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笠再次拿起劍,即使對付眼前人已經無須用劍,可拿起劍,是他對對手最大的尊重。


    兩人再次戰在一起。看著眼前麵色慘白如紙,嘴角掛著血跡的婉妍,蘅笠雖然心中不忍,可下手一點也不鬆懈。


    再次到邊線,這次不是被逼,是婉妍主動向左引著蘅笠來到邊線。現在兩人都有一隻腳即將碰到邊線了。


    婉妍清楚得很,硬碰硬比實力,十個自己都打不過一個蘅笠。她沒有一點可能把蘅笠擊倒。隻有把蘅笠引到邊線,抓住一個漏洞把他推出去,才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就在這時,側著身的蘅笠縱劍向婉妍的脖子處橫劈而來。


    機會來了!婉妍心中大喊。


    此時隻要下腰從蘅笠的劍鞘下鑽過來,然後迅速璿身趁他沒反應過來狠狠給他一腳,我就贏了!!


    婉妍這麽想著,也這麽做了。


    可誰能料到,蘅笠橫著打來的劍鞘到一半驟然停下了,可婉妍已經下腰準備躲避。


    蘅笠握著劍的手突然改變軌跡,從婉妍的頭上而過。下著腰仰麵朝天的婉妍隻能眼睜睜看著蘅笠的胳膊向後去了,心中大唿中計。


    下一刻,蘅笠的手就攬住了婉妍的腰,手扣在腰間,撐住了下腰的婉妍。看似雲淡風輕地攬住,實則是婉妍根本無法逃脫的力道。


    完了完了,要被扔出去了……婉妍暗暗叫苦,已經可以想象到自己像一隻小老鼠一樣被拎起來,然後“咻”地一下被扔出去。


    待會一定要注意不要臉著地!!婉妍在心裏瘋狂告誡自己。


    可蘅笠什麽後續動作都沒有,隻是微微俯身,淡然地看著牢牢攬住的女孩。


    “你輸了。”蘅笠的聲音漠然而凜冽。說話的同時右腳微動,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婉妍的左腳推出邊線。


    “唿……”婉妍穩住了被踢出去了腳。長舒了一口氣,緊繃了一整天的身體終於放鬆了。


    這個結果婉妍很滿意。滿意的並不是九段這個成績,而是在她輸掉之前,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盡了自己所有的努力。


    不怨未能攬明月,我身曾為摘星人。


    蘅笠攬住婉妍的胳膊小心地用力,把婉妍推著扶起來。等她站穩後,才放開了扶著她的手。


    短短一天,婉妍小小的身體所承受的,是幾倍於自己的極限承受力的壓力與體力消耗。方才還能如狼似虎地打鬥,不過是全憑一口不認輸的氣吊著。比試一結束,婉妍鬆了這口氣,頓時覺得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氣力,連站住的力氣都沒有了。


    婉妍忽而周身一軟,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蘅笠剛剛收迴手,麵前的女孩就像一條絲帶滑落一般,直挺挺軟綿綿地就向下跌去了。


    蘅笠心中一緊,沒有一絲猶豫地轉身把佩劍扔給巒楓,然後迅速伸手再次攬住婉妍的腰,阻擋了她繼續倒下。隨即俯下身子,另一隻手抄起婉妍的雙腿,輕輕鬆鬆就把她抱起,快步向一旁的休息處走去。太醫們都急匆匆地趕過來。


    “你放開她,我送她去。”管濟恆突然攔在蘅笠身前,聲音是極難得的嚴肅。管濟恆看到婉妍暈倒就迅速趕來,看到把婉妍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蘅笠居然還好意思抱著婉妍,心中的怒火簡直滔天。


    “走開。”簡短卻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懷裏的婉妍已經脫力,蘅笠沒心情和他廢話。


    “我讓你,放開她。”雖然平時嘻嘻哈哈,但管濟恆生氣起來,帶著真正的麒麟之威。


    “巒楓。”蘅笠朗聲喊道。把手護在婉妍的小腦袋後後麵,側身用自己的肩膀撞開了管濟恆,徑直走開。


    “喂!你站住!”管濟恆剛要再追,巒楓就把自己的劍擋在了管濟恆的胸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就管濟恆那點功夫,想突破巒楓絕對是妄想。


    校場的看台上,眾人都對婉妍讚不絕口。皇帝更是為覓得良才而興奮不已。


    “這小姑娘,實在是出色了。”皇上第無數次地感慨。


    宣郢此刻內心的激動已不能用興奮形容了。一生追名逐利讓他在官場平步青雲,卻完全忽視了兒女的教育。如今年已半百,才恍然發覺自己唯一的兒子碌碌無能,諾大的家業無人繼承,這才悔不當初。


    今日婉妍出色的表現讓他驚喜地發現,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女兒,竟是不知道比自己還強許多倍的驚豔之才,封官加爵指日可待。


    宣家可算是後繼有人了。


    宣郢激動了半天才想起來女兒應該傷的不輕,便遣侍女前去接她。


    校場邊的一間茶室,蘅笠把婉妍放在一張軟榻上,坐在她身後,雙手扶住了她的後背,把自己的決力柔和地渡給她。


    太醫終於是追了進來,急吼吼地往婉妍手腕上搭了條紗巾,就開始診脈。


    “怎麽樣?”蘅笠閉著眼頭都沒轉,沒有指向地問道。


    “稟蘅大人,宣二小姐並沒有大傷,隻是奮戰太過,脫力而已。”太醫恭恭敬敬地答道。


    以一己之身奮戰接連十六人,對婉妍已是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以外了。


    蘅笠微微頷首,不再說話,繼續專注為婉妍渡力。


    “隻是……”太醫再次診脈確認後,有些猶豫不決地開口。


    “說。”居高臨下的恐怖氣場。


    “宣二小姐……身上中了一種毒。”


    蘅笠眉頭緊蹙,這才轉頭看向太醫,眼中的淩厲令太醫不敢對視:“毒?”


    太醫的聲音開始發抖:“這……這是一種很罕見的毒,我也從未見過。而且從脈象來看,宣二小姐中這毒可有些年頭了。這毒中毒者自己是感覺不到的,看似也沒有什麽毒害。但其對身體的影響很大,消耗著宣二小姐體內的五髒六腑。


    蘅笠周身的戾氣瞬間升騰而起,棱角分明的麵龐看起來更加冷峻,本就陰冷的人看起來愈加陰鬱。這恐怖的氣氛讓太醫在一旁毛骨悚然,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蘅笠才冷冷地開口。“知道了,暫且不要說出去,尤其不要告訴宣大人。”


    “是是是。”太醫忙答道,拎著箱子就往出走,邊走邊擦了擦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的汗珠。心中納悶,這蘅大人就是一個還不到十九歲毛頭小子嘛。這時刻都讓人膽寒的氣場,到底是怎麽來的啊。


    蘅笠心中迅速迴想。以往的十一年,每晚在夢境空間見的都是婉妍的精神體,根本無法查看婉妍的身體狀況。但每天聽著這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說自己每天的見聞就知道,她幾乎沒出過門,來往的人就那麽幾個。


    到底誰能下毒,為什麽下毒呢?


    何況全世界隻有蘅笠一個人知道,宣婉妍到底是誰。也因此而知道,沒人能有能力給她下毒。


    細細思索良久,蘅笠的眉頭漸漸鬆開,目光淩厲起來。


    想來,還真有一個人能下毒。


    蘅笠渡給婉妍的決力已經足夠,再多反而適得其反。蘅笠收了手,小心翼翼把婉妍放平。


    不一會,宣郢派來的丫鬟就來帶婉妍走。蘅笠也走出了茶室。


    “巒楓哥哥,你讓我進去嘛進去嘛!”


    門口,巒楓還盡職盡責地攔著已經從暴怒變成苦苦哀求的管濟恆。


    “走了。”蘅笠大步走著,簡單地指令道。


    一聽蘅笠開口,巒楓立刻收了劍乖乖跟了上來。


    “蘅笠!本公子和你沒完!!”被硬生生來在門外的管濟恆氣得抓心撓肝,衝著蘅笠的背影大聲叫囂。可惜蘅笠連頭都沒迴。


    “聖……”巒楓正要開口,就被蘅笠微怒的眼神製止了,趕忙改口“大人,您今日也太不留情了吧,您當真舍得啊?”


    “舍不得。”蘅笠目視著前方負手而行,口氣雲淡風輕像是對風說話“但路是她自己選的。”


    你自己選的路,我可以陪你走,但不會護著你走。隻有你扛不住的,我才幫你扛。


    誠然,你是我的;但首先,你得先做你自己。


    脫力的婉妍,哪怕是被蘅笠渡了不少決力,也因為實在消耗太大,昏迷了整整兩日才醒來。


    婉妍迷迷蒙蒙地醒來,隻覺得渾身那裏都痛。努力迴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隻記得最後一眼,是蘅笠攬著自己的腰,淡然地看著自己。


    然後輕而易舉就把自己踢了出去。


    婉妍貝齒微咬,小拳頭猛砸了砸床。被扔出去也比這樣充滿諷刺的方式好啊!!!


    門被推開,嫣涵進來看見婉妍醒了,興奮得差點把碗裏的藥打了。


    婉妍輕笑:“你慢點,怎麽和沒見過我一樣。”


    嫣涵激動壞了,放下藥就坐到婉妍床邊,拉住婉妍的手直搖:“小姐小姐!您那天實在是太帥氣了!我太崇拜您了。”


    婉妍挑了挑眉,得意地輕笑:“那必須帥氣啊。”


    嫣涵繼續激動地說:“您大概還不知道吧!昨日文考的結果出來了,您猜猜,你怎麽樣?”


    “出來了?”婉妍頓時有一些緊張。雖然武考九段,她肯定是可以入仕了,但她不想做一個武將,她想去的,是權利的核心。


    “怎麽樣?”


    嫣涵已經興奮得無法賣關子,滿麵都是喜色:“您九段啊九段!您可是繼老爺之後,第二個九段啊!”


    婉妍一顆心落迴了心底,蒼白的小臉喜笑顏開:“太好了!”


    嫣涵自顧自地繼續說:“陛下命管公子、硯巍公子和小姐您明日進宮,親自給您們封官呢。老爺還擔心您明日醒不來,就麻煩了。說起這個,硯巍公子昨日考了錦衣衛考,也考過了!”


    這無數個喜臨門,婉妍瞬間覺得自己身心舒暢,身上也不那麽疼痛了。在嫣涵的攙扶下慢悠悠地起身。


    “你去把我櫃子裏那些衣服收起來,你們能穿的都拿去穿吧。”


    “啊?”嫣涵摸不著頭腦“那您穿什麽啊?”


    婉妍笑得明媚:“我以後可以穿官服啦嘿嘿。你再去告訴裁縫,給我做幾身男裝。要無敵帥的那種!要無敵,明白嗎?”


    嫣涵用力點了點頭:“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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