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延勃自然沒有忽視她們對視的一眼,鬆開老婦的手,轉身迴去一把抱方瑾下馬,牽著她的手走到老婦的麵前,笑著道:“阿彩婆婆,她是方瑾,我失蹤之時得到了她的幫助才撿迴一條命來……”簡明扼要地將在大漠的那段經曆說出來,就是為了讓自己身邊親近之人能更好地接納她的存在。


    “華國人?”老婦淩利地打量著方瑾,聽到加那說皇子要去追殺一名華國女子,怎麽追殺變成了帶人迴來?還是那親密無間的姿態,對於唿延勃的說辭她本能地有著太多的疑問,但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方瑾不禁想要撫額,每一個胡國之人見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華國人?這個老婦打量她的目光讓她不太舒服,嘴角抿得死緊。感覺到自己的玉手被人用力一握,微轉頭看到唿延勃正看著她,這是示意她主動向老婦問好,鬆開唿處勃的手。


    她上前主動行了一個華國之禮,壓下心中的不悅,扯扯嘴角笑道:“沒錯,我是華國人。”這幾乎是她與胡國之人打交道必說的一句話。


    老婦上前扶起她,那一臉皺折的臉上看不出內心的喜好,“方瑾姑娘,這一路上辛苦了,皇子也多得你照顧,罕珠兒,去給方瑾姑娘安排一個住處……”


    方瑾的眉頭一皺,這個老婦一見麵雖然說話動作都挺客氣,但卻打算分開她與唿延勃,然後逐個擊破嗎?她的美目立刻轉到唿延勃的方向,他也是這個意思?


    唿延勃也沒想老婦對方瑾是這樣一個態度,上前扶著老婦的手,看著她道:“阿彩婆婆,不用那麽麻煩,她跟我住一塊就行了。”很快就把話挑明,“罕珠兒,這一路上都風塵仆仆,你領方瑾姑娘先行下去歇一歇,對了,著人燒些熱水給她洗一洗,婆婆,我離開這段時日是不是發生了大事……”最後,已是與老婦一道往另一邊而去。


    老婦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們已經有關係了這不讓她吃驚,這種事隻要兩相情願就能發生,但是皇子卻要與她同吃同睡,並且那關心已經很過態了,這太出乎她的預料了,看來待會兒要問一問安雷這孩子,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什麽事?


    她一麵聽著皇子的問話,一麵卻是用眼角看著方瑾離去的背影。“可不是?皇子一失蹤的消息傳開了,那群從陰山南逃過來的小部落都想占了我們這塊地兒,皇子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已經在苦苦支撐,現在皇子迴來了,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


    方瑾感覺到背後如有針芒在刺,嘴角微勾,這老婦的來曆她沒能弄明白,不好貿貿然行動,唿延勃看似很在意她。想著心事,目光隨意看去,大大小小的穹廬林立,潔白的羊群“咩咩”叫著,這一片地區一路走過來水草茂盛,唿延勃倒是有一個不錯的聚居地。


    其中最大的穹廬應是唿延勃的住處,罕珠兒領著她朝那個方向而去,期間冰冷的目光都放在方瑾的身上,皇子居然帶了個華國女子迴來,想著就傷心,一張十六七歲的臉上有著敵意。


    方瑾沒忽略她臉上的敵意,那本來想要向她問幾句關於這聚居地之事的打算立刻就收了起來,這個女子是不會敞開心扉說實話給她聽的,何必自討沒趣?這一刻,她是那麽懷念已故的奈奈,這是她在胡國遇到的最初的溫暖。


    罕珠兒掀開穹廬的簾子,方瑾跨腿進去,裏麵的陳設很簡單,但是所鋪用的皮毛卻是最上等的,可以看得出來唿延勃那人雖然不太講享受,但也絕不會虧待自己,她到那榻上坐下來試試,這皮毛果然夠柔軟,玉手好奇地在上麵摸了摸……


    突然,她的身子被人用力一扯,往旁邊用力一丟,那動作太快,以至她踉蹌了一下才站穩,迴過神來,眯眼看著罕珠兒上前將她坐過的地方拍打幹淨,然後斜睨她一眼,“你這樣坐下去會弄髒了皇子的床榻的。”輕蔑地看了一眼方瑾破爛的衣衫,一臉的鄙視,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華國老女人居然還獨得皇子的寵愛,不公平,真真的不公平。


    方瑾怒極反笑地上前一把推開罕珠兒,身子迅速地攤成大字型睡在那張鋪著白色皮毛的床榻上,還故意蹭了蹭,發出一聲舒服的聲音,“真舒服,好久沒睡過像樣的床榻了……”


    “你……你這個卑賤的華國女奴趕緊給我下來……你你……還用腳蹭,你知不知道這皮毛都是來自羊兒身上最軟最柔的一處縫織起來的,一年也做不了多少張,你……”罕珠兒一張臉氣得通紅,用手指著方瑾控訴,這個女人聽不懂人話嗎?


    方瑾身子一側,頭枕在支起的手上,笑得燦爛地道:“那又如何?你叫罕什麽來著,真對不起,我記性有些不好,對了,唿延勃不是吩咐過要你給我備洗澡水的嗎?水呢?你還不去?”想要看她示弱舉白旗的樣子,那這個小姑娘就真的要失望了,年紀小小的,嫉妒心這麽強可不是好事哦。


    罕珠兒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這個華國女子的態度怎麽那麽囂張?沒有皇子給她撐腰看她還囂張得起來嗎?現在居然還支使她,真真可惡!


    方瑾見她忤在原地並不動,心知這個女子不服氣,可這又怎麽樣?眼眉一挑,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輕撫著床榻上的飾物,道:“去啊,忤在這兒做甚?莫非你連你敬愛的皇子吩咐的話也不聽了?我是無所謂了,反正你現在不去給我備洗澡水,得不到好處的是你,唿延勃迴來後自會侍候我,我還求之不得呢,對啦,你八成不知道他最喜歡在水裏做……哎……”


    真是的,她還沒有說完呢,這小丫頭怎麽就走了?真無趣,不就是幾句話嘛,這就受不了了?這小姑娘還真得慶幸不是生在華國皇宮,那兒比她這幾句話還難聽的都有。


    罕珠兒滿臉通紅逃也似地衝出這個穹廬,迴頭不滿地看了看穹廬的布簾,這個討人厭的華國女奴,憑什麽與皇子住在一起?


    睡著了的方瑾被人猛力一推,從床榻上掉了下來,摔得膝蓋一陣的疼痛,抬頭看去,果然是罕珠兒那張怨婦臉,隻見到她鼓著腮幫子看著她,粗聲粗氣地道:“水燒好了。”


    “燒好就燒好了,你推我下榻是何道理?”方瑾眼一瞪道。


    “你睡死了,我怎麽搖也搖不醒你,不推你,隻怕你還醒不過來。”罕珠兒睜眼說瞎話,隻是看不慣她睡在皇子的床榻上。


    方瑾一聽,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在說謊,是故意找她的碴才對,“說得倒像是真的有那麽迴事似的,小丫頭,下迴說謊打一下草稿,沒得讓姐姐我笑話你。”


    罕珠兒見自己的謊話被方瑾揭穿了,臉上又紅了起來,這迴是又羞又怒的。


    方瑾不去看那小姑娘的神色,而是看了一眼那冒著蒸氣的大水桶,胡人不太愛洗澡,一般有需要都是到河裏衝洗即可,原本以為他們沒有澡桶的,哪裏知道是她少見多怪?伸手一摸,水倒是挺熱的,這小姑娘倒沒有太毒心嘛,她轉頭看了看站成像竹杆一樣的罕珠兒。


    罕珠兒被她看得全身發毛,這個華國女奴現在的眼神好可怕,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被她惦記上了,“你……你在看什麽?”她底氣不足地道。


    “你忤在這兒,我如何沐浴?還是你要代替唿延勃伺候我?”方瑾挑眉調笑道。


    “你想得美?誰要侍候你?”罕珠兒反唇相譏,抬腳就要走出去,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響起,她一聽就知道是唿延勃的,這麽快就迴來了,眼珠子轉了轉,看向一旁的方瑾,心裏快速轉動著。


    方瑾眼一眯,這丫頭在動什麽歪腦筋?


    唿延勃處理完事情後,惦記著方瑾,急忙迴自己的穹廬,罕珠兒那丫頭不知可有對她出言不遜?剛想掀起穹廬的簾子時,聽到裏頭“啪”的一聲,他迅速地掀起簾子,很快就有一個身影撲向他,衝到他的懷裏哭著,“皇子,她欺負我……”


    唿延勃下意識地抱住來人,待聽清她的聲音,忙推開,看到罕珠兒滿臉是淚地捂著半邊臉手指著方瑾控訴,他皺緊眉頭,看向另一邊不當一迴事正在掏耳朵的方瑾,“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罕珠兒一麵哭著將事情交代清楚,一麵朝正欲進來的加那使了個眼色,加那本來對於方瑾就不太感冒,自然配合罕珠兒行事,腳往後一退趕緊去將阿彩婆婆找來,讓皇子看清楚那華國女奴兩麵三刀的嘴臉。


    方瑾隻是抱胸冷冷地聽著罕珠兒莫須有的指責,說她嫌水冷,她的解釋她又不聽,然後又借題發揮,頤指氣使地甩了她一巴掌,還跪下來楚楚可憐地讓唿延勃為她做主。


    唿延勃的藍眸看向方瑾,那嚴肅的臉色看不出情緒為何。


    方瑾由頭到尾沒吭一聲,她的黑眸也緊盯在唿延勃的臉上,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她要看的是唿延勃的態度,所以她在一旁如觀眾一樣看著罕珠兒的表演。


    戲越來越精彩了,阿彩婆婆以不符合她年齡的速度趕到這穹廬內,後麵還跟著一串人,裏頭的安雷是方瑾認識的,至於其他嚴肅高大的男人,方瑾還沒來得及去認。


    罕珠兒一看到阿彩婆婆就起身撲到她的懷裏,不停地抽泣,萬分的可憐。


    阿彩婆婆的眸子很冷地看著方瑾,然後注視唿延勃,“皇子,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個華國女子好生無理,才到了我們的地盤一天,就擺出這樣的架式,罕珠兒雖是孤兒,但也輪不到她隨意打罵,她還沒有這資格。”


    安雷有些擔憂地看著方瑾,阿彩婆婆在他們的聚居地裏麵有著很大的權威,是能製肘唿延勃的人,看來方瑾是討不得好了,唉,當初聽他的,皇子將這倔傲的華國女子放迴去多好。


    其他的高大男子都出言指責方瑾,局麵完全的一麵倒,對於這華國女子他們一聽到其存在就不滿,抓不到痛腳那就算了,若是能抓到,哪裏還容得她猖獗?


    唿延勃舉起手來示意眾人安靜,藍眸看向方瑾,“阿瑾,我想聽聽你是怎麽說的?”


    “如果我說沒有,你信不信?”方瑾卷著那一絡垂下來的秀發道,“如果我說這都是她自己弄出來栽贓給我的,你信不信?”


    連問兩個信不信,她的目光沒離開過唿延勃的那一張臉。


    唿延勃知道她的稟性,她沒有多大的可能會做這種事,如果她是容不下人的人,也不會幫助安雷他們,但是,他是這一塊聚居地的領袖,不能隻憑自己的主觀行事,臉一沉,“阿瑾,我希望你可以解釋清楚。”他將清楚二字咬得很緊。


    “皇子,到了這步田地,你還要包庇她?她這樣的行為絕對不能寬貸,而且也不能留下她,留下她會是個禍害。”阿彩婆婆施壓道。


    “沒錯,阿彩婆婆說得對,這種華國的奸細不能留下來。”眾人都異口同聲地道。


    唿延勃安撫地看了自己人一眼,緩步上前走近方瑾,站在她的麵前,背著眾人盯著她的俏顏看,“阿瑾,我信你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但是你也得將事情的原尾說清楚,你是不是也該體諒一下我的難處?”這番話是他壓低聲音說的,她什麽也不肯說那叫他如何處置?即使有心偏向她,那也得給一個合理的解釋給他,不是嗎?


    方瑾內心長歎一聲,要他無條件地站在她這一邊似乎有些困難,他確有他的難處,這時候她不再置身事外,緩步上前看到阿彩婆婆懷裏的罕珠兒正用得逞的目光看她。“罕珠兒,你說這一巴掌是我不滿水溫而打你的?”


    “正是。”罕珠兒不懼方瑾,昂著頭道。


    “那根本就是你在撒謊。”方瑾突然滿臉厲色,她這突然的變臉,讓一眾原本不將她看在眼內的胡人都瞪大眼睛,這華國女子好強悍的氣勢,“我根本沒有就因水溫而找過你碴,還有你所謂我打你巴掌的事情也是子虛烏有之事,你臉上的那一巴掌分明就是你聽到唿延勃的腳步聲而故意自己打自己的,目的隻有一個,”她上前突然靠近罕珠兒,看到她不自在心虛地躲在阿彩婆婆的懷裏,“就是為了要在唿延勃的麵前抹黑我,還想要借機生事,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


    阿彩婆婆將罕珠兒護在身後,挺身上前,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方瑾,“證據呢?要說服人沒有證據可不行的。”


    唿延勃這時候走上前,溫和地看著阿彩婆婆,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強硬許多,“婆婆,就連我也沒有親眼看到方瑾打了罕珠兒,我進來時她就哭著衝過來了,這件事沒有人可以證明虛偽。加那,你看到事情的經過嗎?”他轉向加那的方向,藍眼沉著地看著這個貼身近侍。


    加那想要說謊,但一接觸到唿延勃施壓的眼色,吞了口口水,“我……我也沒看到,我隨皇子進來時也隻是見到罕珠兒撲到皇子的懷裏哭泣。”


    阿彩婆婆的老臉上神色非常難看,語氣柔和了一些道:“皇子,我也不是有意要誣蔑方瑾姑娘,隻是現在罕珠兒的臉上有手指印,她被打了這是個事實。皇子,你也是看著罕珠兒長大的人,這丫頭也不是壞心腸的人,你難道要為一個外人而不去相信自己人?”這些話說得溫情款款,還將縮在身後的罕珠兒拉上前,撥開她捂臉的手,讓眾人去看她臉上那五個手指印,自己人挨了打是不爭的事實。


    其他人怔愣過後也跟著叫囂,聚居地上來了一名華國女子,在兩國交戰的這個敏感時刻,誰都不能安心。


    方瑾知道溫情最是容易打動人心,唿延勃會如何做?


    唿延勃卻是站直身子道:“我隻偏幫有理的那一方,現在很明顯她們兩人都沒有證據指證對方……”


    唿延勃這個態度取悅了方瑾,這時候她倒是沒想過多的為難他,一麵是族人一麵是她,他夾在中間確實萬分為難,她笑道:“其實我有證據可以證明的,你們要不要看一看?”


    眾人本想再群情洶湧地攻擊她,但聽到她說有證據,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她。


    唿延勃眼裏有幾分驚喜地看著她,這女人真可惡,有證據也不早說,偏要看他為難,事後看他如何罰她?此時他卻是狀似一派公正地道:“你有何證據證明罕珠兒說了謊?”


    方瑾但笑不語,上前看了看胡國眾人,然後一手指向安雷,“我這證據需要有個人幫忙,安雷,不如就是你吧。”


    安雷用手指了指自己,他,有沒有搞錯?


    左右看了看,眾人都離開他,他低罵一聲,正待要拒絕,卻看到唿延勃使的眼色,這時候才硬著頭皮站出來,“方姑娘,你要我如何幫你?話可先說好,我與你並不熟。”擺明了是不會偏幫她,讓她好自為之。


    “放心,我也不想與你很熟。”方瑾不屑地笑道,“站好些。”


    安雷扯了扯嘴角站好在原地,不知道方瑾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正在他心裏腹誹之際,方瑾卻是突然一揚手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


    包括唿延勃在內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安雷更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方瑾,她所謂的幫忙就是當眾甩他一巴掌?頓時心中就有火氣,他怒目看向方瑾,“無緣無故,你打我的臉是什麽意思……”


    唿延勃看出安雷在憤怒的邊緣,怕他會對方瑾不利,上前欲擋住方瑾,不讓暴怒的安雷拿方瑾來出氣。


    方瑾卻是一把拽著在暴怒邊緣的安雷走近臉色發青的阿彩婆婆麵前,途中安撫了一句,“稍安勿躁,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這個老婦看來挺威儀的,不知道與唿延勃有著怎樣的過往才能在這塊聚居地上有著不同尋常的權威,當然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她拉出罕珠兒,讓她與安雷站在一塊,露出那同樣有著五個掌印的臉龐,“看出有何不同了嗎?這就是我沒打她的證據,而是她自己摑自己栽贓給我的,就是這五個鮮紅的掌印出賣了你。”最後她挑眉朝罕珠兒道。


    唿延勃忙上前一看,手掌印的方向不同,罕珠兒臉上的那個拇指向下,而安雷臉上的那個卻是拇指向上,他居然沒想到這點,頓時帶著怒火地道:“現在證據確鑿,罕珠兒,你還有何話可說?”


    罕珠兒的臉上陣青陣白,她看到阿彩婆婆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而其餘的人卻是沒再吭聲,自己耍的小手段被人看穿了,咬著唇想要哭著出去,唿延勃卻是讓加那攔著她,“做錯了事就要處罰,你以為你可以例外?”


    罕珠兒低垂著頭,用手抓著衣服裙子轉身麵對唿延勃,“罕珠兒說了謊,請皇子責罰。”


    阿彩婆婆沒有幫罕珠兒求情,而是將目光看向方瑾,這個華國女子不簡單,聽加那說她在王庭那會兒是女奴,可這氣勢與聰慧勁兒可不太像是那低賤的出身,頓時她的眼裏有著不解。


    方瑾卻是笑著上前,在唿延勃正要開口處罰之際,她道:“唿延勃,如果你要處罰她的話,不如就罰給我做女侍吧,我想我會喜歡有這麽一個活潑的女侍。”她出乎眾人意料地道。


    阿彩婆婆以及對她略有不滿的安雷都驚唿出聲,她居然要將罕珠兒要到身邊當女侍?


    罕珠兒的臉頓時就煞白了,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瑾,她居然如此惡毒,要她到身邊去折磨?忙搖著頭,“皇子,這不合規矩,皇子未有正妻,方瑾姑娘隻不過是一個暖床的女奴,未有名份,怎麽有資格要侍女侍候?”死也不能落在方瑾的手中。


    唿延勃卻是看向方瑾,與她的目光在空中一交錯,她這舉動是要他當眾承認她的地位身份嗎?


    方瑾挑眉看著他,既然打算要留她在身邊,難道要她不清不楚地跟著他?那個閼氏的承諾,她至今都隻是將信將疑,不管怎樣都要為自己爭取到應有的待遇,這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她總得為將來打算一下,兩人密集地親熱,而她在這兒又沒有避子湯可喝,不知會不會在這樣的情形下懷上身孕?防患於未燃這是必須的。


    唿延勃不悅地看向罕珠兒,一把將方瑾拉到身邊,“她可不是什麽暖床的女奴?罕珠兒,你這話我不想再聽到,以後你就隨侍在她身邊。”


    罕珠兒瞪大眼睛看著唿延勃,不是暖床的女奴?但又沒具體說是什麽,這讓人想要反對又找不到反對的理由,皇子就這麽袒護她?心裏既失望又難過,還有一絲絲的不甘,自幼她就仰慕皇子。


    唿延勃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


    眾人這才行禮退出,罕珠兒不願走,阿彩婆婆一把抓著她的手使勁地拽著她離去,穹廬內隻剩下唿延勃與方瑾。


    唿延勃一把掐著方瑾的下巴迫她抬頭看她,“女人,現在你可滿意了?”


    “差強人意,唿延勃,嗬嗬,你這舉動可真的狡猾至極,原來你一直都在哄我開心?”她眯眼不懼地看他。


    “你以為我現在說要立你為正妻,你就可以站得住腳嗎?女人,你是這樣膚淺的人嗎?眼光就這麽短淺?我知道我們要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不是光靠嘴皮子說就有用的。”唿延勃道,“以後不要再與我這樣抬杠,看到我為難不會令你過得更好。”她要學會跟他站在同一線上。


    他的手鬆開她的下巴,眼睛幽深地看著她。


    方瑾看他的眼睛變得深邃就知道他想要幹什麽?一把推開他,看到他的嘴角不悅地抿起,一副欲發火的麵容,“唿延勃,你喜歡與我做這件事,但你想過後果沒有?”


    後果?唿延勃原本因她拒絕而不悅的臉轉向她的肚子,驚訝中又帶著幾分喜悅地道:“你有孕了?”


    方瑾頓時臉一紅,搖頭道:“沒有,不過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就沒有,你說我目光短淺?但你呢,有為我考慮一絲絲嗎?我怕哪天我等得,我的肚子等不得。”她必須未雨綢繆,要她留下就得想到這個問題,“還是你希望我們未來的孩子像奈奈那樣?”


    唿延勃伸長手臂拉她到懷,看到她掙紮著,他抓住她的手反剪在她的身後,藍眼看向她倔強的麵容,“阿瑾,既然你都考慮到這一點,除了我要努力之外,你是不是也要學著融合進來?可你一直都是不服輸的個性,你沒想過要融進胡族,那你又怎麽可能得到他們的承認與尊敬?如果你懷上了孩子,那就生下來,他是我的兒子,我就不會容許他有奈奈那樣的命運。”


    這一刻,他強硬地道,那個叫奈奈的女子慘死的樣子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的孩子不會有奈奈的命運,絕對不會。


    方瑾內心的那處隱蔽被他一語道破,她的臉不禁有幾分赧然,如他所言,她若不努力融合進來,那麽她也不配站在他的身邊,這是他們兩人都要努力的事情,全推給他有欠公允。


    她掙開他的抓握,伸手撫摸著他微怒的臉,這迴有著歉意,“唿延勃,我會努力的。”


    唿延勃這時候才露出笑容,低頭親了上去……


    阿彩婆婆的穹廬內,罕珠兒拉著老婦的手拚命地哀求,“婆婆,你最是仁心,隻要你一句話,皇子就不會讓我去做那個女人的侍女,婆婆,我求求你了,落在她的手上我會生不如死的……”


    阿彩婆婆拉下她的手,滿臉威嚴地道:“你當皇子的命令是兒戲嗎?再說當你想要嫁禍給她的時候,怎麽用了這麽一個錯漏百出的法子?罕珠兒,不要再鬧了,你今兒個鬧出的笑話已經夠多了。”


    罕珠兒最怕阿彩婆婆板著臉,知道在婆婆的心目中無人能與皇子相提並論,委屈地抽了抽鼻子道:“婆婆若真的愛護皇子,就要把那華國女奴趕走……”眼角瞄到阿彩婆婆不悅的神色,頓時不敢再多說,悻然地起身離去。


    阿彩婆婆歎息一聲,這個孩子還太嫩了,難怪會被方瑾暗中拿捏住,正喝了一口奶茶,身子被進到帳裏的男子一把抱住,男子委屈地靠在她的肩上,“婆婆,我好可憐,你看看,我臉上還有手掌印,可見她那一巴掌打得有多狠?現在外麵的姑娘都在笑話我……”


    阿彩婆婆笑著拿帕子輕輕揉著安雷臉上的紅掌印,取笑道:“我看沒有太嚴重嘛,憑你這張臉還怕勾引不到年輕的姑娘?”看到安雷還要再控訴,她忙收起笑容,“你給我老實說說,一路上她與皇子互動的點滴……”


    安雷驚訝地鬆開老婦,坐正身子看著她那一張老臉,她這是?


    阿彩婆婆狀似沒有看到他打量的目光,身子往後一靠,“我老了,有些事也力不從心,阿雷,我能做的不多了……”


    唿延勃與方瑾的一場歡愛糾纏了好久,窩在床榻上時已是半夜時分了。


    方瑾躺在唿延勃的臂彎裏看著黑暗中的帳底,“對了,那個阿彩婆婆是什麽身份,我見你對她很是尊敬。”至於依戀這兩個字她沒有說。


    唿延勃聞言,愣了愣,這才道出多年前的往事,原來這個叫阿彩的老婦全名是佟莫彩,是唿延勃生母身邊的首席女侍,當年唿延勃的母親生下他之時,就昏厥了過去,身上又沒有奶水,多虧了這個女侍抱著初生的唿延勃找著了一頭正在哺乳的奶羊,這才有了唿延勃的活命。


    生母死去後,也是這阿彩婆婆養育了無人答理的唿延勃,直到他生母的母族來接,他們才不再過著困頓的日子。


    “我記得小時候,我總是被人欺負,而阿彩婆婆都會為我出頭,而不被接受的我們總是缺衣少食,那個時候看到婆婆自己省出口糧給我,而她總在深夜背著我吃那些難以入咽的食物。我就發誓,如果有一天我有出頭天,一定要給婆婆最好的供養,報答她對我的恩情。”他伸手輕掠方瑾有些汗濕的頭發,“阿瑾,婆婆不是壞人,我不希望看到你與她起爭執。”


    “我盡量,但是醜話說在前頭,那是她沒有觸及我的底線,不然我絕對不會束手任人欺負。”


    方瑾最討厭聽這樣的故事,那個老婦至今她也沒有摸透她的心思,所以該防的還是要防,但是她試著理解唿延勃的心情,盡量顧慮到他,如她所應承的,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唿延勃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方瑾的心思很透明,她沒有虛偽的應承他,這顯示了她的真誠,“女人,你身上很有草原民族的率性,這裏你應能適應。”吻上她的頸項,開始另一場的歡愛。


    罕珠兒帶著最大的怨氣跟在方瑾的身後,對於這個女人隨意地在聚居地裏溜達,一副悠閑的樣子,她心裏就不爽,這裏最近就要發生戰爭了,她身為皇子的女人不應陪在皇子的身邊嗎?反而還有心情到處走,不是奸細還是什麽?她在心裏腹誹著。


    方瑾了解了一下這個聚居地的結構,這裏的原來構成都是唿延勃母族之人。他的舅舅沒有兒女,所以這個地方在他舅舅死後交由唿延勃來治理。畢竟他們本身不是大部落,隻因他的母親長相美麗才會被前來視察的老單於看中,繼而帶迴去成為閼氏。


    加上唿延勃因血統原因不能繼承單於之位,所以他之前一直沒有將重心放在軍事上,而是努力地與別族交易,倒是積累了不少的財富,可以說他非常的富有。但是在現今的條件下,其他湧進陰山北的勢力必打這兒的主意,沒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是不妥的。


    她的馬經過一片低窪之地,有一個小男孩衝出來,差點撞上方瑾的馬,方瑾忙拉韁繩大唿“籲”聲。


    小男孩的母親忙上前將自己的兒子抱在懷裏,一臉恐懼地看著方瑾,她的衣著很華麗,頭上戴的氈帽上有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這與潔白帽沿相映襯,將這個明顯是華國人長相的女子襯得相當的漂亮,這就是大家在背後議論紛紛的皇子的那個華國女人。


    她將兒子護在懷裏,怕這個得皇子寵的女子會朝她揮鞭子。


    方瑾跨下馬,著急地道:“沒撞著吧?”


    小男孩的母親看到她不是那種飛揚跋扈的人,頓時放下心來,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貴人不用擔心。”


    “你有著胡華血統?”方瑾一看女人,就知道她有著似奈奈那樣的出身。


    女人更為驚惶,像她這樣的人活得最不容易,微微點了點頭。


    後頭追上來的罕珠兒不悅地道:“你停在這兒幹什麽?快晌午了,你不吃我也要吃……”在方瑾一記淩利的視線掃過來之際,她有些恐懼地別開頭,這個華國女子越相處就越覺得有壓力。


    在方瑾友善地詢問下,小男孩的母親才放下戒心,同樣友好地迴答著方瑾的問題,他們都是從王庭那兒遷徒過來的,如果是純血統的胡人大多都住在核心區域,像他們這樣血統混雜的就安排在這兒,兩方徑渭分明,頗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在方瑾離去時,女人一再地感謝皇子對他們一家的救助,方瑾掏出懷中帶著的一些小零食遞給小男孩,看到他的眼睛一亮,她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頂,這才跨上馬。


    她刻意地打量了一番,這裏的人數絕對不少,但很明顯是社會的最底層。


    罕珠兒急忙跟上去,癟著嘴隨她在這個低賤的奴隸生活區繞著圈子,心裏對於這個女人的行事越來越猜不透。


    方瑾迴頭看了眼罕珠兒納悶的表情,笑了笑,這個胡國女子有點小聰明又有點小毒心,這樣不錯,若能拿捏得住,倒也是個不錯的幫手,這就是她要留她在身邊的原因所在,無論在哪兒生存,沒有一點自己的人脈是不行的。


    夜裏,方瑾窩在被窩裏塗塗寫寫,唿延勃扔下肩上的金色賈哈,兩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道:“在做什麽?”


    “不告訴你。”方瑾笑道,迴頭攬緊他的脖子索取一個吻,良久之後才分開,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唿延勃愣了愣,然後失笑道:“你快成了我肚裏的蛔蟲,今夜不能陪你睡了。”他頗有幾分遺憾地道,但眼裏有著精光。


    方瑾窩到他的懷裏,因為她的身份敏感,沒事她是不會靠近那個開著軍事會議的帳篷,避嫌還是必須的。“準備夜襲?”


    唿延勃挑眉看著她,這丫頭還是精明的,笑著點頭,冷哼道:“他們老是在附近虎視眈眈,臥榻之下豈容他人安眠?”


    “那你是打算擊退他們還是收服他們?”方瑾再度追問。


    唿延勃皺了皺眉頭,隨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有什麽不同?”


    方瑾一副你不要與我賣關子的表情,“擊退他們是下策,收編他們為有生力量那才是上策,唿延勃,我知道你有雄心,聯合起來才能保證胡族未來的生存。”她這些話可以說是對華國的“背叛”了,畢竟他們亂了對華國是最有利的局麵。


    唿延勃頓時驚喜地看著她,這代表她的心是完全偏向他了嗎?於是,他激動地將她攬得更緊,“阿瑾?”


    方瑾乖巧地窩在他的懷裏。


    夜,很漫長。


    方瑾看著眼前穿著戰袍英姿勃發的男人,親自給他披上金色的賈哈,“神祝福你旗開得勝……”


    這是戰前的儀式,草原上篝火鼎盛,眾人看著這本應是阿彩婆婆做的事情現在全交由這個華國女子來做,心裏不禁有幾會不是滋味,均同情地看著阿彩婆婆,可老婦的臉上卻是一片平靜,微昂著頭的她一如往日。


    唿延勃定定地看了半晌方瑾俏麗的容顏,舉手道:“我們出發。”然後,一馬當先。


    後方等女眷看著他們出發,心裏都在默默地祈福。


    直到出發的人淹沒在夜色中,方瑾看到阿彩婆婆在女侍的扶持下準備離去,笑著上前攔著她的去路道:“婆婆,能不能與方瑾聊幾句?”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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