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對柳心眉的質問視而不見,掠過她就著小太監推開的殿門邁進去,這柳心眉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了?他在私心裏不禁嗤之以鼻,他的小女人還從來沒有這樣質問過他?她憑什麽在他的地盤上叫囂?


    今兒個才是新婚第一天,他就給臉色她看,柳心眉的怒火一時間高漲起來,忘了眼前這人不是她能質問的,急步衝進去一把抓著他的衣袖,揚聲道:“你給我說清楚?”昨兒個洞房之夜他是不是去私會荀真那個狐狸精?她的心頭突然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夠了。”宇文泓冷聲吼道,眼眸冰冷地將被她拽著的衣袖抽出,“一大清早的你發什麽瘋?孤本不想與你計較,可你現在倒是越發得瑟了,孤待會兒還要早朝,你準備在東宮裏大吵大鬧嗎?然後讓父皇母後前來看你這新婦潑辣的嘴臉?若你不怕丟人,那盡管試試。”


    柳心眉的手停在半空中,臉色潮紅起來,他怎可以這樣說她?他與她是夫妻,是要一輩子榮辱與共的夫妻啊,斜瞄了一眼他身上的太子朝服,這才驚醒他們雖是夫妻,但更多的還是君臣,她被怒火衝昏頭腦了,正要上前去道歉一番,為自己挽迴一些顏麵。


    門外又有腳步聲傳來,孫大通偕著笑靨盈盈的顧清蔓走進來,顧清蔓有些愕然地看了眼柳心眉,按足禮數地微微一福。“太子妃娘娘好早,妾身仍道娘娘昨兒夜裏辛苦了仍未起床呢?”


    聽到這暗含揶揄諷刺的話,柳心眉端著正室的風範看著顧清蔓,打死都不會主動說太子殿下昨兒夜裏沒在她那兒過夜的事情。


    一旁正給宇文泓布早膳的孫大通笑道:“殿下,今兒個這早膳是顧夫人親自準備的,老奴看到她在小廚房裏時都嚇了一跳,想著賢妻良母當如是。”為顧清蔓說了幾句好話。


    柳心眉的臉一黑,顧清蔓急忙上前去給宇文泓問安,看來塞給孫大通的紅包還是管用的,“妾身想著殿下要上早朝,所以自作主張地就去準備了,還望殿下不要怪罪,給臉嚐嚐?”


    宇文泓隻是隨意地舀了一匙粥,顧清蔓比柳心眉要懂事得多,哪曾想到那高傲名滿京城的顧家才女居然會洗手做羹湯?隻怕說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瞥了一眼柳心眉氣紅了的臉,一派雍容尊貴地笑道:“不錯,孤許久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早膳了,想不到身為才女的你也能有如此好手藝,實在讓孤驚歎不已。清蔓,你辛苦了,起來坐下陪孤一道用早膳。”


    顧清蔓眼裏頓時盈滿驚喜,沒有再三推辭,而是應了聲是,落落大方地坐下來,接替孫大通給宇文泓布菜,笑著說吃哪樣對身體好,可以提神之類的話。


    柳心眉看著這急轉直下的劇情,手裏的絹帕已經被她扭得變了形,好一個清高自傲的顧清蔓,居然如此低聲下氣地服侍男人用膳,以前真沒看出來?此時她哪裏還記得荀真,隻有這顧清蔓才是她最大的敵手。


    深唿吸一口氣,她蓮步上移走近兩人,收起自己心裏的委屈與怒意,屈膝道:“殿下,剛剛都是妾身的不是,因擔憂殿下的安危,一時間說錯了話,還望殿下不要與妾身計較?”


    宇文泓像是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笑著與顧清蔓攀談,顧清蔓這人雖然有幾分愛裝,但那博學的知識倒是柳心眉等大家閨秀也比不上的,稱之為才女倒也實質名歸。


    孫大通等一幹太監都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而餐桌上的兩人相談甚歡,惟有柳心眉這新上任的東宮正妃一臉尷尬地蹲在原地。


    顧清蔓看著柳心眉這尷尬的處境,心裏別提多高興了,隻會拿正室二字來做文章,並不顯得她柳心眉高杆,待時間差不多,宇文泓用罷早膳之後,方才道:“殿下,不知太子妃娘娘做錯了何事?殿下不如給個臉麵妾身,讓太子妃起來,地上涼。”


    “再涼也凍不壞她的身子。”宇文泓冷哼道。


    “殿下,妾身與娘娘都是初初入東宮,總有不知曉之處,所以做錯了事情也在情理當中,還望殿下給個恩典。”顧清蔓趕緊起身行禮,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


    宇文泓親自扶了顧清蔓起來,然後板著臉朝柳心眉道:“今兒個若不是清蔓為你求情,孤不會輕饒了你,既然你是東宮的太子妃,就要有太子妃的樣子。”隨後吩咐孫大通準備轎輦,準備出發去上早朝。


    柳心眉暗暗咬緊銀牙,隻不過說錯了一句話就要受到他這樣的懲罰,原來皇家無夫妻,待宇文泓離去後,雙眼狠狠地看向顧清蔓,由白荷扶著緩緩起身,“顧夫人,本宮無須你如此‘好心’。”


    顧清蔓也不在意她此刻滿臉的怒意,輕笑道:“娘娘言重了,清蔓與你一樣都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自當守望相助,一團和氣。”扶著宮女的手屈了屈膝準備離去,然後似想到什麽,又迴頭道:“對了,妾身都忘了說,娘娘昨兒夜裏獨守空閨,隻怕睡得不安穩,還是趁現在迴去補補眠才好。”


    柳心眉聞言,臉上大怒,宇文泓沒進她房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嗎?“顧清蔓,你不要得意,殿下要守孝,也未必見得會進你的房。”


    “那就不勞太子妃娘娘掛慮了,起得早為殿下準備早膳,妾身這會兒正困著呢,得迴去補補眠。”顧清蔓輕笑著轉身離去,位子還沒坐穩,就準備囂張,這柳家姑侄不愧是一家人。


    柳心眉黑著臉看著顧清蔓在宮女的攙扶下離去,那背影看得她牙癢癢的。


    天色大亮後,荀真也微微轉醒,對於東宮一大早的明爭暗鬥,此時的她卻是不知曉的,微微伸了個懶腰,感覺到頭有些痛,而身體酸痛不已,這感覺像是?


    頓時,她驚醒地坐起身,感覺到身上一涼,低頭一看,此時滿臉震驚,頭更痛起來,輕揉了揉額角,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麽事?她到底和誰狠狠歡愛了一場?


    與宇文泓纏綿的一些細節此時無限放大在腦海裏,她原本以為隻不過是一場春夢,現在看來他真的來過,在那個名正言順的洞房之夜,他不是與柳心眉被翻紅浪,而是來找她共度春宵,頓時心裏漾滿了暖意。正要下床穿衣服,看到蔣星婕與燕玉二人端著膳食進來,她掀開帳幔的手就是一頓,縮了迴來,拿被子蓋住身子。


    蔣星婕道:“司製大人起來了嗎?屬下端來了醒酒湯與早膳,太子殿下吩咐要讓司製大人……”


    燕玉趕緊空出一隻手拉一拉蔣星婕的衣袖,暗暗使了個眼色,她這樣說讓司製大人的臉往哪擺?


    蔣星婕這才醒悟自己一時間說錯了話,遂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帳幔後的荀真。


    荀真心一驚,猛敲了敲頭殼,昨天喝醉後她到底出了什麽洋相?不但主動發了瘋般地纏著宇文泓要了一次又一次,還讓人窺去她的秘密?定了定神,“你們放到桌麵上,我梳洗過後自會去吃,你們先出去吧。”


    蔣燕二人這才屈膝行了一禮退了出去,荀真等到門關上後,這才下床,顧不上那些吃食,轉身到銅盤前濕了巾帕,絞幹後,擦拭身上的痕跡,果然喝酒就會誤事。


    昨天夜裏她八成就像一個貪得無厭的欲女,不知道宇文泓被她折騰得成什麽樣?想到楚嬤嬤教過的房事養生學,隻怕這位尊貴的太子殿下起碼有兩天不適宜再行房。


    收拾妥當後,穿上衣物,她這才坐下吃早膳,喝下醒酒湯,想到蔣燕二人,頭又更痛了,忙喚她們進來。


    蔣燕二人一進來忙行禮,不敢抬頭看荀真。


    荀真看了眼外頭新挑的幾名女史已經依時前來侍候了,因為宇文泓的原因,她一反常態地沒留太多人在此過夜,隻將蔣星婕與燕玉二人留下,其他的人仍住在原處,隻需早上過來即可。


    燕玉人機靈,一看荀真的臉色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不待她吩咐趕緊起身將房門掩上,果然得到荀真讚揚的一視。


    “昨兒……夜裏,你們……是不是看到我與太子殿下在一起?”荀真很是艱難地才把這句話說出來,但最後她的神色已經不是尷尬,而是嚴肅起來。


    蔣星婕道:“屬下不會隨便亂說的,司製大人放心。”


    燕玉卻是道:“司製大人,屬下已經發誓效忠司製大人,斷斷不會食言而遭天遣,司製大人能得太子殿下的寵愛那自是司製大人的造化,屬下又豈會壞事那般不識趣?隻是太子新娶了正妃,司製大人還需小心應對才是。”


    這是燕玉自從到了荀真這兒伺候以來說過最長的一段話,荀真的眉毛一挑,這丫頭雖然平日話不多,但是那見機行事的機靈勁兒倒是勝過蔣星婕,果然不愧曾是官家女出身,知道她與宇文泓的關係越親密,她們將來能得到的好處就越多。


    “那就好,我也不是信不過你們,但正如燕女史所說,現在太子仍未登基,我與他之事不宜傳遍後宮。”荀真嚴厲地吩咐道,現在不是羞怯自己與人歡愛之事被人瞧了去,而是妥貼善後。


    不過看來不用她操心,宇文泓那廝早已敲打過了,也是,他今後到她這兒的次數肯定更多,也是適時地讓這兩人知曉,隻要拿捏得住她們,也就不怕她們耍詐。


    因為昨兒是太子的大婚,所以尚工局的一眾宮女都起身較晚,並沒有人對荀真的晚起有過多的猜疑,還沒進去,就聽到有東宮的太監過來傳話,說是太子妃娘娘要召見荀司製。


    荀真點了點頭,朝溫妮交代了幾句,這才出去,一路上同行的還有莫華依,自從上迴的事情後,這莫華依看似老實安份下來,對荀真也不再出言挑釁。荀真非但沒有放心,反而是暗暗地防上了,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與莫華依兩人絕不可能因為揪出一個王穎而和解。


    “太子妃傳你去有何事?”荀真朝身後的莫華依問道。


    “隻是皇後娘娘讓我送些新做的珠釵給太子妃,正好司製大人也要過去,屬下就厚著臉皮一道同行。”莫華依狀似不疑有他地道。


    “哦,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不然您以為是什麽事?司製大人,我們以前是有些齟齬,但您沒必要對我有那麽多的防備之心。”


    “華依,你想得過多了,最近七皇子好嗎?”荀真隨口道。


    莫華依停了下來,這荀真的感覺真是靈敏,但也別將她當成傻瓜,看了眼同樣停下步子的荀真,“司製大人問錯人了,屬下與七皇子沒有私交,如何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司製大人這話若被別人聽去,別人會誤會的。”


    “我那不過是隨口之言,一句話竟換來你那麽多句,隻是見你以前來往馮貴妃的宮殿次數頗多,所以才會好奇一問。”荀真笑道,而且朝她傾近,“你袖子裏還有一方七皇子的手帕,不是嗎?”


    莫華依的臉色蒼白了一下,這麽私密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幹笑了數聲辯說沒有,是荀真多疑而已。


    荀真笑了笑,若不是有次無意中看到她拿出來緬懷,她也不會知道她對宇文淳的感情會那到深,女人為了愛情都會不顧一切的,這莫華依每每一看到小球兒都會是一副恨不得將它吞吃入腹的嘴臉,所以這人還是須防一防。


    隻是可惜荀真此時已經隱隱地猜到了一些端倪,但卻沒能在最短的時間裏猜到背後的真相,所以往往事情也就在差了那麽一點點而功虧一簣。


    莫華依這迴不敢亂說話,而是小心謹慎地走在荀真的身後,荀真在變,她又何嚐不在變?至少她懂得收斂的道理,這都是從荀真的身上學來的。


    荀真與莫華依到東宮正妃的居所之時,正好見到柳心眉正斜躺在軟榻上由宮女侍候著。


    柳心眉一看到荀真,嘴角就是一彎,看到她中規中矩地行了禮,臉上這才微微一笑,終究她還是贏了她,隨意地看了眼莫華依送上來的珠釵,著白荷收了起來,打發掉莫華依等人到門外去。


    屋子裏隻剩下她與荀真二人,一站著一坐著,竟成了天然的溝壑。


    “荀真,我找你來也是明人不說暗話,昨兒夜裏太子是不是在你那兒過夜?”柳心眉始終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不弄明白她寢食難安,孫大通是撬不開的蚌殼,而東宮的小太監,目前她還使不動,所以惟有在荀真這兒找答案。


    荀真看著她那一臉認真的表情,其實若那個人不是宇文泓,而是別的男人,稟著站著說話腰不疼的原則,她還是同情柳心眉的遭遇。新婚之夜夫婿在別的女人那兒過夜,確實有幾分酸楚,可此時她沒有那麽泛濫的同情心,隻有一心捍衛自己男人的態度,“其實太子妃已經得到了正妃之位,又何必在意那麽多?太子殿下在哪兒過夜是太子殿下的抉擇,太子妃管過界隻怕太子不喜。”


    “這麽說,他昨夜是去找你了?”柳心眉趕緊拉著她的手道。


    荀真道:“太子殿下要到哪兒過夜是太子殿下的自由,太子妃雖名為正室,但這皇宮裏隻有成王敗寇,是不是正室從來不是那麽重要。”


    柳心眉臉上的血色盡褪,荀真這話她聽不進去,她休想讓她放棄自己的權益,此時她恨恨地看著荀真,眼前這個女子奪去了本屬於她的洞房花燭夜,這口氣如鯁在喉,她舉起手來欲扇向荀真。


    荀真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眯著眼道:“太子妃,荀真也不是你能想扇就能扇的,太子妃不如權衡再三再做定論?”使勁將她的手甩出去,“若太子妃沒別的吩咐,荀真告退。”


    柳心眉的臉陣紅陣白,荀真的話意她明白,若那一巴掌打下去,她隻需向宇文泓哭訴幾句,隻怕她今後在東宮就難以立足,而這兩人苟且的關係她又不能大聲嚷嚷來毀了宇文泓的前程,真真是左右為難,“你休想走,荀真,你倒是一隻狐狸精,本宮哪裏得罪了你,你竟連本宮的丈夫也不放過?”


    她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來遣責荀真,“若是有點廉恥之心的人哪會這樣與男人上床尋歡作樂?荀真,你別讓我瞧不起你。如果我是你,羞也羞死了,還不趕緊挖個地洞鑽進去?”


    如果是在一年多之前,柳心眉這幾句話會讓荀真臉色蒼白,感覺到羞恥難當,但是經過了這半年多來與宇文泓水浮交融的感情,她已經不後悔與宇文泓的這一段情,此時,她臉色如常地道:“太子妃,你這話打擊不了我,如果說我與你之間誰才是介入者的話,那個人是你不是我,我與他有情在你們成婚之前,所以我沒有負罪感。”


    荀真這刀槍不入的樣子出乎柳心眉的意料,“既然你這樣不聽勸,他日你別怪我心狠手辣,太子是我的男人。”最後她挑眉宣言。


    荀真微微一躬身,轉身就離去,這真是一段毫沒意義的對話,柳心眉說得再多再狠又有什麽用,究竟宇文泓是誰的男人這一點早已毋庸置疑,她何必與她逞口舌之快?


    柳心眉狠狠地捏緊拳頭,鮮紅的指甲掐進肉裏,鮮血從手掌心處流了出來,一旁的太監尖叫一聲,“娘娘,您的手流血了……”


    “不礙事。”柳心眉冷道,看到這太監細心地給她包紮,想到在東宮若連一個親信也沒有,那如何行事?孫大通與她有隔閡,並且他似乎收了顧清蔓那個賤人的好處,更不可能投靠她,狀似隨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個小太監大吃一驚,但隨後意識到這是自己上位的好時機,笑著道:“奴才叫秦小春,這是進宮後孫公公給起的名字……”


    此時的荀真走在東宮的迴廓裏,這邊宮殿她幾乎沒有涉足過,遠不如前方的正殿那一塊來得熟悉,“荀司製,慢步。”


    荀真聽到這喚聲,皺眉轉頭看向那緩緩走近之人,竟是顧清蔓,微一躬身,“顧夫人喚住荀真有何吩咐?”


    顧清蔓這迴沒有了上迴與她說話的高傲自信,竟平和了許多,看來經過這一段時間,這昔日的才女已學會暗斂鋒芒,隨手揮退一眾宮娥,包括莫華依等人,親熱地拉著荀真的手一轉彎漫步在金黃的落葉當中。


    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偷聽窺視,這才道:“上迴清蔓說話多有得罪,荀司製不要與我計較,我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清蔓不是太子妃,不會說些要求荀司製離開太子殿下的話,這不切實際,其實男人有幾個女人很正常,反倒是太子妃沒有瞧清。荀司製,既然太子妃於你於我都不是善茬,那我們何不聯合起來抵製她?”


    荀真看著顧清蔓平和溫柔無害的笑容,如果說柳心眉是一把出鞘的劍鋒利無比,那這顧清蔓就是那暗藏的匕首,陰狠毒辣,於她來說兩個都不是好相與之人,尋思了一會兒,“顧夫人太看得起荀真了,荀真自知隻是一介宮女,顧夫人與太子妃如何相爭都與荀真無關,荀真隻想平安度日即可,顧夫人,荀真告退。”


    荀真將手抽迴,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顧清蔓急忙拉住她的手臂,“荀司製何必一口就拒絕了呢?清蔓要求不高,隻求荀司製在太子殿下的枕邊為清蔓吹吹風即可,隻要一月之內,太子來清蔓這兒過上幾夜,清蔓就滿足了,荀司製一月當中總有幾日是不方便的日子吧?”


    她都已經將姿態放得這麽低了,荀真難道還要拒絕她這個有力的同盟者?


    荀真抽迴手臂,“顧夫人,太子殿下又豈是小小的荀真能指揮得了的?顧夫人這樣說,豈不是讓荀真與太子心生間隙?怒難從命。”


    顧夫人這算盤倒是打得精妙,比起柳心眉的一味高壓,這顧清蔓倒更是能忍,她又不是傻子,豈會去提這些個事?一來違心,二來她不想卷入東宮這些個爭鬥當中,獨自穩坐釣魚台豈不是更妙?


    顧清蔓的眼裏狠光一閃,這荀真竟是油鹽不進之輩,試圖用最後一招打動她,“荀司製,你能保證你不懷孕嗎?宮女是沒有資格獨自撫養孩子的,不管是特殊宮女還是你們這群六局宮女,如果你同意與我聯手,他日我必將你所出的孩子視如己出,絕不苛待。”


    荀真聞言,步伐頓了頓,顧清蔓這話讓她的心略微動搖,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如果借由與顧清蔓打好關係,將來她的孩子也許能有個好歸處,但是,隻要一想到宇文泓與別的女人在床上纏綿的景象,她的心就絞痛起來,她不想為那樣的他生孩子,再說,他答應過她將來會為他們的孩子著想,思及此,她繼續前行。


    顧清蔓原本心中一喜,但是又看到她不停腳地前行,麵色瞬間變得難看。


    有了妃嬪的東宮竟是如許陌生,荀真突然心生感慨,莫華依等人已經被她先前遣迴去,而她自己竟然兜兜轉轉地往正殿而去,隻要見到他,她就會安心幾許。


    剛一進門,就見到一楊姓的側妃正給宇文泓磨墨,遠遠地看來就像那紅袖添香一般,這妃子有著一雙大眼睛,身材頗高挑,看來與她年齡相當,而宇文泓倒是與她說笑了幾句,那樣子遠遠瞧去頗為琴瑟和諧。


    荀真竟怔在原地,這大婚了果然就是不一樣,處處有美女相伴,時時有美女侍候,還名正言順,不像她無論如何相伴都隻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存在。


    她突然不想進去了,一個柳心眉,一個顧清蔓,再加上這楊側妃,還有其他不知多少個女人在他的身邊轉悠,突然覺得心很累,昨夜的歡情似乎隨風消散了,她竟沒吭聲也沒等他發現,即轉身離去。


    宇文泓似感覺到她的氣息,抬頭看了一眼大門卻沒看到熟悉的紫色身影,濃眉一皺。


    “殿下,可是妾身侍候得不佳?”楊側妃有些驚惶地道,之前還和顏悅色的太子,現在卻是一副歡顏不展的樣子,由不得她心生不安。


    “沒有,你先迴去吧。”宇文泓淡道,“孤還要處理政事。”


    “那……妾身告退。”楊側妃行禮退下,拚命地迴想自己可有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


    “孫大通。”宇文泓在內殿大聲喊道。


    而外麵剛剛處理完事務的孫大通趕緊進來,“殿下宣奴才有何吩咐?”


    “荀真可有來過?”宇文泓道。


    “這……老奴不知,老奴現就去查。”孫大通急忙往外跑,今兒個一眾妃嬪入住,他忙到現在都還沒打點清楚,所以倒是忽略了來東宮走動的人。


    宇文泓想想不妥,如果她來了沒有理由不過來見見他,在他的認知裏昨夜一夜的纏綿已經將他的態度表明了,她沒有理由不安,思及此,他揚手道:“孤隻是隨口一問,你退下去吧,不要將這事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


    孫大通趕緊稱是,也沒將此事放在心裏,要忙的事太多了。


    荀真落寞地迴到了尚工局,看著那棚架,拈起繡花針這才覺得心裏平靜不少,隻要不去想就好,這隻是……她的多心而已。


    但是愛情,從來就是讓人患得患失的,從而癲狂沉醉,一如荀真,一如莫華依。


    接下來的日子,宇文泰迷於長生之道,一般的國家大事竟也開始撂下不理,一並移交給太子主事,惟有將兵權牢牢抓住不放,所以宇文泓肩上的擔子突然加重起來。


    他竟連夜裏去找荀真的時間也沒有,而顧清蔓繼續發揮她賢妻的優勢,就連柳心眉也學會對宇文泓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一套,東宮的正妻小妾都各顯神通,這讓宇文泓不勝其煩,朝孫大通下死命令,沒有他的通傳誰也不許進來打擾他。


    荀真忙著打點帝王秋獵出行事宜,與六局其他幾局的人交涉,竟也忙得很,而這日,她正在與尚寢局、尚服局的人協商,正事談完之後,有人竟八卦起來,“聽說沒有,東宮那兒正鬥得歡呢?”


    一提到東宮,荀真的心就揪緊,下意識地豎起耳朵,“東宮怎麽了?”


    “荀司製不知?現在宮裏的人都在看熱鬧呢,太子殿下現在竟然最寵愛的是顧夫人,大家稀奇不稀奇?真沒看出來這在選妃上不太出彩的顧夫人現在竟是最得寵的。”


    “我也聽說了,太子殿下召她陪夜的次數最多,反觀現在倒是柳氏太子妃落於下風,還有那楊側妃竟也獲得重憐幾次……”


    荀真突然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這些人的話竟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而手中的茶碗卻是一鬆,“咣啷”一聲掉到地上開了花,而她竟不知覺。


    “荀司製,荀司製,你快起來,莫不是被熱茶燙傻了?”有人急著道。


    荀真被眾人七嘴八舌地喚著,這才驚醒道:“啊?怎麽了?”趕緊跳離原坐位,任由粗使宮女進來將地麵打掃幹淨,看到眾人詫異地目光,尷尬地笑道:“我正想繡品想出了神,所以沒留意……”


    “這樣啊,嗬嗬,荀司製倒是能者多勞……”


    荀真笑了笑,這些帶刺的話她聽得就不少,哪會與這些人一般見識?況且她們除了小小的嫉妒一下,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經過上迴的大鬧,現在誰也不敢輕易向她挑戰。


    她迴到尚工局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而蔣燕二人正等著她迴來用膳,兩人一看到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都怎麽了?成啞巴了?最近的小宮女們沒惹事吧?”荀真笑道。


    “都好,隻是司製大人有沒有聽到宮裏的流言……”蔣星婕快人快語。


    燕玉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拚命使眼色讓她不要亂說話惹荀真不快,太子殿下自那天夜裏出現之後竟再也沒來過,司製大人嘴裏不說臉上的神情又瞞得住誰?


    “好了,都說是流言了,哪裏當得真?”荀真勉笑道,“趕緊用飯,我肚子餓了。”


    “哦,好……”


    蔣燕二人見荀真似乎沒放在心上,這才暗鬆一口氣。


    荀真的心情是低落的,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每每夜裏都會輾轉反側,希望那個人能突然出現給她帶來驚喜,但每每醒來時卻是看著無人眠的另一半枕頭失了神。


    宇文泓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趴在八仙桌上睡著了,那睡容上的眉頭一直是皺得緊緊的,可見心中有著無盡的心事,本來以為她會來找他的,哪裏知道她竟一次也沒來?


    歎息一聲,他彎腰將她抱起來準備放到床上去睡的,八仙桌上的一張紙卻翩然落地,他順手執起來一看,上頭有著娟秀的字跡,這是她寫的: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思。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夜半明時。


    這一首《蟾宮曲春情》赫然紙上,小女人想他了,卻沒有明言。


    他低頭在她那帶著哀思的睡容上輕輕一吻,抱著她迴到床上,看來她這段時間與他一般都累得很,竟不忍心吵醒她,隻是緊緊地抱著她的柳腰沉沉睡去。


    這是他這段時日睡得最為安寧的一覺。


    天色放亮,荀真翻轉了幾下醒了過來,鼻端似乎聞到男人熟悉的味道,急忙睜眼看去,空空如也的大床隻有她一人,哪裏有什麽人影?


    自嘲地一笑,看來她是又產生了幻覺,看了看自己齊整的衣衫,若他來過,又豈會不動手動腳一番?搖了搖頭,昨兒夜裏不是一時犯困趴在桌上,怎麽到床上睡去了?


    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收拾八仙桌上散亂的紙張時竟不見了昨日寫的那一首《春情》,找了找,沒找著,看了眼半開著的窗戶,窗外的秋風正吹得歡,竟連屋裏也有風兒進來,八成是被風卷走了。


    她也沒放在心上,整理了一下儀容,換下皺巴巴的衣物。今兒個就要隨皇帝去秋獵,據那什麽國師明陽真人的推測,靈狐出現的地方竟是離皇莊非常近的一處皇家圍場。


    漢白玉鋪就的宮門前,秋風獵獵,皇家的旗幟在風中飄揚,看起來是那般的威儀肅穆。


    宇文泓親自攙扶著宇文泰坐上那帝王出行的皇輦之上,一進到車裏就聞到檀香味,盤龍合蓋鏤空三足鼎內一股暖流湧來,而還沒入冬就穿得一身厚的宇文泰唿吸了一口暖氣,全身的血液方才流動起來。


    “太子,你下去吧,這兒有國師與玉妃伺候即可。”宇文泰道。


    宇文泓看了眼明陽真人,父皇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喜怒不定,還是不要惹怒他為妥,遂恭敬地行禮告退。


    而此時的七皇子宇文淳卻站在皇莊的高山上,看著那山腳下的秋之敗相,俊美無儔的臉龐上有著肅殺之氣,流光溢彩的眼睛明暗交錯,“終於來了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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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送票票給某夢的讀者們!


    還有一會兒就是端午節了,祝所有的親們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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