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義上來講,她和朱染還在相處,想著別的男人似乎很水性揚花,可私心上又覺得,除了梁夏末,還有誰還有這個能力讓她這麽想念?沒有,至今沒有這樣一個人出現。

    其實那晚遲冬至想說些什麽的,雖然沒想過要說哪些,但最起碼不是生硬冰冷的語言,可梁夏末似乎難過情緒到達了極點,又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逃離的讓人措手不及。遲冬至那一刻突然後悔答應跟朱染談戀愛,因為梁夏末的傷心那麽顯而易見,傷到他,是她說什麽也不能做的事情。

    遲冬至看不得梁夏末傷心,極度憤怒的時候有可能會忽略掉,可時間一久,蒸發掉了當初的憤怒,她對梁夏末的心疼深入骨髓,第一時間衝出來占領高地。遲冬至一直迷離在離婚的打擊中,如今開始清醒,對於梁夏末,她必須得重新正視起來。

    然而遲冬至沒有等到朱染,在接見了陳潔之後的第三天,又迎來了朱家另外一個人,朱染的後母。具體叫什麽名字,遲冬至已經忘了,隻記得是一個長相平和溫順的女人,說話的音調有糯糯的嬌氣。

    “我是江南人。”

    這是她的開場白,一家咖啡廳裏,兩人各執一杯咖啡,心思大概是各異的。遲冬至正在上班,出來的匆忙,胡亂披了棉服,形象看起來格格不入。

    女人挑出繡著雙麵刺繡的手帕,拭了拭眼角,也不知用意何在,一句介紹而已不至於惹得她掉眼淚。

    “朱染在家裏想方設法要出來,他爸爸關著他也是想考驗考驗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

    遲冬至慢了好大一個拍,“哦。”

    “我雖不是朱染的親生母親,但嫁過來十幾年了,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你們這一對小人兒各自苦惱,我比你們還要著急。”

    這迴女人的眼裏真心水光十色了,看著遲冬至是懇切的眼神,“想來隻是朱染太倔了,才惹他父親發了怒,並不是真的想拆散你們。”又小心翼翼的問,“我們家的事朱染都跟你說了吧?”

    遲冬至理所當然的搖頭,“我們相處的日子不長,還沒得及說這些,什麽情況?”

    “沒什麽,朱染出不來,我隻是替他傳達,無論如何,不能放棄。”

    遲冬至手指一圈圈沿著杯沿撫摩,“您的意思是?”

    女人這時抬頭看她,絕對真情實意,“他不吃飯,我很擔心,你去看看他吧,明天下午兩點,他爸爸不在家,我通知你去,好

    不好?”

    遲冬至笑了,如果她天真的真去看朱染,大概等待的會是朱染父親吧,肯定會對她不客氣,朱染也會保護她,也許會跟他父親起爭執,從此便不得翻身。按說這個女人看起來真情實意,遲冬至又不了解她,進她的圈套輕而易舉,如果沒有陳潔的一翻推心置腹,遲冬至哪怕不會去看朱染,也會相信這個女人。可一個親生小姨,一個後母,誰會真心誠意為了朱染好,高下立見。

    遲冬至說,“我懂了,再考慮一下。”

    “你要考慮多久,明天下午兩點,不如把你的電話號碼留給我吧。”

    遲冬至想了想,“不如把您的號碼留下吧,到時候我通知您。”

    遲冬至捏著手裏的電話號碼,一出咖啡廳便扔到街角的垃圾桶裏。

    下午,接到梁夏末的電話,遲冬至陰霾的心情立時見晴,這幾天一直在擔心他,那一巴掌打的她後悔至今,她問他在哪兒?

    梁夏末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有多久沒迴家看我媽和你媽了?”

    遲冬至愣了一下,掐指一算,大概快三個月了,自從跟朱染確定關係後一直沒敢去看王淑賢和薛平,她不願意撒謊,又怕被問到,索性不給她們提問的機會。

    “怎麽了?有什麽關係嗎?”

    梁夏末說,“不然你就會知道這三個月我一直在哪兒了,我媽想你,你迴去看看她吧。”

    遲冬至哦了兩聲,心想等把朱染的問題解決後第一時間得去看看王淑賢。

    “你這三個月去哪兒了?”

    “去培訓了,我要……”他這是在解釋這三個月他為什麽會無故消失。

    “要什麽?”遲冬至有些緊張。

    “沒什麽,後天見一麵吧,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遲冬至說好。

    下班迴家後總有些心神不寧,梁夏末是一個咒語,他的一丁點不正常都能第一時間被遲冬至捕捉到。她有些擔心梁夏末今天的欲言又止,非常害怕那隱藏起來的一段話是她不願意聽到的信息。這也不怪她,梁夏末整天跟各種炸彈打交道,最擅長就是往她頭上拋各種各樣的雷。

    愛情是沒有辦法轉移的,你愛上誰,就是誰了。有些事情逃不開,不如直接麵對,大概現在誰要是敢當麵問她一句還愛不愛梁夏末?敢問她就敢答,愛,逃不了就麵對,裝傻的日子精神和身體上都再不能承受。

    這要

    是被熟人知道,大概都會罵她一句太容易知足了,梁夏末什麽也沒做,她自己先自給自足了,不得不說,那天那一巴掌,打在了梁夏末臉上,卻打進了她的心裏,氣勢先減了三分。這一巴掌打開了遲冬至的心鎖,不管以後怎樣,仍舊愛梁夏末的這個事實必須得承認。

    想通了這些,遲冬至晚上吃了兩碗大米飯,心情也開朗起來,果然她的快樂難過都由梁夏末來主宰。

    目前想的問題是朱染何時出現,陳潔說了,朱染不會做出讓他們失望的選擇,這個她相信。初見朱染時是害羞沉默的男孩,後來追求她,他變得熱情又陽光,但這一切都隻是朱染單獨對她表現出來的一麵,遲冬至都了解,察言觀色是最基本安身立命的技能,藏在朱染表現給她的背麵的那一麵大概才是他真正的本色,生長在那樣的家庭,四處危機,怎麽可能是個懦弱的人呢?大概應該是強大果斷的性格吧,這一點平時也偶爾會看出來,像當初他表現出來對她勢在必得的架勢,朱染說了,不管什麽他都要,如果真是二選一的話,遲冬至相信他會冷靜的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再見朱染是在第二天清晨,遲冬至下樓買早餐,發現門外門把手上掛著熱燙的豆漿和包子。她不動聲色,把這些一起拎著,敲響了朱染宿舍的門。

    朱染大概是剛剛洗了澡,來開門時正在擦頭發,嘴唇上方有淩亂的硬碴兒胡須,看見她有一愣,沒有言語,主動挪開位置把她讓進來。

    “你等等我,我去刮刮胡子。”

    遲冬至坐在沙發上等,她來這裏的次數屈指可數,還是戀愛前來過,那時還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隻覺得這個孩子可憐,那麽冷的天連電暖器都沒有,於是總不動聲色的把單位發的一些購物券送給他。戀愛之後,沒有來過。

    朱染再迴來時,帶著一陣須後水的清香,嘴唇上方還粘著白毛巾上的小絨毛,遲冬至指給他,他就讓她幫忙摘下來,遲冬至照做,指腹劃出剛剛刮好的胡須有微微的癢。朱染抓住她的手,用嘴唇摩挲她的手背,灼熱的唿吸。

    “我很想你。”

    遲冬至把手抽迴來,“這些就別再說了。”

    朱染受傷的眼神一瞬而過,剩下一片冷靜,遲冬至明白,他果然沒有讓他的家人失望。

    “我小姨找過你了?”

    遲冬至點頭,她忽然覺得是不是不應該主動等朱染說分手,這對他來說應該會背負一些東西。是不是如果分手由她來說,會為他解脫?告

    訴他沒有怪他,這也許是她為他留下的最後一點心意。

    “有些東西我必須要,那裏有我媽媽的大部分。”

    遲冬至表示理解,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不應該有開始,我絕對不可能忘了他,我不想再騙自己了。”這是實話,卻不是唯一放手的理由。

    “你會……繼續跟他在一起?”

    遲冬至看著窗外,停頓,“說實話朱染,我不知道。”肯定和否定都可能是在騙人,隻有不知道,才是真心話。

    朱染的視線一直盯著茶幾的玻璃,反光中看到那目光是筆直無內容的。“今天我會去單位辭職,說好了要等你,大概是做不到了,對不起。”

    遲冬至心裏忽然就有些難過,她在想辦法把朱染從內疚中解救出來,他卻固執的告訴她他不需要這些好意。

    他們都是成年人,明白所有煽情的、祝福的、感謝的、抱怨的語言都不能說出口,把一切深埋進肚子裏,最後消化掉才是唯一的選擇,從此大路兩邊各走一邊,不愛、不恨,恩怨一筆勾銷。

    因為他們各自有著各自的內疚與抱歉,於朱染來說,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遲冬至哪怕永遠不愛他,這結局也不會以分手收場;於遲冬至來說,哪怕一輩子跟朱染在一起,她愛的人依舊是梁夏末。

    兩人一起下樓,分別去單位,朱染說,好像我們從來沒一起上過班。

    遲冬至說,“這樣也好,最起碼名聲都是幹淨的。”

    “那不如繼續保持吧。”

    “以後還需要見麵嗎?”

    “不見了,一次也不見。”朱染說,“你先走,別迴頭。”

    遲冬至知道,不能再多看他一眼,是她能給他最後的善良,她真的沒有迴頭,不留戀,轉身的時候,在心裏感謝他,謝謝他,讓她享受到了不曾享受過的青春。

    遲冬至的身影消失在出租車裏,最後出租車消失在朱染的視線裏,朱染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那彈指之間消失的不是一輛機器、一個人,而是他自己的愛情。

    愛情一詞,念在嘴裏矯情的、甜糯的,需要嗬護的,而這麽美好的一種感情卻隻能是在安身立命、功成名就之後的娛樂,一旦跟龐大的事業與權利比起來真是沒有實在意義。朱染做為一個懂得享受權利的男人,他愛遲冬至,當站在最高處時,隻想遲冬至站在他的身邊,可兩者之間一旦發生衝突時,選擇起來,似乎又不是太難,所以他爭取過

    ,卻在發現父親絕對強勢的態度時,第一時間放棄了遲冬至。

    他想,不管到什麽時候,後悔都不是他會產生的情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第二根肋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遮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遮目並收藏第二根肋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