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末想說不是這樣的,不是像你說的那麽不堪,可他不知道如何、更無從去反駁,因為她說的根本沒錯。

    “是我的錯。”遲冬至搖頭苦笑,“一直愛你愛的這麽弱勢,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讓你以為愛情中的雙方就是這樣的,我扭曲了你的愛情觀,以為我們這樣才是常態,是我自做自受。”

    梁夏末手掌的力道越來越重,愕然的張了張嘴,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原本以為我們婚姻腐爛隻是因為外在因素,現在才知道,這段婚姻從根兒起就是錯亂的,你說,還怎麽繼續下去?”

    “我已經知道不對了。”梁夏末驚慌的抓住她的肩膀,“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學會好好愛你,我這麽聰明,一定能學會的。”

    “那看來你的下一任能受益了。”

    “滾他媽的下一任,我不離,我告訴你遲冬子,我不離婚。”梁夏末站起身,一個不穩栽倒在地上。

    “夏末你知道什麽叫死心嗎?就是我現在這樣,如果你會喜歡別人倒讓我有信心某天你也會愛上我,可你誰都不喜歡,這就是本質的問題了,愛情在你心裏根本就不存在。”

    梁夏末坐在地上,蜷縮起身體,頭就那麽靠在床頭微微顫抖,“我愛你,我從來都愛你,不是狡辯,我表現錯了你就教教我,但你不能說我不愛你,你怎麽能放棄我呢。”

    “我累了。”遲冬至打開大燈,把他拉起來,細細檢查他臉上的傷,“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以前以為你喜歡沈靈心裏對你不是不怨的,現在不了,知道你是沒能力給予任何人這一切,我竟然平衡了,對你,也沒什麽可求的了,你看,我就是這麽庸俗的普通人。”

    “我不離,就是不離。”他把頭埋進膝蓋裏,嚶嚶哭出聲,“你聽清了,我不離。”

    遲冬至身體退後一點點,“你這又是何苦呢,換一個人,也許就能接受你這樣的愛情了。”

    “除了你別人誰還能理解?誰都不配。”

    “對,我理解,可是我接受不了。”

    二十幾年的相濡以沫,一朝坍塌,竟逼的他像孩子一樣哭出聲來,“我已經說了我會改,冬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遲冬至卻再也沒有眼淚了,就怔怔看著他臉上的傷,輕輕摸了一摸,“疼嗎?”

    “比不上這裏疼。”梁夏末拉著她的手按在心口上,“這裏碎了,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活了。”

    發遲冬至就勢在那裏揉了揉,“總會好的,會有複原的那一天,你能看到更美麗的風景,我離開,隻是替撥開這裏蒙著的一片烏雲。”

    “沒有你,這裏要那麽明朗幹什麽?”梁夏末突然上前把她壓在身下,“你還愛我嗎?”

    “愛。”遲冬至迴答的斬釘截鐵。梁夏末把頭歪過一邊,怎麽也忍不住又哭出來了,一個愛字,似乎更讓人疼,因為愛所以更得離開。這就是他的女人,即使在這樣的時刻也不屑騙人,沒有埋怨也從不妥協。

    “想做嗎?”

    “想。”同樣毫不猶豫的迴答,這是遲冬至式的坦蕩,不玩心機不耍花樣,哪怕兵戎相對,隻要她還愛,隻要她想要,哪怕不能,她還是會用最直白的方式說出來。

    梁夏末解開她的病號服,手掌自然而然的罩在胸前綿軟上,“可以嗎?”

    “可以。”遲冬至想了想說,“你現在做什麽也不能影響我的判斷力了。”

    還愛他,還喜歡跟他做|愛,可哪怕是這樣也挽不迴她要離婚的決心。梁夏末挺進她的身體,狠命的聳動,“非離不可嗎?”

    梁夏末不明白啊,為什麽說了要改,她還是非離不可呢,薛平說他,除了耍無賴除了哭你還會什麽?薛平把他們之間的一切看的透透徹徹,她說離了吧,離了還有機會,不離就真沒有了。

    梁夏末在酒吧裏喝的神智不清,任那麽多的往事衝擊頭腦。她從小就那麽粘他,小小的一團,軟軟白白的身體往他懷裏一靠,用糍糍糯糯的音調撒嬌:夏末哥哥,我是你的小媳婦。

    漸漸長大,他希望把自己最男人的一麵展現給她,十幾歲的少年,被那樣美好的女孩兒追逐,他內心自得,表麵卻故意裝的漫不經心,隻在陰暗裏出招擊敗他的對手。

    沈靈那麽傻憨,全心全意的當他是最好的朋友,他抓住這個機會,孜孜不倦傳送給她很多教導,讓沈靈對蘇讓的好感升級為喜歡。沈靈那時恍然大悟,原來這樣就叫喜歡一個人。梁夏末告訴她,喜歡誰千萬不能放棄,卻追求他,像冬子喜歡我一樣。

    沈靈對蘇讓表白,怎麽跟家裏攤牌,鬧著要跟蘇讓出國,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出招指導。他們出國那天,他也終於跟遲冬至破了最後一個禁忌,那是大石落地的安心與狂喜,說到底他不是不打怵蘇讓的,必竟他那麽優秀。

    後來她要結婚,那本來就是水成渠成的事情,可無奈他當時正處於事業與經濟最

    昏暗的時段。事業上他最終選擇了最危險的那條路,他不是不惜命的人,可選擇時卻沒有猶豫,除了對她的那一點愧疚。經濟上,家裏剛剛買了房子,很窮,連隻像樣的婚戒都買不起,一旦結婚,她首先享受到的不是婚姻的幸福,而是本不應該由她承擔的債務。

    後來沈靈迴國,告訴他,蘇讓心裏有別人,隻是不知道那人是誰,早前有段時間他一個人跑迴國,迴去之後便跟她同居了,可是結婚一事卻遲遲不提,大概還是放不下。

    梁夏末怕了,一怕蘇讓的執著,二是懷疑自己一再拒婚會不會讓遲冬至寒了心,與這些有可能會導致失去她的因素相比,事業上危險也好經濟上困難也好,都成了不堪一擊的問題。

    然後求婚,明知她不會拒絕,心裏卻還是有些膽顫,那夜她把自己藏起來哭了一夜,第二天天沒亮就起床來,整理好自己,安靜坐在客廳裏等他,生怕他反悔一樣急衝衝領了結婚證,迴到家把自己的行李往他的房間一搬,算是正式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了,隻把那兩本結婚證書藏的嚴嚴實實,好像除了這個,其它的什麽都不要。

    梁夏末猛的灌進嘴裏一杯酒,他突然恨起遲冬至來,為什麽對他這麽縱容,讓他心安理得,讓他忘乎所以,他本來不是無心的人,隻是被她一直捧著,明明會做、能想到的事情也漸漸退化了,現在又突然要的那麽急,連個緩衝的機會都不給就把他判了死刑,婚姻走到今天,她遲冬至也脫不了幹係。

    胡思亂想間,感覺有人在背後拍他的肩膀,迴頭一看,是秦清,這才想起,剛剛是約了他的。“你來啦。”

    “嗯。”秦清坐下要了一杯酒,“還沒搞定?”

    “要死,活著真沒意思。”

    秦清搖搖頭笑了,“就知道你們倆會走到今天,也沒別人什麽事兒,就是你們之間有問題。”秦清指了指他,“你和她,都有錯。”

    “我承認我有錯。”梁夏末點了隻煙,他眯著眼吸煙的樣子像流氓,讓人死活愛不得恨不得。秦清得承認,不扒開梁夏末的心肝肺,單看這外表,他的男性魅力真沒幾個人能比得了。

    “那麽,就離了吧。”

    梁夏末漫不經心的把煙掐掉,緊接著又煩燥的重新點起一隻,“這話我聽太多了,我丈母娘,我媽,都說了,我不愛聽。”

    “離了才有希望。”秦清笑笑,“絕處逢生,你說對不對?”

    “去他娘的絕處逢生、柳暗花明、置之死

    地而後生,老子什麽都不要,就是一路走到底,磕死也得在一起。”

    “你這就鑽進牛角尖了。”秦清很認真的看著他,“夏末,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錯在哪裏。”

    “不就是愛她卻懶的表現嘛,老子以後天天表現,膩不死她。”

    秦清搖搖頭,“不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夏末,你輕視她,你從心底輕視她,這也怪不得你,從一開始,她先喜歡你,就注定她是輸家。”

    梁夏末絕不苟同秦清的說法,淪落到今天所有人都勸他離婚的結果,要說誰最慘,誰是輸家,除了他夏末還能有誰?

    秦清看了看他,搖頭苦笑,“也許這份輕視不是你故意的,可正因為不故意才更恨人。先說你的錯處吧,以我這個外人來看,夏末,就說咱們院裏的這群人吧,誰都知道你們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可誰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呢?朋友之間一起聚會,拿你們這對兒夫妻開開玩笑,逗逗樂,打打趣很正常吧,可誰都沒這麽做過。為什麽呢?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永遠對冬子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她是你的追求者時還好說,可是已經是你老婆了,你這樣做,就叫輕視她。連你都輕視她,輕視你們的婚姻,你連顏麵都不給她,外人誰會在乎你身邊這個叫老婆的位置。這還是我們發小之間,更不用說你的同事朋友之間怎麽看待她了。”

    梁夏末傻住了,半晌把臉埋進掌心中,“我不是這樣的,我不好意思在外人麵前跟她親熱,迴家怎麽恩愛還不行,非得在外人麵前嗎?”

    “嫌丟臉?哼。”秦清哼笑一聲,“怕外人看到你們夫妻恩愛,就叫丟臉?夏末啊,你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大男子主義,什麽事都以自己為主,這說明你根本沒把她跟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你怕自己丟臉,那你想沒想過,你這樣做就是在外人麵前不給她臉。”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們會這樣想。”

    “我沒這樣想。”秦清說,“我知道你把冬子吃的死死的,也被她吃的死死的,可那是我跟你們關係好,我睿智,我看的明白,換了外人,包括沈靈蘇讓在內,也會認為你們婚姻別別扭扭,你梁夏末不情不願,她遲冬至剃頭挑子一邊熱。冬子是個人,是個女人,要麵子要臉,連你都不給她,別人誰給?她能覺得不委屈?”

    梁夏末徹底呆住了,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很多次朋友聚會的場麵,遲冬至給他夾菜,他一眼不看,遲冬至跟他說話,他冷冷淡淡,還記得有一次喝了酒曲直罵他,說

    你這麽整早晚得把媳婦兒氣跑,那時他聽的雲裏霧罩,秦清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潑的他頓時清明。

    “一個男人,女人摟在懷裏,人前人後得疼,責任放在肩上,吃苦受累得扛,你,是失敗的典型,我要以你為誡,必竟這世上隻有一個遲冬至。”

    “冬子也是個能人啊,用她自己為代價浸透到你的世界裏,讓你每身上一個細胞都與她共存,而一旦分開,各自獨立,你就徹底完了,而現在突然抽身,我不得不說,冬子這招出的真精彩。”

    “她還愛我。”梁夏末無意識的呢喃,眼淚順著鼻梁落在大理石桌麵上,“我舍不得,想都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分開。”

    “那我問你夏末,如果把你們換個位置,冬子像你對她這麽對你,像你對她這樣的態度……”

    “這不可能。”梁夏末迴答的又急又怕,“她怎麽可能這麽對我,不可能。”

    秦清驚笑搖頭,“你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你就這麽對她做了,而且二十幾年一直這樣。”

    梁夏末呆呆跌坐進沙發裏,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

    “你說她還愛你,這沒錯,恐怕這輩子都隻愛你,可單方麵的愛情維持不了婚姻,她會覺得累,會死心,那時候愛情就不值一提了。你想說你也愛她吧,別開玩笑了,除了你自己別人誰看得出來?離婚吧,趁著她對你還有些耐心,別到最後也不讓她好過,何況你既然這麽肯定她不會變心,那該是你的,早晚都會迴來,在適當的時候學會放手,才有重生的希望。”

    看著梁夏末抱住頭嚶嚶的哭,秦清突然特別肯定剛剛自己說的那句話,這兩人一旦分開,各自獨立,都得完蛋,尤其是梁夏末。可梁夏末有錯,遲冬至也有責任,她錯就錯在愛一個人太純粹、太用力,愛到忘了使用手段和心機,愛的委屈求全,如果一直坦白心聲,那麽他們還會走到這一天嗎?

    也許,還會,極度大男子主義的梁夏末,向來認為他們的婚姻沒有暇癖,隻有吃過虧之後大概才能重新審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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