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快走。”


    婉妍一字一頓,說得艱難卻鄭重。


    “你說什麽?”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蘅笠聞言,神色驟然緊繃,雙手立刻握住婉妍的肩頭,生怕她逃走一般。


    “我走?你讓我怎麽忍心走?把心割下來然後走嗎?”


    蘅笠一字一頓地問,一字一句都在滴血。


    他捏著婉妍肩膀的手指更用力了,眼中是卻是烈火一片,恨自己的雙眼不能看到婉妍心中的一切,恨婉妍要在這樣痛苦地時候推開自己。


    “宣婉妍,你到底怎麽了!?”


    婉妍搖了搖頭,笑得比痛哭還要苦澀。


    婉妍也想問,自己到底怎麽了。


    然而婉妍根本來不及想、也無人可問,她能感覺到滔天的恨意正在蠶食她最後裏的清醒,婉妍就隻想讓蘅笠在自己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之前,快點走。


    婉妍心想:憑我的武功修為,縱然無法真的傷到蘅笠,但是被掏心掏肺付出一切的人傷害這件事情一旦發生,就已是傷人誅心,哪裏還需要什麽傷害結果呢?


    婉妍的手發著顫,像是抓住臨死前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緩緩攀上了蘅笠的臉。


    “蘅笠,我縱然身死萬千,又怎麽會忍心傷你呢?”


    婉妍雙目血紅,是已然克製不住的騰騰殺意。


    卻偏偏,在嗜血的顏色中,布滿了柔情和愛意。


    她一字一字地咬出口,說一字,落一淚。


    聽著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蘅笠縱然不知原因,然而隻是看著婉妍的眼睛,就已經寸斷肝腸。


    下一秒,蘅笠將婉妍按入自己的懷中,將她完全禁錮在自己身邊。


    在婉妍的耳邊,是輕輕落下的一句:


    “你縱然傷我,又有何妨?


    我不會責怪你,我也不會痛。”


    蘅笠話音一出婉妍才知道,原來世間真的有一種,冷到極致的溫柔。


    然而在婉妍的心中,心魔的嘶吼與叫囂似駭浪一般,瘋狂淹沒著蘅笠的聲音,它怒號著:


    宣婉妍!別再像螻蟻一樣無謂掙紮了,您心中是什麽情感還不清晰嗎?你就是恨他,他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是痛苦嗎,你不是絕望嗎?那就殺了他,殺了他!


    隻要殺了他,你就可以擺脫這無休無盡的折磨!但若你現在不殺他,你就要在這烈火中,繼續炙烤折磨,直到有一日你心衰力竭,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殺了他!


    放棄吧宣婉妍,隻要你還活著,他就早晚都會死在你手上。


    這叫囂便隨著一陣陣心悸,剝奪了婉妍最後的意識,讓婉妍完全被抽空的恍惚一瞬。


    當婉妍再次有意識時,自己的右手已經落在了腰間的匕首。


    “受死!”


    婉妍聽到一厲聲尖叫,話音落畢,婉妍才意識到這居然是自己的聲音。


    下一秒,蘅笠懷中之人忽然猛地掙脫了懷抱,右手高舉著的匕首在月光之下寒光陣陣,匕首尖正對著蘅笠的心口。


    雖然兩人不過一拳的位置,但隻要蘅笠想躲,還是有千百種辦法,比如釋放決力將她震開。


    然而蘅笠卻一步不退,隻是腳尖不可察覺地微微一移,將自己的正心門從匕首尖下移開,然後就眼看著匕首即將送入自己胸口。


    眼中隻有對婉妍的心疼。


    眼看匕首就要刺中,百米外的暗處,一個聲音急切地問道:“小姐!您再不攔著,他真的會死!那人間……”


    就在話音未落之時,隻見血光已然飛濺。


    蘅笠原本已做好被捅的準備,然而當新鮮的血腥味再次彌漫之時,蘅笠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刺痛。


    一低頭,蘅笠就看到在自己心口前不過一個指節的距離,是一個握緊的拳頭。


    那匕首從拳頭的拳眼刺入,貫穿拳心,從拳輪而出,在拳外還露出一拃明晃晃的匕首尖,直指蘅笠胸口。


    那是婉妍的左拳。


    “滴答,滴答。”


    一聲一聲,是血珠從婉妍指縫間漏出後,砸在地麵的聲音。


    盡管拳麵已然被鮮血染紅,但婉妍還是死死握這匕首刃,不敢放鬆分毫。


    最後,婉妍右手刺出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她的左手,兩隻手都還在用力,一隻努力刺,一隻努力擋。


    自己與自己博弈,怎麽看,怎麽荒唐。


    “宣婉妍你幹什麽!”


    蘅笠斷喝一聲,立刻握住婉妍左手手腕,厲聲命道:“鬆手!”


    這聲音威嚴中帶著怒火,是曾經的冷麵羅刹才有的聲音,婉妍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了。


    此時聽到,明明那樣冷的聲音,在婉妍聽來,卻是那樣親切。


    這讓她想起了去年的初夏,自己參加國考文試時,在翰林苑門口與蘅笠的初見。


    那樣清冷,卻又那樣驚豔,一眼便是生生世世再難忘記。


    如果能夠迴到那時就好了,相見不相識,總比相互折磨來得更好。


    婉妍笑了,放鬆一瞬的嘴唇瞬間被鮮血肆虐。


    然而婉妍的手卻是絲毫不鬆。


    婉妍能感覺到匕首就是插入了自己掌中,仍是有一股巨大的衝動,婉妍知道這樣近的距離,隻要自己的左手一鬆,失控的右手就會將匕首送入蘅笠的身體。


    “你快走吧。”


    婉妍看著蘅笠的怒火,輕輕吐出這四個字。


    “宣婉妍!鬆手!”


    蘅笠低吼道,非但分毫不退,握著婉妍的右手腕反而越來越緊。


    這要是以前的婉妍,看見蘅笠這麽生氣,就是再滑頭,也心生忌憚,乖乖聽話了。


    然而此時婉妍握著匕首刃的手反而越來越緊,聲音卻多了幾分懇求。


    “蘅笠,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行嗎?”


    婉妍已然血紅至極、滿是殺戮之氣的眼中,是一滴滴滾落的,無助的淚,反差大得讓人心酸。


    “鬆手!”蘅笠再次重複一遍,聲音沒有抬高,但眼中的威壓與怒意卻更甚。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時,蘅笠見婉妍無論如何都不鬆,而她掌中落下的血早已成災,再不忍心僵持,還是先鬆了手。


    就在婉妍以為蘅笠終於要走,鬆了一口氣時,隻見蘅笠放下的手居然從腰間掏出自己的匕首,將匕首尖直接抵在自己的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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