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8-1815:29:13本章字數:17743

    溫馨別致的房間,藍色牆麵,貼滿海底總動員的圖畫,鵝黃色的地毯上擺著一溜的玩具和木馬,零星散落,雜亂無章。

    立秋後,天氣涼爽,大家都穿了長袖長褲,夜間還得加一件外套,皓哥兒卻隻著一套薄薄的棉質褻衣,兩眼空洞無神地坐在床頭,小腿兒夠不著地,一晃一晃,在床板上敲出單調而規律的節奏。

    小秋雁站在他身側,一手拿著青花瓷碗,一手舉著勺子,軟軟糯糯地道:“表公子你吃一點嘛,吃了我陪你玩啊!今天陪你玩多久都沒關係的!你是想騎木馬還是想搭積木?”

    皓哥兒不應她,依舊晃著小腿兒發呆。

    小秋雁小大人似的一歎,表示非常不理解皓哥兒的行為,以前呢,他很喜歡和她玩的,一下學就會來找她,她跳房子、跳繩、踢毽子,他都在一旁看著,偶爾也親自試試,但他是個悶葫蘆,沒開朗的智哥兒逗趣。有時候她和智哥兒玩得開心,把他晾在一邊,他還會氣衝衝地走掉。現在她專門陪他,隻陪他一人了呀,他怎麽好像不買賬了?

    這便是孩子的天性了,不管白日裏孩子與小夥伴或親朋好友玩得多麽興高采烈,一到晚上就隻想抱著自己娘親了。皓哥兒沒有娘,這一年的風餐露宿,上官燕成了他心裏的“娘”,上官燕一死,他的世界好像轟然坍塌了一樣。上官燕打他、虐待他,他不是不難受,但再多的難受隻要上官燕肯給他一點哪怕是敷衍出來的溫暖,他都能忍受。

    “你吃呀,吃一口,很好吃的,我吃了兩碗呢!”小秋雁無法感同身受,太小,情商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大人們的世界她也不是很懂,隻聽說皓哥兒的外婆再也迴不來了,但皓哥兒這種不吃飯的行為讓她很惱火,“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一天也吃不到一頓飽飯?我在來王府之前哦,都是喝米湯吃野菜和番薯的,飯隻能給大人吃!”

    皓哥兒不為所動。

    小秋雁氣急敗壞地皺起了小眉頭。

    這時,冷幽茹推門而入,小秋雁忙福著身子行了一禮:“王妃!”

    冷幽茹掃了一眼小秋雁碗裏已經沒了熱氣的牛肉蛋花粥,淡道:“退下。”

    小秋雁緊張兮兮地點了點頭:“是。”

    臨走時,小秋雁將蛋花粥放在了桌上,還可以吃的,雖然冷了。

    冷幽茹緩緩

    走近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兩眼空洞、仿若行屍走肉的皓哥兒,緩緩地道:“從今天開始,你住我院子。”

    直接是命令的口吻,帶了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壓。

    皓哥兒的腿沒晃了。

    冷幽茹清冷的目光自屋子裏逡巡而過,在看到牆壁上的卡通圖案時目光凝了凝,最終落在一臉陰鬱的皓哥兒頭上:“屋子裏的東西哪些是你喜歡的,一一指出來。”

    皓哥兒不動。

    冷幽茹也沒發怒,隻雲淡風輕一般地說道:“沒反應我權當你一樣也不喜歡了。岑兒,進來把表公子抱走,這間屋子封掉,玩具燒掉。”

    岑兒的立馬竄了進來,忍住心底的驚詫道:“是。”

    語畢,伸手抱起皓哥兒,皓哥兒掙紮,準備拳打腳踢,奈何他這點兒力氣對付德福家的和乳母還行,在她這名武功高手麵前根本不夠看的!岑兒稍稍一用力,皓哥兒雙腿被捉住,雙手也被按住。皓哥兒一口咬上岑兒的肩頭,岑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血水順著他嘴角溢了出來。

    皓哥兒呆住了,木訥地鬆了口,定定地望著麵無表情的岑兒。

    冷幽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地道:“行了,表公子沒什麽要帶的,咱們走。”

    岑兒抱著皓哥兒往門外走去。

    皓哥兒就一直盯著冷幽茹,用一種試探和較量的眼神。

    冷幽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甚至走得比岑兒還快,先一步離了房間。

    皓哥兒又是一怔,迴頭望向地毯上水玲瓏設計的各式各樣的玩具:四巧板、多米諾骨牌、拚圖、積木……舌尖舔了舔唇角,又狠狠地瞪向冷幽茹。

    然,冷幽茹隻甩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就在岑兒抱著他跨過門檻之際,他突然抽出手,指向了一地玩具。

    第一迴交鋒,冷幽茹完勝!

    “母妃把皓哥兒接走了?”

    諸葛鈺在外書房處理完公務,迴紫藤院便聽水玲瓏講了皓哥兒的事,這便有了上麵一句提問。

    水玲瓏倒了一杯清水遞到他手上,又拿毛巾擦了他額角的薄汗,說道:“是啊,接走了,皓哥兒帶了一些玩具過去,衣裳什麽的母妃沒要太多,估摸著母妃是想請繡娘重新做他的秋裳和冬衣。”

    諸葛鈺的眸子緊了緊,似是覺得不妥,皓哥兒是諸葛玲的兒子,母妃對諸葛玲……會否與對他和諸葛汐一樣?

    水玲瓏如何不明白諸葛鈺的擔憂?琰兒的死,諸葛玲的死,兩個母親都受到了傷害,而且上官茜死了,雖然上官茜沒有絕育但實際上她也沒再生育,該放下的冷幽茹應當放下了,盡管她其實也想不通冷幽茹緣何要撫養皓哥兒。

    “你看看紫藤院的布置,再想想我生產前後母妃為我和孩子們做的事。”水玲瓏輕聲提醒道。

    諸葛鈺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希望這個家能真正地好起來吧。”

    言罷,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裏掠過一絲黯然,沒再多言,直接去了淨房。

    出來時,就發現原本應和乳母一起睡的兒子也躺在了他們床上,他微微一愣,脫了鞋子將嬌妻擁入懷中:“怎麽兒子也在這裏睡?兩個孩子一人半夜吃兩頓,你都不用睡了。”

    水玲瓏抬手,笑眯眯地看向他:“哥兒老好動了,沒人理他自己就能在床上動半個時辰,吃的多拉的多,偏把尿不怎麽行得通,他老愛拉他自己的,今天換了十幾條褲子……姐兒喜歡人陪著,一沒人就哭,給什麽都不要,就愛吃手指,不過能把尿了,白天都很少尿濕褲子……”

    水玲瓏如數家珍地將孩子們的情況一一說與諸葛鈺聽。

    諸葛鈺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兒子隨你,笨笨的的,姐兒隨我,頂聰明。”

    水玲瓏的小爪子撓了撓他,故作薄怒道:“嫌棄我和兒子了,是吧?膽兒肥了呀你諸葛鈺!”

    諸葛鈺哈哈大笑,一晚上的陰鬱被衝散了不少。看著她白皙水嫩的肌膚,隱隱泛著水蜜桃般誘人的光澤,他的喉頭一陣燥熱:“玲瓏……”

    水玲瓏抬手圈住他脖子,主動送上香吻,緊接著,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雲雨過後,水玲瓏趴在他身上,微微喘息。

    諸葛鈺沒有睡意,就一下一下輕撫著水玲瓏光滑的脊背。

    水玲瓏就發現他仍沒有釋懷,暗暗一歎,摸著他的臉問道:“諸葛鈺,你難過可以說出來的,悶在心裏怪難受,講出來會輕鬆很多。”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這愛生悶氣的性子,苦了累了傷感了,把自己憋在書房,一憋大半夜,把所有情緒都塞進心底了,爾後沒事人一般迴來。剛剛他說是處理公務,誰能保證他不是在舔舐自己的傷口?

    諸葛鈺摟緊了水玲瓏,溫熱的唿吸噴在她頭頂,發絲輕輕的飛了起來。

    他卻沉默無言。

    夜晚,靜謐得隻剩彼此的唿吸和心跳,偶爾一點小寶貝們的唿嚕聲。他抱著她,仿佛睡著了一般。

    就在水玲瓏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也打算閉眼進入夢鄉時,頭頂飄來他似近還遠、似有還無的低喃:“我找到神廟,看了上官燕的手記才知道自己這麽多年都恨錯了,她走之前連血淚都哭出來了……我恨自己,為什麽總倔強地等她赴約?為什麽不能主動拉下臉去找她一次?也許找了,她不會死,妹妹也不會死……”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仿佛在談論著別人。但眼底的哀慟似荊棘,伴隨著每一次的眨眼都能戳到人的心底。

    水玲瓏挪了挪身子,半靠在床頭,將他攬入自己懷裏,讓他冰涼的臉貼住她溫暖的心口:“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自責了,你自責傷心懊悔,娘和玲兒都迴不來了。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都做了不得已而為之的事,你倔強地等她赴約是想證明她沒忘記當初的承諾,想證明她心裏不是隻有妹妹,也有你,你沒有錯。”

    你那麽小,那麽單純,又遭受了那樣的打擊,看到的都是人性卑劣的一麵,怎麽猜到當初的上官茜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諸葛鈺的眼眶微紅,抱著玲瓏,像抱著自己的娘親。

    水玲瓏像拍著一雙小寶貝那樣,輕輕拍著他肩膀:“你過得幸福,娘在天上看到了也才能安心。”

    諸葛鈺看了一眼酣眠好夢的兒子、女兒,在她懷裏點了點頭。

    男女之間最深厚的感情說複雜挺複雜,說簡單也很簡單,無非是既把對方當孩子一樣疼惜,也把對方當父母一般敬重。

    水玲瓏低頭,在諸葛鈺眉間印下輕輕一吻。

    諸葛鈺在水玲瓏懷裏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水玲瓏動了動身子,令他緩緩地平躺,自己則親了親右邊的他,又親了親左邊的哥兒和姐兒,也闔上了眼眸。

    ……

    漆黑的房間內,沒有燃燈,穆華佇立窗前,月光自屋簷下斜斜打入,照在他俊美清秀的臉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朦朧的光暈。

    他的視線投入無邊夜色,漫過院子裏的梅樹、花花草草、圍牆,朝廣袤的天際鋪陳開去。

    總覺得有些惘然,有些空落,好像遺失了什麽。

    他摸了摸後腦勺,想起那場事故,他被泥石流衝走,以為必死無疑,結果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就忘了不少事。也正是那次事故,他耽擱了行程,在外逗留

    了一個月才返迴府邸,爾後皓哥兒就被偷走了。

    對兒子的印象是模糊的,好在雖然模糊但他依然認得。

    他拿出妻子的遺物,摸著鐲子上的金絲,開始在並不清晰的記憶中搜尋妻子的畫麵,想到二人黃昏下攜手漫步、清晨裏相視而笑,他又微微一笑,這些都是最寶貴的記憶了,幸好沒丟失。

    將妻子的遺物收好,迴到床邊躺下,他習慣性地摸上了脖子上的木牌,別人隨身帶的不是玉佩就是瓔珞,他的卻是一塊手工雕刻的降龍木木牌,他沒了關於這塊木牌的記憶,不知道是誰送給他的,但能戴在脖子上說明它很重要,或許是父親送的,或許是母親。

    他從衣襟裏拿出木牌,對著稀薄的月光一照,牌子上的楷書便顯現了出來,是一個名字,前麵是兩個字的複姓,後麵是單字,很奇怪,這個複姓他家喻戶曉,他並不陌生,但他好像不認識這種姓氏的人,或許……他認識但是他忘了?!

    翌日,天未亮,紫藤院內便忙碌了起來。

    哥兒和姐兒醒得早,水玲瓏和小夏分別將哥兒、姐兒抱到一旁喂了奶,諸葛鈺在偏房內等水玲瓏用膳。

    各國曆代早朝的時間都是淩晨,自女帝桑玥即位後,立馬改成了清晨,水玲瓏曰,換她做皇帝,她也改,大半夜的不跟丈夫親熱,不睡美容覺,跑去麵對一群同樣沒睜開眼睛的老頑固,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麽?

    諸葛鈺很勤快,在水玲瓏進屋之前便將溫著的羊乳端了出來,又挑開包子讓其散熱,看到水玲瓏,他微微一笑:“早啊。”

    水玲瓏很閑適地伸了個懶腰,全天下也就她敢當著丈夫的麵做出這種舉動,偏還做得優雅、做得可愛。在諸葛鈺對麵坐下,她笑眯眯地道:“你今天心情不錯啊,嗯?”

    諸葛鈺夾起一個小籠包放她碗裏,露出一抹開心的微笑:“娘子大人昨夜辛苦,為夫豈有不開心的道理?”

    說的是水玲瓏抱著他睡了大半夜的事。

    水玲瓏揉了揉原以為會酸痛卻莫名舒暢的胳膊,挑了挑眉,舉箸用膳。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醒來用內力幫她疏通了筋脈的。

    用完膳,水玲瓏一邊伺候諸葛鈺換朝服,一邊問道:“還沒找到荀楓和金尚宮嗎?”

    諸葛鈺搖頭:“這兩人好似人間蒸發了似的,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逃去了漠北。像金尚宮那人,懂一些奇門遁甲之術,能批命卜卦,很容易找到分量

    不輕的靠山。”

    所以,荀楓就靠一個半老徐娘養著?

    水玲瓏搖了搖頭,不像他的風格。

    諸葛鈺又道:“我派人去漠北找找看,也順帶著打聽一下太上皇和娜紮的動向。荀楓換了名字也不一定,反正他一開始也不叫荀楓。”

    水玲瓏係著他腰帶的手微微一頓,詫異地問道:“他從前叫什麽?”沒聽荀楓提過!

    諸葛鈺漫不經心地道:“他是在馬棚裏出生的,他爹看都沒看他一眼,也就沒給他取名字,他娘叫他‘阿靖’,他爹承認他之後打算直接給他取名‘荀靖’,他那時多大來著?好像五六歲的樣子,卻堅持要了‘荀楓’。”

    水玲瓏係好腰帶,又抬手撫了鋪他衣襟,道:“這樣啊,既然是小時候被拋棄的名字,想來長大後不太可能會用了。”

    看了諸葛鈺一眼,又道,“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查查。”

    水玲瓏笑著“嗯”了一聲。

    諸葛鈺俯下身與她平齊,水玲瓏含羞一笑,在他臉上香了一個,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拽入懷中,吻了個天昏地暗。

    清幽院。

    冷幽茹和皓哥兒在小圓桌旁坐下,桌上擺著精致可口的早點:奶香小饅頭、酥油蔥花卷、藕絲糯米元宵、涼拌木耳、清炒黃瓜、五色雜糧、十六色素味什錦拚盤……非常豐盛!

    皓哥兒幽怨的眸光掃過桌上的膳食,悶悶地低下了頭。

    冷幽茹就看向了他,皓哥兒被收拾得很幹淨,頭發梳得光亮,衣衫紋絲不亂,小臉蛋上抹了點兒防幹燥的麵膏,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冷幽茹的視線下移,落在了他斜襟的一顆扣子上,不,確切地說是扣眼上,扣眼的邊緣縫得不好,被扣子遮住是以不太明顯,偏冷幽茹火眼金睛,一下子便捕捉到了邊緣不足兩毫米的線頭。冷幽茹黛眉一蹙,放在桌上的手指開始抑製不住地微微顫動了。

    德福家的瞧二人的氣氛不對,忙笑著打了個圓場:“王妃,趁熱用膳吧,待會兒表公子要上學。”

    這時,皓哥兒的鼻子有些癢癢,抬了袖子就往鼻尖上蹭。

    冷幽茹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兒暈了過去!

    “帶他進去洗澡!換衣櫃旁第三個箱子裏的衣服!”

    岑兒和德福家的俱是一愣,麵麵相覷了一番便帶著詫異不解的皓哥兒去了淨房,皓哥兒被強按著洗了個澡,換上冷幽茹親手做給琰兒,琰兒卻沒來得及

    穿一次的衣裳,怯生生地迴了桌旁。

    冷幽茹舒心一歎,拿起筷子說道:“吃吧,吃完了趕緊去上學。”

    皓哥兒咬了咬唇,也拿起筷子,卻沒什麽胃口似的,瞟了一眼桌上的早點便垂下了眸子。

    冷幽茹順著他的目光也把早膳一一看了一遍,目光微微一動,說道:“叫膳房端一碗三鮮麵和一籠小籠包並一份鹵水拚盤過來。”

    岑兒倏然瞪大了眸子,不是吧,王妃的桌上也好幾年沒上過肉了,在天安居用膳時,王妃隨大流也喝點排骨湯之類的,不過往清幽院上肉……真是不可思議!

    德福家的高高興興地去膳房領了三鮮麵、小籠包和鹵水拚盤。

    皓哥兒還是不吃。

    冷幽茹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猶豫片刻後,用勺子舀了一口湯喝下,又分別吃了一口小籠包和一片鹵肉。

    皓哥兒這才舉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岑兒撇了撇嘴,這小東西莫不是以為王妃會毒害他吧?

    捏死他跟捏死一隻螞蟻沒區別,用得著這麽費勁兒去下毒?

    皓哥兒吃了半碗,還想再吃,冷幽茹推開他的碗:“夠了,再吃該撐壞肚子了。”

    皓哥兒幽怨地瞪了瞪冷幽茹,想發飆,看了孔武有力的岑兒一眼又悻悻地縮迴脖子,跳下地從德福家的手裏拿了書袋,就要離去。

    “帶他去漱口洗手!”冷幽茹一聲令下,岑兒將皓哥兒擰進了淨房,書袋掉在地上,冷幽茹睨了一眼,德福家的眼尖兒地拾起,用幹淨帕子抹了書袋上根本看不見的塵垢,恬著笑臉道:“王妃。”

    冷幽茹取出書袋裏的《三字經》和《千字文》,幹淨是幹淨的,就是許多頁腳卷了起來,看得人心裏發毛。

    她探出蔥白指尖,將卷起來的頁腳一頁一頁弄平,等到皓哥兒洗漱完畢出來時亮給他看了看,並正色道:“記住了,下學迴來要是有一個頁腳卷著,你就少吃一塊肉,晚上的定額是五塊肉,你要是超過五頁了,就從明天的膳食裏扣。”

    皓哥兒憤憤地橫了她一眼,將書本撞進書袋,這迴是真要走了。

    “迴來。”冷幽茹薄唇微啟,叫住了他。

    皓哥兒的腳步一頓,心有不甘地轉過了身,始終臭著一張臉,像臭雞蛋似的。

    冷幽茹優雅地揚了揚食指,不怒而威道:“拜別長輩。”

    皓哥兒的嘴

    角狠狠一抽,撇過臉不動!

    冷幽茹給岑兒打了個手勢,岑兒大步流星地走向皓哥兒,二話不說便按著他脖子朝冷幽茹行了一禮,皓哥兒被捏得生疼,抬腳就踹向了岑兒,岑兒輕鬆一握,製住了他。

    小豹子發飆,又撕又咬,張牙舞爪,岑兒就那麽輕輕一擰,便似提葡萄似的將他提了起來。

    最後,他敗下陣來,像霜打了的茄子,岑兒才放他下地,與德福家的一同離開了清幽院。

    今天的晚膳擺在天安居,穆華正式以諸葛玲丈夫的身份與眾多親眷見麵。

    老太君笑盈盈地坐在炕頭,賞了他一對沉甸甸的金鎖,甄氏送了一對夜明珠,安郡王和喬慧增了一套文房四寶,諸葛鈺和水玲瓏則饋遺了他一幅大師畫作。

    穆華都禮貌地一一接過並答謝。

    諸葛流雲麵色和緩地看向冷幽茹,冷幽茹揚起一抹似有還無的笑,遞給他一個錦盒,他雙手接在手裏,聽得冷幽茹婉轉悠揚的聲徐徐想起:“這是屬於玲兒的產業,從即日交由你打理,好壞都是你的。”

    穆華瞬間覺得手裏的錦盒沉甸甸的了:“這我不能要,我娶玲兒時不曾給過豐厚聘禮,自然也拿不得玲兒的東西。”

    不是客套話,而是他真沒享用嗟來之食的習慣。

    冷幽茹理了理寬袖,神色如常道:“沒什麽要得要不得,你不要,將來我們也還是要給皓哥兒,隻是平白費了我們許多心思打理,你既然來了,便也沒再讓我們替你們這一家子勞苦奔波的道理。”

    穆華的濃眉一蹙,聽著不舒服,卻一句反駁的話都將不出來,隻得乖乖地收下:“多謝母妃。”

    皓哥兒坐在炕頭,老太君旁邊,仍有些怯生生的,看著他們談話總會忍不住拿眼往冷幽茹身上瞟,每瞟一次都能閃過一絲幽怨。

    水玲瓏觀察著在她看來十分滑稽的皓哥兒,垂眸喝了一口茶,上官燕之死沒對皓哥兒細說原因,怕他太小不懂大人的糾葛,隻講上官燕病亡。但皓哥兒敏感,或多或少知道上官燕是極討厭冷幽茹的。

    穆華迴到自己座位,看向晃著小腿兒的皓哥兒,略微忐忑地笑道:“皓哥兒,到父親這兒來。”

    皓哥兒循聲抬頭,陌生的眼神落在了穆華笑容親切的臉上,與穆華對視了一下下,幾乎是本能地垂下了眸子。

    盡管隻有一瞬,但所有人包括穆華在內都看清楚了,皓哥兒完全不記得他了!

    穆華尷尬得無地自容,偌大一家人,每個人都是陌生的,唯獨兒子與他血脈相連,結果,兒子不認他,他局促不安地握緊了拳頭,額角冒出絲絲冷汗來。

    諸葛鈺就說道:“皓哥兒,快過去叫父親!”

    皓哥兒用餘光瞟了瞟諸葛鈺,眼底閃過一絲懼色,挪著小屁股朝老太君靠了靠。

    老太君講皓哥兒抱在了自己腿上,笑著打了個圓場:“孩子小,別嚇著他了,來日方長,等熟絡了他自然會叫的。”

    水玲瓏和冷幽茹同時皺起了眉頭!

    甄氏掩麵笑了笑,看著冷幽茹說道:“大嫂,我聽說你得了一個送子觀音。”她不信佛,但大周人信,一方水土還一方人呢,大周的菩薩也是保佑大周子民的吧。

    諸葛流雲和老太君都愕然地睜大了眼,冷幽茹三十好幾了,要送子觀音做什麽?

    甄氏就笑道:“大嫂是不是替玲瓏求的呀?玲瓏已經有一對寶貝兒了,大嫂不若給了小慧吧!”

    反正冷幽茹你自己生不了,占著茅坑不拉屎好沒意思,對不對?

    諸葛流雲的眸子裏蔓過一層意味難辨的色澤。

    老太君問向冷幽茹:“真是送給玲瓏的嗎?”

    冷幽茹的長睫顫了顫,又吸了口涼氣,緩緩地道:“不是。”

    水玲瓏笑了笑,道:“觀音送子,佑闔府平安,唯有誠心禮佛之人才能曉其奧義、蒙其悅納,我們都是沾了母妃的光。”

    喬慧鬆了口氣,婆婆到底是怎麽了?居然敢公然與王妃搶送子觀音?上迴她聽到有人在府門口賣送子觀音便打算去買,奈何中途與董佳琳撞上,二人說了會兒話便被被幾名吵吵鬧鬧的丫鬟吸引了視線,待到她處理完丫鬟的紛爭再跑到外麵時,早已沒了什麽人影,後來才聽府裏的下人傳,是王妃買了送子觀音。不管王妃是留著自己用還是送人,都輪不到二房的人搶來搶去。婆婆她……挨了一頓鞭笞,怎生……沒長記性?幸虧大嫂替她解了圍,她可得罪不起王妃。

    甄氏撇了撇嘴,昨晚霞光漫天,幾乎遮蔽了大半個蒼穹,這在喀什慶是上上的吉兆,那賣觀音的人定不是凡俗之輩。要不,她怎麽會冒著得罪王妃的危險開這種口?不都是想將吉兆引到二房來嘛!

    諸葛流雲深深地看了冷幽茹一眼,站起身:“擺飯吧!”

    一扇紗櫥隔開,左邊是男人,右邊是女眷。

    水玲瓏先進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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