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陽走了以後,齊鶩飛決定臨時改變計劃。用相機去窺探那位歐陽天君有點太過冒險,而對付園林局的趙秉坤則不需要用到照相機。而且他也不急著去找趙秉坤,不管那裏是不是陷阱,他都打算先晾他一晾。


    他打電話讓林林山過來,約定了見麵的地點,然後把照相機交給他,交代他暫時留在納蘭城,找到那些曾經找趙夕陽拍過照的女人,用這台相機給她們再拍一些照片迴來。反正這些女人城隍司都已經進行了詳盡的調查,林林山也都知道。當然,可能的話也可以對其她可疑的對象以及懷孕的女人拍照。


    林林山聽說能夠通過照片鑒別魔孚,知道任務重大,不敢掉以輕心。


    “老大,這件事恐怕不是一兩天能做完的,那嶺西鎮那邊怎麽辦?”林林山問道。


    “等調令下來再說。”齊鶩飛說,“嶺西鎮的建設非一朝一夕之功,魔孚不除,始終是我們的心頭大患。眼下先把這件事情做好,什麽時候去嶺西鎮,我會通知你的。”


    “你不是說讓我盯著趙秉坤嗎,那我還要不要盯著?”


    “不用了。”齊鶩飛覺得這麽大個人反正也跑不了,讓林林山去盯著還容易打草驚蛇。


    臨別的時候,齊鶩飛又拿了五千紫幣給林林山。


    “最近在納蘭城開銷挺大的吧?拿去花吧。”


    林林山連忙推辭道:“也沒那麽大,都是花點牛幣就解決的事兒,用不著紫幣。老大你也不富裕,上次你給我的錢本來是用作小金庫的發展基金的,結果在四安裏一折騰,全都折騰沒了。我怎麽好意思再拿你的錢!”


    “拿著吧。”齊鶩飛把錢硬塞到林林山手裏,“該花的時候就花,順帶著也可以考慮一下將來嶺西鎮建設的事,做些準備工作。當然這個錢純粹就是給你零花的,嶺西鎮建設的錢我會另外想辦法。”


    “那謝謝老大了!”林林山嘿嘿的笑著,把錢放進了口袋。


    齊鶩飛看著他臉上樂開的花兒,滿意的點點頭。


    生死關頭有原則,講大義,平時貪點小財,喜歡享受,這才像個真實的人嘛。


    他用力的拍了拍零零三的肩膀:“行了,今天就這樣,你迴去休息休息,明天開始幹活。這麽多照片要拍,任務可不輕。我也要迴盤絲嶺了。”


    林林山就拿著錢和相機告別了齊鶩飛,幹他的活去了。


    齊鶩飛並沒有馬上迴盤絲嶺,而是迴到四方鬼市轉了一圈。時間已是後半夜,鬼市快要結束,黑暗的巷子裏難得再見到人進出。


    他從鬼市出來,去了定鼎門美食街。美食街上大部分攤位都已經收攤,隻剩下零星的幾間鋪麵開著,這些都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已經在準備清晨的早餐。


    齊鶩飛隨便找了間鋪子坐下來,胡亂點了點吃的東西。他也不知道這算宵夜還是早餐,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吃了。其實肚子並不餓,這麽做完全是做給人看的。他就是要讓人知道,今晚他一直在鬼市。雖然他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盯著他,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吃完東西以後,慢悠悠的起身離開,架起飛劍,和東方升起的第一縷曙光一起向西而行。


    腳下是大地,前方還籠罩在黑暗之中,身後的光明正滾滾而來。


    迴到盤絲嶺的時候,正是清晨最好的時光。


    齊鶩飛並沒有從雲頭降落,而是遠遠的落在了山下,穿過那座新落成的頗有幾分氣象的山門,沿著新砌的寬闊的石階,緩步走過新建好的黃花觀外院。


    這座坐落在半山腰的外院,也就是新的黃花觀,看起來比老黃花觀要氣派不少。院牆足有五六米高,門頭的兩根廊柱需要二人環抱,匾額上用金漆寫著“黃花觀”三個大字,兩旁柱子上也依樣畫葫蘆地刻著那副和山上的老黃花觀一樣的對聯:


    黃芽白雪神仙府,


    瑤草琪花羽士家。


    墨香依舊,卻少了幾分神韻,更感受不到千年筆墨蘊藏的靈氣。


    而這嶄新的殿堂樓閣看起來雖氣派,卻不如山上的破舊老觀更符合羽士之家的意見。


    站在觀門口放眼望去,氣勢倒也還開闊,隻是沒有山上那遠山朦朧,雲遮霧繞的仙氣。


    總體來說,齊鶩飛還是很滿意的。用不了多久,這地方就可以正式啟用。他打算等葉問天稍有成就,就讓他到這裏來主持。這樣以後就不用擔心有人造訪黃花觀時會窺見山上的妖情。


    穿過外院道觀,從後門繞出,沿著上山的小徑繼續一路向上。


    因為重新進行了修建並布置了陣法的緣故,這條路彎彎折折,頗有些九曲探幽的意味。路上需要經過幾叢竹林、幾重霧靄,不認路的,不懂陣法的,走到這裏便要直接迷路了。然而巧妙之處卻是,不管你在哪裏迷路,隻需迴頭向下,下山的路卻是一覽無遺,毫無障礙就會迴到剛建成的那座黃花觀外院。


    一隻烏龜正在山道上艱難的向上爬著。


    齊鶩飛喊了句:“加油!”便從他身邊悄然走過,隻留下一陣清風。


    烏龜停下來愣了半天,直到齊鶩飛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才忽然反應過來,開口說了句:“老大好!”


    可惜,齊鶩飛並沒有聽到。


    再往前,便看見了那顆標誌性的老榆樹。


    黃花觀隱入結界以後,老榆樹前方隻剩下一片光禿禿的崖壁,看上去空間比過去大了許多。


    晨曦照在老榆樹身上,把這棵千年老樹一半照的紅亮,像一麵旗幟。另一半和地上的影子一起,在灰白色的山壁上投下一片剪影。微風吹來,樹影搖曳,那剪影便也動起來,仿佛有一雙神秘的手在操縱著它,演繹著古老的故事。


    山上的小動物們早早的就聚在老榆樹下,在錦雞的帶頭下,開始做起了早課。


    這是陸承上山以後的安排,慢慢的大家也都養成了習慣。


    錦雞在向著東方引頸長鳴,美其名曰和初升的太陽打個招唿,實際上這是一種養氣之法,有點像吸取日月精華,將旭日之光納入自己體內,息養錦雞自身所特有的離火之氣。


    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一隻蛤蟆趴在那裏,咕呱咕呱的叫著。他每叫兩聲,便停下來深吸一口氣,把肚子吸得鼓脹鼓脹的,像個大氣球。又忽的一口吐出去,然後便又呱呱的叫起來。


    大約是嫌他們吵鬧,老黃狗離他們遠遠的,躲在老榆樹的另一麵,背靠著樹幹,竟是在打坐。隻見他端直了身體,用那肥厚的後臀坐在地上,蜷曲著兩條並不怎麽修長的後腿,兩隻前爪耷拉著放在兩條後腿的膝關節上。微閉著雙目,狗鼻子微微聳動,嗅著清晨露水的芳香。


    擺出如此奇怪的姿勢,還真是一條奇怪的狗啊!


    老狗安靜得穩如石雕,加上他頭頂的樹枝上那不知何時張羅起來的蜘蛛網,倒也有幾分菩提禪意。蜘蛛網上掛著幾個顏色各異的蜘蛛,又像是在曬太陽,又像是在乘陰涼。


    在樹幹另一側斜伸出去的一根大樹枝上掛下來一條粗大的烏梢蛇,身體垂的直直的,唯有蛇頭仰起,兩隻蛇目緊緊的瞪著,卻不知道他在瞪什麽。若不是蛇信子時不時的嘶嘶的冒出來兩下,叫人以為這是條死蛇。


    忽然,從樹冠裏掉落一隻鬆鼠,吧嗒一下落在烏梢蛇頭上。蛇頭晃了一下,立刻又固定不動。鬆鼠抱著蛇脖子觀察了一陣,便又沿著蛇身向上爬,爬到了樹上更高的地方,便又踴躍一躍,再次落到了烏梢蛇頭上。


    這一蛇一鼠,如此奇怪的練功方式,隻怕也是沒人見過吧?


    樹冠裏除了鬆鼠爬進爬出,還有兩隻黃鸝,一隻百靈,大約是還沒有摸到修行的門道,就隻在那裏嘰嘰喳喳的叫。到是樹冠頂上那隻夜貓子反倒一聲不吭,隻咕嚕咕嚕的轉動它的脖子,目光如電,射向遠方。


    一隻猴子忽然也穿上了樹,嚇跑了兩隻黃鸝,嚇飛了一隻百靈。唯有夜貓子不動如山。


    猴子爬到樹梢,朝夜貓子齜了齜牙,見沒有嚇到他,便悻悻然又爬到樹下去翻跟鬥去了。


    他的筋鬥翻得的確不一般,轉得快的時候叫人看不清他的身影,隻感覺像個旋轉的陀螺,不知道他一秒鍾翻了幾個。有時候唿唿的像陣風,帶得地上塵土飛揚,有時候又像個自帶發動機的滾輪,沿著陡峭的山壁唿唿的滾上去,一眨眼就到了山尖尖上。


    一向來喜歡湊熱鬧,最喜歡和猴子打打鬧鬧的麒麟此刻倒是沒有出現,因為他正在黃花觀裏的廚房唿唿的對著灶台噴火,幫著狐狸做早飯呢!


    唉,可憐的屎蛋!


    當然,陪著他做飯的還有小青和樂姬。因為狐狸還無法化形,總不能用嘴巴和爪子來淘米摘菜葉。誰化形誰受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黃花觀裏總共就那麽幾個人,總不能讓陸承老爺子來做飯吧!


    昆奴則在竹林裏練劍。劍氣紛飛,穿林過葉,卻一片竹葉也不曾傷著。倒不是昆奴不願意做飯,而是她被開除出了做飯的隊伍。因為她是個劍癡,除了練劍之外,別的事情她看上去天賦有限。當然,她並不是什麽都不做。掃地,抹桌子,洗碗這些活兒,她是一件也不落下。她也不曾有什麽怨言,在黃花觀裏,大家都過得很快樂。


    當然這些活兒也不能叫昆奴一個人幹,這不是還有新來的小師侄葉問天嘛!


    葉問天這會兒去哪兒了呢?照理說他應該在廚房裏幫忙,被唿來喝去的使喚著。這也是對他的一種鍛煉。或者應該在老榆樹下和那些小動物們一起練功,他的功夫現在還是山上最差的,雖說借著那一團真火之氣走了個捷徑,但真要論基礎修為,他連樹上那隻蹦上蹦下的鬆鼠都不如。


    然而此刻他既不在廚房,也不在老榆樹下。原來他是被大總管陸承給叫去打掃衛生了。


    黃花觀裏裏外外好幾個大殿,三清殿、玉皇殿、三聖殿、娘娘殿,再加上後麵的書房、丹房、練功房、藏書樓,還有宿舍和客房,全都要打掃。


    按照陸承的要求,一座座神像,一張張桌子,一個個蒲團,全都要一塵不染。葉問天左手提著簸箕,右手拿著掃把,肩上搭著抹布,腰裏插著雞毛撣子,背上還背著個竹簍筐子,全身上下就差武裝到牙齒了。從天蒙蒙亮開始,蘇綏綏都還沒說要做早飯,屎蛋還在竹林裏睡覺,小青和昆侖還在一起練劍,他就已經開始忙活了。總要忙到大夥兒都吃完早飯的時候才差不多,然後才能輪到他去吃點殘羹冷炙。


    陸總管十分嚴厲,葉問天絲毫不敢偷懶。好在小青和昆奴都很照顧她,而雖不能化形卻依舊在黃花觀裏話語權極大的狐狸也對他很好,常在殘羹冷炙之中給他留一些特別好吃又營養的東西。


    至於陸老爺子在幹嘛,下麵的人可就不知道了。


    還是迴到觀外,相比於紫竹林裏單調的劍氣,還是外麵更熱鬧一些。


    太陽正緩緩升高,動物們還在樂此不疲。剛才說到猴子,翻起跟鬥來像一陣風,可要說到速度,他卻未必比得上兔子。兔子跑起來不像風,更像一道白色的閃電。他忽的一下從草叢裏竄出來,你啥都沒看清,他就已經到了外麵的山道上。他站在山道上張望了一眼,便又像一道閃電一樣竄迴來。


    齊鶩飛沿著山道來到那片動物們聚集的平台的時候,正碰上閃電兔衝過來,差點一頭撞進他的懷裏。


    兔子一個急刹車沒刹住,被齊鶩飛用法力護住,將他輕輕托舉起來,然後又輕輕地放下。


    兔子看到齊鶩飛,激動的咿咿呀呀的尖叫起來,尖叫聲中夾雜著兩個含混不清的字:“……老大……”


    齊鶩飛大感驚訝,竟然連兔子都能說話了!雖然還處在呀呀學語的階段,但隻要開了口,後麵的進化就會非常快。


    他不免又感到欣慰。在山上這群動物當中,兔子的修為不算出色。僅僅幾個月前,山上還隻有錦雞和蛤蟆能說話,可現在能說話的已經很多了。


    大家夥兒很快就圍上來。


    “老大迴來了!”


    “老大迴來了!”


    ……


    隻有老黃狗不為所動,還維持著那個奇怪的姿勢,眯縫著眼,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就連他頭頂的蜘蛛網上那些蜘蛛掛著絲垂下來,從他身上爬過都毫無所覺。


    可是蜘蛛們經過的時候,卻隱隱聽到了鼾聲。


    “你們都圍過來幹什麽?我可沒帶什麽好東西迴來。”齊鶩飛笑著說。


    “老大說笑了,我們又不是貪你的東西。你一夜未歸,大家都想著你呢!”錦雞說。


    “是滴是滴!咕呱……”蛤蟆在一旁附和著。


    齊鶩飛說:“那好吧,我來檢驗一下你們的修行,看看你們每天有沒有偷懶。”


    他這一說,大家夥便立時緊張起來,以為要考試了,一個個端正身體,如臨大敵般。


    “誰先來展示一下?”齊鶩飛看了一圈問道。


    “我來!”


    猴子第一個站出來,在齊鶩飛麵前翻起了筋鬥,唿唿的帶起幾陣旋風。


    “我的筋鬥翻得如何?”猴子停下來問道。


    “還不錯。”齊鶩飛說,“不過你總這樣翻來翻去,不是在地上翻,就是在樹上翻,翻到老也終究隻是個潑猴。”


    “那我要如何?”


    齊鶩飛伸出一根手指:“你有沒有想過到雲彩上去翻筋鬥?”


    “雲彩上?”猴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向上看,看到頭頂不知何時飄來一朵大白雲,不禁若有所思起來。


    齊鶩飛沒有管他,看著大夥說:“下一個。”


    “我來!”


    蛤蟆跳了出來,咕呱咕呱的叫了兩聲,然後深吸一口氣,肚子就脹了起來。地上的沙粒塵土隨著他的吸氣而紛紛滾動,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流。等到蛤蟆肚子脹得像個球,他才停下來,憋足了氣,四肢用力,蹦起來三四丈高,唿的一口氣吹出來,仿佛燃料助推器突然點著了一般,身體便猛的如火箭一般朝後射去,撞在了百米開外的山壁上。轟一聲巨響,山壁抖動,大石滾落,仿佛受了炮擊一般。


    這一下威勢十足,不過齊鶩飛卻不禁有點擔心起蛤蟆的安危來。他不太理解這樣的招數,如此倒飛出去,難道修煉的是鐵屁股功?


    過了好半天,蛤蟆才一蹦一蹦的跳迴來,不知道是不是屁股撞疼了的緣故,他每跳一下就要停下來抖一抖兩條後腿。


    蛤蟆之後,其他小夥伴們也各展絕學,在齊鶩飛麵前表演了一迴。齊鶩飛看得甚是欣慰,也毫不吝嗇的對大家進行了誇獎和指點,弄得大家熱情高漲,直到蘇綏綏出來喊大夥吃早飯,才發現草地上的露珠早已升華,東方的日頭已褪去紅色霞衣,漸漸爬高了。


    於是,大夥兒都爭先恐後地進了黃花觀結界,享用早飯去了。


    烏龜吭哧吭哧的爬上最後一級台階,望著崖壁前孤零零的老榆樹發呆……人呢?


    樹梢上正挑起一輪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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