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濟恆不答話,已經撩起衣袍,背對著單膝蹲在了乙虔子麵前。


    “喂傻狐狸別愣著,趕緊上來。”管濟恆道。


    “我傻?你看看你自己那憨頭憨腦還燒包的樣子,還有臉說我……”乙虔子當即氣勢洶洶懟了迴去,卻隻是看了一眼管濟恆寬闊的後背,又慫了不少,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故作不屑道:


    “我都說了我自己能走,你趕快起來。”


    管濟恆動都不動,故作不耐道:“懶得和你掰扯,巍兒把她扔上來。”


    “哦……”硯巍乖巧地點點頭,轉頭認認真真對乙虔子道:“虔子姐,又要得罪了。”


    說完,硯巍卻看著乙虔子束手無措,不知從何履行一個“扔”字,隻能站在一旁抓耳撓腮。


    乙虔子看了看為難的硯巍,又看了看蹲在地上不罷休的管濟恆,最終還是破釜沉舟,宛如海龜撲沙灘一般撲了上去。


    在碰到管濟恆後背的那一刻,乙虔子感覺自己不是趴在了他身上,而是趴在了火爐上,瞬間把自己的小臉都燙得通紅,但嘴上卻仍是滿不在乎道:


    “好好好走走走,有免費的壯勞力我何樂而不為。”


    “你可當心我把你甩出去。”


    管濟恆邊說著,邊站起身來顛了顛身子,把乙虔子安牢固,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硯巍見管濟恆攬著乙虔子雙腿的手中,還艱難地夾著自己的折扇,連忙上前來把折扇從他手中拿走。


    乙虔子看著笑出聲來,道:“傻小孩,你雖然傻,但還是挺有眼色的嘛!”


    “你還好意思說巍兒傻!”硯巍沒說話,管濟恆先開了口,氣衝衝道:“現在這麽多話,還這麽橫,方才那麽多人冤枉你、欺辱你,你怎麽就吭都不吭一聲呢?”


    管濟恆簡直不敢迴想,平日裏伶牙俐齒、處處逞兇鬥狠的小狐狸,方才趴在地上像一直可憐的流浪狗一般的模樣。


    “哼……”乙虔子聞言不服氣地冷笑了一聲,之後卻也隻能歎口氣,無奈道:“你當真以為我喜歡被潑髒水不成?可是這麽多年我能不知道啊……


    我說了又有什麽用呢?她們會聽嗎,聽了會信嗎?”


    那個風風火火,嘴比石頭硬,看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原來生活在一個汙垢的深淵,在被人潑汙水、捅刀子中度日。


    管濟恆聞言心中一痛,禁不住偏頭,正對上趴在自己肩頭的乙虔子也側頭看著自己的雙眼。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都是一愣。


    那仿佛照鏡子一般的兩雙眼,同樣的桀驁又清澈,同樣是滿不在乎之下藏著敏感細膩。


    隻是一眼,乙虔子已經感覺自己的頭頂在冒煙,連忙雙手叩上管濟恆的頭猛地一掰正,佯怒道:


    “轉過去看路啊傻子!你自己摔個狗吃屎可以,別帶著你姑奶奶一起遭殃!”


    管濟恆自然是不甘示弱,當即迴敬道:“哎呦姑奶奶,慫勁緩過來啦,我看你就隻會窩裏橫!”


    管濟恆說急了,說罷才覺出自己冒犯了乙虔子清譽,這要是那些名門閨秀聽見,必要捂著臉哭一場。


    管濟恆連忙要找補,乙虔子已是流星拳落下,罵道:“誰和你一窩!你見過仙女和蛇鼠一窩嗎!”


    “切……我看你是慫仙!”管濟恆不屑,卻暗自笑出聲來,心想自己多慮了,又努力將湧上口腔的血腥味往下咽了咽。


    兩人就這麽一路罵著吵著,在萬裏荒蕪的焦黑土地上走著,竟讓這絕望而寂靜的夜,多了幾分的生氣。


    不知過了多久,乙虔子說累了鬧累了,聲音漸漸輕了,靠在管濟恆的後背迷糊起來。


    雖然管濟恆這花孔雀人又浮誇又不靠譜,但後背靠起來還是不錯的,又寬又厚。


    乙虔子心中心不由衷地暗暗想著。


    方才在大帳中管濟恆向著乙虔子走來時,乙虔子心裏是有一點擔心的,怕他會背著、抱著、拎著她出來。


    她不想在那群等著看她落難的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的軟弱與無力,更不想被她們誹謗自己隻會靠男人的時候,真的靠了男人。


    她想自己走出來,頂著她們不善的目光。


    她心裏想著,卻沒說,但是他都明白。


    。。。


    五天後,中軍大帳。


    “爹,自從那日斥候來報兇獸已經在集結大軍,準備一舉衝破我軍防線後,已是五日毫無動靜,東西營那邊也並無大舉進攻之勢。無疑錯過了在我軍所有援軍集結完畢前,最佳的進攻時刻,這是為何?”


    管將軍緊皺著眉頭看地圖,顯然也為此頗為傷神。


    “確實奇怪。起初我懷疑兇獸是不是分散兵力,在這邊悄無聲息,實則往山的東麓進攻去了,於是就派了探子火速趕往那邊去看,可就在早上探子迴報,說山東麓並無異常。”


    就在幾人商討之時,隻聽帳外鼓聲大作。


    戰鼓擂,敵軍至。


    眾人都是立刻起身,迅速穿戴完畢、集結兵馬,就去迎敵了。


    當天黑透的時候,一行人前前後後進入中軍大帳,卸下甲胄後,之間眾人的裏衣又是汗又是血,一擰都能滴水。


    然而雖然每個人臉上都是倦色,但卻也有洋溢著的笑容。


    “真是痛快啊!”管濟恆扭著手腕高聲歎道,表情是許久沒有的明朗。


    硯巍在一旁不說話,隻是連連點頭,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角咧到了耳根子後麵。


    另一個小將也是興致勃勃道:“這兇獸大軍也沒想象中那麽恐怖嘛,這一場大捷實在是振奮人心!”


    此言一出,另一老將當即不服道:“小將軍,這話可別說早!不是我故意顯功勞或者危言聳聽,但今日這兇獸確實是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和你們來之前完全的不一樣,弱了不止一點點啊。”


    那小將軍一聽,自是不服的,卻也不敢在前輩麵前造次,隻小聲嘀咕道:“短短幾天時間就變弱了,這不是笑話嘛,就不能承認我們的到來增強了我軍的實力嘛……”


    老將聞言還要說,卻被管濟恆先接住了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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