自己的車輛數量;一些從來沒有在新東油田拉過油的運輸公司加油活動著往進擠,有些帶著自治區領導的介紹信,有些則坐在趙懷林的辦公室裏死纏賴磨不走,反正最後他們都各顯其招進來了。

    趙懷林有自己的想法,反正拉油需要車輛,當然是來的車越多越好。不到幾天,拉油辦門口和東麵的戈壁灘上又多了兩千多輛各種各樣的拉油車輛,黑黑白白,花花綠綠的讓人眼花繚亂,望不到盡頭。盡管需要拉的油很多,但也經不住這麽多輛車拉,所有車都無一例外要排隊開票,大多數車輛等好幾天也輪不上,急得司機和運輸公司的調度們團團轉。

    新疆第五和第六兩個運輸公司仗著是新疆運輸行業的老大,又是是自治區重點扶持企業,覺得首先應該照顧他們,而不應該按規定苦熬著排隊,況且他們在準格爾和塔裏木都享受著特殊待遇,唯獨在這裏沒有,估摸著這裏是不知道他們的厲害!

    早晨天一亮,新疆第五和第六兩個運輸公司沒有排上隊的司機使壞,把車橫七豎八地擺在進出口的路上謊稱車壞了,將一些要出進的車堵在了兩邊,車輛黑壓壓被堵了一片,望不到盡頭,成百個司機在車輛之間焦急的穿梭。

    等吳大保幾人坐著李登奎的車從火車站駐地來到拉油辦時,拉油辦路口隻能通過一輛小車。

    吳大保今天上身穿一見鐵紅色體恤,下身穿一件灰色西褲,腳穿一雙沾滿灰塵的黑皮鞋。吳大保見狀,讓李登奎繞開拉油罐車,從罐車的縫隙中把車開到了拉油辦門口停下,幾人走進院落。吳大保讓幾人到開票室準備開票,自己則把兩個運輸公司的調度找到中間的值班室來試圖勸說他們讓開道路。

    吳大保說:“現在拉油的車輛多,排隊也屬正常,你們把車橫在門口,擾亂秩序不太合適吧!”

    新疆第五運輸公司的調度於永好笑著說:“是車壞了,我們也沒有辦法!”第六運輸公司的老陳幫腔說:“車壞了,車又長又大,不好拖!”這於永好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看起來像個江湖混混。由於長了一幅娃娃臉,人們就都習慣叫他小於;第六運輸公司的調度老陳略顯胖一些,年齡將近四十歲。

    吳大保聽他們這樣說,很是生氣,鼻子裏‘哼’了一聲,質問說:“不壞在別的地方,偏偏壞在門口?”

    兩個調度不吭氣。於永好嘴裏嘟囔說:“哪誰知道,都要往這壞,我們也沒有辦法。”吳大保知道兩個家夥的用意,冷笑說:“你們要我開綠燈就明著說,不要用‘示威’就想逼我就範!”兩個調度還是不吭氣。

    吳大保看兩個家夥不可一世的態度,真想上前給揍上一頓,可轉眼一想,用這種方法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弄得自己沒有了理。吳大保想應該給趙懷林打電話,讓他來處理。可一想,給他一打電話,他要是像其它地方一樣,給兩個公司妥協了,自己也隻有照辦,弄來弄去自己道成了這兩個運輸公司的‘走卒’。他想,拉油這個活他就是不幹,也不願充當這種角色!

    吳大保覺得這會跟他們已經沒有什麽道理可講了,如果兩個調度通過這種示威的方式取得了特權的話,拉油辦就顏麵喪盡!是萬萬不能讓得逞的。但是就憑他們拉油辦這四五個人是無論如何不能把堵在門口的拉油車弄走!怎麽辦呢?

    吳大保走出野營房,他望著滿院滿身油汙,焦急等待的司機和堵在場地外路口的車輛心中焦躁。

    他向院落門口走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他確實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現在幾乎所有在場的司機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想看看他這個小頭目如何處理這件事。吳大保邊走心裏在不斷的問自己,這樣一直往前走能解決問題嗎?怎麽辦呢?是退迴去打電話求助,還是向前走去?可向前走,就是走到對麵正在建設的聯合站又能怎樣?此時他覺得他的人格受到了挑戰!

    他走出了拉油辦院落,走到了堵在路口的十幾輛拉油車跟前,圍著拉油車轉了一圈。成百個司機也都跟在吳大保身後,吳大保走到哪,他們跟到哪。吳大保看了一下圍在周圍的司機,離開堵在路口的拉油車,迴到路口和拉油辦中間的空地上。司機們很快就把他圍在了空地中央。

    吳大保環顧四周,見一雙雙焦急的眼睛都在注視著他,其中當然也不乏嘲笑的眼神。怎麽辦?明顯都在考驗自己!忽然一個念頭閃現在腦海中,何不用這些神情焦慮的司機來平息眼前的事端?想到這,他微微一笑,雙手叉腰岸然像個將軍!他昂起頭大聲對圍在他周圍的司機講:“師傅們,我知道你們都很辛苦!可我們也很辛苦!”聽到這話,有些司機嘿嘿笑了起來,他們顯然不承認吳大保幾人辛苦。

    吳大保接著說:“在這四十多度高溫的天氣裏,隻要我們能站在這,就已經夠辛苦了!”司機們好像聽明白了他的話,頻頻點頭。

    吳大保接著說:“我們來到這的唯一目的就是平平安安把一車車原油從這裏拉出去,送到煉油廠。現在車輛來的多了一些,要讓大家排隊裝油,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但我敢保證,這隻是暫時的,隨著我們產油量的增加,你們就能隨到隨裝!”大部分司機都不信他的話,冷笑。

    吳大保看了周圍的司機一眼,接著說:“不信也罷!可不管怎麽說,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拉油,而不是為了聚眾鬧事!”講到這,吳大保臉色陰沉了下來大聲說:“可現在有些單位的司機和調度隻想給自己謀個方便,而不管我們其它單位拉油司機的死活,將車堵在路口示威!我覺得他們這不是在跟拉油辦示威,而是在跟我們其它的運輸單位和司機師傅們示威!他們想,你看我多牛!隻要我不如意,就把車往路口上一堵,讓你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多牛啊!”有司機不高興的說:“他們到哪都那樣!你不照顧他們,他們就鬧事!”

    吳大保說:“師傅們!要是讓他們的手段得逞,我們的臉上光彩嗎?你們隻好眼睜睜看著他們裝足了,裝夠了,你們才忍氣吞聲去裝!如果是哪樣,我不知道你們的心裏是怎麽想的?”有司機被激怒了,大聲喊:“狗日的,揍他!”旁邊還有好多司機在附和。

    吳大保繼續蠱惑說:“不管他們在別的地方多麽猖狂!多麽囂張!但是對不起!我鄭重的告訴你們,這種習氣在這裏是行不通的!”聽吳大保這樣說,有司機竟鼓起掌來。

    吳大保見時機成熟,將手指向堵在路口的車大聲喊道:“師傅們!大家一起動手把這些堵在路口的車給我推開!推翻了不幹你們的事,凡是今天推車的師傅,開票裝油不用排隊!”一起推車就已經很解氣,開票拉油還不用排隊,這真是天大的好事!眾人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都唿喊著湧向堵在路口的車輛,還有一些司機揀石頭砸車,隻幾秒鍾,幾十輛車的玻璃就悉數被打碎了。

    兩個調度見狀,急忙擋在眾人麵前說:“師傅們,慢點,我們馬上把車開走!”有些司機聽話,有些司機覺得報仇的時候到了,哪裏肯聽,聯合起來已經一、二、三推起了擋在路口的拉油罐車。拉油車都帶著刹車,哪能推得動,眼看就要被翻了。

    兩個調度見狀,急忙跑到吳大保跟前說:“是我們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行行好!我們馬上把車開走!”吳大保聽後開心的哈哈大笑,對那些推車的司機喊:“好了!趕快開票去!”

    一聽開票,司機還哪有心情推車,紛紛鬆開手向開票窗口奔去!有些司機不解恨,臨鬆手前,還不忘給撿起石頭狠狠摔在車體上,砸出一個小坑,砸落下一塊油漆,有的司機還拿起石頭砸碎了幾個車的倒車鏡。

    等憤怒的人群都進了拉油辦,把車堵在路口的司機才把車子開離了路口,然後望車悲啼!後悔不迭!

    吳大保滿心歡喜進了開票室。心想砸的好!把車全砸爛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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