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8-1117:09:16本章字數:15796

    轟隆隆!

    一聲驚天悶雷在天際拉開了蜿蜒的口子,傾盆大雨嘩啦啦落了下來,像千針萬線將暗寂的乾坤縫合得密密實實。

    岑兒趕緊闔上窗子,隻一瞬的功夫,臉上和身上就沾了不少雨水。岑兒一邊用手抹著,一邊說道:“王妃,雨太大了,今晚您別去主院歇息了,就留在清幽院吧,奴婢去與王爺稟報一聲。”

    她知道王妃壓根兒不願意歇在主院,隻是老太爺下了死命令王妃不得不從,但眼下的天氣著實惡劣,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萬一路上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老太爺想必也是不情願看到的。

    冷幽茹沒說話,就靜靜地坐在桌邊,纖手放入盛了水的雕花金盆裏,蔥白纖指撥開了層層漣漪。

    她的動作很優雅,像一門極富觀賞性的藝術,而她隻不過是在清洗首飾罷了。

    她的發泄方式和內心的憤恨程度是成反比的,越安靜越證明情緒激憤到了極點,所以,比起泡冷水澡的她、比起狂草書法的她,岑兒更擔心若無其事地洗著首飾的她。

    聽喬媽媽說,琰少爺死的時候,王妃連哭都沒哭出聲來過,就抱著琰少爺的屍體安靜垂淚,但王妃以前不是這樣的,王妃小時候也和眾多嬌弱千金一般無二,會窩在娘親懷裏撒嬌,會跟在哥哥後頭傻笑,不孤傲,不清冷……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喬媽媽竟也沒察覺,也許是被荀家退親,又被皇上指婚喀什慶;也許是新婚一夜後無盡的獨守空房;也許是拋棄自尊跪求大家救她的琰兒……總之,等喬媽媽反應過來時,王妃已經不是原先的王妃了。

    岑兒不悅地蹙了蹙眉,心底裏的埋怨令她在和冷幽茹說話時也夾在了難以掩飾的火氣:“王妃您歇著!反正王爺有了上官茜,這會兒怕是也顧不上您!他自己都不會歇在主院呢!”

    冷幽茹的長睫顫出了一個不規律的節奏,但手下的動作依舊優雅,她用帕子擦幹紅寶石鳳尾釵,輕輕地放入一旁的桃紅木雕海棠花扇形錦盒中,沒有反駁岑兒的提議!

    岑兒鬆了口氣,從另一個方麵來講,上官茜迴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王妃不樂意伺候王爺,與其和王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若趁機各過各的,即便老太爺追究起來也不是王妃的問題!

    隻是,想起那個占盡一切好處的女人,岑兒就心裏嚴重不平衡!

    當年她為什麽離開喀什慶的,岑兒不清楚,岑兒隻知道那個女人過得不好還能改嫁,嫁得不如意又能迴來!王妃卻連改嫁的權力都沒有!

    惱——火!

    “王妃!王妃!墨荷院的人來說,世子妃要生了!”門外,突然響起了丫鬟的稟報。

    ……

    “玲瓏!你怎麽了?”諸葛鈺快步行至水玲瓏身邊,將麵色蒼白的她抱入了懷裏,並探出一隻手摸了摸她脈搏。

    一陣宮縮襲來,水玲瓏痛得冷汗直冒,死死地揪住諸葛鈺的手,待到宮縮過去,她才喘著氣道:“不行了,羊水破了,抱我去產房。”

    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了冷幽茹的先見之明有多難能可貴,這孩子發作得也太早了些,比諸葛汐的還早。

    諸葛鈺抱起水玲瓏,走出了房間,從小門向紫藤院而去,也就幾步的距離。

    上官茜睜大了眸子:“要……要……生了嗎?這才不足八月……”

    諸葛鈺沒功夫搭理她,抱著水玲瓏繼續前行。

    枝繁和葉茂一看這架勢便齊齊嚇得呆怔,好半天,還是枝繁率先反應過來:“葉茂,快!你去稟報王妃!產婆和乳母都是她在安排,請她速速派人去請!”原本王妃在定產婆和乳母時她還覺得操之過急了,而今看來女人生孩子真不像每個月來小日子那麽準!冷薇、諸葛汐、大小姐,好像都提前發作了!王妃真是……高明啊!

    葉茂忙不迭地應下,提起腳便奔了出去!

    枝繁趕緊轉身去小廚房通知鍾媽媽,她們姑娘家的沒經驗,產婆來之前希望鍾媽媽能救救場吧!

    諸葛鈺將水玲瓏抱入紫藤院的產房,上官茜緊隨其後,看到屋子裏一應華麗溫馨的設施,諸葛鈺和上官茜都驚呆了……

    小丫鬟們訓練有素,微微愣了一秒,便立刻閉緊了門窗並鋪開新褥子迎接水玲瓏,其中一名問道:“可通知王妃了?”

    枝繁點頭:“通知了!”

    話落,一聲驚天悶雷響徹雲霄,震得大地和窗欞子簌簌發抖,所有人俱是一驚,仿佛不僅天際拉開了一道口子,就連內心也撕扯了一角裂痕,恐懼勃發而出,臉色皆連大變!

    諸葛鈺俯身貼著水玲瓏並抱緊了她,喘息著安慰道:“別怕,我在這兒呢!好些了沒?我去熬參湯,也看看母妃派人去請產婆了沒。”緊張得聲音都在發顫!

    水玲瓏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滿臉汗

    水,剛剛那一聲巨大的驚雷說實在的,真把她嚇到了,小柿子也嚇到了,在肚子裏猛一陣拳打腳踢,羊水又流出不少。但內心是無比激動的,她即將迎來重生後的第一個孩子,不是斌兒,不是清兒……是她和諸葛鈺的孩子!

    他將得到爺爺***全力愛護,也將得到爹娘的傾心嗬護,不用卷入權勢之爭,不必與人阿諛奉承,也不會遭到小妾姨娘的狠毒迫害,更不會隨著她的落敗而黯淡了年華。

    她抬手圈住了諸葛鈺的脖子,諸葛鈺打算起身,就著她的動作又俯下了身,親了親他緊張得發白的唇,水玲瓏道:“諸葛鈺我問你,如果我生的是女兒,你真的高興?”

    真的不納妾?長輩讓你納妾你也不從?皇上賞你小妾你也不要?

    諸葛鈺像被打了雞血了似的,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拚命地叫囂,他握住水玲瓏的手,幾乎破了音地說道:“高興,你生什麽我都高興!”餘光一掃,似是明白了水玲瓏的擔憂,認真地道,“別東想西想,我這輩子就是你和孩子的,你和孩子也隻能是我的!”

    水玲瓏欣慰一笑:“去吧。”

    有經驗的和沒經驗的就是不同,水玲瓏盡管激動、盡管興奮,也盡管時不時遭受著宮縮的折磨,卻能坦然地麵對突如其來的發作,諸葛鈺就不行,方才抱著水玲瓏,一心想著她安危倒是沒出什麽岔子,此時要去熬參湯,一站起來,還沒走兩步就腿腳一軟打了個晃兒,往日冷峻嚴肅的形象全無。

    諸葛汐生產時,他怎麽笑姚成的?

    “瞧你這點兒出息!女人生孩子多大的事兒啊?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她脈象好得很,你急什麽急?喂!說你呢!別瞎轉悠,轉得我頭暈!叫你那些同僚看見了,不笑死你!一點兒大男子漢的氣度都沒有!”

    灰溜溜地夾了尾巴逃了出去,幸好姚成不在!

    上官茜怔了怔,抬腳仿佛想追隨諸葛鈺而去,看了閉眼做著深唿吸的水玲瓏又留在了房內。

    鍾媽媽等人適才在墨荷院見了她,大致猜出了她是王爺的女人,卻不知她是諸葛鈺和諸葛汐的生母,隱隱從眉宇間能瞧出幾分諸葛鈺的輪廓,但這個節骨眼兒上誰又去在意這些東西?

    鍾媽媽根本理都沒理她!

    小丫鬟們是冷幽茹的心腹,若非冷幽茹吩咐她們孝敬世子妃,她們便是連世子妃也是不理的!又怎麽會理這個從進來到現在已經掉了十一根頭發、裙子有褶皺、上衣有灰塵、眼角有淚痕……簡

    言之毫無形象的女子?!哪怕長了一張閉月羞花的臉!

    挑剔無比的小丫鬟們紛紛忽略上官茜的存在,上官茜一點兒也沒注意到自己被忽視了,或者,她自己都把自己給忽視了,她用心打量著房裏的一切,從窗簾到屏風,從床榻到衣櫃,甚至臉盆架……每個地方都完美到了極致,圖騰恰到好處的簡單優雅,色澤不濃不淡的賞心悅目,就連她腳底的地毯都仿佛會唿吸一般,帶了一絲召喚生命力的魔力,讓人覺得,她就是孕育生命的天堂。

    上官茜握緊了拳頭,十七年光陰,到底造就了怎樣一個冷幽茹?

    “參加王妃!”門口的丫鬟看見冷幽茹,紛紛屈膝行禮,屋內之人聽到聲音也跟著停下動作,短暫地行了一禮。

    爾後,上官茜循聲側目,見到了闊別十七年的情敵。

    冷幽茹穿著素白月華裙,自光影處珊珊娉婷而來,潔白裙裾緩緩拂過門檻,像泄了一地銀輝,流光般動人。

    而她的容顏,臻首娥眉、冰肌玉骨,眉梢挑著淡淡孤傲,眼底聚了燦燦華光,依稀還是當年模樣,卻又似乎不大一樣,細品,竟是多了淡淡的……悵!

    上官茜看冷幽茹,冷幽茹也看她,她穿著淡紫色阮煙羅紗裙,身量纖纖,輕若飛燕,一雙含情目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不是一眼就美得天怒人怨的女子,卻是不論站在何處都能光芒萬丈的驕陽,隻是,眼下的她少了記憶中的奔放,多了濃重的歲月滄桑。

    原來大家都老了,可不管怎麽變老,那種隨著時間推移越演越烈的恨還是在二人的心底徐徐彌漫開來,是的,上官茜恨她,她也恨上官茜!

    “王妃。”上官茜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打了聲招唿,並未行禮,她是諸葛流雲的元配,蒙天神庇佑的新娘,在冷幽茹麵前,她實在沒什麽挺不直腰杆的。

    冷幽茹清冷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幽暗且意味難辨的光,轉瞬即逝,仿若一道銳利的寒刃貼著上官茜的頭皮一劃而過!森冷的寒意瞬間浸透了她的髒腑,繼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如墜冰窖……

    上官茜握了握拳,移開了目光。

    兩個女人看似過了好幾招,其實也就幾個唿吸的功夫,冷幽茹撤迴落在上官茜臉上的視線,有條不紊地給屋子裏的人分配了任務,眾人有了主心骨,立馬精神抖擻地忙碌了起來。

    鍾媽媽吩咐葉茂燒的熱水完全不符合冷幽茹的標準,訓練有素的小丫鬟們取出專門製作的炊具和器皿去往了小廚房

    ,同時,一名丫鬟時刻留意著屋子裏的清潔,另一名丫鬟開始整理水玲瓏需要更換的褻衣、褻褲和月事帶,還有一名丫鬟擺出了嬰兒的木盆、毛巾、小梳子、秤……

    一切準備就緒,羅媽媽淋著大雨了,冷幽茹先是命她去隔壁房間洗漱並換了幹淨衣裳,爾後才準她進入產房替水玲瓏接生。

    沿途,諸葛鈺想接著送參湯的機會溜進產房,被冷幽茹勒令禁止。

    大雨磅礴又是深夜,水玲瓏的慘叫還未穿透夜色便淹沒在了洶湧的雨勢中。

    冷幽茹和上官茜麵對麵坐在產房屏風外的椅子上靜候,諸葛流雲也得了消息迅速趕來,卻沒進入產房,而是坐在明廳內等候,至於旁人,冷幽茹暫時沒放消息。

    諸葛流雲如坐針氈,到底是急水玲瓏生孩子,還是擔憂兩個女人見了麵會打起來,不得而知,最後他實在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命人將她們叫到了明廳。

    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比較安全!

    ……

    隨著時間的推移,陣痛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強烈,水玲瓏咬緊了口裏的帕子,伴隨著羅媽媽的吩咐一次次用力。

    “好了好了,停!別再用力了,這陣宮縮過了!”羅媽媽分開水玲瓏的腿,朝下看了看,暗自歎了口氣,這都什麽事兒啊?明顯的沒到產期嘛!與諸葛汐和冷薇的自然早產不同,世子妃這迴……應當是遭受了外界幹擾才會臨時發作,可她不是大夫,判斷不出她是吃了催產藥、受了刺激還是其它。再者,做她們這一行,最要緊的便是不能多嘴多舌,否則一旦有什麽秘辛從她口裏傳出,她想再做大戶人家的生意怕是難了。

    鍾媽媽記得水玲瓏的產期是八月初,而今六月二十,是不是提前的太多了些?鍾媽媽試探地問道:“羅大姐,你是這方麵的行家,你可看得出世子妃為何早產?”

    羅媽媽的眼神閃了閃,敢情她們還不知道世子妃的早產另有內幕呢!上迴在姚家,她可是見識了世子爺的醫術,世子爺也沒發現異常?哼,想想也對,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又不是專門的婦科大夫,憑著書上的記憶熬幾副催產和補氣血的方兒,未必就證明他擅長生養之症。不是她自吹自擂,便是宮裏的太醫來了,也不定比她懂產婦!

    當然,她的職責是接生,不是診病,不是破案,更不是參與大宅子裏的明爭暗鬥。

    一念至此,羅媽媽露出一抹明豔豔的笑:“哎喲,你這聲大姐可是折煞我了,你是世子

    妃的乳母,這等身份莫與我屈尊降貴!但你既然叫了,就衝你這聲姐姐我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啦!”

    鍾媽媽豎起了耳朵!

    水玲瓏也是,隻不過她的力氣耗損太快,所剩無幾的又都得存著發力弄出小柿子,便實在開不了口了。

    羅媽媽笑得無懈可擊:“我活了大半輩子,接生的嬰孩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個個兒都愛這麽問,生早了的擔心自己是動了胎氣,生晚了的又懷疑孩子出了問題,我說你們呀,都瞎操的什麽心?多多考慮孩子的將來是正經!生得健康,養不健壯,那才是愁死了一批爹娘!”

    這是在說,早產的不隻你一個,別動不動就覺得自己遭了暗算,但凡孩子健康就算是天大的榮幸。與其糾結已經出現的現象,不如放眼於將來,攻城容易守城難,生娃簡單養娃煩,哪個才是重中之重可千萬別弄錯了!

    水玲瓏深深地看了羅媽媽一眼!

    鍾媽媽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其實羅媽媽壓根兒沒答她的問題,可鍾媽媽覺得羅媽媽什麽都答了,至少,她的思緒豁然開朗,人生從此有了新目標:“是是是,羅大姐見多識廣,不似我粗鄙老婦一個,都不懂這些道理。”

    羅媽媽的眼角就溢出絲絲得意來,笑容卻十分友好,在權貴之間跌打滾爬多了,還有什麽道理看不明白?大宅子裏的奴才能捏死路邊的秀才,別看她出場十兩,要價百兩,真惹了誰的嫌,斷她這家生意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羅媽媽謙虛地道:“我癡長你幾歲罷了,算不得見多識廣!你在這高門入俸,才真真兒是與八方英才都能打上照麵兒!”

    鍾媽媽這個年齡段的人是寂寞的,平日裏與枝繁、葉茂那些小輩又找不到多少共同話題,好容易遇到一投緣講得來的同齡人,鍾媽媽就像水蛭見了血似的,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鍾媽媽給虛弱的水玲瓏喂了幾勺子參湯,正打算繼續談天,羅媽媽摸到了水玲瓏的又一陣宮縮,忙停止了和鍾媽媽的互吹互擂,看向水玲瓏的腿道:“用力用力了啊!”

    水玲瓏就覺得她生了兩迴孩子從來沒這麽痛過,渾身的骨頭都仿佛被碾碎了一般,一寸寸戳進肌膚,並在血肉裏穿梭,其實痛的隻有小腹和腰椎,但前後合成包圍圈,愣是將這種痛楚無限放大,虛弱中更見明顯。

    水玲瓏抓緊褥子,用盡全力,甚至弓起了身子,但孩子就是出不來!

    “哎呀哎呀!看到頭了,你再使點兒勁兒啊!哎喲,又縮迴去了!瞧瞧

    你是怎麽做娘的!把孩子憋太久,他難受你知道不?”劈頭蓋臉地罵了水玲瓏一頓,羅媽媽可不怕這番話會得罪水玲瓏,她講的東西乍一聽句句帶刺兒,可細細一品,全是好話!世子妃隻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自己是為她著想。

    果然,水玲瓏聞言,已經快要虛脫的她又憑空多了一股力氣,想著被打殘的斌兒和燒傷的清兒,她覺得自己這一世無路如何也要做個好母親,可如果生都生不下來,談什麽做呢?

    諸葛鈺在廊下踱來踱去,聽著水玲瓏每隔一會兒便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他的心肝兒跟著猛一陣亂顫,覺得三魂七魄都要離體了一般。水玲瓏有多堅強他再清楚不過,磕到碰到或傷到連哼都不哼一聲,現在卻叫像叫得比殺豬慘烈、比砍頭悲壯,生孩子……該有多疼?!

    就在諸葛鈺急得差點兒爆炸之際,一聲嘹亮的啼哭劃破長空,像暗夜裏一束砰然綻放的煙花,亮得四周光芒璀璨!

    諸葛鈺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了起來,臉上的血色也一點一點濃鬱了起來,極少言笑的他此時忽而合不攏嘴兒,就那麽眉開眼笑地往產房裏衝!

    “是哥兒!”羅媽媽趕緊用毛巾裹著孩子稱了稱,喜色道:“四斤!恭喜世子妃!不足八月能長這麽大,當真少見啦!”

    水玲瓏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給我看看……快抱來我看看……”

    羅媽媽將孩子抱到水玲瓏跟前,此時孩子已停止了哭泣,正睜大一雙無辜的眸子,懵懂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隻是早產的緣故,他比尋常嬰孩小很多,臉也沒張開,好在皮膚很白……

    看了一、兩秒他便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

    想起前世今生,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水玲瓏就落下淚來!

    羅媽媽見多了這種場合,基本上頭一抬的產婦都會激動得熱淚盈眶,世子妃這算好的了,她笑著勸慰道:“哥兒健壯著呢!世子妃寬心!再過一、兩刻鍾紫河車脫落,咱們就圓滿完成任務!”

    “孩子給我!”水玲瓏含淚道。

    羅媽媽笑著將孩子放在了水玲瓏身上,水玲瓏一下一下摸著他小小身子,感受到自己一掌都能罩住他整個腦袋,水玲瓏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總算把他平安生下來了,心疼的是不足月便發作,他還這麽小……這麽小……

    鍾媽媽背過身,喜極而泣!

    羅媽媽坐在床頭,等紫河車脫落。

    突然,水玲瓏的身子一顫,羅媽媽按

    部就班地分開她的腿,打算替她清理掉落的紫河車,就聽見水玲瓏喘息道:“疼!”

    疼?羅媽媽低頭一看,哎媽呀!還有一個呢!

    諸葛鈺剛抬手預備敲門,又是一聲啼哭直直打來,不若先前的嘹亮,微弱許多卻也綿長……

    “哎喲!是姐兒啊!世子妃您真真是好福氣!兒女雙全福滿堂啊!”羅媽媽道喜的聲音。

    兒女雙全?龍鳳胎?

    諸葛鈺跳了起來!

    冷幽茹和上官茜也聽到了嬰兒的啼哭,冷幽茹的素手一握,眼底閃過了一道不易察覺的漣漪;上官茜則騰的一下站起身,跑過去握住諸葛流雲的手,激動得眼淚直冒:“生了生了,流雲你聽!是兩個!老大哭得厲害,老二斯文……兩個孩子……”

    二人緊握的手,契合無比,冷幽茹淡淡掃了一眼,唿吸一瞬凝滯胸口,複又低下頭繼續撚著手裏的白玉佛珠,仿佛若無其事!

    諸葛流雲反握住上官茜的,眼底溢出隻有對著她才會露出的燦燦笑意,卻在不經意的一瞥中看到了冷幽茹漠然似水的態度,笑容微微一僵,爾後也若無其事地笑道:“你去看看。”

    上官茜瞟了瞟冷幽茹,溫柔地道:“嗯,好的!”

    邁著輕快地步子離開,冷幽茹也站起身朝外走去,卻不是向右邊的產房。

    諸葛流雲的嘴角一抽,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你要去哪兒?”

    冷幽茹停住腳步,微偏過頭看向旁側的地板,仿佛在看身後之人,但視線裏沒有他的影子:“玲瓏順利生了,妾身也該迴去了,請王爺寬恕妾身看著你們一家幾口團圓,倍覺惡心。”

    “你……”諸葛流雲像踩了一坨屎似的,好心情瞬間被破壞得幹幹淨淨,他就不明白了,這個女人激怒人的本事怎麽就這麽強?!“你是小鈺的嫡母,你不看看他孩子嗎?總得喚你一聲***!”

    冷幽茹輕笑,含著淡淡嘲弄和譏誚:“王爺是承認上官茜是妾室了嗎?”

    諸葛流雲所有的氣話都堵在了喉頭……

    “嗬~”冷幽茹瀟灑地離開了原地,走了老遠,她都似乎能聽到孩子的啼哭,上官茜的嬉笑……厚厚的雨簾,更像一重屏障,將她和他們隔在兩個永遠走不通的世界,他們快樂他們的,她孤獨著她自己的。

    岑兒冷冷地迴望了紫藤院一眼,產房、產婆、乳母、丫鬟、衣衫、用具……一切的一切都是誰精心準備的?操

    碎了心的人孤單離去,半路殺迴來的人享受歡愉,老天爺你可真是公平!

    水玲瓏生下孩子後虛弱得立馬睡了過去,醒來時床上已經換了新的褥子,周圍隻剩諸葛鈺含笑卻心疼地看著她,來不及問他到底傻呆呆地看了她多久,水玲瓏的眸光就是一顫,大驚失色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諸葛鈺摸了摸她光潔柔滑的發,又摸了摸她因生產消了水腫而突然瘦下來的臉,輕聲道:“抱下去給乳母喂奶了。”

    說這話時,眼底閃過濃濃的心疼,兒子還好,足有四斤,能吃能睡,女兒……兩斤六兩,蜷縮著身子就比他的手大一點,他連抱都不敢,生怕弄折了她哪裏。聽鍾媽媽說,女兒似乎連吸奶都沒力氣,全是乳母自己擠出來喂她嘴裏的……

    當然這些他不會告訴水玲瓏,不是不在意,這是他的女兒,她餓肚子,他比誰都難受,他隻是不想拉著水玲瓏跟他一起難受。他忍住心疼,寵溺一笑:“都挺好的,你放心。”

    不,她不放心!看不見孩子她就焦躁不安!這是不論她多麽沉穩冷靜都無法彌補的缺憾,孩子就是她的命!

    水玲瓏微蹙著眉看向了諸葛鈺,道:“我要孩子!”無比堅決的口吻!

    諸葛鈺不忍她看見女兒那副孱弱的樣子,怕她心疼,承受不住……

    “你先睡一覺,孩子們吃奶呢,嗯?”

    水玲瓏炸毛了,顧不得自己剛生產完畢,體虛羸弱,一把掀開被子,就要起身:“我自己喂!把孩子給我!”從喉嚨裏吼出來的聲音,嚇得諸葛鈺狠狠一怔!自打成親後,她從未露出過如此警惕的眼神,仿佛在她麵前的不是托付終身的丈夫,而是搶了她孩子的混蛋……

    這時,鍾媽媽打了簾子進來,麵露難色地道:“小小姐她……不肯……”剛要說“吃奶”二字,就發現水玲瓏不知何時已然清醒,記起諸葛鈺的叮囑,她迅速閉緊了嘴巴。其實小小姐不僅自己不吸,乳母擠出來喂她也不吃,喂一口吐一口。

    諸葛鈺濃眉一蹙,刀子般冰銳的眸光射向了鍾媽媽,不是警告過她們別把小小姐的事兒捅到水玲瓏跟前嗎?產後虛弱最忌憂思過重,一個弄不好,是要落下一輩子的病根的!

    孩子不吃奶,要麽是自身問題,要麽是乳母問題,他已經吩咐安平和侍衛們重金聘請乳母了,明天就能有上百名供他女兒挑選,他不信偌大京城還找不出一個適合他女兒的乳母!

    水玲瓏一掃鍾媽媽發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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