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8-1117:08:41本章字數:19129

    承德宮。

    德妃握著十一皇子的手,教他練字,十一皇子已經三歲了,個字高了些,口齒清楚了些,五官像極了德妃,臉型和小手卻酷似皇帝。

    十一皇子揚起白嫩的小臉,懵懂地問道:“母妃,兒臣寫得好不好看?”滿三歲那天,教習嬤嬤就告訴他,以後不能隨意自稱“我”了。

    宮裏的孩子皆早熟,七皇子才十歲也已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了,德妃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柔柔地笑道:“好看!母妃的十一很厲害,小小年紀就能寫這麽好看的字了!”

    十一皇子似是不信,放下毛筆,用肉嘟嘟的小手捧起德妃含了一分愁容的臉,軟軟糯糯地道:“那母妃為什麽還是高興不起來呢?兒臣做什麽,母妃才會高興?”

    德妃尷尬得睫羽一陣猛顫,她訕訕一笑:“母妃沒有不高興,母妃是……是……有些思念你父皇了。”

    十一皇子似有頓悟,垂眸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揚起笑臉:“兒臣知道了,兒臣會努力背書,下次父皇檢查兒臣功課的時候,兒臣一個字也不錯,然後求父皇來看母妃!”

    德妃不知道怎麽跟兒子解釋,隻得將錯就錯道:“呃……好,你……用功讀書是對的。”

    這時,小德子福著身子入內,眼神四處瞟了瞟,德妃會意,喚來嬤嬤抱十一皇子去就寢。

    十一皇子給德妃跪安,爾後隨嬤嬤迴了房間,但一進屋,十一皇子沒有立刻就寢,而是強打著精神,把夫子教的功課拿出來重新溫習了一遍,夫子說,隻要熟讀便好,但他想倒背如流,他要做個很優秀、很優秀的兒子,這樣父皇就會來看母妃了。

    “如何?”德妃臉上的慈祥笑容漸漸凝在唇角,瀲灩的眸子裏泛起點點寒光。

    小安子皺眉一歎:“已經發動第七次偷襲了,仍是近不了郭焱的身!”

    德妃的眼眸遽然睜大,不可思議地道:“怎麽會這樣?我們的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最擅長的就是暗殺,為何連郭焱的身都近不了?”

    小安子的瞳仁左右一動,神情越發凝重:“有一路人馬暗中保護郭焱,我們的人無法突破他們的防守。他們似乎對我們的招式和套路非常熟悉,每次都能將我們的行動掐滅在萌芽狀態,可最奇怪的是,他們也不殺我們,否則,以他們的本事,我們的人隻怕……早就全軍覆

    沒了!”

    德妃坐在藤椅上,按住腦門,若有所思道:“不讓我們殺郭焱,卻也不殺我們的人……好生奇怪!”

    小安子直起身子,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德妃,深吸一口氣,最終道出了內心的猜測:“恕我直言,能對我們的暗衛了如指掌的,除了王爺再無旁人!”

    德妃抬頭,眼底閃動起濃濃詫異和黯然,似深秋最後一片黏在枝頭的落葉,惶惶然間唯恐不小心隨風而散:“他……為什麽……這麽做?”

    小安子根據自己打探到的情報,結合主觀猜測,說道:“水玲瓏和諸葛鈺大婚當天,郭焱親自到尚書府,拜了水航歌為幹爹,之後,郭焱頻繁出入鎮北王府,甚至幫著水玲瓏對付過荀世子,也就是說,水玲瓏和郭焱……是一丘之貉!”

    德妃騰地站起身,厲喝都愛:“不可能!郭焱是水玲瓏的仇人!郭焱殺了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舅舅、姑姑、侄兒……那麽多親人……”

    小安子的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咬牙切齒道:“在利益麵前,那些所謂的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麽?郭焱這迴把泰氏一族可是往死裏在打,誰能保證郭焱不是知曉了水玲瓏的身份,想助她複國?包括王爺,或許也存了同樣的心思!他因為諾敏給了你多少庇佑,就隻會給諾敏的女兒更多!所以現在,郭焱、水玲瓏、王爺,他們三個已經地緊密團結在了一起!今後漠北皇族的發展再與娘娘你無緣了!”

    德妃身形一晃,跌坐在了藤椅上……

    主院的書房內,諸葛流雲細細打量著水玲瓏敬獻給他的《觀音佛蓮》,他找了專人鑒定,它的確是真的!

    據德妃所言,這幅畫是漠北聖物,由德妃的父皇傳給了最鍾愛的長女諾敏公主,後諾敏遭受奸人所害,被迫遠離漠北,《觀音佛蓮》也跟著失去了音訊。這些年,他一直在找《觀音佛蓮》,一方麵是想得到長生不老的秘方,另一方麵,是想尋出諾敏的下落。

    和諾敏的相識其實挺巧合,那一年,漠北皇後重病,危在旦夕,諾敏之前被皇族除名,隻得悄悄返迴漠北,身邊還跟了個小女孩兒,約莫兩、三歲的樣子。諾敏誤打誤撞碰見小公主的暗衛殺鈺兒,便出手救了鈺兒。事後,他按圖索驥找到了諾敏,並和她有了一段時間的來往,隻是她突然又離開漠北,並中斷了與他的聯絡,這一斷,就是十幾年。

    這幅畫是諾敏的,卻到了水玲瓏的手裏,水玲瓏會否就是當年陪在諾敏身邊的小女孩兒?諾敏的女兒?

    可不管他怎麽問鈺兒水玲瓏的身世,鈺兒都一口咬定不清楚!

    “來人!”

    “在!”

    “查一下世子妃的生母到底是誰。”

    “是!”

    一道黑影悄然躍出書房,像鬼魅一般,無聲無息,迅速沒入迷離的夜色中。

    諸葛流雲將《觀音佛蓮》收好,突然,雙耳一動,細碎的腳步聲和衣衫摩擦聲傳入腦海,他的眸色一深,厲聲道:“誰?”

    柳綠嚇了一大跳!手裏的托盤差點兒砸落!她戰戰兢兢行至門口,顫聲道:“是奴婢,奴婢給王爺換藥來了。”

    自從王妃臥病,換藥的工作便由餘伯繼任,而自打柳綠來了主院,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柳綠的頭上。

    諸葛流雲神色稍緩,語氣依舊冰冷,卻少了一絲嚴厲:“進來。”

    柳綠悄然鬆了口氣,她自問膽兒肥,在王爺跟前卻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錯覺,像一座冰山壓住了脊背,也像一根繩索勒緊了脖子,不過幾步的距離,寒冬夜晚,她竟走出了一身冷汗。

    她跪在諸葛流雲身邊,將他的褲腿撂起,揭開紗布,取下原先的膏藥,擰了帕子擦洗,爾後換上新的,做這些時她的餘光瞟了瞟諸葛流雲有著一排牙印的右手,心中暗歎,後悔,真後悔!不該咬他手的,應該咬他脖子,咬死他!

    磨磨蹭蹭地換完藥,柳綠沒有離開的意思。

    諸葛流雲翻開一本典籍,不拿眼瞧她,隻仿佛漫不經心地道:“有什麽事就直說,想要什麽也別兜圈子。”

    柳綠覺著王爺雖然犯賤,但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他很大方!王爺送給她爹的藥和補品,人參鹿茸血燕之類的,連老夫人看了都眼紅。

    迴王府之前,老夫人和她促膝長談,婉轉地表達了接下來的戰略策略和中心思想,大致是——你好生討王爺歡心,努力說服王爺救水沉香出冷宮,你老子娘和弟弟我替你全權照顧,如若不然,這種“照顧”也能衍生另一層意思。

    但柳綠不是尋常丫鬟,她骨子裏的奴性較少,忠於主子不及忠於自己,是以,對這件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威脅這種東西,一旦上了癮,有一便有二,有二則有三,老夫人這迴隻求她助水沉香出冷宮,下次保不準會要挾她助水沉香奪迴兒子,而更遙遠的將來……越發不好說了!

    反正是求王爺辦事,倒不如釜底抽薪

    ,永絕後患!

    柳綠給諸葛流雲磕了頭,凝眸道:“求王爺……把奴婢的家人接出尚書府!隨便放哪個王府名下的莊子裏就行!”退一萬步說,助廢妃出冷宮,和弄她家人出尚書府完全不是一個戰鬥級別的任務,王爺做前一件事艱難,做後一件事簡單,她是傻子才不選對自己最有利又最容易求的!

    諸葛流雲冷沉的目光落在她頭頂,像在審視,又像單純的觀賞。

    柳綠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生怕王爺會拒絕她的請求。

    半響後,諸葛流雲淡淡喚道:“餘忠!”

    餘伯在門外應道:“奴才知道怎麽做了。”

    柳綠心頭一喜,這是……答應她了?!

    但很快,柳綠的眸光暗了下來,有代價的吧……

    諸葛流雲探出手,摸上她精致的臉,冰涼而磨礪的觸感令柳綠猛地打了個哆嗦,她能清晰感覺到他指腹的薄繭,一寸一寸細繪著她的眼,輕柔繾綣。

    “迴吧,我歇息了。”

    就在柳綠以為諸葛流雲這次真的要寵幸她時,諸葛流雲忽而抽迴手,淡淡地下了命令。

    柳綠鬆了口氣。

    十一月逐漸步入下旬,京城迎來了第一場飛雪,紛紛揚揚,忽聚忽散,一夜光景,屋簷懸了冰淩,積雪落了滿地,端的是硬裝素裹、分外妖嬈。

    水玲瓏穿上一件湛藍色素絨短襖、一條白底撒花煙羅裙,腰間掛著一塊和田白玉玉佩,墜下三寸長的紅色穗子,顯得喜慶大氣。她頭上挽著瑤台髻,左邊簪一支藍寶石金釵,並一對迷你珍珠釵,釵身沒入發髻,隻看得到圓潤光澤的珍珠,像繁星閃在夜幕,瀲灩動人。

    天安居內,喬媽媽正在向老太君稟報府裏的賬目和大小適宜,都與過年和安郡王的親事有關,是以,老太君聽得兩眼放光。

    “……筵席的菜式您要是沒什麽意見奴婢就定下了,又是過年又是大婚,各個院子裝扮得喜慶些才好,上迴采買的年畫和對聯不夠,奴婢打算再上街一趟……府西久不住人,缺少打理,恐婚慶當天賓客眾多會有人逛過去,所以奴婢請了工匠和花匠,這幾日便將府西整理一番……”喬媽媽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地說給了老太君聽。

    都是為兒孫們好的,老太君自然沒一個“不”字,要說她這種婆婆媳婦兒們都是頂喜歡的,從不拿架子,也不把大權掌在手裏,你向她匯報,她耐心聽著;不向她匯報,她也沒什

    麽怨言。便是在喀什慶,嫡夫人和她相處得也頗為融洽。

    喬媽媽言罷,垂首而立,等待老太君的指示。

    老太君拿起一顆玉米糖塞進嘴裏,禁了一段時間的甜,諸葛鈺昨晚終於解除了她的“警報”,準許她每日吃一塊甜糕和三顆糖,她樂壞了,喜滋滋地吃完,她端起溫水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身心舒暢得不得了,這才笑眯眯地道:“你幫著王妃掌家多年,你的安排肯定都是好的,且放心辦吧!”

    這話受用,喬媽媽臉上的笑容真摯了幾分:“多謝老太君賞識。”

    水玲瓏打了簾子進屋時,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她拍了拍坎肩兒上的雪花,眉眼含笑地道:“喬媽媽在呢!我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凍的,屋子裏的炭燒起來了沒?”

    喬媽媽朝水玲瓏福身行禮,不卑不亢道:“王妃有了些許好轉,就是仍吹不得風,王妃不喜燒炭,說覺著悶,就煨了幾個暖手爐放被子裏。”

    “往年也如此嗎?”水玲瓏問。

    往年有王爺陪著,自然不必如此。喬媽媽的眼底掠過一絲黯然,道:“今年才這樣,大抵和生病有關。”

    水玲瓏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坐在了老太君的炕頭,笑著喚道:“奶奶。”

    “外邊兒冷吧?”老太君摸著她凍得通紅的臉,關切地問。

    水玲瓏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道:“剛開始挺冷,走著走著便出了一身汗。”

    喬媽媽打趣著道:“年輕人就是好,身子硬朗!”

    “這話不假!”老太君笑著說完,看向盤子裏的玉米糖,想吃,但今天的指標已經用完了,於是她砸了砸嘴,把糖衣剝開喂進了水玲瓏嘴裏,“唉!你替我嚐嚐甜頭!”

    一屋子全都笑了起來!

    喬媽媽退出去辦事,屋子裏隻剩老太君、甄氏、諸葛姝、水玲瓏和丫鬟萍兒。

    甄氏到底是心虛的,那日,流珠在穿堂偷聽了王爺和柳綠的動靜,剛聽到柳綠咬傷了王爺寧死不從時,餘伯便將流珠趕跑了。她就想著呀,柳綠身份卑微,骨子裏竟個有硬氣的,若柳綠真的寧願自盡也不做王爺的女人,她還怎麽膈應王妃,又怎麽挑撥王妃和水玲瓏的關係呢?所以,她才連夜派人去尚書府告訴了柳綠爹娘這則消息。

    給的是匿名信,按理說,水玲瓏和諸葛鈺應當懷疑不到她頭上,他們隻會懷疑一切是王爺暗中操作的,而他們大概也拉不下臉去找王爺對峙!

    別說,甄氏這迴走狗屎運,真的鑽對了空子!諸葛鈺暫且不談,一個丫鬟而已,是死是活他不在意的。

    水玲瓏麽,她的確不曉得甄氏才是通風報信之人,卻知道柳綠是甄氏故意“帶”給諸葛流雲的,單憑這一點,水玲瓏就不會讓甄氏安穩過大年!

    水玲瓏吃完糖,眸光一掃,道:“我這幾天沒見著姝兒,傷寒仍未痊愈麽?”

    甄氏陡然被點名,嚇得一怔,爾後訕訕笑道:“沒呢,那丫頭針線活兒太差,我拘著她在屋子裏學女紅。”

    老太君撇了撇嘴:“別太累著她了,一個小丫頭整日窩在屋裏,怕悶出病來。”

    甄氏的心一涼,果然,嫡妻和平妻就是不同的,嫡夫人管教孩子老夫人可從不插嘴,她不過是拘了姝兒幾日,老夫人便不大樂意了。

    水玲瓏岔開了話題:“喬小姐快過門了,不知二嬸給她選好院子沒?”

    甄氏的眼神閃了閃,燦燦笑道:“定的是娉婷軒,夠寬敞大氣,已經請了工匠在刷漆。”

    娉婷軒的確是目前所剩的院子裏格局最好的一個,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爾後,莞爾笑道:“動工了啊,那……把董佳小姐的院子也刷一遍吧!董佳小姐遲早得過門,與其屆時在喬小姐的眼皮子底下裝修,不如現在一並粉飾了。”

    “這……”甄氏遲疑了,“會不會太早了些?”

    水玲瓏笑道:“喬小姐說隻要懷了孕便會許安郡王納妾,最晚一年,說不定喬小姐三、兩月就懷上了呢,大公主不就是懷得挺容易?”

    甄氏動心了,請工匠委實麻煩,不僅女眷們得紛紛迴避,連丫鬟都得繞道走,更兼得四麵八方一路上須安排不少人選監督,唯恐工匠不期然地和小姐或丫鬟們單獨碰到,傳出去影響女子名節。而且,施工響聲太大,老太君白日多眠,就易被吵醒。一次性解決……不失為一記良策。

    老太君也想到了最後一點,立馬投了讚同票:“吵死了,一並弄完,省得吵我第二迴!”

    甄氏看向水玲瓏,見對方笑容真摯、眸光清澈,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道:“那好,就這麽辦。”

    出了天安居,水玲瓏帶著枝繁迴往墨荷院,雪停了,天空放晴,日暉落進雪地,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二人經過後花園時,陡然聽到一聲低低的抽泣和求饒,不由地停住腳步順聲望去,卻見一名身穿深紫色斜襟短襖、白色束腰羅裙的

    美豔女子立在一株梅樹旁,衣著之華貴,不比水玲瓏的遜色,滿頭珠釵樣式簡單,卻價值不菲,就這身行頭,哪怕入宮覲見皇後也是絲毫不失禮的。

    “是奴婢沒有保護好昭雲小姐!請昭雲小姐責罰!”小丫鬟跪在雪地裏,哭得滿臉淚水。

    枝繁微微一愣,柳綠……怎麽變成昭雲小姐了?

    水玲瓏雲淡風輕道:“昭雲,是王爺賜的字。”女子出嫁可由夫君賜字,但她尚沒聽過哪個主子給丫鬟賜字的,還命下人喚其小姐,諸葛流雲真不是一般地疼她,“聽說,王爺把昭雲的父母和弟弟要到莊子裏去了。”

    煮熟的鴨子飛掉,不知老夫人有沒有氣得吐血。

    柳綠,不,昭雲,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把留著血的食指放入唇中允了允,看向這個年僅十歲卻乖得不行的小丫頭,蹙眉道:“不關你的事,起來!我哪是什麽小姐?和你一樣奴才一個,以後別動不動跪來跪去的,看得我膈應!”

    習慣了和丫鬟們鬥來鬥去的日子,突然王爺一句話,她成了主院的主子,她真是……從頭到腳……連頭發絲兒都不自在!

    好吧,她就是賤命,過不慣這種小情婦的奢侈日子。

    歎了口氣,昭雲提著裝滿梅花花瓣的籃子迴往了主院。

    枝繁下意識地想叫住她,和她問候幾句,卻被水玲瓏出言打斷:“忘了昭雲臨走前和你說的話?”

    “總在事後對不起,為什麽事先不給自己留條退路?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巴結有距離的人,傷害最親密的人。我受夠你了,以後別來煩我!”

    枝繁的脖子一縮,悻悻地道:“她講的是氣話,我知道。”

    水玲瓏搖了搖頭,望向昭雲遠去的背影,冷冷地道:“真的隻是一句氣話嗎?白費昭雲一片苦心!”

    枝繁的頭皮一麻,不敢吱聲了。柳綠不再是柳綠,而是王爺的新寵昭雲,自己和她走得太近,日後若是王爺出點兒什麽岔子,或她鬧出什麽禍端,大小姐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幕後主使,素日裏她總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一個,可有時不如昭雲看得透徹。

    她也望向了昭雲的背影,替昭雲心酸之餘,其實有點兒羨慕和嫉妒,曾經最好的朋友,和她一樣是吃主子剩飯的奴才,如今卻已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轉眼到了十二月,臨近年關,又籌備親事,府裏一片忙碌。

    水玲瓏的老朋友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如期降

    臨,於是乎,造人計劃再次失敗。革命尚未成功,夫妻仍需努力,諸葛鈺加大了播種力度,除去夜間勤奮耕耘,白日偶爾也揮汗如雨。

    x生活的和諧大大促進了夫妻之間的感情和默契,水玲瓏覺得諸葛鈺抬抬眼皮子她就能知道他想幹什麽!

    “大小姐!還是奴婢來吧!”枝繁攔住水玲瓏,苦口婆心地道,“踩梯子危險,萬一磕到碰到,奴婢們不好向世子爺交代。”

    今兒是個黃道吉日,水玲瓏打算把春聯和年畫全部貼上,燈籠的紅布全部掛上,寓意吉祥美滿,萬事如意。

    其他房間交給下人去貼,她和諸葛鈺的臥房以及書房卻不想假手於人。水玲瓏打開枝繁的手,頗為自信道:“踩個梯子也能嚇到你?我又不是沒踩過!是吧,鍾媽媽?”

    最後,她笑著看向了鍾媽媽。

    鍾媽媽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在莊子裏貼年畫春聯,夫人和小姐也是喜歡自己弄,要說大小姐沒爬過……那是不可能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大小姐從前摔著了,夫人哄兩句便是,現在大小姐若是少了一根頭發,一連串的下人都得跟著遭殃!還記得上個月大小姐在外院踢毽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世子爺迴來就下令將所有在場的人包括枝繁在內打了五板子……

    鍾媽媽的眼皮子飛速眨動,訕笑道:“大小姐啊,院子裏下人眾多,你搶了她們的活計,她們做什麽呀?”

    水玲瓏就笑道:“不會摔的了,放心吧!”

    語畢,徑自踩上梯子,開始往上爬。

    諸葛鈺下朝,一跨過穿堂便瞧見她踩在梯子上,探出半截嬌小的身子,用白嫩的手輕輕抹平春聯的橫幅,他濃眉一蹙,臉色不好看了:“下來!”

    眾人一聽這聲,唿啦啦地轉身跪了一地。

    水玲瓏在心裏罵了罵他,像個鬼似的憑空出現,也不提前打聲招唿,嚇得她差點兒摔下來!不過當著外人要給自己丈夫留麵子,這個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她忍住不悅,露出一個甜美的笑:“想自己貼。”

    諸葛鈺滿腹火氣就在她柔和甜美的笑意裏一點一點消散了,他走過去,在門邊站定,二話不說就一把抱住水玲瓏,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並高抬右臂扶住了她腰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讓女人騎在自己身上,這……這是不是也……太驚世駭俗了?!

    水玲瓏顯然也驚到了,當諸葛鈺寬厚的大掌握住她腰身時,她以為他

    會將她抱下地,誰想他竟……這般慣著她?!

    得意了,有沒有?

    甜蜜了,有沒有?

    水玲瓏嗬嗬一笑,低頭,衝他調皮地眨了眨右眼,三分狡黠、兩分天真、隱隱透著一股子感激和讚賞。

    從枝繁手中拿過蘸了漿糊的小刷子,繼續貼春聯。

    想著晚上被他壓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有個壓他的機會,她怎麽也不會放過了。

    是以,從臥房到書房,再到偏房和廂房,水玲瓏坐在諸葛鈺的肩膀上貼了一路。

    諸葛鈺看她玩得不亦樂於,遂勾了勾唇角,道:“上麵的空氣是不是特好?”

    水玲瓏眨了眨眼,看著對聯一本正經道:“是呀!”

    諸葛鈺的左手繞到她背後,邪惡地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屁股。

    水玲瓏眉心一跳:“貼夠了!”

    比起打情罵俏的小兩口,旁人便沒這麽幸運了。

    冷幽茹斜倚在鋪了秋香色繡海棠四喜貴妃榻上,手裏捧著鳥紋銀絲手爐,一臉病態,若說前段日子她是在裝病,這迴便是真的病了。

    但狼來了的故事告訴我們,前期撒謊太多,透支了信用度,即便真相降臨也沒人願意理睬了。

    喬媽媽灰著臉進入臥房,麵露難色地道:“王爺……王爺讓您好生養病,他有些忙。”忙什麽呢?忙著教昭雲那個賤蹄子寫字作畫貼對聯!

    一個人越過了底線,她便再也沒了下限。

    如果從一開始冷幽茹就堅守陣地,絕不踏出向諸葛流雲低頭的第一步,或許現在,她仍舊保留了最初的傲骨。

    別看人身上有大大小小兩百多塊骨頭,一旦丟掉一塊,一身的骨氣都沒了。

    冷幽茹握著鳥紋銀絲手爐的指節捏出了慘白的顏色:“今天是幾號?”

    “二十六。”

    冷幽茹眼神一閃,似做了某種決定:“我知道了。”

    臘月裏,好日子多多,喜事也多多,不僅安郡王成功迎娶了喬慧,平南侯府的荀楓也將水玲溪娶迴了家中,不同的是,水玲溪沒資格走前門,轎子由側門抬入。

    今天府裏辦喜事,大家夥兒都累了一整天,總算消停了,本有些累乏,可想著再兩日便過年,心裏都止不住雀躍歡喜。

    枝繁撥了撥爐子裏的炭火,麵露喜色地道:“二少奶奶看著挺文靜的,希望是個好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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