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與蔡鬆年正在說話的時候就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


    “都總管,有人急著見你。”鄭三坨的話音剛落,一個披頭散發滿身汙垢的人就衝了進來。


    那個人進來後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哽咽著說道:“長壽小師傅,看在以前我們曾經相識一場的緣分上快一點派兵救救陛下,救救我父親!”


    看見長壽能夠叫他小師傅的人都是認識他的時間比較長的人。可是長壽看來半天也沒有認出來跪在地上的人是誰。


    “不要跪著,坐下說話吧。”長壽說道。


    那個人雙手撐地半天都沒有站起來。長壽急忙上前把他攙扶起來。


    蔡鬆年也想站起來幫忙,可是看見那人渾身散發著汗臭又縮迴了手。


    直到長壽和那個人挨在一起站著的時候才看出來那個人是誰。


    “你是方文紹,方公子!”長壽吃驚的說道。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長壽問道。


    方文紹低下頭答道:“烏骨大帥押送陛下為了躲避你們的攔截從山西北上。我父親和我還有其他幾十位大臣一起跟著陛下北上。快到雲中府的時候,趁著烏骨士兵鬆懈,陛下讓我趕緊逃出去招救兵救駕。”


    方文紹低頭的時候,長壽和蔡鬆年這才看見原來方文紹居然是赤著雙腳。由於腳上都是汙泥所以剛才根本沒有看出來。


    長壽剛到京城後不久,方文紹曾經奉父親吏部尚書方如誨之命給他送過銀子。


    後來方文紹家裏還曾經收留過二毛的一家。


    那時候的方文紹正是一位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沒想到兩年後他竟然落魄到現在這樣。


    “陛下現在在雲中府?”長壽問道。


    現在他問的陛下指的是建王張勾的兄長張行。


    “可能在雲中府,也可能被斜也押送已經到了燕山府。”方文紹答道。


    這時候長壽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轉身對鄭三坨說道:“你去外麵弄一些吃的東西迴來,越快越好!”


    “我無所謂,關鍵是快一點去救陛下!”方文紹說道。


    長壽低頭沉默一會然後抬頭問道:“你知道建王已經登基了嗎?大楚國現在已經有皇帝了。”


    “我知道!我從飛狐陘出太行山後不久就聽說了。可是建王登基隻是權宜之計,大楚國正統還被烏骨人看押著。”方文紹固執的答道。


    張行本來就是太子,他當皇帝比建王張勾名正言順。可是現在張行還在烏骨人手裏,而張勾已經登基了。


    張勾會希望張行,也就是他的兄長迴來嗎?


    方文紹出生在官宦人家。他對權力上的勾心鬥角了解很深。


    “小師傅,十幾萬烏骨大軍都敗在你的手裏,你也能把陛下救出來。到那時候你就是大楚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下第一人!”方文紹說道。


    方文紹滿是油泥的臉上激動的灼灼放光。


    “我是要北伐的,不過不是現在。兩個月以後我把永濟渠疏通後就水陸並進直取燕山府!”長壽說道。


    “德輔兄,你怎麽這樣固執!現在你去追隨剛剛登基的建王殿下,他一定會厚待你的。”這時候蔡鬆年忍不住說道。


    蔡鬆年的父親蔡靖和方文紹的父親方如誨都是大楚國朝廷的重臣。


    兩個人都是名揚京城的官宦公子。甚至兩個人在京城的時候就很熟識。


    “伯堅兄,我方文紹絕不侍二主!在我心目中大楚國隻有一個皇上!”方文紹厲聲說道。


    德輔是方文紹的字,伯堅是蔡鬆年的字。方文紹早就看見蔡鬆年了,可是他心裏鄙夷蔡鬆年認賊作父投靠烏骨人所以一直沒有跟他說話。


    這時候鄭三坨和一個在鹽場中幹活的女人端著一木盆黍米飯和一盆菜湯走了進來。


    現在鹽場裏吃飽飯是沒有問題了,可是鹽民們還是舍不得吃細糧。


    “方公子先吃飯吧。有什麽事情吃完飯再說。”長壽說道。


    方文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從小嬌生慣養。可是從被烏骨人看押以後受盡淩辱吃盡了苦頭。


    冒險逃出來後在野地裏日夜奔波,一個人穿行在太行山的崇山峻嶺之間。


    這一個月多裏凡是能夠吃進肚子裏的東西他都吃過。


    現在看見熱騰騰的黍米飯和菜湯他忍不住喉頭大動。長壽示意其他人都走出屋子留方文紹一個人在裏麵吃飯。


    否則饑渴難耐的方大公子吃飯的時候還要顧及自己的形象實在太難受了。


    長壽站在屋外問鄭三坨:“方公子是什麽時候到的鹽山?”


    “就是你剛剛走後不久。他進城後指名道姓的就找你。知道你已經出城了,他飯不吃水不喝就要人帶著他到這裏來。是小蝶姑娘讓我帶他到這裏的。”鄭三坨答道。


    長壽點頭說道:“你讓人燒水倒進大木桶裏。再找一件衣服來。一會方公子吃完飯就讓他洗澡更衣。”


    這時候屋子裏麵傳出唿唿擼擼的聲音。從小就講究行止坐臥一切都有禮儀規矩的方大公子餓急了狼吞虎咽起來也是聲勢驚人。


    長壽和蔡鬆年站在外麵聽著裏麵的聲音沒有人說話。


    國家喪亂之時那些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裏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瞬間就變成了喪家犬。


    裏麵狼吞虎咽的聲音終於停止了。


    長壽和蔡鬆年重新走迴屋子裏麵。


    方文紹坐在椅子上張著大嘴仰頭直勾勾的看著房梁。他的雙手放在鼓脹的肚子上麵不停的撫摸著。


    在京城時儒雅倜儻的方公子現在撐得像一隻大蛤蟆一樣。


    “我已經吩咐他們燒水去了。一會方公子洗浴更衣好好歇息歇息。”長壽說道。


    “小師傅,快一點集合流民軍,去救陛下!”方文紹呻吟著說道。


    剛才他吃的太多了,撐得肚皮都要破了。黍米極粘,吃多了腸胃也不舒服。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現在數萬百姓正在疏浚永濟渠。等永濟渠修好了,我就帶領流民軍直取幽燕!將來有燕雲崇山峻嶺和雄關做屏障,百姓才能安居樂業!”長壽答道。


    方文紹和蔡鬆年都詫異的看著長壽。


    他們兩個都聽明白了。


    長壽的確是打算出兵。可是長壽出兵的目的不是為了解救皇帝張行而是為了燕雲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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