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五,蘇情這兩天過年一直都沒出門,就窩在屋子裏頭躲著,蘇雅過來叫了她幾次,見她不想動也就沒勉強她。


    她身上裹了塊羊毛毯子,坐在陽台上看著雪景,這兩天連雪都開始化了,原本每天需要清掃的院子都不用多費力了,傭人也樂的輕鬆。


    小江端了碗銀耳羹進來,推開房門就看到蘇情拿著衣服發呆,一隻手還拿著針線。


    “小姐,你早上起來就沒吃東西,先喝點銀耳羹吧。”


    這是她最喜歡吃的,蘇情口味清淡,平時吃得挺簡單的。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這兩天她腦袋裏亂糟糟的,總是想著那天蘇渙跟她說的事情。


    腦子裏有兩個小人在不斷拉扯,爭的她腦袋疼,對於蘇渙的要求,她實在不想這麽幫他,她知道自己父親的野心。


    他要的是整個蘇家,如果她做了幕後推手,以後怎麽再麵對蘇家的人。


    可是不幫他,如果蘇渙一敗塗地,她又怎麽忍心看著蘇渙啷當入獄,蘇墨還有大好年華,不能就這麽毀了。


    “我看你一直心神不寧的,要不然出去走走吧,你都快憋過整個新年了。”小江把她麵前的盒子收起來,對著她勸道。


    自己一個下人,對主人家的事情不能指指點點的,但是這兩天蘇情一個人憋著,跟了蘇情這麽多年她也知道了,有什麽事情想不通的,她就喜歡一個人呆著縫衣服。


    蘇情喝了口湯,腦子裏有了主意,抬頭對著小江問,“前兩天王醫生送過來的藥你給爺爺煎了嗎?”


    “還沒呢,老太太說先讓老爺子把西藥吃完,斷幹淨了再吃,今天晚上就該煎了。”


    蘇情說的王醫生是個很有名的中醫大夫,在中醫界很有名望,普通人是輕易不給醫治的,老爺子身體垮下去後,蘇家特地派了人去請。


    看過病後他留了幾包藥,讓按時服用,蘇情閑著沒事就把煎藥的活兒給攬下來了。


    “你先把藥熬上。”她吩咐道。


    小江點點頭,馬上下樓去準備。


    顧文鳶昨天陪著莫小提鬧騰一天,今天就沒能起的來,一直睡到中午,她剛剛換了衣服,蘇寧易就已經出門迴來了。


    他起的很早,不過動作很輕,沒有吵醒她。


    “起來了?”男人裹著寒風進來,身上的外套都沒來得及脫下。


    顧文鳶捧著本書,這是她無聊的時候看的,一些無厘頭的搞笑漫畫,很能打發時間。


    “你今天迴來的挺早啊,我還以為顏痕禦要拖著你拚酒呢。”


    看這樣子顏三少也沒怎麽鬧騰,昨天他過來好像是路過,對於那個逃婚的未婚妻,顧文鳶真的挺好奇的,能夠在那麽折顏家的臉麵,看來也是個硬氣的主兒。


    顏家那樣的家世比起蘇家是一丁點不差的,顏痕禦那張臉瀲灩邪肆,隻不過身上的氛圍總是不靠譜,所以帶著不入流的痞氣。


    昨天他拉著方倫喝酒,蘇寧易說了句要陪老婆就脫身迴來了,今早上應該就是去找顏痕禦談事情的。


    蘇寧易脫了大衣後走過來坐進貴妃塌上,原本地界就不大,他這麽一擠進來,顧文鳶覺得都快沒地方坐下去了。


    “給你買的,剛剛做出來的。”男人修長的手指上掛著一個精致的紙盒。


    顧文鳶鼻子靈,一下就聞到裏頭的奶香味,“慕斯蛋糕?”


    她飛快的伸手接過來,打開上頭綁著的絲帶,這家店的蛋糕是寧峰最好吃的,當然也是最貴的。


    大一的時候她總是纏著蘇寧易給她買,隻不過那時候她零食吃的有點多,都不太正常吃三餐,所以他總是控製著不給吃。


    後來沒人管她了,她卻因為經濟上的拮據,再也沒買過。


    “你還記得我喜歡呢。”顧文鳶打開盒子,裏頭一塊漂亮的蛋糕放著,盒子上附送了一把叉子,貴的也有原因,就連叉子都是精打細造。


    蘇寧易低頭看著她往嘴巴裏塞蛋糕,指腹替她抹去下巴上不小心沾到的奶油,“我們家寶貝饞貓的飲食,怎麽敢忘記。”


    嘴巴裏濃鬱的奶油味道,顧文鳶舀了塊蛋糕放在他嘴邊,“要不要嚐嚐。”


    男人低頭,狹長的鳳眸裏透出邪氣,低頭吻上她甜蜜的嘴巴,長舌將她口裏的蛋糕全部卷走。


    “味道不錯。”他若有其事的點點頭。


    顧文鳶盯著他,慢慢的說了句,“你不講衛生。”


    蘇寧易精細的眉梢帶上笑意,連帶著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他伸手摸摸顧文鳶的肚子,“我要是講衛生,你肚子裏還能有這小家夥嗎?”


    意有所指的話語讓顧文鳶無言以對,她在咬了口蛋糕,嫌棄的拍開他的手。


    還沒來的及吃完整塊蛋糕,她肚子裏的寶寶突然踢了她一腳。


    “唔……”


    她皺著眉頭放下盤子,伸手捂著肚子。


    蘇寧易臉色一邊,趕忙起身蹲在她麵前,“怎麽了?肚子不舒服?”


    自從這個孩子開始慢慢會動以後就一直折騰,就跟在裏頭打拳擊一樣,有時候半夜三更都會鬧騰。


    顧文鳶早就習慣了。


    “沒事,他可能在伸懶腰。”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手掌似在安撫一樣,整張臉上透著無比的溫柔。


    這就是做媽媽的感覺吧,時刻關注孩子的動靜,每一次他的小手碰到自己的肚子,顧文鳶都覺得那是他在跟她聊天。


    蘇寧易伸手放上去,可是觸及到的隻是如同氣球一般鼓漲的感覺,絲毫沒有動靜,他臉上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可能累了。”顧文鳶安慰道。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孩子從來沒有當著蘇寧易的麵鬧騰過,就算他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平時在折騰的孩子也頓時平靜了,就跟有心靈感應一樣。


    安安靜靜的。


    所以她隨時能觸及到的胎動,男人從來沒碰到過。


    看到他有些氣餒的樣子,顧文鳶笑著開口,“我看這一定是個男孩。”


    男人抬頭看著她,手掌還放在她肚子上,顧文鳶撫上的手,“你沒聽過嗎?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大部分的家庭都是兒子跟媽媽親一點,女兒粘爸爸一些。”


    這孩子這麽有技巧的拒絕跟蘇寧易交流,顧文鳶真的覺得就是個男孩,估計還是很像蘇寧易這個腹黑傲嬌男。


    所以才不願意搭理他。


    蘇寧易半跪在地上,低下頭附耳貼上她的肚子,雖然這樣子就像在鬧脾氣的孩子,可他還是努力的想知道孩子的動靜。


    顧文鳶纖細的手指穿過男人亞麻色的短發,蘇寧易的發質很柔軟,摸著很舒服。


    “你喜歡女兒還是兒子?”


    男人悶悶的開口,“女兒。”


    他想要一個笑起來像她,眉眼像她,脾氣像她的女兒。


    不想要一個每天都粘著自己老婆的毛頭小子,哪怕那小子是他的兒子。


    尤其是現在看上去還不願意搭理他的小崽子。


    顧文鳶摸著他的臉,笑意柔和,“我想要兒子。”


    蘇寧易沒有抬頭,好像一定要聽到孩子的動靜一樣,他淡然的說了句,“顧文鳶,你重男輕女。”


    女人原本放在他臉側的手突然揪起他的耳朵,指尖在他耳上磨擦,“你才重女輕男呢。”


    她是覺得男女都一樣的,都是父母的心頭寶,既然蘇寧易喜歡女兒,那麽她就喜歡兒子,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寶貝。


    蘇寧易沒動她的手,耳朵固執的貼在他肚皮上,也許是他的執著讓孩子不耐煩了,剛才還安靜下來的孩子突然一拳打在她肚皮上,正好對著男人俊俏的臉。


    他抬起頭滿臉驚喜,妖豔的臉上就跟打了光線一樣明豔,有些不敢相信。


    “他,他動了。”


    誰能想到叱詫風雲的蘇寧易會有這樣的一麵,顧文鳶笑了,毫不留情的開口,“是,他踢了你一腳。”


    蘇寧易低著頭看著她肚皮上的凸起,看樣子會是一個很皮的孩子,他再次低頭吻在她肚子上。


    整個人柔和的不像話,透著慈愛的氣息,這就是做父親的感覺。


    顧文鳶盯著他,突然來了句,“我就希望他長的像你。”


    男人抬頭,“為什麽?”


    “你漂亮啊,而且還聰明,以後他可以像你一樣多好。”


    女的不愁嫁,男的不愁娶媳婦,說不定還是選不過來的那種,多好。


    顧文鳶想了想,又摸著下巴思索,“不過脾氣不要像你,最好能夠暖一點,溫柔一點,活潑一點。”


    每次蘇寧易那個傲嬌範都讓她覺得,要不是有那張臉,這家夥是不會有女人喜歡的。


    正自顧自開口的女人沒注意到男人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蘇寧易起身似笑非笑的開口,語氣裏透著危險,“我脾氣不好?太兇?不溫柔?”


    她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顧文鳶仰頭看著男人一臉的陰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看這樣子他是要算賬啊。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溫馨氛圍,不能毀了。


    “哪有,我老公最溫柔,最平易近人,最帥氣。”她陪著笑臉,伸手抱住麵前男人的腰。


    小女子,能伸能縮,這是莫小提說的。


    鑒於她是坐著的,蘇寧易又太高,怎麽看她現在都是在抱大腿,不過沒什麽辦法了,要不製止他,就這個腹黑男,過兩天準折騰她。


    蘇寧易當然知道她在討好,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著頭死盯住她的小臉,“真的?”


    她連忙點頭,小雞啄米一樣的速度。


    “我從你臉上沒看到半分誠意,重來。”男人挑眉開口。


    顧文鳶嘴角抽搐,咳了咳嗓子,“我老公是世界上最帥氣,最溫柔,最好的男人。”


    男人搖搖頭,“太假。”


    顧文鳶深吸一口氣,軟著嗓音,“我老公最帥了,我最愛你了。”


    “不真誠。”


    顧文鳶差點沒起來揍他,真誠你個大頭鬼。


    蘇情站在臥室門口,裏頭的女人坐在貴妃塌上,伸手環住麵前英俊男子的腰際,仰頭對著他開口撒嬌,男人低著頭看她,深邃的眼裏隻有她一人。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蘇寧易嘴角的弧度,那麽寵溺,那麽縱容。


    這樣的畫麵,美的不像話。


    顧文鳶一斜眼就看到蘇情站在門口,她臉上一熱,放開了抱住男人的手。


    “小情,你怎麽來了?”她臉上發熱。


    這畫麵真的挺尷尬的,這蘇情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蘇寧易隨意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伸手把顧文鳶扶起來。


    “我,我給你送點東西過來。”蘇情有些不好意思。


    蘇情說的東西,就是她親手做的衣服,是給顧文鳶肚子裏的孩子的,天藍色的棉服,還有幾件用毛線織出來的毛衣,這年頭最貴的就是手工的東西。


    “這個是你做的?好漂亮。”顧文鳶拉著她進了臥室,這兩天她上下樓不方便,就沒帶著她下去客廳。


    蘇情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傭人,想著顧文鳶也沒出門就自己上樓了,沒想到就看到了他們夫妻這樣的一麵。


    “你喜歡就好,我這兩天都閑著,就自己動手做了。”蘇情笑道。


    “嗯,你手藝真好。”


    蘇寧易去了主廳,蘇啟淵說找他有事情,所以他就先過去了。


    “你這些天都沒出門嗎?一直窩在家裏做這個?”


    蘇情點點頭,“嗯,我不太愛動彈,而且我也沒什麽朋友。”


    這話聽上去有些苦澀,蘇情接受的家庭教育,最缺失的就是朋友。


    “那,你沒去看看你爸爸?”


    蘇渙是她父親,雖然這兩天鬧得風風雨雨,但血緣之情還是無法割舍的。


    “沒有。”她低著頭開口。


    想到蘇渙要她做的事情,蘇情麵對顧文鳶有些心虛的不敢抬頭。


    “那你打算怎麽做?”


    蘇情抬頭,“什麽怎麽做?”


    “如果蘇家垮台了,你會怎麽做?如果你爸輸了,你會怎麽了?”這也是顧文鳶心裏頭一直想知道的。


    既然事情已經鬧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蘇渙想要奪權,那麽在避著不談也沒有什麽意思,有些問題不是你逃避了它就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蘇情自己都還沒有想好,兩麵為難,是最難過的。


    顧文鳶歎了口氣,將她送過來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折好,“這段時間我們相處的也不錯,我不指望做你的朋友,也不指望你能跟我有多交心,但現在這個情況,我想勸你,你早點做打算吧。”


    如果蘇家敗了,那麽蘇家是不會再接受蘇渙的女兒的,反而蘇渙輸了,那麽他也不會接受偏向蘇家的女兒。


    所以蘇情的局麵,尷尬至極,她斷不幹淨心裏的感情,就隻能忍著被分裂的疼痛。


    “我知道,所以,我應該是想好了要怎麽做了。”她抬頭,原本迷離的眼裏一片清靈。


    她不是傻子,也不會再隨波逐流,這是她這兩天勾著毛線想清楚的。


    既然無法改變事實,那麽她隻能試著改變自己。


    “祝你好運。”顧文鳶也不知道能跟她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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