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她,要出現之時弄得驚天動地,不出現時又杳無音信,真兒,她這樣的性子不適合成為荀家的主母。”荀英板著臉嚴肅地道。


    哥哥這態度,荀真放心之餘又怕他會有遺憾,“哥,我怕你以後會後悔,若她真懷了荀家的骨肉,隻怕你們會錯過彼此。”指不定那叫雨晰的女子還會做出些什麽過激的行為。


    荀英皺了皺眉尖,突然嚴肅道:“真兒,在迴京當日我就遇上了宋芝兒,並且也知道她就是你們相中的那個女孩,她是不錯的女孩,至少我會學著去接受她成為我的妻子,她也比雨晰合適得多。”遂將那日的情形說出來,荀家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主人。


    荀真這才知道當時他為什麽會一迴來就知道這件事,原來還有這緣由,失笑道:“難怪人家老說什麽姻緣天注定?果然還是這麽一迴事。”就像她與宇文泓,本以為不可能的,到頭來卻與他牽手,拍了拍兄長的肩膀,“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安心了,現在籌備婚事,最早也要來年開春才能成婚,而且我與姑姑也商議過,鴻臚寺卿的官職雖不高,但與我們荀家聯姻,這樣的人家才是最適當的。”


    一如當年的她與高文軒,隻是造化弄人而已,高家娶的新婦她也見過,長得頗秀氣,可見高禦史這迴是選了個可心的,隻是不知道她與文軒哥哥能否過得幸福?雖在宮裏有碰麵,但是他卻有意避開她,這讓她內心惆悵了許久。


    荀英何嚐不知道自家的情況?


    荀家頂著這第一將軍世家的名頭,能擇偶的條件有限,寧可娶平民女也不能娶高官女,不然沒有一個皇帝會放心這樣的聯姻。當然因為妹妹的緣故,現在的帝王對荀家還是頗信任的。


    到八月,陶英知生下一個男孩,荀真原本想要去看看的,但是被宇文泓攔下了,她現在的狀態不太好,還是不要去為妥,著燕玉等女史去江家送上了賀生的禮物。


    宇文泓的後宮空虛,朝臣都紛紛上折子請求為了延續皇族香火,請求帝王選秀女充填後宮,雖然沒有人敢點名指責荀真,但是話裏話外對她霸占皇帝的寵愛卻沒能懷孕而不滿。


    已經清靜不少時日的後宮又開始沸沸揚揚,那悄語議論聲更是在後宮的上空盤旋,有等著看荀真垮台的,也有等著看好戲的,更有等著機會降臨的……


    秋風起後,晚上更添寒氣,荀真看著孫大通將一些小炭盤擺在隱秘處,遂脫下厚重的披風遞給宮娥,上前看著正在批奏折的宇文泓,隨意瞄了幾眼,“又是要求選秀的?”


    “嗯,此事他們一再提起,我已經駁了,父皇的大喪才過,今年內不宜進行,等兩年後再說吧。”宇文泓道,給下確切的日期,那樣這件事被提起的機率就會降低。


    荀真道:“那也是,堵不如疏,對了,聽聞許大人丁憂結束迴來了?”對於許悠的兄長,荀真還是記懷的。


    “嗯,這事我沒跟你提,怕是你在宮裏遇著他了?迴來已有一段時日了,我給安排了一個吏部尚書的職位,他是人才,有這能力。”宇文泓怕她看到許冠庭會想到許悠,心裏難過,遂沒提這件事,對於生母,他的感情始終不及她,“對了,待會兒我宣他前來議事,你讓孫大通安排一下,待會兒留他用膳。”


    “嗯,在尚工局的門口遇到他,本想打個招唿的,誰知他轉身卻走了,因而錯過了,看來他還懷念尚工大人。”荀真一提起許悠就會無限感慨,一轉眼她都走了有好些個年頭了。“得了,我去準備吧,好歹他是尚工大人的兄長,怠慢了就不好。”


    宇文泓就知道她會這樣,遂搖了搖頭,繼續批閱奏折。


    待荀真轉迴來的時候,許冠庭已經與宇文泓麵對麵而坐,特意朝他看了一眼,鬢邊有些白了,看來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太如意,此時正好聽到他道,“皇上整頓吏治是好的,先皇在時就是過於仁義了,乃至現在吏治都頗為懶散,而且一直把持在柳相的手中,朝中的大臣有相當一部分都與他有關係,即使皇上削柳相的權,但是很明顯作用不大,依臣之見,整頓吏治雖急,但也不能過於急躁……”


    宇文泓邊聽他說邊點頭,這許冠庭還是頗有見地,難怪他雖試圖架空柳晉安,但成效不大,“許卿家能迴朝助朕一臂之力,朕心甚慰。”


    荀真在旁聽了一會兒,趁這空檔上前去給許冠庭行了一禮,“許久沒見許大人了,可安好?”


    “荀總管事。”許冠庭連忙起身還禮,刻意打量了一眼,荀真似乎比那年見時成熟了不少,隻是瘦得有些厲害,看來那些流言蜚語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因為妹妹許悠的關係,他待荀真是不同的,雖然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但對妹妹而言,宇文泓這兒子也未必能如荀真那般與她靠得近。


    荀真看到他眼裏的關懷,突然心裏一酸,那年尚工大人留下的信一定有對她的關照,不然這許大人不可能一見到她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這是他看宇文泓也沒有的,上前傾身握住宇文泓的手,“皇上,膳食都備妥了,是不是讓孫公公開席呢?”


    “許卿家迴京頗有些日子,今日就留在華龍宮用膳吧。”宇文泓站起來握住荀真的手。


    這樣親昵的舉動看在許冠庭的眼裏頓覺安慰許多,起碼知道他們並未因為流言蜚語而情淡,隻是荀真的樣子真的令人很擔憂,若妹妹還活著,隻怕又要擔心不已。


    膳後,正好有大臣進宮來稟報,而荀真卻送許冠庭出去,在外間迴廊上,許冠庭卻是嚴肅地道:“荀總管事至今未孕嗎?”


    荀真愣了愣神,心間的苦澀不足以向外人道,如果是別人問她這樣一個問題,她一定會十分震怒的,但這人是許悠的兄長,她倒不好因此遷怒於他,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有惡意,“荀真至今未得有幸懷上龍種。”


    “那一年阿悠的信中要求我往後如果迴京述職後,一定要對你的事多多上心,她始終擔心你會在這宮裏過得不幸,雖未有出現她擔憂之事,但你現在的狀況真的不太好,可有宣太醫看過?”


    “這倒沒有,宮裏人多嘴雜,所以倒是沒讓太醫診脈,再說這是女人的事,太醫那兒未必見得比宮裏的老嬤嬤更有經驗,倒是吃了不少補藥,可也沒見有效果。”荀真道,如果是其他人問,她必定不會這樣答,但是見著這許大人,想到許悠,她也覺得頗為親切。


    許冠庭想著她所說倒也是實情,如果一宣太醫,勢必流言蜚語會更上一層樓,因此道:“荀總管事,我認得一年老專治女人家孕事的老嬤嬤,隻是她早年曾在宮裏任過職,後來得了恩典出了宮,在這一方麵頗是能手,不客氣地說連昔日的唐皇後也找她診治過,但是她卻不願再進宮裏來,荀總管事,要不私下裏找她診治一番,可好?”


    荀真沒想到許冠庭會提這個事,雖然心中頗有些意動,但是仍有幾分顧慮,“許大人介紹的人想必是有能耐的,但是現在幫我調理的也是宮裏的嬤嬤,未必就會比她差,再說唐皇後不是最終也沒有懷上,可見……”這人根本沒本事,不過這樣直說隻怕不太妥,許冠庭可是一番好意,遂停頓下來。


    許冠庭卻在此時道:“荀總管事,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唐皇後早年是吃過絕子藥的,她的情況與你應該不同,而且不瞞你說,阿悠懷孕之時,就是她在一旁侍候的,可以說她是唐皇後信任的人,如果沒有一點本事,唐皇後會留在身邊嗎?你還是好好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多給一個人診脈也是不壞的。”


    荀真的心不禁動搖起來,聽許冠庭這麽一說,這個人定當有些本事,不然那個頗為算計的唐皇後不會重用,但是心中仍有顧慮,正要答話之際。


    宇文泓的聲音突然響起,“許卿家所說的是真的?”


    荀真錯愕了一下,他怎麽過來了?可能自己與許冠庭說話太久了,一時沒注意,“皇上……”


    “別插嘴,許卿家還沒答朕的話。”宇文泓道。


    許冠庭知道這皇帝與阿悠是有心結的,悻然道:“是真的,皇上當年就是由她接生的,阿悠那會兒差點血崩,若不是這老婦人,隻怕要撒手人寰。”想到生產那一夜的驚險,他得到消息後就趕去了,等在門外看著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來,心裏的擔憂現今想來仍曆曆在目,而唐皇後也在隔壁的寢室裏等消息,直到孩子的啼哭聲響起,他們才能鬆一口氣,漫長的黑夜總算過去了。


    隻怕是這年輕的帝王並不知道還有這一茬,阿悠是拚了命生下他的,但阿悠人都不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隻是希望她視之為女兒的荀真能過得幸福。


    宇文泓的表情卻沒有起伏,沒人知道他內心的想法,突然伸手握住荀真的手,“你去給孫大通留下個地址,即刻宣她進宮。”隻要有希望,他也要放手一搏,而且是嬤嬤,那麽並不太引人注目。


    “皇上,她是不會進宮的,因為她本身就是得到特旨以死遁逃出宮的宮女,所以再踏入宮廷是不可能的,隻怕她是寧死也不會遵旨前來的。”許冠庭道。


    宇文泓的眉頭緊皺,還有聖旨不能宣過來的人?“朕就不信她會不買朕的賬。”


    哪知,著孫大通按著許冠庭所提供的地址尋去,讓她進宮,那個老婦人卻是板著臉不肯就旨,說:“我是不可能進宮的,如果有人要我看診,那就到這兒來,不然就免談,即使你們要燒了我的草廬,我也不會就範。”


    這話當即惹怒了孫大通,打算強硬地帶她迴宮,哪裏知道這老婦人竟然意圖拿刀自裁,也不肯就範。


    這才逼得孫大通不得不憋著一肚子氣迴宮向宇文泓複旨,若這老婦真有本事那就算了,若沒有事後他必定要計較。


    “她不肯來,那我去見她。”荀真當即拍板道,楚嬤嬤如果有用,那她早就懷上了身孕,可很明顯她並沒有太多的本事,最近她這對越來越是深信不疑,所以對於她開的藥膳,她漸漸地不再怎麽服用。


    “真兒?”宇文泓道。


    “如果她能說出一個子醜寅卯來,那我就給她治,如果她沒本事,我也沒損失,總要去試試才知道結果,她不肯就我們,我們去就她,泓哥哥,為這事我不得安眠的日子不少,所以走這一趟我心甘情願。”荀真試圖說服宇文泓讓她出宮。


    宇文泓自然知道她急迫的心情,背後諷刺的話並未因為他的動怒而停止過,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可想而知,想了想,遂下定決心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攔你,但這次必須是我陪你去,你再等兩日,將事情交代妥當,我們即出宮。”


    荀真想說她一個人前去就可以了,他的事務繁忙,她不能因為這件事而拖他的後腿,但是看到他一臉的堅定不容反駁,惟有點頭同意。


    貴綺宮。


    柳心眉怒目看向兄長,“你是怎麽搞的?居然讓安幸懷上了你的孩子,今兒個她進宮跟我說時,我還不信,你怎麽這麽糊塗,她的個性你也是知道的,現在她非要向皇帝提與駙馬和離,與你成親,你可別忘了你還有正妻的,若是安幸將這件事鬧大,我看你是準備吃不了兜著走。”


    柳軻愣了愣神,他沒想過安幸會懷孕?“這怎麽可能?我一直很小心的,就是怕讓她懷孕以致事情難以收拾,這樣不利於我們的計劃,怎麽可能給機會讓她鬧?你確定她懷上的是我的孩子?”


    柳心眉沒想到兄長是這種吃完不負責任的人,這人還是安幸公主,“你以為我是誑你的?我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你以為人人都是荀真那不下蛋的母雞,無論皇帝如何播種,她就是懷不上孩子。”說到這裏她的笑容既幸災樂禍又嫉妒非常,“我看你現在如何收拾?隻怕高駙馬知道你給他戴了綠帽子饒你不得,他現在又升官了,正得皇上的重用,平步青雲之際哪會任由別人給他戴這種帽子?”


    柳軻摸了摸下巴,好不容易才哄得安幸那妮子對他言聽計從,可不能就此撒手,隻是她懷孕沒有第一時間與他說倒是前來與柳心眉相商,可見這妮子也不好對付,想到高文軒,摸了摸下巴,“這事也好辦,心眉,你別管,我弄出來的局麵我自個兒會收拾,包管事後安幸對我會更加信任與依賴。”


    柳心眉將信將疑地看著這兄長,皇帝待柳家現在就像那夏季的天氣,時晴時雨,意圖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邊,“你別是隨口胡說,姑姑若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與你拚命也是有的,你以為她真瘋了?我現在也近不了皇帝的身邊,都是荀真那個女人做了擋路石,想搬開卻又不得法,你說我運氣怎麽這麽背?”


    “她若是在這一兩年再不生,你以為皇帝還會寵著她?心眉,釣魚要有耐性,皇帝是不可能不要子嗣的,你也趁機多接觸接觸皇帝,最好能懷上龍種,這樣對我們柳家最為有利。”柳軻道。


    柳心眉白了他一眼,誰不知道?但是他防得緊,她連下藥的機會也沒有,如何能懷得龍種?越想越可惡。“你別管我的事情,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而此時的荀真卻是看著楚嬤嬤道:“楚嬤嬤,你這藥膳暫停一下,我與皇上要出宮一趟,所以明兒你不用再燉藥膳了,這藥膳我吃了有些時日,也未見成果,可見添加多了一兩味藥材也是沒用。”


    楚嬤嬤的眼睛張大了,聽荀真這話裏的意思,竟是對她不太信任,“總管事大人,我說過要耐心……”


    “再長些時間才有效的話我已經聽得膩味了,楚嬤嬤,正是由於我對你的信任,所以我才會一直由你給診治,你也不要起疑心,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楚嬤嬤,你先下去吧。”荀真道。


    楚嬤嬤張口還要再說些什麽?可最後看荀真不欲多說,還是悻著臉退下了,一路上心裏都忐忑不安,遇上了孫大通,想到荀真說要出宮的話,會不會是另尋他人醫治?心中“突突”地跳個不停,一把拉住孫大通,腆著笑臉道:“孫公公,總管事大人明兒要出宮,到底所為何事?”


    孫大通看了一眼楚嬤嬤,年輕時兩人有些交情,遂當時才會薦了她給宇文泓,讓這徐娘半老的楚嬤嬤給荀真避孕,“你聽誰說的?”


    楚嬤嬤強笑了一下,“自然是總管事大人說的,這有些不妥,你何不勸勸皇上?總管事大人的藥膳不能停的,一停下之前的一切都付之東流了,還是在宮裏為妥……”


    孫大通看著她的嘴一張一閉就是大力勸說荀真不要出宮的話,“你以為主子們的事情由得我這奴才說三道四?皇上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對他的事指手劃腳。”


    楚嬤嬤聞言,心不禁往穀底而去,試探地道:“那公公可不可以透露一二皇上與總管事大人出宮所為何事?”


    “楚嬤嬤,你今兒個是怎麽了?素日裏也不見你會這樣,今兒個卻纏著我說這些個話,你難道忘了宮規?”孫大通不悅地道,“不是自己的職責就少問少管少發言,皇上的事幾時輪到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多說?你是不是因為總管事大人對你的恩典而忘乎所以了?我當年就是看你行事端莊穩重,才會薦了你,你可別讓我跟著你背黑鍋。”


    楚嬤嬤平白無故地得了孫大通好一通的訓話,這迴不敢再發問,帶著手下告辭離去。


    走在這紅牆黃瓦的宮道裏,她的心思始終不得安寧,沒想到事態會嚴重到這個程度。


    一旁信任的宮娥道:“嬤嬤,我們都找了無數方子了,一再調適,可也沒見奏效,時日一長,總管事大人會起疑心的。”已經差不多一年時間了,荀真雖然嘴上不說,但臉上是越見懷疑。


    “你以為我不知道?可現在我是沒法子啊,哪知別人奏效的藥到了她那兒會全部無效,我甚至要她與皇上減少房事的話都說出來了,現在能找到的理由越發地少了。”楚嬤嬤那張還算半老美人的臉皺了又皺,“我讓你打聽的宮裏以前專治這病的那個嬤嬤,可有打聽到住哪兒?”


    “這個還沒消息,嬤嬤別急,興許還有別的辦法?”宮娥寬她心道,“再說那嬤嬤真有那麽神?若是這樣,還能特例讓她遁死出宮去?”


    “教你這麽久了也沒有長進,我們現在所學的都是她當日留在宮裏的,別看太醫的名頭比我們響,但他們治女人病不在行的,尚食局裏的司藥房也隻管個頭疼腦熱的,隻有我們是專門與之打交道的,畢竟要伺候皇上,身體可不能出一丁點的毛病。”楚嬤嬤訓道,“再派人去,無論如何一定要讓總管事懷上孩子,不然若被她發現了我們刻意隱瞞的事,就算她不發怒,皇上能不震怒嗎?”


    自從宇文泓與荀真不再避孕後,遲遲未有消息,她就終日提心吊膽,好在荀真宅心仁厚,一直沒有對她的話有過多的質疑。


    荀真在聽了孫大通轉述與楚嬤嬤的話後,皺了皺眉,“我看到她與你駐足說話,就是打聽這些個事?”


    “嗯,沒錯,就是問了這些話,我聽後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總管事大人可是發現了其中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嗎?”孫大通沒有深思,“她那人我了解,很是盡忠盡職的。”


    “沒有,孫公公說的我也明白,隻是覺得她今兒個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倒也沒發現其他的異常。”荀真笑道,“我去看看皇上那兒都妥當了沒有?本想說就我一個人去好了,他偏也要一道去,為了我丟下國事,我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孫大通與她一道往外殿而去,“那是皇上對總管事大人的心,大人還是安心由皇上安排吧,這迴出宮的緣由我已經下了封口令,所有人等都不許泄露出去,所以沒人知道。”


    荀真看了眼這老太監,這一兩年來,孫大通似乎也老了些,頭發更花白了一些,但是腰背還是挺得很直,遂道:“孫公公,如若不是重要的事情就交給那些小太監去做吧,你的年事也高了,可得當心身子,皇上由你伺候慣了,若你哪天倒下了,換了人他也未必適應,還是多保重身體。”這都是她的心底話,無論是在東宮還是在這華龍宮,這老太監都是別人無法取代的。


    孫大通的眼睛突然濕潤了,當了太監就注定這一輩子無後,皇上嘴裏不說,但對他還是有些情意的,更別提荀真了,這一番話觸動了他的心弦,掏帕子按了按眼角,笑道,“我還幹得動,不至於老到要退休,那些個小子太嫩了,怕是皇上吩咐的事情都難辦得好,我呀還等著伺候將來總管事大人生的太子呢。”


    荀真笑了笑,隻要他老當益壯就好了,倚在門框看到宇文泓坐在炕上正意氣風發地給幾個提拔上來的內閣成員下達命令,那天子的威嚴越來越重,等了好一會兒,那些人告退後,這才走近他,“都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你那邊收拾妥當了?”宇文泓起身由她給換上外出的衣物。


    荀真一麵給他換衣物,一麵道:“都沒有什麽大事?宮裏的那些個妃嬪雖然嘴裏有怨言,可也沒扯出什麽事來?隻是這一趟我一個人去也就足夠了,你……”


    宇文泓輕摟她的腰啄吻了一下她嫣紅的嘴唇,“這話我不愛聽,生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沒我你怎麽生得出?”


    荀真頗有些感動,但仍輕捶他一記,嘀咕了一兩句話,這才與他攜手準備出宮。當坐到馬車時,她倚在他的懷裏,心中起伏不定,就怕到時候得到的診斷會是她無法生育。


    宇文泓感受她的不安,輕撫她的背“她若治不了,天下能人多了去,總會解決問題的。現在脈還沒診,你怎麽知道最終的結果是最壞的,真兒,我不喜歡你這悲觀的態度。”最後他是很鄭重地道。


    荀真瞟了他一眼,她的焦慮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會完全了解,不過他說的也未嚐沒有道理,總要確診後才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將頭靠在他的懷裏,感受著由他帶給她的安全感。


    馬車行了將近大半天時間,在傍晚時分才到了這位於京郊的地段,荀真由宇文泓扶下來的時候,看了一眼這附近的秋景蕭瑟,而且隻有幾間房屋,屋外圍著欄柵,看起來不大起眼,但是門外卻有披著鬥蓬的女人或帶著侍女或由夫婿陪著在等候。


    荀真看了一眼,沒有相熟的人,好在她也帶了紗巾,不太可能被人認出來。


    “這兒挺熱鬧的。”宇文泓頓時來興趣了,看到那些前來求診的有小戶人家的婦人,也有大戶人家的,可見這個叫曹婆的老婦還是有點水平的,朝孫大通看了一眼,由他去安排聽診的事情。


    荀真看了一眼那些等候的人,沒多時,有一年輕的娘子由侍女扶著從屋子裏麵出來,臉上泛著喜悅,看她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坐上馬車的動作,看來應該是有喜了,真有那麽靈?荀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再然後就有一名梳著丫髻的青衣使女出來,脆生生地喊道:“下一位。”


    立時就有一對小夫妻遞上號碼,青衣使女看了看,遂銷號,領著她們進了那中間最寬闊的一間堂屋。


    “皇上,老奴去拿號了,隻怕今兒個輪不到我們,前頭還有十來個人等著,聽說這婦人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即不再診病……”孫大通為難地道,所以他們來得遲隻怕等不及。


    荀真心裏有些焦急,他的時間很寶貴的,今兒個能抽時間陪她前來已經是特例了,“這怎麽辦?”


    宇文泓看了一眼那些等候的人,朝孫大通道:“你去給她們銀子,讓她們先迴去,將號讓給我們。”


    荀真睜大眼睛,這樣也行?


    隻見孫大通會意地上前去給那些人塞銀子,讓她們先行迴去,雖然有人欣喜地接了銀子坐上馬車迴去了,但也有財大氣粗者不買賬,但在孫大通的軟硬兼施下,嘴裏有些罵罵咧咧地,但一接觸到宇文泓那板起來威嚴的臉孔,頓時不敢再說什麽,拿過孫大通遞上的銀子趕緊迴去,一時間,欄柵外的空地上哪裏還有人與馬車的影子,空曠了不少。


    好長一段時間,荀真等得腳有些酸,看到宇文泓沒有不耐煩的神情,這才稍稍有些許安心,看到之前進去的那對小夫妻出了來。


    而那青衣女使出來後看到本來有不少人在此等候,現在都散了去,不由得怔了怔,隨即看到孫大通將一大堆號碼牌塞給這小丫頭,“該到我家主子了吧?”


    青衣女使的眉頭皺了皺,將一堆號碼牌塞迴給孫大通,氣唿唿地道:“我們婆婆說了,凡是這樣的人一律不看診,你們迴去吧,下迴按號來才會看。”


    “你個小丫頭怎麽說話的?”孫大通在宮裏多是別人看他臉色,他何嚐遭到別人這般的白眼?遂不禁怒了起來,而且上迴來的時候沒見著這裏還有這麽討人厭的小丫頭,遂道:“叫你家婆婆出來。”


    荀真皺了皺眉,這樣勉強隻怕對方就算答應給她看診,隻怕也會不盡心吧?“你快製止孫公公吧?不然我們隻怕又要失望了。”


    宇文泓握著她有些冰冷的手,“由得孫大通去鬧,他知道分寸的,不會壞事,那老太婆一出來看到他,即會知道我們是什麽身份的人?”


    荀真道:“就怕會引起她的反感,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人家,而不是人家有求於我們,萬一人家不樂意,也許遭殃的還是我們?”


    宇文泓知道她說的也在理,遂笑道:“真兒,你也不用愁眉苦臉,她在宮裏待過自然懂得趨吉避兇,不肯進宮隻是怕進去了就出不來了,隻要我們的態度好,她還有何不滿意?”以他的帝王之尊肯在這兒等上這麽久已經夠紆尊降貴的,隻要小女人能開開心心地懷上孩子,那麽這點付出也不在話下。


    “我說不過你。”荀真扁了扁嘴道。


    果然,在孫大通一番地吵鬧之下,裏頭的銀發老婦皺眉拄著拐仗出來,一看到是孫大通,趕緊想要迴去關門,上迴這老太監就沒安好心,現在又來隻怕還是提進宮那檔子事。


    “曹老太婆,好了,你也別躲了,我家主子不要你進宮伺候,已經親至了。”孫大通冷哼道,雖然他進宮的時候也聽聞過這曹老太婆的本事,但卻沒有交集,不過那會兒他是小太監,後來聽聞她無緣無故地死去了,所以當年在文菩庵裏初見的時候,愣是沒認出來這老太婆就是那個曹嬤嬤,還以為後來被唐皇後給秘密處死了,哪裏知道這老太婆居然能從唐皇後的手中逃出生天?


    “什麽?你說主子?”曹婆驚愕地停步迴頭看向孫大通,突然越過他看向一旁等候的宇文泓與荀真,眼睛突然瞪大了,她是見過先皇的,自然一眼就能認出宇文泓來,這就是當年她親手接生的孩子?


    宇文泓牽著荀真的手走向曹婆,看到她險些跌坐到地上,遂眯著眼睛靠近曹婆僅用她能聽到的聲音道:“起來,朕親自前來不是看你驚恐的樣子,放心,朕也沒想到要你迴宮或取你的性命,好好地給她看症。”


    曹婆這時候才算迴過了魂,年紀越大越不中用,二十多年前時尚敢與皇後討價還價,不然最後如何能活得下來?她當年人雖然離開宮廷,卻時時要受到宮裏之人的製肘。


    定了定神,她這才一臉鎮定地給宇文泓行禮,至於荀真,雖是初會但卻聽聞過她的事情,尤其是額頭的那朵鮮豔的紅梅更是將她的身份顯露出來,“這位就是荀總管事吧?”


    安幸公主府。


    安幸公主的手撫著肚子,怎麽就懷上了表哥的孩子呢?這下可怎麽辦?特意找了柳心眉說話,就是希望她能給柳軻施壓,主動休妻給她騰位置,這樣她才好向那狠心的兄長提與駙馬和離之事。


    高文軒似忘了她的存在一般,已經很久沒到這公主府了,自然她也是慶幸的,實在不想受他的折磨,隻是一想到要放任他與那個新婦卿卿我我,她的心裏就十分不平衡,但是現在顧不上這個,如何給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合法的身份才是重要的。


    挺著腰正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的她突然看到有陌生人正進入她的房間,遂端著公主的架子道:“你們要幹什麽?外頭的宮女幹什麽去了?居然讓陌生人進出我的房間?”


    “駙馬爺吩咐了,絕不可能讓那孽種來到世上。”其中一名一臉嚴厲的婦人道。


    “什麽?是高文軒派你們來的?”安幸公主怒道。


    但是卻無人答她的話,那個嚴厲的婦人根本沒有將她當公主對待,而是示意帶來的人將安幸公主的四肢綁起來,強行灌下墮胎藥。


    安幸公主越掙紮,喝下的藥就越多,想到高文軒以前也試過遣開她身邊的人就進來折磨她的事,這事情像他會幹的,手中的拳頭緊握,沒想到他會這麽狠心,不給她的孩子一條活路,讓她守活寡,現在還要流掉她的孩子……


    眼淚一串串地滴落,安幸公主無力地癱軟在地上,下身的血水染濕了裙擺,看起來觸目驚心。


    “表妹,這是怎麽了?”柳軻進來時,狀似一臉驚訝地道,然後又怒吼了一句,“是誰害你成這樣的?你身邊的宮女與太監呢?都死到哪兒去了?”


    “表哥,是高文軒,是那個魔鬼一般的男人,我以前是眼瞎了,才會非要嫁他,表哥,我們的孩子,我本想著讓你休妻娶我,現在……”安幸公主伏在柳軻的懷裏失聲痛哭,“我絕不會放過高文軒,一定要他死才行……”


    柳軻聽著安幸公主在那兒詛咒高文軒,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嘴角輕輕一勾,一抹得意的笑容浮在唇角,但在她看過來時,卻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安幸,你懷孕的大事為什麽不告訴我?早知道我一定想法子讓你擺脫掉高文軒,現在你的孩子流產了,高文軒怎麽可能會與你和離?再怎麽樣他都是駙馬啊……”


    安幸公主一聽這話,哭聲更為響亮。


    因為安幸公主不會做人,所以府裏的人沒有多少人與她一條心,再加上現在她不得新皇帝的寵愛,更是沒人將這任性妄為的公主放在眼裏。


    所以才有了他柳軻的機會,隻怕安幸公主到死也不會知道真正要她流產的人是誰?趁機在她耳邊挑釁道:“安幸,可憐的安幸,高文軒是皇上的重臣,怎麽可能會為了你而嚴懲他,你這隻是癡心妄想……”


    安幸公主的身子頓時一僵,緩緩地抬頭看向柳軻……


    此時的荀真正由那曹婆給診脈,問了一些細節,還檢查了一下身體,宇文泓原本背著手在這簡陋的屋子裏看著外麵的景致,聽到身後的聲響,迴頭看到荀真出來,上前扶著她的手,看向曹婆,嚴肅道:“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其實本來不是什麽大事?”曹婆洗了洗手,此時已經沒有了麵對帝王時的驚恐之色,而是一派嚴肅地醫者臉孔道:“她的症狀原本不太嚴重,初經來時應該有痛經的症狀,輕微的宮寒,當時隻需調理就可,但是在該調理的時候沒有那麽做,有人暗地裏給她下過藥,是不利於懷孕的,而且這味藥還加重了她宮寒的症狀。這一年來又一味地強用補藥,沒有真正對她的身體下對症,兩相一衝,熱燥之下寒意更重,所以才一直無孕,若是再拖過明年,隻怕她今生是懷孕無望了。”


    皇宮裏從來不缺這種戲碼,曹婆也見慣不怪,隻是那個下藥之人還是沒敢下重手,不然荀真隻怕一早就能判定無法懷孕。


    荀真的手緊緊地攥緊宇文泓的手臂,有條件這麽做的隻有一個人,楚嬤嬤的身影立時浮現在她的眼前。


    恰在此時,屋外有人輕聲喊,“有人嗎?”


    ------題外話------


    很感謝送票票給某夢讀者!


    138章至142章有一次修改,訂閱過的親們可以迴頭去看一看。


    不好意思,本來以為可以早上更的,但是修文修到了天亮六點鍾,某夢實在撐不住了,要去睡一睡,所以更親才會晚了,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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