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種什麽感受。


    像是水滴悄無聲息的落入大海,無聲無息的再也尋覓不見。


    靳既東一直都是一個挺幼稚的人,他也覺得他挺沒腦子的。


    隻知道一味的衝動,一味的去隨心所欲。


    因為從來沒人告訴他什麽是不可以,也從來沒人告訴他,原來有些東西其實是他也得不到的,跟靳既顏完全相反,他天真的可怕,肆無忌憚的把人踩在腳底下,他知道善惡,他知道自己是惡,他知道沒人會來阻止他。


    所以這些也是沒關係的吧。


    因為一味的縱容久了,所以這些就是沒關係跟無關緊要的,是不該也不用放在眼裏的。


    這一切都很合靳既顏的意思,所以他也很喜歡這個乖巧的弟弟,他隻需要乖巧的找麻煩就好了呀。


    “等你在成熟點我就告訴你為什麽。”


    他總是能迴想起韓放說那話時的神色,無所謂,也不屑,又那麽的冷淡,卻也是叫人著迷,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種魔力,能引得人飛蛾撲火,想要靠近到他的身邊。


    隻是他總是喜歡推開靠近他的人。


    這個認知叫靳既東懊惱的同時也後悔自己跟韓放見麵的方式太糟糕了,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一想起曾經那個畫麵,他就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臉,似乎還能感覺到韓放腳踩在他臉上的感覺。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他希望韓放能對他下手輕點。


    ……好像有點歪啊。


    如果他成長了,韓放應該會多看他一眼吧。


    懷揣著這種想法,靳既東就想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優秀,可他素來是被嬌養慣了的單純,連靳既顏對他的惡意都看不通透,又怎麽能看透其餘的呢,像是懵懵懂懂的孩子,自以為會走路就已經很高興了,卻才發現有的人會跑會跳。


    他的堅持來源於一個人的名字。


    靳有為顯然很喜歡他這種奮鬥向上的精神,做了一個錯誤終身的決定,把他丟給了靳既顏來管理,希望他們兄弟同心發展家族,然而實際上,靳既東到了的第一天,看見了韓放,那一刻所有的想法都在這個人麵前被拋卻了。


    他還是不懂成熟。


    靳既東不知道他知道這個問題算不算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成熟,韓放不喜歡他就不喜歡他吧,他是這麽想的,可是對方為什麽會在靳既顏的家裏呢?


    靳既顏的態度曖昧不明,甚至還把他直接安頓在了別的地方,他是不是應該感謝他的哥哥,至少還記著他呢。


    靳既顏隻是把他的弟弟當成一個寵物罷了。


    如果乖,那就給予更多的好的獎勵。


    不聽話,他不需要不聽話的,而且還是會搗亂的。


    靳既東跟韓放如出一轍的是那簡單的腦迴路,他的生日快到了,大概就這麽幾天,沒在家裏來了英國,那就在英國辦個聚會,反正以前也不是沒有辦過,靳既顏每次都會笑容翩翩的幫他辦的盡善盡美,靳既東不需要操心,他隻需要玩個盡興。


    但他現在卻對靳既顏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把韓放帶過來,出乎意料的,對方答應的是如此的痛快。


    靳既顏說話一向算數,所以他說會帶來,那就一定會把人給帶來吧。


    靳既東如是想。


    開始期待起了他的生日。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他隻知道他已經很久沒見到韓放了,就連上一次的偶然對方也沒有睜開眼看到過他,靳既東的心有些失落的同時又有著微微的滿足。


    拚圖被拆的大卸八塊,韓放麵前是被拚湊的七零八落的拚圖,他手上還捏著一小塊,此刻有些猶豫不決的不知道安在哪裏,雖然隻是一副很簡單的拚圖,但實在是太大了,等全部拆開堆成一攤的時候,韓放才知道難度在哪裏。


    ……太多了,多的人眼花。


    靳既顏正在研究菜譜,韓放為了不讓他煩他特意給他找點事做,不然按照對方那麽喜歡把他往床上帶的態度……


    韓放懷疑他遲早會精盡人亡。


    靳既顏看了會兒,用他的高智商來理解上麵鹽放多少克,味精放多少……最後理解失敗,放下菜譜轉頭看向韓放,對方相當於被他軟禁在這棟房子裏,這是他們心知肚明的,韓放也很自覺沒提著出去,隻是一副人生百無聊賴的模樣,後來不知道從哪兒又重新發現這個拚圖,索性就待在客廳,邊放著電視邊玩了起來。


    靳既顏看著他為難的樣子,把書往旁邊一放,跟著湊了過去看,韓放無意識的打發他道:“我要的布丁呢?”


    “冰箱裏冰著呢,等會估計就凍好了。”


    “……”


    打發不走了,韓放也就閉嘴,專心致誌的不搭理靳既顏。


    對方很是上道,自動的幫他拚湊,韓放糾結十分鍾的靳既顏三分鍾就搞定了,到後來韓放幹脆把拚圖一放看著他拚,沒了韓放的參與,靳既顏的熱情度也開始消減了下來,拿著一塊拚圖看清上麵的那塊圖案,他動作一停,抬眼看向韓放,“阿放。”


    韓放,“跟你說幾遍了,別喊我,要叫連名帶姓,你這樣總讓我覺得不懷好意。”


    “我本來就對你圖謀不軌啊。”靳既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把那塊拚圖遞過去,“你看。”


    韓放一看,是鑽石戒指。


    “我想什麽時候我們也買個。”靳既顏把‘我們’兩個字說的是如此自然,親昵的好似他們之間很是親密。


    但韓放的表情明顯不對。


    他看著那戒指神色不定,看得靳既顏都有些疑惑了下來,然後對方緩緩說了一句話,“拿開,你懂什麽叫心理陰影嘛?再刺激我下試試。”


    靳既顏:“……”


    他就真的拿開,接著拚圖去了。


    韓放依然那副百無聊賴的模樣,隻是耳邊忽然傳來一句,“晚上一起去個地方。”


    靳既顏說,“靳既東的生日晚宴。”


    他說的是靳既東,而不是既東。


    韓放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也許是注意了也不在乎的在心裏轉了個圈就拋到腦後,他沉默了一下,輕聲應道,“好啊。”


    靳既顏側頭看著韓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跟意想之中的一樣柔軟,舒適的讓他不想移開手,韓放的脖頸還殘留著吻痕,看著就讓他蠢蠢欲動的同時內心還異樣的滿足,但他發現韓放對這一切都適應的太快了,幾乎沒有什麽過渡,就順理成章的接受了這一切。


    韓放不清楚靳既顏心裏想的是什麽。


    他隻能說喬渝從某種意義上來是給了他很大的幫助的,比如鍛煉了他心理的承受能力,以及教會了他什麽是伺機而動。


    其實運氣在某些方麵還是能夠幫助到一個人的。


    韓放心不在焉的想,忽然發現靳既顏再看著他,他對後者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再看我就打你。”


    他的語氣也是這樣,就叫靳既顏有些無奈的想要親吻。


    他的眼神也帶著一種無奈的寵溺跟無言的縱容,這叫韓放有些反胃。


    嘖。


    他也就隻能自暴自棄的想著反正被操的也不是他。


    靳既顏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就像家裏的監控器一樣,韓放停歇下活躍的心思老實下來的時候,就是安靜的格外惹人憐愛,但那隻是表麵上的,該怎麽嗆人就怎麽嗆人,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嘴巴也厲害。


    靳既顏要是絞盡腦汁的想討他歡心,誇他,韓放也就笑吟吟的迴道:“是嘛,喬渝也那麽說過。”


    靳既顏就看著他眼底那泛著微冷的神色,閉了嘴,去角落裏消化一下他被膈應到的心情。


    喬渝是深埋在靳既顏心底的一根刺,總是要被韓放時不時拿出來膈應幾下,不膈應就不老實。


    靳既顏的心底是幽怨的。


    他遲早有天懟了喬渝。


    被膈應到的時候,靳大少爺隻能如是默默地想。


    靳既東的生日是在酒店裏,定的時間是晚上八點,但他們出門的時候也已經很遲了,快有八點半,靳既顏不甚在意的笑道,“沒關係。”


    笑得韓放心底泛涼,他模模糊糊的想到一個問題。


    靳既顏從來都不是一個會遲到的人。


    晚上八點。


    靳既東把自己從上到下自覺收拾的能走出去見人,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上衣的口袋還插著一朵的玫瑰花,鮮豔欲滴,綻放的很是漂亮,拿在手上低頭輕嗅,似乎還能聞到鼻息間的那縷清香,他聞著花想著人眉眼就不自覺的柔軟了下來。


    今天就能見到韓放了。


    靳既東的腳步都有些雀躍了起來,直接拿起車鑰匙就開著車往目的地行駛,他這一路上的心思都挺散漫,想著靳既顏會什麽時候到,又想著他們會不會已經到了,車速時快時慢的不穩定著,經過彎道的時候,他還在心不在焉的想著韓放,他總感覺他對韓放其實已經不是一種喜歡了,而是一種純粹的執念。


    他現在想見到他,這個願望從來沒有如此的強烈。


    他開著車,前方行駛而來一輛大貨車,他一心一意的沉浸在了眼前,沒有注意到蓄意朝他轉彎而來的貨車,等意識到的時候,就是眼前猛然打轉過來的車燈,刺的他眼睛下意識的眯起,操控著方向盤的手都有些不穩定的搖擺著。


    他可以躲開的。


    但他驚恐的意識到一件事情,他的車子出了問題,他躲不開,他隻能被動的迎接。


    為什麽呢。


    靳既東的世界隻剩下這麽一句反問,他的眼眶有些酸澀的想要落淚,他的周遭仿佛都失去了聲音,其實是他在耳鳴,他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什麽東西。


    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顏。


    這場事故什麽時候才會被發現呢。


    靳既東不知道,他覺得命運跟他開了一個玩笑,於是他嘲諷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他的周圍好像已經都是廢墟,他疲倦的閉起了眼感覺血液在流逝,但他費力的抬手把上衣口袋的那朵玫瑰拿了下來,拿到自己的眼前,他的手在顫抖,他的模樣是狼狽的。


    他低頭吻了那朵玫瑰花。


    即使你不稀罕,我也很抱歉沒能把我的心意遞到你的手中。


    靳既東死在他的生日那天。


    他還是沒能見到他想要見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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