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上的衣物都脫下來。”上方的綠衣女子麵無表情地道。


    屋外很炎熱,屋內卻令人感覺涼颼颼,底下站著的十幾個介於八到十歲的女孩一聽到這話麵麵相覷,都沉默著站在原地不說話。


    上方的綠衣女子不耐煩的又重複了一遍,“沒聽到我說的話嗎?”目光嚴厲地掃過麵前的十幾個女孩,所剩的名額不多了,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這十多個女孩的資質看來真的不怎麽樣。


    看到綠衣女子一臉的不耐,其中一名女孩怯怯地站了出來,一雙大眼睛不安地眨動著,顫微微地伸出粉嫩的手指把自己身上麻布衣的扣子一個一個的解開,動作雖慢,但卻很麻利的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脫下了,如初生嬰兒般站在那裏。


    她的舉動就像一個示範,很快,十幾個女孩都不再猶豫,紛紛脫下了身上穿著的麻布衣。


    幾個嬤嬤都上前來一一驗過她們的身子,片刻後,朝前方的綠衣女子彎腰,“稟張司簿,都驗過了,全為處子。”


    張司簿傲慢地點了點頭,拿起名簿朝那十幾個女孩走去,站在了第一個驗身的女孩麵前,“叫什麽名字?”


    “荀真。”女孩一臉恭敬地看著張司簿。


    張司簿在名冊上寫好名字後,即皺了皺眉抬頭看了看名叫荀真的女孩,雖才八歲,長得頗為秀氣,一張鵝蛋臉,兩彎柳葉眉,明亮的雙眼,微挺的鼻梁,略有些幹燥的嘴唇,五官分開來看倒是十分的美麗,但組合在一起就不是那般的出眾,確切來說長大了也不會是驚才絕豔般的女子,但這樣的女孩確是為宮女的上上人選。


    她的脖子上戴著的一塊指甲大小的翠玉引起了她的注意,伸手舉起看了看,前方刻著一個荀字,後麵刻了一個真字,看來是女孩的名字,又低頭再翻了翻底下的檔案,抬頭問:“你是荀家的人?”


    “是。”這次荀真挺直了脊梁骨,兩眼直視著這張年介二十五歲左右不苟言笑的麵孔,微垂的眉毛遮著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


    她是荀家的女兒,娘說過即使荀家現在被抄家,但也抹不去他們曾是華國第一將軍世家的榮耀,生為荀家的人要永遠挺起自己的脊梁骨。


    張司簿輕放下玉佩,“你可以把衣物穿起來了。”若有所思的又看了她一會兒後,即朝下一個走去,“叫什麽名字?”


    對於張司簿探詢的目光,荀真沒有理會,快速地把麻布衣穿好,荀家被控通敵叛國的案子在前一段時間舉國皆知。


    此刻她隻知道自己被選上了,逃過了淪為官妓的下場,還記得離開大牢隨宮裏的嬤嬤前來這裏時,娘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地撫摸著她的秀發,不舍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真兒,你一定要令自己入選,知道嗎?”


    “不然淪為官妓會很慘很慘的。”一旁的姑姑荀蘭淒然地倚著牢房裏的木柱子上兩眼悲愴地看著她。


    才八歲的她雖然不知道官妓是什麽,但是從娘與姑姑的表情中卻可以知道官妓要比做宮女慘十倍。


    記得離別之時娘抱著她說:“為娘不求真兒將來能出人頭地,但求能保得自身周全,真兒記得了嗎?”


    望著娘期盼而又痛苦的雙眼,她隻得重重地點了點頭。


    母親的這句話往後伴隨著她度過了多少風雨飄搖的日子。


    度過了多少後宮的陰謀險阻。


    度過了往後每一個寂寞的孤獨夜。


    華國的小宮女七年一選,年齡介於八到十歲,來源有兩個途徑,一為自願入宮者,一為罪官家眷,荀真屬於後者。


    當換上了小宮女的粉紅衣裙時,荀真被安排站在了小宮女最末一位,機械的隨前方的人走著,看著前方朱紅色的宮門越來越近,她的心除了忐忑不安之外還有幾分悲傷,一但邁進了那道門檻就再也見不到娘與姑姑了吧?


    帶著留戀迴頭朝關著娘與姑姑的監牢的方向望去。


    娘,姑姑,真兒好想你們。


    很想再迴到過往的日子,可以枕著娘的大腿聽娘講故事,還可以吃姑姑拿手的桂花糕,還有一直侍候她的乳娘及侍女姐姐們。


    她的眼裏漸漸地蓄滿了淚水,被發配邊疆的哥哥是否又安好呢?被抄家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


    一大群士兵隨著那趾高氣揚的官員踏進荀家,把原本安靜的將軍府弄得雞飛狗跳,而她被母親緊緊地護在懷裏,睜著眼睛看著那群人在荀家到處搜刮,當他們實在搜不出太多值錢的東西來時,就用手中的長槍頭打她們來出氣,母親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向她而來的攻擊。


    而她的哥哥卻掙脫縛住的繩索,咬著牙紅著眼上前把那些打母親的人狠狠揍了一頓,天生就是練武奇才的哥哥就算使盡全力,也不敵那些越來越多的士兵團團地圍剿。


    一張漫天而撒的大網就把殺紅眼的哥哥網住了,躲在母親懷裏的她隻能流淚看著那些人拳打腳踢地在哥哥身上發泄著,嘴裏罵著,“小兔崽子,敢打你爺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踢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哥哥……”她看不下去了,試圖掙開母親的懷抱上前推開那些暴打哥哥的人,母親流著淚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上前去。


    “王八蛋,你們這群王八蛋,沒有我們荀家保家衛國,你們能過安穩日子?”姑姑邊罵著邊上前推開那群人。


    “後麵的還不快跟上。”


    一道頗為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迴憶,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落隊了,一大群小宮女都已經邁進了門檻內,全都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她,隻有她還在門檻外徘徊。


    她的臉紅了紅,抬頭看到前方領頭的王女史正不悅地看著她,那緊抿地帶著幾分刻薄的嘴唇眼看又要吐出嚴厲的話,她不敢再怠慢趕緊小跑上前,看了看那朱色門檻,抬起了腳咬著下唇邁了過去,這一腳似有千金重。


    這一腳從此就注定了她的命運與那高高的宮牆再也不能分割了,她不再是將軍家的寶貝女兒,不再是罪官的家眷,而是華國皇宮的一名宮女。


    她迅速歸隊站好自己的位置。


    “你叫什麽名字?”站在她前麵的女孩轉頭小聲地問她。


    “荀真。”這個女孩頗為眼熟,不過她卻記不起曾在哪見過她。


    “我叫於如藝。”女孩友善地朝她笑著。


    她也迴了一個友善的笑容,看來皇宮也不是什麽可怕的地方,在這裏也是可以交到朋友,小女孩的情誼在這個時刻異常快速地建立了起來。


    “不許講話。”領頭的王女史聽到那交談聲,迴頭嚴厲地喝斥一句。


    兩個小女孩相互吐了吐舌頭,安慰地笑了一下後,又低頭默然地走著。


    到處都是高高的紅色宮牆,荀真原本還帶了幾分好奇地目光看了幾眼,但很快就失去了樂趣,一切都變得枯燥起來。在宮內轉了好幾個彎時,突然看到一群宮女侍衛們在前方開路,後方一頂華麗的轎輦映入了眼簾,她看到王女史示意她們退避到一旁,於是不敢遲疑地趕緊往後退,身體差點就緊貼著宮牆。


    看來應該是宮裏的貴人,好奇心是誰也阻止不了的,眾多小宮女雖低著頭但卻拿眼尾偷偷瞄著,隻能瞄到那貴人身上穿著的桔黃衣物上的龍紋圖案及一雙黑色繡金龍的鞋子。


    “荀真,你猜轎輦上坐著的是什麽人?”於如藝偷偷的又湊到了她耳邊小聲詢問一句。


    荀真搖了搖頭,“不知道。”轎輦是那種坐椅式的,但她們卻不能抬頭直接看。


    “那你想不想看看是誰?”於如藝這迴更是貼近她。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一道推力使她衝向了正好走過來的轎輦,轎夫因為看到她,收勢不及,險險踩到她的身子,令轎輦重重地顛簸了一下。


    “是什麽人竟然敢擋孤的路?”一道屬於變聲期的男孩嗓音帶著威壓響起。


    她如狗般趴在地上,不可思議地迴頭看了看一臉得意笑著的於如藝,她們不是朋友嗎?


    “稟太子殿下,是剛進宮的小宮女。”王女史趕緊站出來迴話,這群小宮女是由她負責的,本想著安安全全的領進來就完事了,誰曾想卻出了這樣的事?還衝撞了曆來以脾氣暴躁著稱的太子,她一雙本就嚴厲的眼睛惡狠狠的掃了一眼荀真。


    “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我才跌倒的。”荀真顧不得疼,趕緊調整身姿跪好。雖然王女史的目光令人膽寒,可是不是自己的錯,她也是不會認的。


    “你還敢頂嘴。”王女史咬著牙狠狠地盯著她,隨即轉頭朝男孩態度恭敬地行了一禮,“稟太子殿下,她是初入宮的小宮女,還不懂規矩,無意衝撞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新入宮的小宮女?”太子宇文泓如黑墨般的眼睛看了看在自己前方一大一小的兩人,“就算不懂規矩,可是衝撞了孤的座駕還是要受罰的。”


    “是有人故意推倒我,我才衝撞了殿下的座駕。”荀真委屈的為自己辯解。


    “哦?你說是有人推你的?”宇文泓挑了挑眉毛,狀似十分的感興趣。


    不懂之人以為太子是多麽講理之人,王女史聽到他那聲音,寒毛都豎了起來,雖然心中有所不忍,可這事自己管不了,看來太子殿下是不會放過這個小宮女了,她的腳不自覺地往後縮著。


    荀真拿眼看向了於如藝,後者卻大吸一口氣,一臉慌張的跪下,“奴婢沒有啊,荀真,你為什麽要誣蔑我?虧我還把你當朋友。”


    “你?”荀真不敢置信的看著於如藝那一臉的委屈相。“於如藝,你為什麽要說謊?”


    “荀真,你為什麽要這樣說?奴婢沒有,請太子殿下明察。”於如藝的小臉瞬間就哭了出來,磕著頭直喊“冤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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