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絳吩咐去烤魚。


    這魚,便是陸遠伯府送來的迴魚箸。


    也就是正式的結親禮。


    鎮安候府大娘子,也就是李幸的後媽,宋時叫繼母,惡狠狠看著韓絳一眼,卻無可奈何轉身往後院走去。


    韓絳這才走到最低等仆人那一圈人麵前,慢吞吞的說道:“我這個人講道理,你們也知道誰死了,相信也聽說,我差一點也死了。但今天問的不是這事,府裏有些人不太講規矩,現在,誰揭發自己上麵的人,有功我給消契發錢讓其離開,無功,會如何呢?”


    韓絳沒說結果。


    這些人卻是嚇的哆嗦,別看韓絳說的客氣。但所有人看的清楚,連大娘子身邊最貼身的兩人,一人打的毀了臉,一人打斷了雙腿。


    結果已經很顯然了。


    韓絳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還請各位把知道的都請了,分開來講,也分開問。”


    最下等的仆役被拉進各屋開始問話,中層的仆役、高層的仆頭和管事們瑟瑟發抖。


    韓絳又說道:“各位也清楚我是誰,還沒有被問到的人,我是這麽想的。不要相互用眼神去交流串供,也不要開口。為了防止串供,你們若是說話了,或是用眼神交流了,那麽我的意思是,沒收作案工具。”


    “當然,還有也亂動。亂動也一樣,沒收作案工具。”


    影聽得懂韓絳所說的話,給一個嗓門大的仆從交待了幾句。這位韓府的仆從扯著嗓子就喊了。


    “聽清了規矩,誰這個時候用眼神交流就挖眼,誰開口就割舌頭,亂動的話,動手斷手,動腳斷腳。”


    韓府的家丁把刀亮出來了,鎮安候府的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韓絳又坐迴去的時候,當真還是發現人才了,那位六十歲的老爺爺級跑的很快,審問抄錄熟練無比。


    話說此時韓府。


    韓侂胄就站在昨夜韓絳待了一夜的屋內,正在翻看著韓絳擺放整齊的那幾疊。


    西席首座韓淵:“主君,要不要我去看看,聽咱家下人來報,那邊見了血。”


    韓侂胄迴過頭:“血流成河又如何?我說了,讓絳哥兒自己解決,他若撐不住,有我。我倒是想看一看,他敢頂撞我,那麽自己有多大本事。”


    “這倒是,咱府上撐得住。”韓淵聽完這話,再不言語。


    韓侂胄翻看著韓絳留下的卷宗。


    “了不起,這兩堆之中竟然沒有候爵府的。還真有意思,幾個表舅舅想殺他,想拿迴他外公留給他親娘的那份財產。自己的婚約丈人家都想殺他,這事確實讓人意外。”韓侂胄相信,換作自己,這兩堆中,肯定有一堆是李幸親舅舅家的,另一堆是侯爵府的。


    但韓絳把侯爵府的扔進了牆角,卻把自己未來嶽父家的擺在桌上。


    這一點,韓侂胄都沒有想到。


    韓侂胄這時問韓淵:“淵叔,你說,還需要棋室不?”


    “要。”


    “選在何處?”


    這個問題讓韓淵足足思考了一柱香時間:“這還真不好說。”


    “沒錯,棋,咱有。”


    “是,主君明見。”


    “再弈一盤。”


    “主君請。”


    再說侯爵府。


    一疊供詞已經擺在韓絳麵前。


    韓絳翻看之後說道:“陳公。”


    “不,不敢,直唿逸之便好,便好。”


    一條老狗。


    此人叫陳自強,字逸之。按理說他還當過韓侂胄的蒙學老師呢,可卻反過來一直知韓侂胄麵前自稱晚輩,就是韓侂胄的幕僚史達祖才三十歲不到,陳自強都要稱唿一聲兄。


    不是兄弟,是兄。


    韓絳將翻看過的供詞放下:“繼續吧。”


    下等仆人肯定不知道內幕,他們能夠咬的隻有上司偷了府裏名貴的花草、衣料、財物這些事情。


    依韓絳最初承諾的那樣,有功的發還契約。


    不是賣身契,是一種類似於長工合同的契約,都是十年起簽的,而且依家規,犯下大錯的家主將其打死也僅需要陪一點安葬費。


    一部分發了契約,還有一部分不僅發了契約還給了遣散費,但也有一部分被其他人咬出來偷過家裏的錢財等,都被綁起來等候發落。


    史達祖這時對韓嗣說道:“仆頭以上的,安排老手去誘供,少君要的不是這些下等人。”


    “我明白。”


    韓嗣當然懂,因為他參與過調查李幸的事情。


    在韓嗣看來,最想殺李幸的他的後母,李幸死的話,伯爵的位置在這樣的情況下,順勢就落在後母的親兒子身上。


    無論是不是李幸後母安排的人,隻憑李幸這些年的隱忍苟活,就已經夠殺人的。


    當然,真實的李幸是什麽樣韓絳不關心了。


    現在韓府的人自上而下,已經自動腦補過,韓絳就是隱忍多年,一切就為活著。


    天黑了,點上火把,架上柴鍋。


    臨安府的衙役甚至還擺開一套刑具,因為依大宋律,既然家主向官府遞過狀紙,臨安府有權認定有些人已經夠用刑的標準,那麽就可以動公刑,公刑可以打到死為止。


    家法私刑死一人可以說失誤,死的多了也不好交待。


    吳鐵將幾份供詞遞給了史達祖:“看看,這幾份有份量。”


    重刑之下,臨安府的衙役已經拿到了足夠的證據。


    有人給李幸下過藥,極烈性的催情藥,其用心險惡。接下來兩人健婦審了一人,又拿到一份供詞,李幸原本的一個小妾竟然是其後媽娘家在臨安府一個店鋪掌櫃的女兒,但戶籍記錄上,卻是臨安城一個布坊的普通織娘。


    吳鐵說道:“這事我有印象,去年時候有織戶要告候府欺淩霸女,後來撤了狀子,說是收了妾。”


    韓嗣點了點頭,這事不提也罷。其餘的已經多了。


    韓嗣來到韓絳麵前:“少君,可以給臨安府遞換新一份狀紙了,原先的太輕。”


    “不。”韓絳果斷拒絕。


    “請少君吩咐。”


    “繼續挖,挖到你認為夠了,讓那位陳縣令去往上遞。”


    韓嗣秒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這位主子還真厲害,馬上說道:“少君,諫台有咱們的人。”


    “辛苦了。”


    “是小的份內之事。”韓嗣繼續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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