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都沒亮,蘅笠就“咚咚咚”猛烈地敲擊婉妍的屋門。


    上一秒還在流著口水做美夢的婉妍被突然打斷,下一秒就火冒三丈地蹦了起來,拍著被子吼道:“大清早敲敲敲,敲個頭啊?”


    然而下一秒,門外傳來的聲音,讓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婉妍恨不得跪著去開門。


    “打擾到宣侍郎的美夢實非我意,隻是今日押送林將軍的囚車途徑錦官城,需得宣侍郎與我同去送別林將軍。”


    蘅笠的聲音清冷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來,但還是把婉妍嚇了個半死,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柔軟的被窩。


    完了……我居然吼了蘅大人……啊啊啊啊啊我的淑女形象全完了啊啊啊啊!


    哎……起床氣誤人啊……


    “對了大人,負責押送林將軍進京的,是哪一位錦衣衛啊?”


    用早膳時,婉妍啃著饅頭問道。


    “不知道。”蘅笠優雅地喝著粥,硬是把一碗清粥喝出了參湯的尊貴感。


    “一會見了不就知道了。”


    錦官城外,距離錦官城最近的館驛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硯巍!!!”


    婉妍捂著嘴一邊尖叫,一邊原地狂跳。


    下一秒,婉妍朝著囚車的方向飛速狂奔而去,跳著給了硯巍一個大大的熊抱。


    即使知道婉妍和硯巍打小一起長大,就如親生姐弟一般親近,但在看到婉妍如此親密之舉時,蘅笠還是略略皺了皺眉。


    早知道,就不專門派硯巍來了……


    “妍姐姐!”硯巍重重拍了拍婉妍的後背,憨厚地朗聲喚道,笑得樸實,“你可是重了不少啊!”


    “臭小子!”婉妍笑著狠狠拍了硯巍一掌,卻絲毫不惱,“你也壯實了不少啊!”


    硯巍有著超越年齡高大壯實的體格,與年齡相符的稚嫩樣貌,以及落後年齡十幾年的單純與天真。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高大雄壯的憨傻小孩,從小跟著婉妍這個古靈精怪的孩子王,可沒少受欺負。


    但好在穿著深紫色的飛魚雲紋錦衣,倒掩蓋了不少他的憨傻稚嫩之氣,多了幾分讓人敬而遠之的威嚴。


    能在異鄉看到最親近的人之一,讓婉妍開心地隻想原地暴跳,抒發無處安放的喜悅。


    “我還擔心姐姐你在南方吃……吃不慣,給你在京城買了一包吃的,想著給……給你平時墊墊肚子。沒想到姐姐你在這裏吃……吃的這麽好啊,可是重了不少呢!”


    硯巍難得說這麽一大段話,腦子早就跟不上嘴,嘴瓢了幾次才終於說完。


    說完硯巍就把一直牢牢背在背上的大包裹小心翼翼卸了下來。


    這包裹又沉又大,算得上力大無比的婉妍在接過包裹時,都差點被這沉重的包裹扯著跪在地上。


    “啊好沉……你是裝了石頭和秤砣嗎硯巍?”婉妍蹲下來摸摸自己差點被砸斷的腳尖,忍不住問道。


    “嘿嘿嘿,才不是呢。我知道姐姐你不愛吃石頭和秤砣,這裏麵全是你最愛吃的!”硯巍得意說道,笑得樸實。


    婉妍一打開,樂得差點直接後仰著暈了過去。


    “藕粉桂花糖糕!燈盞糕!金銀夾花平截!通花軟牛腸!栗子糕!升平炙!”


    婉妍把比臉還大出兩圈的銅製食盒,一個一個打開來看看,每看到一樣就驚叫一聲,開心得聲音都發抖。


    雖然已是秋日,但硯巍此行路途遙遠,為了避免食物變質,硯巍特意去打造了雙層的銅盒,裏層放食物,外層放了一圈冰塊製冷。


    為了保證冰塊源源不斷,每到一個城市,硯巍都要在休息的時間跑一趟官府的冰井台,拿官牌取一些冰塊。這才保證食物不腐壞,也沒有被壓碎。


    可以說硯巍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將這些食物完好無損地送到了婉妍麵前。


    抱著這一大袋的銅盒,婉妍感動得都要流淚,她知道自己捧著的不是食物,而是硯巍樸實而真摯的心意。


    這段時日在蜀州所食,多以辛辣味重為主,雖然好吃,但腸胃早已受不了。如今看到這一盒盒家鄉的食物,自是開心。


    但這開心不及見到硯巍之喜悅的千分之一。


    婉妍感動地溢於言表,隻能拍著硯巍寬厚的後背,不住道:“姐姐沒白疼你,沒白疼你。”


    “咳咳。”


    就在這時,一旁的蘅笠適時地輕咳幾聲,打斷了婉妍和硯巍場麵壯觀的重逢場麵。


    婉妍這才意識到,林將軍還在一旁的囚車裏,頓時自悔失禮,連忙過去賠罪。


    “晚輩宣婉妍見過林將軍。方才晚輩失禮怠慢,還請將軍原諒。”


    “無事。”林將軍洪亮地說道,又指了指硯巍,好爽地讚道:“這小子一路上待我極好,不是趨炎附勢、落井下石之人,是個好小子!”


    “嘿嘿嘿。”硯巍聞言,樂得直摳著後腦勺傻笑。


    婉妍瞧林將軍,盡管站在囚車之中,盡管一身囚服、戴著鐐銬,但他仍舊站地筆挺,麵色坦然,精神氣十足,眉宇之間流露出正色與豪氣。


    一如他十幾年來,一次次統領著千軍萬馬,身先士卒站在戰場上最風起雲湧的中心。


    而他魁梧的身姿、黝黑的皮膚、臉上長長的疤痕,都訴說著這位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為了保衛國家做出的努力與犧牲。


    仰望著囚車裏的林將軍,皆著錦衣華服的小輩們,卻隻有肅然起敬的份。


    由於錦衣衛押送囚犯的時間與路線管理得很嚴,所以不到半刻鍾後,硯巍就又要帶著林將軍的囚車出發了。


    在此之前,婉妍和蘅笠都隻是說些崇敬的話,並未開口說起敏感的話題。


    在這看似隻有幾個人的場合,暗地裏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死死盯著他們。


    此時一問到關鍵問題,不論是婉妍蘅笠,還是林將軍,幾日內死於非命的可能性都會飆升。


    就在囚車已經緩緩駛動,跟在囚車旁想再送林將軍和硯巍一程的婉妍和蘅笠,才終於聽見一個壓得極低,但吐字極清楚的聲音。


    說者和聽者皆默契地目視著前方,神態自若。


    “奸黨亂國,天權安危皆係於爾輩,勿為我一人犯難,救國!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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