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在張奮強辦公室擺弄厭氧膨脹劑的那個人笑嘻嘻走進了魏小東辦公室說:“張奮強副總指揮讓我來找你,看看能不能在你們采油廠的注水井上搞一下試驗?”魏小東知道這事的把戲,估計是把張奮強給粘煩了,打發到了采油廠來。

    由於是張奮強介紹來的,雙方又有個一麵之交,魏小東讓座後笑著說:“你們那個東西我知道,我在老君廟的時候就有人來找過我,在我們的油井上試驗了幾個月,不但沒有什麽增壓效果,連我們的注水井都給堵了。你們要是真正想對油田有所幫助,就下些功夫搞出一點真正有用的東西來,我們肯定會用的。”來人說:“油田跟油田不一樣,在玉門不適應的東西,在鄯善不一定沒用。”

    魏小東聽著就來氣,不想再說什麽,心裏想著怎麽把來人打發走。還沒等魏小東說話,賈政林急匆匆從門口走了進來說:“鄯四站有三個油罐罐底的焊縫漏油了堵不住又不敢動電焊,沒辦法我叫人把井關了,找了些人用土把跑出來的油圍了起來。”魏小東忙問:“跑出來有多少方?”賈政林說:“五六十方,罐裏還有四五十方還在往出流。”魏小東說:“快找泵車啊!”賈政林說:“已經找了,泵車和拉油罐車已經到了正在抽,我來給你說一下。”魏小東生氣地說:“才用了多長時間就漏油?趕快把漏出來的油用泵車抽掉,再把所有方罐都檢查一下,發現滲漏盡快采取措施!罐漏油絕不是一下就漏那麽多,肯定是剛開始沒有發現或者是發現了沒有重視,等漏大了就沒有辦法了”賈政林答應著走了。

    魏小東起身對來人說:“我有事到現場去看看,你到地質室去跟他們先談一下,等我忙完了再給他們講一聲。”說完出了辦公室和賈政林坐車到漏油現場去了。

    來人隻好到地質室去推銷產品,地質室的人正忙著整理油井資料,一看那東西連脖子也不給,最後又去找張奮強。張奮強聽說,隻好把來人打法到試采指揮部去了。據說是試驗了一兩口井,由於沒有效果,隻好作罷。

    魏小東和賈政林到了現場經過一早晨緊張的忙碌,看著罐車把漏到罐周圍的油拉走了,又安排調走爛罐,吊來了幾具新罐才算把事情處理妥當。

    跟烏魯木齊煉油廠的原油交接地點放到鄯善後,省去了許多麻煩,吳大保也覺得輕鬆了許多,心中愉快。他覺得這不單單是采油廠原油交接的勝利,也是自己搏擊的勝利,無疑也增加了自己的自信心。

    轉眼就到了六月初驕陽似火的天氣,這天正好是個星期天,早晨吳大保、劉承俊和席玖林穿著短袖衫走進開票室,三人給來拉油的司機開完介紹信,打發司機走後,銷售組寂靜了下來。

    唐軍穿一件跨欄背心背著手在院落中間轉悠,他見拉油車司機都被打發走了,走進了開票室。

    看見唐軍進來,吳大保忽然想起了唐軍給他和席久慶講的關於哈密瓜的事,想不如乘這兩天的閑工夫到唐軍所講的哈密瓜地裏轉上一圈,開開眼。

    吳大保笑著對唐軍說:“還記著你給我講關於哈密瓜的事,哪天帶我去看去?”唐軍笑著說:“還以為我在騙你,你要有空,我們這會就去!”

    吳大保聽說,心急火燎起來。他笑著對劉承俊和席玖林說:“你們兩個今天辛苦一下,我先去跟唐軍轉上一圈,我們輪換著去,都去了不好,今天我去,你們要想轉明天去。要有人問我,你們就說我到縣城的印刷廠裏去催‘拉油介紹信’去了!”兩人笑著點頭答應。

    吳大保跟兩人打完招唿,唐軍徑直把車開到了自家門口。

    唐軍的家在街道背後的一個巷道裏,這裏是一戶挨一戶的住房,都是清一色的磚木結構。每戶牆外都裝一個大木門,院落內都掛滿了葡萄。

    吳大保不解地問:“我們看哈密瓜,你把車開到這裏幹啥?”唐軍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笑著看了一眼吳大保,對著隔壁的院牆吹了一聲口哨。口哨聲過後,不一會隔壁家的大木門開了,一個留著長發,穿紫紅色連衣裙,漂亮的維吾爾族姑娘從裏麵走了出來。

    唐軍急忙上前笑著對姑娘說:“今天我們到你舅舅家去玩去?”姑娘微笑著點點頭。吳大保笑著問唐軍:“這就是你的柔姿古麗?”唐軍笑著點頭。

    吳大保笑著對古麗說:“我已經認識你了!”柔姿古麗看了吳大保一眼笑著說:“你認識我?”吳大保說:“是啊,你叫柔姿古麗,在銀行上班。”柔姿古麗一聽笑著問唐軍:“是你告訴他的?”說著拉住唐軍的手依偎在跟前,此舉著實讓吳大保羨慕。雖說柔姿古麗長得漂亮,但吳大保覺得跟何敏比起來還遜色一些。

    看著兩人耳鬢廝磨,無暇顧及自己的存在,吳大保想,讓這兩個情侶帶著自己到哈密瓜地裏玩,自己無疑就成了兩人的電燈泡了!

    想到這,心想何不帶何敏一塊去玩?吳大保對唐軍說:“我們先上車到采油廠,再拉一個人,我們一塊去玩!”唐軍問:“帶誰去?”吳大保說:“到跟前你就知道了。”唐軍便不再問,把古麗推進了車的後排。吳大保笑著說:“還是讓她坐到前麵你們說話方便些。”唐軍說:“讓你們的人看見了不好。”吳大保覺得唐軍說的有道理,便坐到了車的前排。唐軍把車開到了采油廠機關樓門口。

    吳大保急忙對唐軍說:“趕快把車藏在機關樓後麵,別讓人看見!”唐軍聽說,快速把車藏到了樓後。吳大保下了車躡手躡腳上了機關樓,串進了打字室。打字室內何敏穿一身白底蘭花連衣裙站在複印機前正在複印文件,其它兩個姑娘忙著打字。何敏聽到腳步聲迴頭看了一眼吳大保,微微一笑,又低頭複印起文件來。

    吳大保笑著問何敏:“還有多長時間能印完?”何敏說:“馬上就完。”吳大保說:“那就趕快把印好的文件送掉,我找你有事!”何敏笑著說:“這麽慌慌張張的,會有什麽好事?”吳大保說:“真有事!”何敏看了一眼吳大保說:“哪你等上一會,我把文件送給魏廠長。”何敏邊說邊關上複印機,把複印好的文件用訂書機訂了,拿著文件出了打字室,吳大保急忙跟了出去。

    魏小東辦公室門鎖著,吳大保說:“你把文件插到門把手上就行了!”何敏聽說有些猶豫,吳大保從何敏手中拿過文件插到了門把手上,一把拽住何敏的手就往樓底下拉。

    何敏紅著臉甩開吳大保的手低聲說:“也不怕人看見!”吳大保笑著說:“哪就趕快走!”何敏不知道吳大保找她有什麽事,看著吳大保的著急勁,隻好跟著來到了樓底下。

    吳大保四下環顧,見沒有人,便湊近何敏悄聲說:“我們這會到山南麵去玩去!聽說那地方遍地都種的是哈密瓜,可好玩了!”何敏一聽來了興趣,問:“得多長時間?”吳大保說:“也就半天吧!”何敏說:“半天太長了吧,我得去請假!”吳大保說:“說你去玩去,誰能給你請假。”何敏皺起了眉頭,問:“你說咋辦?”吳大保說:“現在就走,沒人問了,也就過去了。有人問,就說是你老子喊你去了。”何敏一聽笑著推了吳大保一把說:“不行,要是叫我老子知道了,還了得!”吳大保說:“實在不行了,我給賈政林偷偷說一下,也就沒問題了。”何敏說:“我還是不放心!”吳大保說:“有啥不放心的,放心跟我走就行了,保管沒事!”

    何敏心中猶豫,但經不住吳大保熱情邀請,對吳大保說:“有啥事我就賴你!”吳大保拍胸脯說:“沒問題!”何敏聽說,笑嘻嘻低頭跟著吳大保繞到了樓後麵。

    吳大保拉開車後門,讓何敏坐了進去,自己坐在前排,讓唐軍徑直向山南開去。

    柔姿古麗見車上上來了一個漂亮姑娘,吃驚地看了一會笑著對何敏說:“你好!”何敏急忙迴答說:“你好!”吳大保迴頭指了一下古麗和唐軍,笑著對何敏說:“他們倆是朋友!”何敏笑著說:“有意思!”

    車子出了縣城,到了縣城最南麵,一座綿延起伏的沙山橫亙在幾人麵前。吳大保感慨地說:“自然界真是奇妙!火焰山在勝金口是紅色的膠土山,到了這裏就變成了沙山。”唐軍說:“沙山裏麵的沙子還能治‘風濕病’和‘關節炎’。”吳大保說:“我每次進去的時候,見好多人打著遮陽傘把自己埋在沙子裏閉目養神。”唐軍笑著說:“那就是在治病。”

    正說著,車子一拐彎,眼前出現了一條有四五米深的溝渠,溝渠裏有一股清澈的水流緊挨著火焰山向西邊流去。溝渠邊生長著一些粗壯的柳樹,柳樹末梢的細枝觸及到水麵上甚是愜意。唐軍說:“我們一直沿著這條溝渠往前走,就能翻過這座火焰山。”

    茁壯生長的柳樹立在溝渠邊,濃密的樹枝和樹葉遮擋住了天空中的陽光,同時也把酷熱擋在了外麵,在溝渠和柳樹中間形成了一個少有的清新濕潤的空間。吳大保看著舒心,對唐軍說:“這裏挺好玩,把車停下,我們下去看看再走!”唐軍聽說把車停在了溝渠邊上。

    幾人下了車,感覺清涼的水汽一股股從清澈的水麵上漂浮了上來。吳大保深吸一口,覺得這水汽加上從樹木中溢出的芳香沁入肺中,心曠神怡。

    吳大保笑著對站在身邊的何敏說:“你深吸一口氣感覺一下!”何敏聽說,微微一笑,微閉雙目輕輕的把清爽的空氣吸入腹中,瞬間她感覺自己像是已經化成了水中的霧氣漂浮在空中,隨著從樹縫隙中射進的陽光一直向上蒸騰。

    看著何敏陶醉的樣子,吳大保笑著說:“叫你還不來。”何敏笑著微微睜開眼說:“我真想隨這水汽一塊飄!”說著,果然抬起左腳做了一個向溝渠裏跨越的姿勢,連身子都歪斜了。這舉動把吳大保嚇了一跳!要是掉進四五米深的溝渠裏可不是好玩的!吳大保一把拉住何敏的手把她拽了迴來,由於拽的過猛,竟把何敏拽在了自己懷裏,吳大保急忙用胳膊挽住何敏的脊背。

    唐軍見狀笑著說:“你們倆還真會玩!夠刺激!”何敏似乎還在尋找漂浮的感覺,沒理會唐軍的話,他斜靠在吳大保的胳膊腕內,微笑著睜眼看吳大保,唐軍和柔姿古麗在旁邊看著幹笑。

    吳大保迴頭看了唐軍和古麗一眼,覺得不好意思,急忙把何敏從溝渠邊移開,扶直鬆開手。何敏直挺挺站著,依然麵帶微笑,盯著吳大保看,眼裏閃爍著喜悅。眾目睽睽之下,吳大保急忙故作鎮靜對何敏說:“還笑!要不拉你,掉下去怎麽辦?”何敏似乎是清醒了,並不領情,微笑著說:“誰稀罕你拉!我掉不掉下去關你什麽事!”吳大保輕聲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唐軍急著趕路,笑著對兩人說:“趕快上車,邊走邊說麽,來迴近一百公裏的路,再磨蹭趕下午迴不來!”說著把柔姿古麗拉坐在前排,吳大保和何敏上了後排。

    車子沿溝渠邊向前駛去,沒走多遠,溝渠向南一拐將火焰山從中衝開,穿過火焰山向南流去。

    被水衝開的溝渠寬約幾百米,裏麵長滿了茂密的樹木。有高聳入雲的新疆楊,有幾人合抱不住的左公柳。樹的後麵是一片片相連的葡萄地,此時葡萄藤長的正綠,上麵密密麻麻地結滿了還沒有成熟的‘無核白’。葡萄地的後麵是陡峭裸露的沙山。當地人把這條綠茵茵的通道叫‘樹百溝’。

    樹百溝是從鄯善縣城穿越火焰山到山南最近的一條通道,溝裏的水來自沙漠公園邊上的溝渠。溝裏潮濕的水氣蒸發上來、滋潤著溝兩邊的樹木和葡萄。這是一個清爽、濕潤的天地,與溝外麵滾燙的沙漠和被太陽烤焦了的戈壁完全是兩個世界。

    看著火焰山裏奇異的景色,吳大保說:“這跟同樣穿越火焰山的勝金口不一樣!”

    何敏看了吳大保一眼不解的問:“什麽不一樣?”吳大保說:“從鄯善到烏魯木齊要經過離這裏有四五十公裏一個叫勝金口的地方,勝金口那裏也有像這樣的一條溝,那裏的溝沒有這寬,水比這大。溝裏的水也是把火焰山從中間衝開一個通道。不同的是勝金口那裏的火焰山是紅顏色的膠土,遠遠看起來像是燃燒的火焰。火焰山底下沒有樹,隻有一片不到一平方公裏的蘆葦。而這裏的火焰山全是沙子,是土黃色的,溝旁邊不但有樹還有葡萄地,像是個沙漠仙境!”

    唐軍補充解釋道:“膠土裏長不出東西來!沙子裏隻要有水,什麽東西都能長,等過了火焰山到了魯克沁你就能看到,所有種哈密瓜的地裏都有好多沙子,哪塊地裏要是沒有沙子,長出的哈密瓜不但不好看,也不甜!”

    吳大保和何敏聽說,似懂非懂的頻頻點頭。柔姿古麗笑著說:“就是!我舅舅家的地裏也有沙子!”

    唐軍忽然像想起了什麽,笑著對吳大保說:“你不是會做詩嗎,這麽好的景色還不做一首!”何敏聽說,瞪眼看了吳大保好一會,撇著嘴笑著說:“看不出來,這麽粗俗的人還會做詩?”吳大保不服氣說:“雖然做的不好,也不能說粗俗!”何敏紅著臉說:“還要我揭發你嗎?”吳大保不好意思起來。何敏見狀笑著說:“你果真能做出一首好的來,我就原諒你。”

    吳大保說:“做是能做出來,做不好可不要笑!”大家都點頭說‘不笑!’看著眼前的景色,吳大保思考了一下,嘴裏念道:

    火焰山

    是風蝕的屑岩,

    是烈火的灰燼,

    是取經人抖落的塵埃,

    一粒粒一撮撮堆成了這沙的山巒;

    是艾丁湖幹涸的身軀,

    是羅布泊記憶的化石,

    被馱著絲綢的駱駝踩碎,

    隨樓蘭國強勁的呐喊聲唿嘯而來;

    是突兀起伏的肌膚,

    是姑娘美麗的臉龐,

    在風擂的鼓聲中成長,

    屹立在吐魯番盆地中央把狂風阻擋;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天山南坡洪水泛濫,

    咆哮著切斷你的身軀流淌,

    從此你完整的肌體上留下了溝壑的創傷!

    我和我的姑娘啊把你敬仰,

    依戀在你的身旁撫慰你受傷的胸膛,

    我和我的姑娘啊把你讚揚

    柳樹芬芳鳥兒歡唱。

    我和我的姑娘啊在你的幽穀裏暢想,

    葡萄滿枝令人神往,

    即便已經聞到了艾丁湖的瓜香,

    也不願離開你的身旁。

    唐軍大聲說:“好!真有詩的味道!”

    何敏吃驚地看著吳大保笑著問:“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姑娘是誰?”吳大保指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古麗和身邊的何敏笑著說:“我就是唐軍和我,姑娘就是古麗和你!”何敏紅著臉嘟囔著說:“還不知是誰哩!”

    樹百溝大約有十公裏長,車子出了樹百溝沿火焰山山根向西行約二十公裏,就望見了山南的第一個鄉鎮魯克沁鎮。抬眼望去魯克沁跟七克台差不多大小,鎮子的四周布滿了跟樹百溝兩側一樣的葡萄地,葡萄地裏的葡萄枝葉茂盛,果實累累。

    吳大保說:“我怎麽一路上看到的盡是葡萄,連一個哈密瓜都沒有見到。”唐軍說:“不要著急,一會讓你看個夠!”

    車子繼續向前行進,進入了街道。這裏不但是個燃燒的世界,也是一個沸騰的世界。這時的太陽正直射魯克沁,將鎮子烘烤的像火炭一般,炎熱無比,陰影底下的溫度都高達五十多度。

    街道被一個挨一個裝著哈密瓜的拉瓜車堵塞,有的行進,有的停止不動,擁擠不堪。

    街道兩旁一排排店鋪門前都搭著涼棚,涼棚底下的桌旁擠滿了上身裸露,脖子圍著毛巾、汗流滿麵的人。其中有找車拉瓜的老板,有等待裝瓜的司機,有找老板賣瓜的農民。他們大都左手擦汗,右手握著冰鎮啤酒瓶,一邊談著‘價格’,一邊大口大口將冰涼的啤酒灌進肚中解暑。卡車的喇叭聲,人們的嘈雜聲和唿喊聲迴蕩在並不寬的街道上空。感覺人們都處在極度的瘋狂之中。

    吳大保坐的車被火紅的太陽強力烘烤著,坐在裏麵像被蒸煮一樣。吳大保滿頭大汗,望著眼前的景色調侃說:“真是個好地方!”何敏用手揩了一把頭上的汗說:“還好地方呢,把人能熱死!”吳大保笑著安慰說:“堅持一會,等到了瓜地就好了!”

    唐軍費了好大勁才把車子開出了魯克沁鎮,將車子開進了魯克沁西麵約十公裏的吐峪溝鄉南麵的一片綠瑩瑩,一望無際的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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