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7-19:17:13本章字數:19443

    月黑風高,厚重的烏雲如潑墨一般在天際層層暈染,遮蔽了皓月朗星,令蒼穹一片晦暗。

    水玲瓏和郭焱按照暗衛留下的提示一點一點摸進了城郊的一處鬆林,按照郭焱所言,附近十裏已全被暗衛檢查了一遍,這裏除開後山兩家土生土長的農戶再無旁人。而為了謹慎起見,早在金尚宮三天前提出在這個地點會麵時,郭焱的暗衛便蹲在了附近,就是以防萬一,有人渾水摸魚、從中作梗。

    如此嚴密的防範措施,應當是不會出什麽岔子。

    卻不知為何,水玲瓏的眼皮子跳個不停。

    感受到了水玲瓏的異樣,郭焱放慢了腳步,緊緊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體溫一點一點暖著她的冰涼,隻要一想到她在荒無人煙的破廟,拖著殘缺的身子爬上爬下,隻為每日拿到山腳的兩個冷饅頭給妹妹和自己填飽肚子……他就覺得心針紮一般的疼!

    這輩子,怎麽能不對她好?

    水玲瓏偶一轉臉,無意中瞥見了郭焱清亮的眸子裏水光閃耀,她的心……莫名地打了個突,抽迴手,問道:“你怎麽了?”

    郭焱瞧著她仍舊一副很是戒備和疏離的樣子,心中委屈,麵上卻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麽啊,還有一段路程,我背你!”

    “不了,我能走。”水玲瓏神色淡淡地搖頭,成親時他背她是得了水航歌的默許,而今孤男寡女相處本就於理不合,她若再與他有什麽肌膚之親,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哪怕她其實並不排斥!

    郭焱不再多言,帶著她往指定的院落走去。

    院子荒廢已久,原是守林人偶爾的棲息之所,後來守林者過世,他兒子繼承他的衣缽每兩日前來巡林一次,卻再也沒住過這個破敗不堪的院落。

    院子的竹屋內,金尚宮早已恭候多時,她穿著一身青色襦裙,頭發挽成高髻,戴了方巾,臉上用了較為深色的粉將皮膚弄得黯淡無光,乍一看去,與普通村婦一般無二。

    她在房裏踱來踱去,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另一手的掌心,可見其內心是萬分緊張的!

    她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資料,眼底有寒芒一閃而過!

    突然,門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和衣衫摩擦聲,她斂起不該有的神色,端坐在了有些塵垢的長凳上,甚至連擦也沒擦。

    郭焱推門而入,水玲瓏緊

    隨其後,另有一名暗衛背著睡得正香的金老爺一並走進了屋子,金老爺吃點了安神藥,雷打不醒。

    今日要參加婚宴的緣故,水玲瓏穿得十分亮麗,湛藍色束腰羅裙、雪白色琵琶襟上衣,袖口和衣領鑲了璀璨的藍寶石,燭光一照,像漫天的星子閃亮逼人。

    金尚宮微微眯了眯眼,麵無表情道:“你要的資料我給你偷來了,我能力有限,接觸到的機密隻有這些。”

    水玲瓏打量了一下房間,一張木床、一張方桌、四條長凳、角落裏有簡單的炊具,房梁上掛滿了蜘蛛網,其餘地方則滿是塵垢,連桌子也沒能幸免。

    的確……久不住人!

    水玲瓏收迴視線,探出手打算去拿資料,郭焱先她一步將幾本冊子拿在手中:“我來。”

    翻看了一會兒,確定無毒無機關才遞給水玲瓏。

    水玲瓏暫時還不想殺死荀楓,在榨幹他的利用價值之前她不會這麽這麽做。荀楓為人如何她暫且不評論了,但他在位期間興起的高端醫療和工業革命實實在在是讓這個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想要這些技術!

    這些冊子,一部分記載著和荀楓暗中勾結的官員名單,一部分收錄了大量神奇藥物的配方,其中有一項便是常規避孕藥。

    按照前世的記憶,水玲瓏對比了官員名單和一些她知曉的藥物配方,但凡她有印象的便和冊子上的記載完全吻合!荀楓不可能知曉她懂哪些、不懂哪些,所以這些東西都是真的!金尚宮沒耍花樣!

    金尚宮心裏冷笑,東西當然是真的……

    水玲瓏瀏覽完畢,心中大為感慨,真不知荀楓是何方神聖,為何懂那麽多她聞所未聞的東西?!

    郭焱拿出帕子擦了擦長凳上的灰,討好地笑道:“坐下來慢慢看。”

    水玲瓏合上冊子:“不了,迴去細看,我隻是確定了一下內容有無作假。”

    言罷,看了看郭焱擦凳子的動作,不由地吸了口涼氣,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似的!

    哪兒呢?

    水玲瓏狐疑地蹙了蹙眉,探究的目光再次自屋子裏逡巡了一番,最後落在金尚宮的端坐如佛的姿態上,並順著她臉頰的輪廓緩緩向下,當水玲瓏看到金尚宮潔淨的衣衫毫無防備地嵌入了汙穢的塵垢中時,腦門兒忽而一涼!

    一個人在危急關頭會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本在情理之中,但她和金尚宮之間僅僅是一場沒有血腥的交易,

    且金尚宮給的東西都是真的,金尚宮不該一反常態,連擦也不擦就坐在滿是灰塵的凳子上,要知道,金尚宮原本是個有潔癖的人……

    那麽,金尚宮在緊張什麽?或者……掩飾什麽?

    水玲瓏眉心一跳,拉住郭焱的胳膊:“快走!”

    金尚宮冷冷地笑了!

    “想走怕是來不及了,我尊敬的世子妃。”伴隨著一道含笑的、富有磁性的嗓音,灶台上的鍋突然被掀開,荀楓優雅地跳了出來,“比我預期的早了那麽一點。”

    水玲瓏的眉心狠狠一跳,卻容色清冷地笑道:“世子是在誇獎我嗎?”

    郭焱大驚失色,將水玲瓏護在了身後,怎麽……會這樣?他的人一直盯著金尚宮的動靜,便是金尚宮進入荀楓的書房行竊,他的人也打扮成小廝跟在金尚宮身後,金尚宮完全沒與荀楓有任何交集!

    水玲瓏的素手一握,臉色不好看了……

    荀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意態閑閑地笑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金尚宮起身行至荀楓的身旁,朝他深深一福:“世子!”

    荀楓擺了擺手,金尚宮乖乖地退到了身後。

    郭焱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荀楓,心裏像有兩股莫名的暗湧相互碰撞,撞得他目眩頭搖,這個男人是他父親,卻那樣傷害了他的母親!上輩子他做了他的乖兒子,這一世他隻想守著玲瓏,誰都不能打玲瓏的主意,荀楓也不行!他深吸一口氣,勉力按耐住徐徐勃發的驚悚,似是不信地呢喃道:“我明明檢查了周圍的環境的……”

    水玲瓏望著黑乎乎的灶台,眸光一點一點變得寒涼,荀楓為了完成任務,別說三天,哪怕是蟄伏十天,他也能忍得下來!郭焱是三天前和金尚宮取得聯係並勘察現場的,而在那之前,荀楓就已經藏在了灶台底下。

    荀楓當真……能臥薪嚐膽!

    郭焱沒想到黑乎乎的灶台裏能夠藏人!他的暗衛還掀開鍋看了的,裏麵是廢柴和炭灰……但顯然,下方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隔層。

    金尚宮不屑地嗤道:“郭將軍,要不是我有意透露出和世子的接觸,就憑你的能耐,能懷疑到我的頭上麽?癡人說夢!”早在世子懷疑郭焱時便丟了她出去做誘餌,沒想到郭焱當真上當了!

    話音剛落,院子外響起了兵器碰撞聲和打鬥聲,幾聲慘叫過後,荀楓的死士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完全製服了郭焱的暗衛。

    “不……不是這樣的……”郭焱難以置信地呢喃,他一直派人盯著荀家的動靜,所以才終於等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踏上了荀楓的馬車,而他遠遠地跟著那輛馬車,好幾次差點兒跟丟,可以說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清金尚宮的模樣……但如今,金尚宮告訴他……從一開始他就中了對方的圈套?他接收不了!

    郭焱突然拉著水玲瓏的手後退幾步,與暗衛並肩而立,爾後一把掐住了金老爺的脖子,金老爺睡得很沉,沒察覺到自己危在旦夕,郭焱厲聲道:“放我們離開,否則我殺了他!”

    金晨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殺呀!你盡管殺!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就給你磕頭叫爺爺!”

    “你……”郭焱勃然變色,天底下竟有如此絕情的女兒嗎?要說他們兩個毫無血緣關係,他是無論如何不會信的,單單看那五、六分酷似的容貌就不是隨隨便便兩個陌生人!而且這名老人的身份是在官府有登記的,他不會尋錯!這中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水玲瓏倒是沒郭焱這般激動,荀楓若是這麽容易對付,前世又何至於顛覆了雲家的江山?平南王府接二連三受挫,荀楓和雲禮的關係又直線下降,荀楓也該反擊了!

    在荀楓的手上栽一次跟頭,水玲瓏並不覺得丟人。

    水玲瓏將翻騰的情緒一點一點塞迴心底,淡淡地道:“你處心積慮地算計我們,到底想做什麽呢?”

    荀楓饒有興致地勾起嫣紅的唇角,淡淡的、曼珠沙華一般妖嬈而陰柔的氣息在昏黃的屋子裏徐徐鋪陳開來,有那麽一瞬的功夫,水玲瓏仿佛看到引魂之花一路開到地獄……

    荀楓並未急著迴答,而是隔空一點,一道勁風撕裂了虛空一般,劃出刺耳的聲響,幾乎是同一時刻,郭焱應聲倒地!

    水玲瓏心頭大駭,好厲害的功夫!

    水玲瓏不動聲色地瞟了瞟暈迷的郭焱,睫羽微顫,卻……沒做什麽!

    荀楓低低地笑出了聲,意味難辨:“倒是沉得住氣!”

    水玲瓏若無其事地冷哼一聲:“如今我在劫難逃,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荀楓打了個手勢,立時有兩名四十入內,將郭焱的暗衛生擒,和金大爺一起帶了出去,金尚宮壞壞一笑,閃入了一旁的小隔間。

    偌大的屋子隻剩荀楓和水玲瓏,水玲瓏就從荀楓那雙看似溫和實際冰冷的眸子裏感受了史無前例的掠奪氣息,和荀楓做了十多年

    夫妻,水玲瓏對這種氣息實在是……太熟悉了!

    水玲瓏的臉色頓時一變,所有偽裝霎那間粉碎於無形,她就像一顆被剝了殼的荔枝,光溜溜的暴露於人前……

    “荀楓!你站住!”水玲瓏厲聲何止了他越來越近的步伐。

    荀楓的腳步一頓,宛若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眼神忽而格外亮堂:“你叫我的名字叫得挺順口啊,經常練習麽?”心中,隱隱有一絲不願承認的竊喜!

    水玲瓏的脊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大自然的喧囂,鳥叫,風聲,蟲鳴……漸漸歸於寧靜,她耳旁隻剩擂鼓般震撼的心跳,她想到了冷宮的日子,想到了寺廟的日子,也想到了她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女兒,心中的魔障隨著荀楓的靠進一點一點放大,似乎要撐爆她的胸腔!

    唿吸,一瞬間艱難了起來……

    和他並肩作戰時,他總在旁側溫柔地看著她,她尚不覺著他有多可怕;而今和他撕破臉對決,她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毀天滅地的煞氣!這是一個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的帝王,他想要的從未失手過,他沒點頭,哪怕閻王爺也無法自他眼皮子底下鎖魂。

    現在,他視她為獵物了!

    但不論內心掀起了何種驚濤駭浪,水玲瓏的眸光都是淡漠如水的。

    荀楓在水玲瓏麵前咫尺處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她,為她的沉著暗暗讚許,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嫁了諸葛鈺嗎?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著雲禮?難道你得隴望蜀,想腳踏兩隻船?”

    水玲瓏勉力維持著麵上所剩無幾的平靜,聲,冷沉如鐵:“關你什麽事?你是平南侯府的世子,我是鎮北王府的兒媳,你沒資格管我!”

    “嘖嘖嘖。”荀楓挑了挑眉,又搖了搖頭,“嘴巴還真硬……不過硬些才好,見慣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你這種小辣椒倒是勾起了我肚子裏的饞蟲。”

    水玲瓏撇過臉不看他!也不去聞他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一聞,腦海裏便會不由自主地閃過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畫麵,她討厭那個依偎在他懷裏、嫵媚嬌柔、一聲聲喚著他“老公”的“她”!也討厭那個為他奮不顧身、處心積慮、殺了一個又一個忠良的“她”!

    那些都是恥辱,是她一輩子不願憶起的過往!

    可偏偏這個男人出現得毫無症狀,還離她這麽近、這麽近……

    荀楓輕笑,幽幽的熱氣噴薄在了她的耳畔:“你在逃避什麽?都不敢看我

    眼睛,這不像你。”

    水玲瓏冷聲道:“別裝出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我和你半文錢關係都沒有!”

    “是啊,明明是沒關係的,但我發現你很了解我的行事作風。”荀楓魅惑的聲音一字一字響在她耳畔,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又聽得荀楓蠱惑地問,“平南侯府的冊子,是你給雲禮的吧!你對我的秘密了如指掌,該不會上輩子……我們很親密、很親密吧?”

    水玲瓏幾乎要以為荀楓看出她是重生者了,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將指甲插入掌心以維持麵上的冷靜,道:“荀世子真會說笑!”

    荀楓不再逗她,探出手點了她的穴道,爾後大掌遮了她眉眼,水玲瓏的身子一僵,隨即感覺到脖子上有了冰涼而滑膩的觸感,這是……

    哐啷——

    門,陡然被踹開!

    水玲瓏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荀楓已抽迴手,脖子上異樣的觸感也沒了,她動彈不得,隻能用餘光瞟向了大門的方向,當看清來人後,她沉入穀底的心忽而又有了一絲新的活力。

    諸葛鈺闊步而入,牽動一陣肅殺的風,吹起滿屋塵土飛揚,他便像那铩羽而歸的猛將,渾身都充斥著一種金戈鐵馬的殺氣!

    他大掌一揮,一枚暗器射向了荀楓,荀楓側身一避,然後一道更猛烈的攻擊卻直直撞上了他的左臂,隻聽得骨骼“哢擦”一響,荀楓的臉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諸葛鈺快步行至水玲瓏身旁,解開她的穴道,將她緊緊地摟入了懷中,一臉冷意地看向荀楓,字字如冰道:“我原以為哪怕荀家和諸葛家鬧得水火不容,那也是男人之間的戰爭!你卻連我的妻子都不放過,我真是錯看了你!”

    水玲瓏的臉貼著他結實的胸膛,聽著他蒼勁有力的心跳,不由地抬手攬住了他腰身。

    荀楓陰冷的眸子裏掠過一絲暗光,卻仍笑得柔和:“被我碰過的女人,你不嫌髒麽?”

    諸葛鈺摟著水玲瓏的胳膊登時一緊,水玲瓏的長睫顫了顫,如果諸葛鈺因此嫌棄了她,那麽他和前世的荀楓也沒什麽不同……

    諸葛鈺冷如寒刃的眸光直直射向了荀楓,俊美無雙的臉上仿若蒙了一層厚重的霧靄,陰沉得嚇人:“在喀什慶,你放了我一次,今天,我也放過你一次,但你給我記好了,你要是再把主意打到我妻子的頭上,就不隻斷你胳膊這麽簡單了!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現在,你給我滾!”

    ……

    “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荀楓就是我諸葛鈺的兄弟!我教你武功,誰欺負你,你就給我打迴去!打不贏你告訴我,我替你滅了他!荀奕那孬種,十個我也不放在眼裏!”

    “兄弟是什麽呀?”

    “兄弟……兄弟就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啦!”

    “那……咱們的兄弟能做很久、很久嗎?”

    “當然!”

    ……

    上了馬車,金尚宮取出醫藥箱,一邊給荀楓上斷裂的左臂夾板,一邊搖頭歎息:“世子啊,在喀什慶你就不該心軟的,應當出動碉堡裏的機關詐死諸葛鈺,你看,留了個多大的隱患!”諸葛鈺根本是故意的,他就是算準了世子對他存有惻隱之心,所以渾身綁了炸藥混進碉堡之中,為了這麽一個人的命,世子犧牲了唾手可得的勝利……真是……太可氣了!

    荀楓仿佛並未感覺到疼痛似的,蹙了蹙眉之後攤開右手,露出一個瓷瓶,唇角一勾:“無所謂,反正想要的東西到手了!”

    水玲瓏真以為他想輕薄她?嗬嗬,她雖然很有誘惑力,但他不喜歡也不屑於來硬的!征服女人的身子算什麽?他荀楓要的是她水玲瓏的一顆真心!

    至於那些資料,雖不是全部,但每一項都是真的!

    窺一斑而見全豹,水玲瓏你好好看看吧,看我到底對這個國家掌控了多少!也看這世上可還有第二個男人如我這般優秀?

    一路上,水玲瓏都坐得遠遠的,荀楓的話帶著刺兒紮在她心頭,引動前世的陰影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她從沒背叛過荀楓,但他就是信了,信了她和人有染,那日的場景也和今日這般……很像很像……

    諸葛鈺抱著水玲瓏迴了墨荷院,一進入房間便嗬斥道:“出去!”

    枝繁等人嚇了一跳,忙不迭地退出了房間。

    諸葛鈺將水玲瓏平放在床上,抬手解了扣子,脫了衣衫,水玲瓏怔忡地望著他,一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說,迴了房便寬衣解帶,他想幹什麽?

    諸葛鈺裸裎著身子,將她壓在了身下,並捏起她尖尖的下顎,一字一頓道:“你看好了,看我到底嫌不嫌棄你!”

    語畢,細密如春雨的吻,濕濕熱熱的覆上了她冰涼的唇、眉眼、臉蛋、肩膀……雙腿……

    一寸一寸,不似平日的狂野和霸道,隻溫柔得像山澗和暖的風,拂她身上每一處能夠被觸碰的地方。

    她以為夫妻是什

    麽?是三言兩語便能挑撥得如同陌路的人?他娶她便是要信她、護她,何來嫌棄她?

    水玲瓏就看著他滿是汗水的臉,不期然地紅了眼眶……

    一番蝕骨溫存,卻礙於她的身子無法得到極致的愉悅,諸葛鈺強忍住快要爆炸的衝動,摟著她親了又親,弄得她一張粉嘟嘟的小嘴兒紅腫得快要滴出血來,他才作罷,喚了丫鬟傳膳。

    “郭焱怎麽樣了?”水玲瓏望著滿滿一桌子美食,卻是沒動筷子。

    一碼歸一碼,荀楓碰沒碰過她,他都不會死心眼地膈應她,但郭焱麽……要不是郭焱擅作主張、誤入了荀楓設下的圈套,她又怎麽會經曆那樣一番風險?

    諸葛鈺想發火,想起她先前受到的驚嚇,又不忍心,隻淡淡地道:“我派人送他迴府了,大家都以為他醉倒在某個別院,並不知曉他出了一趟門。”

    水玲瓏垂下眸子,輕聲道:“謝謝你。”

    諸葛鈺親自盛了一碗湯放在水玲瓏的麵前,見她不喝,又舀了一勺子送至她唇邊:“張嘴!”

    水玲瓏乖乖地含住勺子,喝了下去,他再喂,她再喝……

    諸葛鈺的滿腹火氣就在她一勺一勺喝湯的乖巧樣子裏漸漸消散了,他幽幽一歎:“敗給你了!”

    這是……不生氣了?

    水玲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心頭湧上絲絲竊喜,這事兒到底是她做錯了,瞞著他和郭焱算計荀楓不說,還差點兒把自己給搭進去,她出事算不得什麽,關鍵是鎮北王府的名聲會毀於一旦,難得諸葛鈺在眼見為實的情況下仍沒信荀楓的挑撥之詞,她不能不識好歹。

    一念至此,水玲瓏笑眯眯地端起諸葛鈺的湯碗,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喂他喝了起來:“爺,奴家伺候您用膳!”

    諸葛鈺輕輕地哼了一聲,唇角揚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很快又壓了下去,板著臉喝完她喂的湯。

    她的動作很輕柔,眼神也溫柔,與那個在朝堂背後興風作浪、擊得荀家連連潰敗的強勢女子判若兩人。勝敗乃兵家常事,她贏了那麽久,頭一迴在荀楓手中吃癟已經算是非常能耐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從沒有誰占過荀楓的便宜。上次在喀什慶,他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去炸碉堡的,沒想到……關鍵時刻,對方撤了機關。

    水玲瓏還要給他布菜,他按住她的手,滿眼寵溺和心疼,卻隻淡淡地道:“一起吃。”

    水玲瓏這會兒是真餓了,遂也不再矯

    情,美滋滋地飽餐了一頓。

    用過膳,諸葛鈺拿起奏折翻開,水玲瓏則拿出裁剪好的布料給他繼續做冬衣,諸葛鈺瞟了一眼她手裏的沉香緞,心頭劃過一絲暖意,麵色卻很是清冷:“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

    諸葛鈺會讀心術啦?水玲瓏眨了眨眼,道:“你怎麽會知道我和郭焱中了荀楓的計?”

    諸葛鈺放下這本奏折,又拿起一本新的,眼皮子動了動,道:“你以為我這些天在忙什麽?”

    水玲瓏含了一絲詫異地看向了他:“你……在忙什麽?”這段時間他神龍見首不見尾,難不成是調查荀楓去了?

    諸葛鈺最喜歡她這副驚愕的樣子,能讓人覺得自己特能耐,諸葛鈺淺淺一笑,道:“金尚宮不是金晨,原名叫周武,是燕城一名貧苦農民,後被生父賣給人販子,兜兜轉轉又進了皇宮成為太監,一直在金尚宮手頭做事,算是心腹吧!金尚宮曾經感染了一次時疫,周武陪金尚宮在冷宮住了半年,最終‘周武’去世,而‘金尚宮’挺過了時疫。我猜,正是那個時候,荀楓給周武做了手術,不僅容貌上變成了金尚宮,就連身子也成了一個女人,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金尚宮根本不是金晨,而是周武,他自然不會管金老爺的死活了。”

    要查這些消息並不容易,他也是婚宴開始之後才集齊了確切的信息,正打算去找她與她說個明白,她倒好,直接和郭焱從後門溜了!

    荀楓連她和郭焱會挾持金晨的父親都算到了。水玲瓏的眸子裏浮現起一絲寒意,這還不是最令人膽寒的,最令人膽寒的是十年前荀楓根本不到十歲,居然……就能做如此複雜的手術了!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妖孽?

    諸葛鈺狀似無意地開口:“他這人雖然陰險,但不至於對女人用強,我猜他抓你是有別的居心,你仔細想想,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很奇怪的舉動。”

    水玲瓏繡了一針,打了個結,咬斷線頭,若有所思道:“奇怪的舉動,他蒙了我的眼睛,然後我就感覺到脖子上涼涼的、滑滑的,緊接著,你便來了。”

    涼涼的、滑滑的,舌頭?荀楓還是輕薄了玲瓏?那他要剁了他!

    水玲瓏把針線收好,衣服疊好,眼神閃了閃,道:“金尚宮有什麽過人之處?”

    諸葛鈺按耐住火氣,道:“懂一些五行八卦、算命批命之類的。”

    水玲瓏頓了頓,諸葛鈺也頓了頓,爾後二人異口同聲:“水蛭!”

    平南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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