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啟稟二小姐,老爺吩咐過了,不準我等叫郎中,叫郎中者,和少爺同罰。”


    婉妍聽完,也不再為難侍衛,轉身就往外走,身後的侍衛卻又開口了。


    “二小姐!老爺也知會了府中的郎中,就算是您親自去叫,他們也不敢來的。


    而外麵醫館的郎中,根本進不來府門!”


    婉妍的腳步稍停了停,之後頭也不迴地又快步往出走,直到侍衛又立刻開口補充道:


    “二小姐,太醫院那邊老爺也吩咐過,沒有他的安排,任何人請都不得來宣府。”


    侍衛邊說,邊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婉妍,生怕這接二連三的噩耗,把這位姑奶奶逼得暴走了傷及無辜。


    然而婉妍隻是腳步越來越慢,最後怔在了原地。


    “父親非要逼死我們不可嗎?”


    過了好半天,婉妍才說出這一句話,有怨有恨,還有淚聲。


    “你迴來了……”


    宣奕聽見婉妍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說道。


    這麽多年來,宣奕被宣郢打了不止一次兩次,但就是加起來,也沒這次這般下死手打。


    宣奕是真的被打得就隻剩下了一口氣。


    婉妍聞言,趕忙用手背把眼淚擦幹,轉身走到床邊,坐在了腳榻上。


    “怎麽樣宣奕,還能撐住嗎?”


    婉妍剛才擦掉淚水,然而隻是看了一眼宣奕被打爛的後背,眼眶就又紅了。


    “撐……撐得住,撐得住……對習武之人來說……這點傷……小意思……”


    宣奕竭力在滿麵的痛苦猙獰之上,擠出一抹輕鬆來,卻怎麽也遮不住自己慘白的臉色,和血絲遍布的眼睛。


    而空氣中的味道,又腥甜又惡臭,全是宣奕的血腥味與傷口漸漸腐爛的味道。


    都說雙生子連骨連肉連心血,婉妍看著宣奕那一身的傷,真覺得自己渾身都疼得都發麻,卻也不及心痛之萬一。


    婉妍拿著手帕,想擦一擦宣奕背後還在不斷湧出的血,手卻懸在半空中,在一堆爛肉之上實在找不出下手的地方。


    一時間婉妍又是心急又是心疼,急得隻有眼淚一滴滴往床單上落。


    就宣奕這失血的速度,加上如此大麵積的傷口暴露在外,若是再不請郎中,肯定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所有能請郎中的門路,全都被宣郢堵死了。


    此時此刻,任宣婉妍她智勇無雙又如何,到底還是被自己的親爹逼得一點辦法都想不到。


    “臭丫頭……哭啥哭呀……”


    已經完全脫力的宣奕,就連完全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卻還固執地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哥……你哥我還沒死呢,你在這哭什麽喪?”


    宣奕上氣不接下氣,故意責怪婉妍,手卻一點一點挪到了婉妍手邊,用指腹擦去落在婉妍手上的淚珠。


    “好啦好啦……別哭了別哭了,我真的……真的沒什麽事。


    父親不讓……不讓請郎中咱就不請了唄,傷口慢慢就自己長好了……”


    宣奕已經疼得神誌不清,隻覺得從頭到腳的每一寸都有如刀絞,隨著血液的不斷湧出,宣奕的意識也在一點一點模糊。


    連吃藥都覺得苦的小公主宣奕,真覺得自己這次要撐不住了。


    然而宣奕還是見不得這個臭丫頭這麽傷心。


    “我去求父親!”


    婉妍抹了一把眼淚,猛地從腳榻上站起來,轉身就要衝出去,卻在下一秒被宣奕拽住了指尖。


    “別去……宣婉妍別去……”


    宣奕為了拽住婉妍,硬生生是挪動了的身體,半個身子都懸空了,疼得呲牙咧嘴。


    宣奕知道,這個時候婉妍去找父親,必定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鬧,結果必定是婉妍也被父親打成這樣。


    宣奕寧可自己傷口潰爛、失血過多而死,也不想讓婉妍也受此苦。


    然而宣奕一點力氣都沒了,怎麽可能攔得住婉妍。


    隻見婉妍把蘅笠的手指輕輕一推,就掙脫出來。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倒要看看父親到底是有多毒,才能眼睜睜看著兒女都死在自己麵前!”


    看著同胞親兄弟傷成這樣,隻能躺在床上流血,自己卻連一點辦法都沒有,婉妍是真的氣急了,被逼急了。


    說完,婉妍就往外衝去,卻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你口口聲聲喚我父親,你倒看看你自己叫囂的模樣,眼裏哪裏還有父親!”


    話音剛落,宣郢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邊。


    “父親!”婉妍驚道,跑到宣郢身邊,連安都顧不上請,就扯著宣郢的袖子,苦苦懇求道:


    “父親!父親!快請郎中吧!快請郎中吧!再這樣下去,宣奕真的會死的!”


    然而宣奕絲毫不為所動,眉毛一樣,袖子一甩,冷喝道:“死!我今天就是要讓他死!


    這個狼心狗行、孝思不匱的逆子!


    將所有品行道義全都拋在腦後,不顧禮義廉恥,背著父母和自己家的侍女糾纏不清,已經足以讓全天下人都恥笑!


    他居然還敢到我麵前來,讓我允許他們成親,娶一個婢女做我相門獨子的正婦!


    這個畜生真是丟盡了我宣氏一族千年的榮耀,我今天殺了這個禍害,才算是為我白澤神族除害!”


    說罷宣郢盛怒之下的目光落在了婉妍臉上,一字一頓道:“宣婉妍,你若是今日再敢多言,宣奕什麽樣,你就是什麽樣!”


    之後宣奕把婉妍的手一甩,就要往屋內走。


    婉妍看父親的架勢,生怕宣郢還要對宣奕動手,情急之下,“撲通”一聲撲跪在宣郢腳前,擋住了宣郢的去路。


    “父親!父親!求您了!留哥哥一命吧!請個郎中吧!哥哥真的要不行了!”


    婉妍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眼睛哭得通紅,額頭也磕得通紅,一字一句,聲淚俱焚。


    “宣……宣婉妍……你你……你迴來!”


    床上,已經在暈倒邊緣的宣奕,看全世界都是天旋地轉,卻還是用盡全身最後的力量,想要阻止婉妍。


    一雙兒女都狼狽成這樣,宣郢卻連看都不想看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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