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張幻陵靜靜的躺在榻上。他的頭發在半年之間全白了。雙頰凹陷,如同一張皮包裹著的骷髏一樣。


    隻有他的眼睛精芒四射看著白馬觀主殿的屋頂。


    “大哥,你還在等什麽?看你這樣熬著我心裏別提多難受了。咱們道家看輕生死。你這樣苦挨還不如早日登仙的好。”他的弟弟張閑陵在一旁悲戚的說道。


    “我還是凡心未了想看一個結果才肯安心。”張幻陵吃力的說道。


    “一切事情不是早就安排妥了嗎?二毛也讓長壽帶走了。長壽那小子,外表散漫,內心奸滑的很!你不用擔心,長壽一定能照顧好他的。”張閑陵勸道。


    “長壽不是奸滑,隻是藏而不露而已。他內心有純善!”說這句話的時候,張幻陵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你對他很安心,現在咱們就會龍虎山老家好不好?有靈脈加持,或許你還能延續幾年。”張閑陵試探著問道。


    “迴不去了,我的大限就在眼前。我早就讓你們做迴家的準備,都收拾好了嗎?”張幻陵問道。


    “早就收拾好了。隻要套上騾車就可以走了。”張閑陵答道。


    “那你們現在就走吧。他們已經上路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張幻陵說道。


    “大哥!”張閑陵一把抓住張幻陵瘦骨嶙峋的手不舍得放開。


    “看不破兒女情長還修什麽道!”張幻陵說道。可是他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


    “我看你總罵兒子蠢笨,不要再罵了,傻人有傻福。英姑到今天還沒有大名,我看叫守妙就很好。快走吧!”張幻陵最後叮囑道。


    “大哥,我走了。“張閑陵站起來用袍袖擦了把眼淚就向外走。


    畢竟是修道之人,生死離別看的比平常人更灑脫。


    “郭宦,套車!”張閑陵剛走出大殿就大聲喊道。


    郭宦是從西北服勞役送秦嶺神樹進京的民夫。二毛的父親母親和其他民夫與他都是一起的。


    結果在路上二毛的父親病困交加死在了路上。


    他們這些民夫護送神樹進京後一點賞錢都沒有拿到,根本沒有盤纏迴老家所以就留在了京城外的白馬觀打雜。


    郭宦聽見張閑陵的喊聲屁顛屁顛的跑過來。


    “仙長,大雪天還要出門?”郭宦問道。


    “是啊,快一點套車吧。”張閑陵答道。


    張閑陵吩咐完郭宦又去後麵讓自己的婆娘和英姑把早就準備好的包裹拿出來裝車。


    英姑聽說今天就要離開白馬觀急忙抱著整天就會傻笑的弟弟跑著來見大伯張幻陵。


    “大伯,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英姑哭著問道。


    “飛,飛了!”英姑懷裏抱著的弟弟噴著口水奶聲奶氣的說道。


    “是啊,大伯也要走了。去另外一個地方。”張幻陵麵帶微笑的說。


    “以後我就再也看不見你了。”英姑哽咽著說。


    “緣分總有來的時候,也總有盡的時候。還是快一點走吧。出自龍虎山張家的人就不要這麽沒出息!”張幻陵說道。


    “快走吧!”張幻陵催促道。


    英姑哭著走出大殿。


    郭宦已經把車套好。聽說張閑陵一家要走,白馬觀裏的人都出來相送。


    二毛的母親王氏也趕來了。隻是她的大兒子大毛沒有露麵不知道又跑到哪裏玩去了。


    “我大哥讓你和大毛跟我們一起去龍虎山,你為什麽不願意?”張閑陵問王氏。


    “大毛這孩子死活都不願意離開京城。他喜歡這裏的熱鬧。”王氏囁嚅的答道。


    張閑陵歎氣說道:“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半點不由人!”


    白馬觀的大門打開,一輛騾車從裏麵衝出來。張閑陵親自揚鞭駕車碾著積雪向南而去。


    李狗兒騎在一頭烏雲壓雪的小毛驢上走在最前麵。


    他的身後有二十名禁軍步行跟著。


    皇帝張卯再一次派他到京城外的白馬觀接天師張幻陵進宮。


    現在張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河間府和鹽山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京城。張令徽劉舜仁帶著兩萬常勝軍居然被一群私鹽販子打敗了。可惡的郭藥師居然抗命不肯移兵攻打鹽山。


    看來祖宗立下的規矩還是對的。就是要壓製武將,否則總有一天他們會欺君罔上!


    最讓張卯掛心的是長壽的身世。他一天不把長壽的事情解決了就心緒不寧。


    大楚國已經有一百多年的國祚了。經驗就是外患不足慮,無非就是要銀子和土地嘛。


    實在打不過給他們就完了。這就相當於割肉放血,反正是死不了人的。


    可是內憂就不同了。內憂是要改朝換代的,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由長壽,張卯就會想到天師張幻陵。如果沒有張幻陵,長壽也不會走到今天和鹽梟們混在一起與朝廷分庭抗禮的地步。


    可是張卯並不能殺張幻陵。他自稱自己是道君皇帝,怎麽可以殺在龍虎山傳承近千年的天師?


    如果殺了張幻陵,天下人特別是大楚國的黎民百姓該怎麽看他這個與他們一樣崇佛信道的皇帝?


    “都說登仙登仙,今天朕就讓你在天下人麵前演示給朕看。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法力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人怪朕的。”張卯一個人在大殿裏自言自語的說道。


    李狗兒帶著禁軍來到白馬觀麵前。他低頭看著地麵又仰頭看了看天。


    天上還淅淅瀝瀝的飄著雪花。可是白馬觀的大門前明顯有兩道車轍印和牲口的蹄印。應該是不久前才出門的,反正早就被雪花蓋住了。


    這麽冷的下雪天怎麽還有人出門?


    李狗兒心裏突然緊張起來。那個據說可以通神的張天師不會已經未卜先知的逃走了吧?


    他急忙伸手很拍大門上的銅環。


    大門旁邊的小門開了,郭宦探出頭來。


    “原來是李公公!”郭宦諂媚的說道。李狗兒已經到過白馬觀好幾次了。他自然認識這個據說是皇帝陛下身邊最貼心的太監。


    “天師在觀裏嗎?陛下請他即刻進宮!”李狗兒說道。


    躺在大殿裏的張幻陵歎息一聲說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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