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軒如獲得甘泉一般,輕喃一聲:“真兒……”


    安幸公主聽到這聲叫喚,動作一窒,荀真,又是荀真,她的臉上因為嫉恨而扭曲起來,那個長相平庸的女人有什麽好?他為什麽就看不到她的好?越是妒恨她想要得到他的決心就越強烈。


    即使得到他的途徑不是那麽光明正大,但總有一天她要他真的愛她,此刻,她的眼裏盛滿必勝的信心。


    一把將偏殿的門推開的荀真看到的正是這一幕,架子床上居然是高文軒與安幸公主,震驚過後,滿眼焦急,文軒哥哥怎麽會跟安幸公主做這檔子事?


    若是讓別人知曉,文軒哥哥是要掉腦袋的。


    顧不得思慮那麽多,她衝上前去趕緊把壓在安幸公主身上的高文軒拽起拖到床下,那粗重的身體讓她甚是吃力,看到高文軒臉色紅的非常不自然,猛拍他的臉,“文軒哥哥,你醒醒?”


    “真兒?”看到他的手似要攀到她的身上,不知安幸公主給他吃了什麽藥?她惟有下一劑猛藥,使出吃奶的力氣摑到高文軒的臉上,意圖將他摑醒。


    正閉上眼睛等著高文軒動作的安幸公主,身上一涼,荀真的聲音響起,睜開眼,看到荀真正拍著高文軒的臉,她抓住衣物遮蓋在自己的嬌軀上,怒道:“荀真,是你?你又要來破壞本宮的好事?來人,把她給本宮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荀真也氣極地迴道:“公主殿下乃金枝玉葉,做下這種事實讓人不恥,若你與文軒哥哥兩情相悅,那還情有可原,但你明知文軒哥哥不喜歡你,卻用這種手段想要得到他,實在可恥。”


    高文軒被荀真使力拍打了好幾下,迷蒙的雙眼恢複了些許清明,抬眼看到床上的安幸公主衣衫不整,心下一驚,趕緊把掉在地上的衣物穿上。“安幸公主,你怎在這兒?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安幸公主狠瞪了一眼荀真,然後慢慢地下床,看著高文軒忙著整理衣衫,“高文軒,你侵犯了本公主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你要對本宮負責。”


    荀真看不慣這個女人這樣誣賴高文軒,“公主殿下憑什麽說文軒哥哥侵犯了你?”


    安幸公主不看荀真,隻是兩眼緊盯著高文軒,手一鬆,讓那僅遮住嬌軀的衣物落地,她的身上布滿吻痕,一目了然,“高文軒,這就是你在本宮身上製造的痕跡,現在你還要矢口否認?”


    看到高文軒錯愕,她上前兩手輕撫著他的俊臉,吐氣如蘭地道:“文軒,你的藥效還沒有抒發,今夜本宮是你的,明兒本宮就讓父皇為你我賜婚,可好?”媚眼如絲地挑逗著他,就不信他會無動於衷。


    高文軒很想要推開她的手,但是體內的藥力占勝了理智,行為漸漸有失。


    荀真見狀,忙上前一把撞開高文軒,“文軒哥哥?”


    身體跌到地上一疼,高文軒眼裏的迷離又消失了,猛搖著頭,抬眼看到安幸公主不忿地欲對荀真不利,他心驚地起身推開安幸公主,抓住險些要掉到地上的荀真,“真兒,你沒事吧?”


    “文軒哥哥,我們快走,這兒不宜久留。”荀真抓著高文軒的手臂就要離去。


    “不準走。”安幸公主忿恨地看著荀真,目光一轉,受傷地看向被拉著的高文軒,“高文軒,你為什麽要這麽傷我?我一心一意地對你,你卻夥同這個賤女人這樣對我?”


    她放下公主的尊嚴,到頭來得到的卻是這麽一個結果,她不接愛!絕不!


    “你那不是愛,而是占有欲。”荀真怒道,“愛不應該用卑鄙的手段來獲得的。”


    “安幸公主,你使出怎樣的手段,我也不會愛你。”高文軒毫不留情地道,身體的熱度一陣一陣的,他的清醒估計持續不了多久,還是趕緊走才是上策,反手拉著荀真欲離去。


    “來人——”安幸公主歇斯底裏地喊道,心有多痛,她的喊聲就有多痛。


    高文軒推開擋路的她,看到她跌坐在地上,眼裏一點憐香惜玉之情也沒有。


    荀真跑了兩步,迴頭看到她難過的樣子,“安幸公主,你不用喊了,外麵不會有人進來,除了我之外,也不會有人看到你與文軒哥哥這一幕。你若愛他,就該拿出真誠實意來打動他。”


    她言盡於此,聽不聽就是她的事情。


    果然,這個賤人與高文軒跑出去,卻連一個宮人也沒有出現,不知那賤人用了什麽法子讓宮人都消失不見?安幸公主跌倒在地,咬緊嘴唇想到,兩眼陰狠,荀真,本宮不會放過你的,絕不。


    整座寢宮都是靜悄悄的,宮人都被人打暈了,荀真朝宇文泓派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侍衛點點頭,看到侍衛閃身不見,這才扶著腳步有幾分蹣跚的高文軒。


    “文軒哥哥,你還好吧?”她憂心道。


    高文軒感覺到熱度上升,被晚風一吹方才覺得舒服一些,但這裏不宜久留,逞強道:“沒事,我們走吧。”


    荀真看到他的樣子很是勉強,不知安幸公主給他吃了什麽藥?


    兩人沿著牆根盡快地離去,背後那座靜悄悄的寢宮被孤獨地留在夜色中。


    離那座宮殿有點遠之後,高文軒體內的熱度不降反升,他的步子淩亂,兩眼開始迷離起來,想要壓抑下那股熱氣,卻是得到反效果。


    扶著他的荀真感覺到手上一重,看到他跌坐在地上,急道:“文軒哥哥。”


    “沒事,我沒事。”高文軒仍逞強道。


    荀真的聲音聽在他的耳朵裏如仙樂一般,而那在星子下的麵容似在對他微笑,“真兒,我真的好喜歡你……別走,真兒……”他的手突然朝荀真而去,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


    荀真怔了怔,這似乎給了高文軒以鼓勵,他迷離的眼裏滿是她的身影,站起低頭想要吻上她的朱唇,大手更是扣住她的手腕不放。


    熱氣噴在臉上,頓生搔癢,荀真清醒過來,看到那離她很近的麵容,心下叫糟,文軒哥哥到底吃了安幸公主什麽藥?頭一歪,避開他的吻,“文軒哥哥,你清醒一點。”


    高文軒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喊聲,或許是長久以來的願望在心底的發酵,又或者是藥效的控製,更或者是他借著這藥效想要償了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此刻,他不想停下來。


    潛意識裏仿佛知道,隻要錯過今天,他再也不能親近她。


    荀真倒吸一口涼氣,使勁掙著雙腕,不停地說話刺激他,可全部都不奏效,這不是她認識的文軒哥哥。


    她越是掙紮,高文軒越是起勁,那勁頭之大讓她的掙紮形圖虛設。


    他不能再等了,鬆開她的手腕,看到她退開,一把抓迴她,使勁撕開她身上的外衣,露出裏麵的中衣,他的眼裏突然一亮。


    “不——”荀真喊道,高文軒的眼睛如發光一般越發不正常,忙發出暗號,這是宇文泓教她的,若有危急一定要讓暗衛出來保護她。


    這樣的文軒哥哥太可怕了,荀真的眼裏終於有了恐懼之色,心下越害怕她就越冷靜,想到上迴學的那一招,她的動作放鬆。


    高文軒以為她不會再反抗了,此時隻想著一親芳澤,低頭隻想親近那令他神牽夢縈的女孩,一償多年夙願。


    荀真卻是一擊即中,果然看到高文軒的臉上痛苦地抽搐。


    因為疼痛,高文軒的臉色變得獰猙起來,現在的他猶如進入魔障一般,眼裏除了荀真竟是看不到任何的事物與人。


    荀真的身體脫離他的鉗製,不自覺地往後蹬退幾步。


    高文軒慢慢地向她而來,雙手似要再撲到她的身上,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盛怒盈滿心間,是誰敢壞他的好事?


    他迴頭朝那個人攻去,隻是那招勢一出瞬間就被人化解掉,被捉住的那隻手腕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朝那人下盤攻去,還沒碰到對方的身子,就被對方狠踢了幾腳。


    荀真狠狠地吸了幾口清涼的空氣,拉好自己被高文軒扯壞的外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文軒哥哥太可怕了,這一刻她對自己適才的魯莽深深的後悔起來。


    “啊——”高文軒的手似要被廢了一般地喊叫起來。


    這痛喊聲驚醒了荀真的意識,看到高文軒正被人抓著手腕一臉痛苦不堪,慢慢地朝那人看去,在忽明忽暗的星子下,那人的麵容是異常的熟悉,她忙起身奔向他,攬住他的腰,“您來啦?”


    “孤若不來,你豈不是要吃他的虧?”宇文泓冷哼一聲,本想著他的傷勢好了泰半,意圖給她個驚喜,這才朝尚工局的方向而來,哪知在路上聽到她的暗號,不待那名暗衛出現,即心焦地上前把那欲侵犯她的男人捉住。


    一看此人竟是高文軒?


    一想到他對荀真餘情未了,他的怒火就高漲一分。


    荀真自知自己理虧,若她不是想得太天真,以為高文軒不會再受那什麽藥所控,把暗衛遣走也不會有後來那一截事,不敢看向他責備的目光,正要說些什麽時,聽到高文軒痛苦的喊叫聲傳到耳裏。


    “殿下,您這樣是會廢掉他的手的,您快點鬆手啊。”她急著想去拉開宇文泓的手。


    “你還要為他求情?”宇文泓快要氣炸地看著她,這個男人差點要侵犯她,她居然還要為他著想?他的眸子裏滿是怒火。


    荀真顧不得他的心情,隻是急切地看著高文軒痛苦的表情,“殿下,他不是有意要侵犯我的,他隻是不知吃了什麽藥才會這樣的?是那安幸公主害他成這個樣子的。”她努力地為他開辯,不能讓他成為廢人。


    “荀真,你還可不可以再多說一點?”宇文泓是男人,又豈會不知道高文軒的情況?藥效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卻是他心底裏對他小女人的響往,不然不會任由自己迷失了理智,想到這裏,他捏住他的手腕處加深了一重力道。


    荀真心裏也來氣,他怎麽可以這樣?


    因而,她怒道:“殿下可不可以講講理,您怎麽可以這樣隨意判斷別人的對與錯?一如當年我撞到你的轎輦前那樣,不給別人一個辯解的機會?放手,我讓你快點放手,若你今夜將文軒哥哥的手廢了,那我絕不原諒你。”


    宇文泓定定地看著她晶亮眸子裏的絕決,她是說真的,不是玩笑話,為了一個意圖侵犯她的男人,她居然這樣絕決地與他說話,心口處一痛,終究是他用情比她多,所以她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踐踏他的感情。


    “荀真,這是你的真心話?”他冷道,那聲音似從九幽之下傳來,不帶一絲溫度。


    荀真定定地看著他冰冷的眸子,心裏不知為何疼痛起來?


    她會這麽說隻是想要他放開高文軒的手而已,低頭看到高文軒的臉因為痛楚扭曲起來,她的手更是想要掰開他捏住高文軒的手,“是的,殿下,您也講點理,文軒哥哥並沒有侵犯到我,而且他是無心的。”


    宇文泓突然伸手將荀真拉近自己,冰冷的唇吻上她的紅唇,帶著懲罰的力度,是他過於縱容她了,讓她敢於這樣大膽與他說話?


    這個吻一點也不美好,帶著幾分粗暴,與往日的溫柔大相徑庭,她掙紮起來,情急之下,她咬破他的唇角。


    “你咬孤?”宇文泓雙眼微眯地看著她,鬆開她的唇,伸舌舔了舔被她咬破的唇角,周身滿是危險的信號。


    荀真卻是桀驁不馴地看著他,看到高文軒的手已經呈起出紫紅色無力地垂了了下來,聽到他骨頭被捏的的“卡嚓”響,若再任由他施勁下去,從今往後他這隻手就將沒用了,“殿下,別讓我恨你。”


    她的話如刀一般劃過他的心房,他突然冷笑出聲,他趕來救她,而她去說要恨他?果然女人都是最無情的,眼前這小女人也不例外。


    兩人對峙了半晌,其間隻有高文軒的痛唿聲。


    孫大通看到有一隊侍衛要巡邏到此處,遂道:“殿下,有人要過來了。”


    宇文泓一把攥住荀真的手,然後使勁拖著高文軒往前走。


    他要幹什麽?


    荀真的眼裏突然盛滿駭色。


    臨近那湖水前,因為下雪的緣故,胡水已經慢慢地凝結成冰,此刻的湖水更是寒冷徹骨,平日裏人們怕滑倒,所以這裏一到冬天就無人願意接近。


    宇文泓不顧傷口處傳來的一絲絲抽痛,將高文軒的身子往那薄冰處甩去,薄冰突然被衝擊,斷裂開來,高文軒的身子瞬間沉到冰冷的水中。


    剛剛手上的疼痛襲來也沒能震迴他的神誌,隻覺得身體熱得很,此刻一碰上冰冷至極的湖水,冷熱一交替,他的神誌漸漸迴籠,有些莫名地看著岸上的宇文泓與張大嘴吃驚的荀真。


    宇文泓隻是冷冷地看著他,“高文軒,你中了媚藥,好好地任這湖水給你解了藥性吧。”轉頭看向孫大通,“你在這兒守著他。”


    荀真張嘴想要說話,宇文泓卻是粗魯地拉著她的手離去。


    “媚藥?那是什麽?”荀真不解地問,她沒接觸過這方麵的教育,所以乍聽之下並不是十分了解。


    宇文泓連頭也沒迴,隻是拉著她的手往東宮而去,“媚藥就是催發男女情欲的一種藥物,中者會不自覺悟地需求異性,高文軒的情況就屬於這一種,所以你今夜去救他的舉動很是魯莽,最後你險被他所侵犯也是你自找的。”


    荀真這才明了高文軒身上的異樣是從何而來,看到前麵之人的背影有著疏離之意,她三步並做兩步上前看著他,“您明知那不是他的錯,那您氣什麽?非要捏碎他的手腕骨?”


    “你不知孤在氣什麽嗎?”宇文泓伸手捏緊她的下巴,臉上的線條仍繃得緊緊的,這個小女人有氣死他的本事,思及此,他的手挾住她的腰,腳步加快地趕迴東宮。


    荀真感覺到他的腳程在加快,他這樣會扯裂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心下不免擔憂,但她真的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高文軒那件事她也沒吃虧給他,那他還要氣什麽?


    兩人迴到東宮內他的隱秘居所,他才將挾著的小女人往架子床上一拋。


    荀真的頭有點暈眩,頗狼狽地從床上爬起來,不滿地看著他,“太子殿下,您在搞什麽鬼?即使您對奴婢心生不滿,也無須這樣?啊——”


    宇文泓的唇突然壓下來,荀真在措手不及之時被他吻住,遂驚叫了一聲,他的吻還是那樣,充滿了侵略性與一絲絲殘暴,就像偏殿那次。


    “不……”她最終拒絕地猛然推開他,看到他一點愛意也沒有的眼睛,搖著頭縮到床角,“不,殿下,我不要這樣的愛撫,不要——”


    若他是溫柔的,是珍惜她的,那麽她很願意為他伸展她的嬌軀,可不應該是這樣的,此刻她的眼裏拒絕之意是從所沒有的強烈。


    宇文泓的嘴角冷笑一聲,兜了一圈還是老樣子,虧他真還為自己得到了珍寶,慢慢地朝她逼近,“你就是這樣勾引男人的嗎?”


    他出言侮辱。


    荀真的心一痛,不過是為高文軒的求情了幾句就惹來他這麽大的猜疑?這就是他所謂的愛,所謂的喜歡?


    如此不堪一擊。


    “原來我在你眼裏是這樣的?宇文泓,我算是徹底了解了。沒錯,今夜的危險是我招來的,但那是文軒哥哥,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才會覺得對他有所虧欠,所以才會一聽到他被人算計,我才會奮不顧身地前去救他,隻因為我想減輕一點內心的愧疚。”荀真噙著淚水把內心的委屈嚷出來。


    宇文泓怔住在原地看著她眼中的淚水,他隻是氣她對別的男人好,氣她為別的男人求情,所以才會口不擇言?


    “荀真……”他的手想要碰觸她。


    她卻是偏頭閃過,嘴角一翹自嘲道:“也算是慶幸終於讓我看清你,這樣充滿猜忌的愛我不要,殿下,你不是我要的男人,我要迴去了。”


    她把淩亂的衣服拉好,雖然有幾處破損了,但仔細地撫平,倒也不太看得出來,起身欲下床。


    “我們談談。”宇文泓皺眉拉著她的手道。


    荀真甩開他的手,瞪著他,“我們沒有什麽好談的,如果你連信任都吝於給我,那憑什麽讓我也去信任你?我與文軒哥哥是清白的,可你將來與你的後妃又豈會是清白的?你憑什麽來指責我?宇文泓,你這種愛我要不起。”


    宇文泓感覺到手上的溫度消失了,而那小女人卻是穿好鞋子一副準備離去的樣子,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他的心又一次慌亂了,不想也不願放她離去。


    他急忙下床從背後抱著她的腰不讓她走,“荀真,你真的不知道孤在生什麽氣嗎?看到你為了替他求情恨不得與孤絕裂,孤才生氣的。高文軒對你有想法,你不會看不出來。”


    “他存在我的生命中那麽久了,可你的出現才多久?”荀真迴頭看著他皺眉的樣子,眼眶含淚道:“移情別戀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到底想讓孤怎麽樣?”宇文泓冷聲道,他已經如此低聲下氣地解釋了,她還不滿足?


    他這個樣子讓她的心很痛,但是他的話已經造成了傷害,這讓她無以釋懷,“殿下,放手吧,天下的好女孩多得是,奴婢終究不適合待在您的身邊。”


    掙開他的懷抱,她福了福轉身離去。


    “荀真,迴來——”看著她頭也不迴地離去,他痛苦地大聲喚著她,想要舉步去追迴她,該死的傷口卻做痛起來,痛得他彎下腰來。


    聽到他在背後悲愴地唿喚聲,她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劃落下來,他的猜疑與不信任讓她望而卻步,原本那美好的瞬間與往事都消散了,背著她數次逃生的畫麵仍在腦海裏迴蕩,最後全部支離破碎。


    她頭也沒迴地離去,他卻痛得彎腰倒地,嘴裏喚著她的名字。


    為什麽會這樣?這究竟是誰的錯?


    荀真無精打采地繡著那件太子及冠禮服,看到這件衣服就會想起他,一想起心就會痛,就會在滴血,想到那天夜裏他那一聲痛苦而悲愴的喚聲,她的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轉。


    “荀真?”許悠加重聲音喚了她一聲。


    溫妮輕輕地撞了一下她的肘處,“真兒,尚工大人正在喚你?”


    “啊?”荀真這才迴地神來,看到眾人的目光都看著她,這是哪裏?她不是應該在屋子裏繡及冠禮服的嗎?


    當看到莫華依那冰冷嘲笑的目光時,她的麵容嚴肅起來,朝許悠彎了彎腰,“尚工大人,是屬下走神了,還請您責罰。”


    許悠狀似悠閑地茗著茶水,看到她的麵容略有憔悴,這孩子近段時日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往後要注意,下不為例。對了,太子的及冠禮還有三日就舉行了,你的袍服要完工沒有?”


    “還剩一些手尾,尚工大人不用擔心,不會誤了太子殿下的及冠禮。”荀真道。


    許悠這才點點頭,揮手示意眾人退下,獨留荀真在原地,“你最近是怎麽了?我看你總是一副精神不足的樣子,可是夜裏趕工趕得厲害?若是忙不過,可以讓莊翠娥幫你。”


    荀真勉強笑了笑,“真的沒事,等忙過了睡一覺就好。”


    許悠見她不肯說,她也不好再追問,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迴去,看來隻能私下給她熬一些補身的湯水。


    東宮的氣氛仍十分低迷,宇文泓的傷勢自那天夜裏裂開後,溫太醫又來上過藥,再三叮囑切不可再用力,需等傷好才行,可殿下現在在那兒練什麽劍?待會兒再弄開傷口如何是好?


    孫大通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殿下心裏在想什麽,他也略知一二,定是與荀掌製有關,私下裏他偷偷去請過荀真,可無奈那丫頭卻是怎麽也不肯再來見殿下,而殿下又逞強竟也不去尋她。


    看那丫頭的樣子過得也不好,這兩人互相折騰為哪樁?孫大通又一百零一次歎息。


    高文軒泡了一夜冰冷的湖水,那藥效才算過去,隨後自然是得了風寒,休養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床,今日一進宮處理了帝王吩咐的事情後就是朝東宮奔來,看到那在寒風中舞劍的人。


    “殿下?”高文軒喚道。


    宇文泓聽到他的聲音,手中的劍一抖,竟是斜斜地朝他的喉嚨刺去,看到他不閃不避地任他的劍指著喉嚨,就是因為他,他才與荀真鬧別扭的。“你這迴可是清醒了?”


    “殿下,那天是臣的錯,請殿下責罰。”高文軒跪了下來,對於那天他隱隱還有些記憶,尤其是憶及對荀真意圖不軌的那一節,他更是無地自容,即使他再愛她,他也決定要把她像妹妹一般對待,對妹妹做出那種事來,是他的不對。


    宇文泓看著那張憔悴消瘦的臉,還有那用紗布掛在脖子上骨折的左手腕,冷哼一聲,將劍甩給孫大通,“高文軒,那天若不是荀真攔著,孤想殺你的心都有。”


    “都是臣大意了才會上當。”高文軒後悔道,“若那天真的死在殿下的手下,臣也不會有怨言,臣做了該死的事……”


    宇文泓卻是憤怒地一腳踢向高文軒的腹部,高文軒頓時翻滾在地,“若不想孤再動殺你之心,就把此事爛到肚子裏,往後不許提也不許想。”


    高文軒很快又爬起跪好,此時麵對盛怒的太子,他理虧地端不起文臣的架子,“殿下,臣該死,即使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宇文泓轉身坐到亭子裏,喝了口溫茶,看著在外麵積雪地裏的男人,眸子裏卻是清冷一片,那個小女人一連氣了這麽多天也不肯露臉來看他,就算他故意讓孫大通透露他的傷口裂開了,那個小女人也沒有情急地跑來,現在越看高文軒心中的怒火就越高熾。


    “你怎麽會在三哥的寢宮?”這件事才是他在意的。


    高文軒迴想了一下,道:“那天臣看到三皇子似乎與晉王在商議什麽,所以追了上去,想偷聽一下他們又想搗鼓些什麽害人的計劃?誰知後來有人在背後襲擊臣,臣再醒來時,就在三皇子的寢宮裏。”


    這一段說他說得有些戰兢,不知太子殿下會否因而猜疑他?


    宇文泓的手卻是輕扣在石桌上,看了看冒著熱氣的炭盆,及一旁水響聲,孫大通忙提起茶壺來準備再泡一碗香茗,動作幾十年如一日般地麻利。


    “殿下,臣所言非虛,隻是那天臣大意了才會遭人暗算。”高文軒怕他不信,忙又給自己辯解一句。


    “孤有說什麽嗎?”宇文泓冷峻著神色道,“他們二人有勾結又豈會讓你隨便就可以探聽到,高文軒,你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極其不謹慎,這才會讓人鑽了空子。對了,安幸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高文軒皺了皺眉,太子這話是何意?“臣對安幸公主無意,那天隻是被下藥了才會冒犯了公主。”


    “可你侵犯了安幸也是事實,她畢竟是公主,是孤的皇妹,文軒,你也到了成親的年紀,高禦史就你一根獨苗苗,隻怕也想你為高家開枝散葉。”宇文泓想到那天高禦史親自到東宮來為兒子請罪,最後更是婉轉地提到希望太子能勸高文軒早日娶一房妻室的話,這是變相地讓高文軒劃清與荀真的界限。


    這是他樂意聽的話,因此他微眯著眼睛看著高文軒,轉動著手中精致的青花瓷茶碗。


    高文軒一聲不吭,看來太子是準備將他與安幸公主送做堆,若他拒絕就表明了對荀真仍未死心,可他實在不想娶那個刁蠻的公主。


    半晌也沒等來高文軒同意的聲音,宇文泓起身,拉緊身上厚實的氅衣,緩步走近那跪著的人影,“高文軒,你到現在仍未明了,你與她是不可能的,除非孤死了。早在七年前她進宮那一刻,你與她就此生緣盡了。難道你還要看到她為你心懷愧疚?你明知她的心很軟。”


    高文軒猛然地抬頭看向宇文泓那淡淡的神情,眸子裏有著指責,此時,他竟心虛地低下頭來,為自己心底那一絲齷齪的心思,太子竟然全都看在眼裏,不能得到荀真,哪怕是愧疚也好,隻要她的心裏還留有他一絲絲的影子。


    “殿下,都是臣不好。”


    宇文泓看著那樹椏因為不堪積雪的重壓,白白的雪花紛紛地掉到地麵,煞是美麗,不知那個狠心的小女人可有想他?


    “既然知道自己不好,那就要改正過來,孤再給你幾日時間考慮,究竟是尚公主還是另娶賢妻?文軒,你是有才華的,這一直是孤最為欣賞你的地方,不要再做妄想。”


    高文軒的頭一直低垂著,仿佛地上有著什麽讓他十分感興趣的東西,頹然道:“臣明白。”


    這一聲頹然的話語讓宇文泓還是滿意的,既然荀真心中對高文軒有愧疚,那他就讓這一分愧疚從而消失,不讓那小女人的心裏還有這個男人的一席之地,示意孫大通扶高文軒起來,上前輕拍他的肩膀,“文軒,孤等著喝你的喜酒。”


    高文軒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意,太子這句話裏充滿了警告之意,“臣會與家父相商,盡快籌備婚事,請殿下放心。”也好讓荀真放心,早就該這樣了,隻是他一直在強求。


    尚工局,方瑾抱著小球兒逗弄著在屋子裏踱步,伸手抬起荀真的麵容看了看,那眼下的黑影很是駭人,差點嚇得倒退一步,皺眉道:“你這是怎麽了?”


    荀真直覺得她的舉動很無聊,把頭一扭,避開她的玉手,將最後的線咬斷,“哪有怎麽了?不就是忙嘛?你看蓉蓉不也忙得很,對了,你怎麽這麽閑?”


    “舞都排好了,就等著明日太子及冠之禮到來。”方瑾笑道,“真兒,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與太子殿下鬧別扭了?”


    “沒有,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隻不過是一名宮女,哪有資格與他鬧什麽別扭?瑾兒,這話可不要亂說,被人聽去要說閑話的。”荀真淡道,將手中的太子袍服攤平,再度檢查一遍,確定無誤後,這才疊好放到一邊。


    方瑾皺了皺柳葉眉,“你這個樣子果然是與太子有關,真兒,你真的陷進去了,情之一字害人,你看你為了他茶飯不思,這段時日更是消瘦得厲害,若有什麽不痛快,你就找他說清楚嘛?還是太子他見異思遷了?”話語緊張起來,深怕荀真是被太子拋棄。


    荀真看到她緊張的樣子,很沒良心地笑出來,“沒有,隻是我與他有些摩擦,瑾兒,這些情啊愛啊還是不適合我。”笑著攬緊方瑾的腰,與小球兒爭寵。


    “灰心了?喪心了?”方瑾不計較她笑得沒良心,狀似好奇地問道。


    荀真攤開身子倒在床上,望著這張自己屋子裏堪稱華麗的繡金帳,幽幽道:“他不是我要愛的人。”討厭,眼淚又要流出來。


    方瑾攤在她的身旁,“真兒,那你還哭什麽?”


    “我沒哭,是沙子跑進眼裏了。”荀真抵死不承認自己為那個男人而哭,趕緊用帕子抹了抹淚水。


    方瑾也不指責她說謊,而是道:“真兒,太子有點毛病也很正常,就像薜子行,他的毛病我跟你說得也不少,隻要他對我好,心裏還有我,那我跟他在一起就值得,其他的都是虛的。你看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等等人,哪個不是錦衣玉食,哪個不是有名有份,哪個不是穿衣戴銀,可她們不也空虛著?”


    荀真沒吭聲,很明顯在聽她說話。


    方瑾將小球兒的雙肢舉起來逗號著它玩,“先不管太子將來的事情,連我都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特別的,真兒,你莫要鑽牛角尖才好。這是你的感情之事,我也不好說些話來鼓動你,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將來莫要後悔。”


    荀真認真地思索著方瑾的話,這幾天她的腦子裏都是他的事情,尤其是聽到孫大通前來說是他的傷口又扯開了的話,心裏就一揪一揪的,不過想來有那麽多人侍候他,有她沒她又有什麽區別?不然他又要說她是有心要勾引他了。


    “真兒,他到底做了什麽事惹你厭?”方瑾狀似好奇地道。


    荀真臉一紅地拒絕說出,後來磨不過方瑾,遂把那夜的事情和盤托出,最後鼓著腮幫子道:“你說氣人不氣人?”


    方瑾聽後卻是大笑出聲,然後在荀真的不解的目光中猛捶著床板,而不甚厚實的床板卻是一搖一搖的,“笑死我了,你們兩個真是活寶,沒想到太子殿下是這樣的人,真真讓人看不出來?”


    “有什麽好笑的?”荀真不悅地道。


    “真兒,我問你,他若是對高文軒因藥意圖對你不軌的事情,無動於衷,你會怎麽想?我看那個時候你才該哭呢?當然他也忒小氣了,醋吃得厲害,因而口不擇言,若不愛你,他不會這樣?”方瑾認真道。


    荀真怔愣了,是這樣嗎?那顆少女心雖隱隱做痛,但又漸漸恢複了活力。


    翌日就是太子及冠禮,宮裏一片繁忙的景象,荀真前往許悠處迴了話,正準備迴頭去取出那及冠禮服送往東宮。


    她剛一進廳裏,聞到了一股焦味,心知不好,遂三步並做兩步跑進屋子裏,果然看到那炭盆裏正燃得歡,而起火的物品恰恰就是那件昨日才完工的太子及冠禮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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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今天更遲了,文文通不過,要重修,唉,不知該說什麽好?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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