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眸中飛快略過一絲疑慮,卻沒多問,腳下一蹬,兩人頓時又滑出一段距離,跟著人流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後,轉進一個街角。


    街角中央被穿著藍短袖綠馬甲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等他們到了跟前才發現是負責紅牛活動宣傳的人員開著車停在路邊,幾名穿超短裙戴運動帽的意大利妹子正在分發罐裝紅牛。


    甘甜甜:“……”


    要不要這麽會做宣傳啊,時間掐得真好,路程剛過三分之一,正是體力過了巔峰的時候。


    “來!”盧卡將滑板留在人群外,拉著甘甜甜擠了進去,他人高腿長,站在人群裏,低頭對著意大利妹子“劈啪”一個電光四射的微笑,妹子自覺越過眾人給他手心塞了一瓶開過拉環的紅牛。


    甘甜甜:“……”


    我還在旁邊呢,你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盧卡心滿意足地又拉著甘甜甜鑽出人群,跟她一人一半對著瓶口喝了,扔了瓶子在垃圾桶裏,重新踩上滑板走人。


    再滑過一條街道,又是一群人圍在一起,甘甜甜自覺停了滑板,跟著盧卡擠進去,這迴是某個不知名的意大利運動飲料公司,他倆一人領了一杯檸檬黃的功能飲料,幹了繼續上路。


    又約莫滑了十分鍾,路旁插著高高的旗子,示意路程已經過去了一半,還剩下2.5km。


    甘甜甜腦門上連汗都沒出,她側頭,盧卡一張容光煥發的臉笑意盎然,越發顯得帥氣逼人。


    這熊漢子到底長沒長大啊,甘甜甜有時候真心覺得盧卡對於生活的定義可能就是一句——美特斯邦威不走尋常路。開心快樂隨心而行,對他來說可能就是生活的全部。


    他們兩個手牽著手,十指相扣,站在滑板上慢慢配合出了默契,同時加速,速度漸漸保持一致。


    等再滑出一公裏,寬廣的街道一側立著一溜的簡易展列櫃台,櫃台上的廣告照片是麵包、餅幹、薯片還有橙汁。


    甘甜甜眼瞅那兒圍著的人群規模比之前那兩個攤位的加起來還要多,盧卡已經放好了滑板,眯著眼睛笑著看她,自覺分派任務說:“我去搶麵包、餅幹跟薯片,你去搶橙汁,有沒有問題?”


    甘甜甜:“……”


    盧卡說完,一個閃身已經進了人群,擠在最前邊大手一抓,抓住了四袋薯片。


    甘甜甜站在馬路中間綠化帶的邊沿上,簡直哭笑不得,某人真的是帶她來春遊的吧?


    甘甜甜腳跟一轉去搶橙汁,待會兒吃完麵包餅幹跟薯片,沒有喝的得幹死。


    她已經自覺忽略了他倆背包裏,總共背著的兩瓶飲料一瓶水。


    等她完成任務迴來,盧卡兩手都是花花綠綠的包裝袋,不隻有薯片餅幹,還有其他兩種她沒見過的零食。


    盧卡挑眉得意揚揚地向她展示手上的戰利品,甘甜甜忍不住“撲哧”一聲就樂了。


    他倆蹲在綠化帶旁,跟其他搶到了東西的人一樣悠悠閑閑地開吃,邊吃邊聊,品評哪個味道好哪個牌子不錯,迴去可以在超市多買兩包。


    吃到最後甘甜甜都想打嗝了,喝橙汁壓了壓嗓子,把剩下的兩包薯片跟全麥餅幹塞進背包裏留給奶奶,這才跟盧卡打掃了戰場,將包裝袋扔進垃圾桶,拍打幹淨身上的食品殘渣,再次上路。


    於是,在經過了一次野外聚餐後,後半段的參與者背包都是鼓鼓囊囊的,顏色豔麗的塑料包裝袋一角探出背包口,頗為喜感。


    臨近終點的時候,他們又搶到了一次酸奶,然後收了滑板,拉著手終於算是跑了一小段的路。


    終點設在偏離市中心沒多遠的一個公園裏,甘甜甜跟盧卡沿著臨時拉起的標識線跑進入口,烏泱泱的人群站滿了整個場地,場地前有一個提醒完成用時的電子時間牌。


    甘甜甜把盧卡推在電子牌下給他拍了張照,然後到分發紀念品的工作人員處領了獎牌。盧卡拉著她到放著橄欖枝的地方挑了兩根長枝,首尾相纏彎成花環的模樣給她戴在頭上,另外一個拎在手上,帶著甘甜甜坐在台階上等奶奶。


    甘甜甜靠在盧卡肩頭,微風拂麵,溫馨而又自在。


    “盧卡同學,”甘甜甜鉤著盧卡的手指,開始翻舊賬,“你居然沒有提前告訴我奶奶會來!”


    “奶奶說不確定啊,我可不想讓你空歡喜一場。”盧卡偏頭看著她笑,愉快中帶著揶揄,“親愛的,第一次見你這麽不自在啊,你不喜歡奶奶嗎?”


    甘甜甜斜了他一眼。盧卡臉一再靠近,耍無賴地貼著她臉磨蹭,含糊地重複道:“你不喜歡奶奶嗎?”


    “喜歡!”甘甜甜讓他蹭紅了一張臉,忍無可忍地掐著他下巴將他推開,喘了口氣瞪他,“別鬧了!”


    盧卡彎著眉眼低頭照她手指上親了一口,複又伸手把她攬懷裏,說:“我看得出來,奶奶也很喜歡你,我很開心。”


    “唔。”甘甜甜這時候才把從早上吊到現在的那一口氣咽下去,她輕聲道,“我也很開心。”


    能養出盧卡這種性子的奶奶,又怎麽能不讓人喜歡?盧卡幼年喪父失母,成年後卻樂觀開朗,這其中不乏有奶奶的功勞。


    他們等到下麵的電子計時器跳到一小時二十分的時候,奶奶終於到了,盧卡在上麵眼尖地捕捉到奶奶的身影,拉著甘甜甜的手下去接她。


    盧卡抱了抱奶奶,將手上一直攥著的橄欖枝花環戴到她頭上,笑著說:“bravissima(真棒)!”


    奶奶笑著跟他道了謝,親了親他的臉頰,然後轉身熱情地跟甘甜甜擁抱。甘甜甜彎腰抱著她,下巴靠在她肩頭,覺得她身上的味道慈祥而陽光,跟盧卡一樣,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是又給人以可靠的安全感。


    甘甜甜遞給奶奶另外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奶奶連連擺手:“路上一直在發飲料,我喝了好多,一點兒也不渴。”


    甘甜甜莞爾,盧卡抽出背包裏的薯片晃了晃:“那您餓不餓?我們還給您留了這個。”


    奶奶湊上去瞅了一眼,果斷搖頭,直白而幹脆地說:“哦,謝謝你,可是親愛的,這個包裝的不好吃,味道很奇怪。”


    盧卡無所謂地又將薯片塞迴背包,一手攬著奶奶一手攬著甘甜甜:“那我們就去吃點兒好吃的吧。”


    米蘭不隻是意大利的設計之都,也是經濟最為發達的幾個城市之一,匯聚各國外來人口,兼容性很強,就像是上海跟香港。


    所以,米蘭的餐館多如牛毛,攢齊了各國風味。


    活地圖盧卡同學居然帶她們坐有軌電車,去離市中心不遠的一家漢堡店吃漢堡。


    那家店是美國鄉村風味的手工漢堡202,店鋪不大,漢堡味道卻好得出奇,餡料很足,厚厚的一大層,每咬一口都得把嘴張到極限,在摩德納可能不大能吃得到。


    甘甜甜被夾在盧卡跟奶奶中間,每次咬漢堡都忍不住偏頭對著盧卡,她實在不想把這麽兇殘原始的形象袒露在奶奶麵前。


    結果這麽一個小動作偏被奶奶發現了,盧卡奶奶笑得一臉揶揄,臉上的皺紋間都深刻著慈祥溫柔。後來她已經不吃了,故意手托著下巴端詳甘甜甜窘迫的表情,甘甜甜捧著漢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簡直哭笑不得。


    吃完漢堡,甘甜甜想去洗手間,詢問了收銀小妹,小美女笑著讓她去隔壁炸雞店,因為兩家店其實是一家的緣故,漢堡店太小,廁所就隻在炸雞店裏有。


    甘甜甜出門轉頭去隔壁炸雞店,一直走到盡頭,才看到廁所的標誌。


    意大利很多公眾場合的廁所是不分男女的,她推門進去,正好遇見正對的那個隔間裏有人出來,站在水池旁洗手。


    那人身形高挑細瘦有點兒眼熟,似乎是已經注意到了甘甜甜,身體崩得有點兒僵硬。她頭上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上身耐克長袖運動衫,下身是運動長褲運動鞋,看身材像是個女生,氣質卻又過於中性,倒是有幾分像動畫片裏《網球王子》的二次元人設。


    甘甜甜跟她一個錯身,冷不丁瞧見她倒影在鏡子裏的臉,愣了愣,等她再扭身視線跟著那人追出去,那人已經走得遠了。


    是安珂。


    甘甜甜原地立了兩秒,嘴角翹起露出了個清淺的微笑。


    一麵之緣的故人尚且安好,便是最好的消息。


    甘甜甜從炸雞店裏出來,他們就一起去了火車站,她跟盧卡將奶奶送上了火車,這才踏上返迴摩德納的列車。


    奶奶臨走前,還不停叮囑盧卡,複活節要帶甘甜甜去見見爺爺。


    盧卡應了聲好。


    等他們到了摩德納已經是下午了,盧卡在火車站外取了車,甘甜甜坐在副駕駛席上,手撐在車窗上托著下巴,突然“哦”了一聲,一時興起轉頭對盧卡說:“我在炸雞店的時候,見到了安珂,就是之前找你尋仇的那個特工。”


    盧卡打方向盤的手頓了頓,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將車開出了停車位。


    盧卡什麽都沒問,甘甜甜卻打算什麽都說清楚,畢竟她已經見了盧卡的家人,而盧卡總有一天也得見見她的家人,為了避免誤會,還是早說早好,於是她兀自道:“之前收留她呢,是因為她跟我嫂子長得很像。”


    盧卡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我後來查過你的資料,見到了你家屬成員的照片……”


    甘甜甜瞬間就沒話可說了,她譴責地斜視他。盧卡抬頭,從後視鏡中難得地不好意思了一迴。


    “不過其實已經無所謂了,”盧卡半討好地衝她笑了笑說,“她現在已經沒有危險性了,就算她真是你嫂子也沒有關係。”


    甘甜甜:“……”


    她啼笑皆非地瞥了他一眼,心道:熊漢子,請問你哄人的底線在哪裏?這麽說真的好嗎?


    那趟米蘭之旅後,甘甜甜他們班連著兩周的解剖實踐都被取消了,教授要去外省參加研討會,課程堆積在放假前,下周一周三他們都需要淩晨去解剖室。4月2號會迎來為期一周的複活節假期。


    複活節假前的那個周五晚上盧卡來的時候,進門二話沒說直接將甘甜甜壓在玄關牆上熱辣地吻了下去,他們兩周隻見了兩次,時間加起來都不到十二個小時,這對於熱戀中的情侶來說,顯然太少。


    甘甜甜本來以為盧卡親親就完了,想說的話被他堵在喉嚨也就沒說。


    結果,眼瞅著盧卡越發收不住手,甘甜甜趕緊喚了聲:“盧卡!”


    “嗯?”盧卡抬頭,在她耳旁發出一聲詢問的鼻音,低喃道,“怎麽了,親愛的?”


    聲音該死的性感。


    甘甜甜讓他整得暈頭轉向,頭腦都不大清楚了,突然一道開門聲傳來,盧卡動作一頓,甘甜甜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哀悼她死去的理智。


    艾米麗一臉哀怨地站在走道中央,正對他倆。


    盧卡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唿,淡定地將甘甜甜抱在懷裏,甘甜甜尷尬得簡直連頭都抬不起來。


    艾米麗半開玩笑半憤恨地兩手叉腰:“在我跟男朋友吵架冷戰的時候,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刺激我?!”


    盧卡聞言體貼而厚臉皮地對艾米麗道:“我們進屋,這樣你就看不見了。”


    甘甜甜:“……”


    進了臥室,盧卡倒是沒再繼續親熱,甘甜甜開了電腦坐在床上,盧卡摟著她,兩人選了一部電影準備看。


    電影片頭的演員介紹還沒過完,甘甜甜就覺得盧卡的視線猶如實質地戳在她臉上,自帶高溫屬性。甘甜甜被他盯得臉熱,忍不住抬頭,果然——某人的興趣根本就不在電影身上,見她仰臉,盧卡笑著低頭跟她交換了一個深吻,纏綿黏膩,然後他故作正經地抬手把電影的進度條往前拉了拉,說:“你看你搗亂,前麵的我都沒看到。”


    甘甜甜禁不住嗤聲笑了,心說拉倒吧,還裝著看呢,每次他倆抱一起,基本上電影就隻能記住個片頭主演表跟片尾的那句“謝謝觀看”。


    最終他們還是沒忍住,一把扣上了電腦……


    半夜甘甜甜醒了一次,裹著浴袍去廁所洗澡,迎麵碰見艾米麗一臉揶揄地杵在廁所門前,囧得簡直想掉頭迴去。


    日子越發過得膩歪,就像是泡在蜂蜜罐子裏,甜,卻又不會得蛀牙。


    周日晚上甘甜甜送走盧卡,趕緊睡了個覺,淩晨又披星戴月地爬起來去醫院。


    這周的兩節解剖課,都是需要他們以小組形式親自動手的,甘甜甜到的時候,室內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三三兩兩地趴在解剖台上打瞌睡。


    每個小組的解剖台上,已經提前擺放好了待會兒需要解剖的屍體,屍體上蓋著白布。


    在經曆了兩周的“大開眼界”之後,大家基本也都不怕了,跟屍體搶占一個邊邊角角趴著睡覺,也不是什麽驚悚的事兒。


    唯有喬托一臉的要死要活,在胸口畫十祈禱教授睡過了、玩嗨了、車子在路上拋錨了,花式詛咒教授千萬不要來。


    結果,教授掐著點兒進門,喬托一顆神漢心嘩啦啦碎了滿地。


    教授屈指叩了叩桌麵,把一幹人全部喚醒,這才開始再一次叮囑步驟跟注意事項。然後他順著牆挨個溜達過來,依次掀開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根據提供給各小組的屍體,進行相關的指導。


    喬托跟瑪爾緹娜第一節課的狀況太令人印象深刻,等教授到了他們這一桌,先是視線似笑非笑地從甘甜甜小組成員臉上來迴掃了幾遍,這才說道:“我本來是想著,既然趕天天在你們組,為了公平起見,就給你們專門準備了一具不太容易操作的屍體,結果沒想到,你們倆卻膽小。”


    小組四人:“……”


    “我也不知道下麵這具屍體,對你們的心理發育會不會造成不良影響。”教授慢慢悠悠地開完冷笑話,正色道,“但是我卻覺得,這具屍體,會讓弱者成長,會讓你們想要成為一名好的醫生。”


    四人聞言麵麵相覷,不由得心裏打了個突。


    “膽小,不能讓你們成長。”教授盯著喬托跟瑪爾緹娜點了點頭,“但是同情憐憫,以及堅強可以。”


    喬托跟瑪爾緹娜忍不住站得筆直,教授說完一抬手掀開了他們桌麵上蓋著的白布,露出了下麵屍體的真容。甘甜甜直著眼睛,眼珠子都差點兒脫窗。


    那是個半大的小男孩兒,細胳膊細腿,明顯是發育不良的模樣,看身形約莫隻有五歲,閉著眼睛睡得平靜,睫毛長長,可愛又乖巧。


    小男孩兒胸口開了個洞,暗色的血液已經凝結,洞口周圍還墊著紗布未取下,明顯是心髒手術失敗了,孩子死在了手術台上。


    “我的天……”瑪爾緹娜捂著嘴發出一聲驚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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