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福跟新娘不熟,也就無法判斷對方是真的生氣了,還是跟她在開玩笑。


    想著人家畢竟是今天的主角,她還是認真一點的好,她就想道個歉。


    可不等她開口,新娘突然又笑開了,“哈哈,我開玩笑的,嚇到你了吧?”


    錢多福:……


    有句mmp非常想講了。


    其他伴娘擁上來,七嘴八舌地開始指著錢多福的臉色議論道。


    “看看這臉色嚇的,她不會真以為我們小蜜生氣了吧?”


    “她膽子是不是也太小了?今天可是大婚現場,想想小蜜就不會生氣嘛。”


    “就是就是。不過話說迴來了,膽子小,這裏可不小哦。”


    某個伴娘意味深長地拿手在胸前比劃了一下。


    臉可以化妝遮,可是身材大家看到後第一感覺會是真的。


    “真材實料哦,身材是真的好。”其他伴娘領會精神地壞笑起來。


    被這樣光明正大的評頭論足,錢多福心裏不舒服,真的超級不舒服。


    新娘這時一拉她,“錢小姐,麻煩你一會兒拍照的時候一定要躲後麵一點好嗎?不然我的風頭真的要被你搶光了。”


    人家的身份在那兒擺著,說話又很客氣,錢多福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雖然她並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


    稍後拍照開始,六個伴娘加一個新娘,一共七個人,自然地分成了前後兩排,錢多福也自然地站到了後一排去。


    攝影師朝她們打手勢,“往後退,往後退一些畫麵會更好看。”


    前排的伴娘順勢就往後退了一步,這一退不小心正好踩住了新娘長長的婚紗裙擺。


    新娘急叫起來,“我的裙擺!我的裙擺!”


    她低頭拿手猛拽,可是裙擺太大太厚了,一時之間連哪塊被踩了都不能確定。


    錢多福就在她旁邊,就彎下身子伸手去幫忙拽裙擺。


    前排的伴娘一邊嘻嘻哈哈地道著歉,一邊往旁邊一躲。


    她這一躲不小心就撞了一下錢多福,錢多福是彎著腰的,重心本就不穩,這一撞就把她撞得身子一歪。


    撲嗵——錢多福栽進了後麵的池子裏。


    “啊,錢小姐!”


    新娘和伴娘們尖叫起來,驚動了另一邊拍照的新郎伴郎們。


    崔子沉拔腿就往這邊跑,縱身就要跳下池子救人的時候,錢多福自己遊上來了。


    水並不深,而且錢多福會遊泳。


    崔子沉第一時間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圍在了錢多福的身上。


    “福子,沒事吧?”


    錢多福剛想說沒事,那邊新郎和伴郎們都過來了,搶著迴答道。


    “哎呀,有什麽事。她這不是會遊泳嗎?”


    “就是就是,又不是故意的。崔大少,你太緊張你媳婦了就有點作戲的嫌疑哦。”


    “哇哦,崔大少!這麽一濕,你媳婦的身材更好看了呢!”


    “有眼光!你的眼光是這個!”


    他們向崔子沉陰陽怪氣的豎起大拇指,新娘伴娘那邊也向錢多福投來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錢多福本想說的“沒事”兩字就這樣卡在了喉嚨處,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她看向了那個撞摔她的伴娘,等著一聲道歉。


    那伴娘卻扭頭跟新娘說起了什麽,半點沒有道歉的意思。


    崔子沉道:“福子,化妝室裏裝有浴室和烘幹機,你先去收拾一下吧。”


    錢多福跟著崔子沉往化妝室的方向走,背後是新娘團和新郎團此起彼伏的大笑聲。


    推錢多福進門前,崔子沉看著錢多福的背影說道,“抱歉,福子。帶你來參加婚禮本是想讓你開心一些的,可是……”


    貌似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一次開心的,崔子沉能感覺得出錢多福的不悅。


    錢多福背對著他,靜靜地等他後半句。


    崔子沉卻道,“對不起,福子,我代他們向你鄭重的道歉。我可以發誓,他們真的沒有惡意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們故意的。他們就是愛笑愛鬧,僅此而已。如果讓你覺得有被冒犯的感覺,請你看在今天是婚禮的場合,你多包容一下好嗎?”


    錢多福對自己說,你看,他多溫柔,對朋友多擔待,這樣的人對女朋友也會更溫柔更好的。


    講道理,無論是剛才突然被人扛,被人議論,被人撞摔,的確不像是哪個人故意的。今天是婚禮的場合嘛,不都是這樣玩鬧的嗎?


    錢多福,你得學會包容。


    大不了以後少跟這些人來往就是了。


    錢多福說:“好。”


    她進去收拾自己了。


    崔子沉滿意地幫她關上了門,並在門口體貼地守著。


    大概也就十來分鍾的時間,錢多福就又美美的出來了。妝麵補補好,小禮服一穿,依然是那個讓新娘都暗生妒嫉的好身材伴娘。


    崔子沉挽著錢多福的腰往迴走,走到一半突然低聲說了一句,“福子,我們以後再不穿這樣的衣服了好嗎?我覺得我好吃虧。”


    錢多福聽懂了他的意思,羞紅了臉。


    心情居然奇怪地好了不少,再次站迴伴娘的隊伍時,錢多福就算注意到某個伴娘依然沒事人似的,她也不想浪費自己的情緒了。


    拍照繼續,錢多福這次特別注意安全。新娘和伴娘們無論是誰再發生什麽意外狀況,她也不熱心地搭手了。她就是一個被邀來當伴娘撐場麵的,跟她們都不熟,不必假裝感情好,這次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了。


    結果新娘補妝的時候,她就無意中聽到某個伴娘跟新娘說道,“那個錢小姐過來到底是幹什麽的?也不知道配合笑,也不知道親密一點,她還有沒有你是婚禮主角的常識?小蜜,也就是你脾氣好,還忍著她,這要是我,早就給她罵走了。”


    錢多福迅速抬眼看了過去,想暗示對方:她就在這裏呢!她聽得見!麻煩你說人壞話的時候至少知道背著當事人好嗎?


    哪知對方竟迴了她一個挑釁的笑。


    分明就是故意讓她聽到的。當錢多福意識到這一層意思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臥槽!這是想搞事呢還是想搞事呢?


    新娘是背對著錢多福的,她沒有看到錢多福。


    她說道,“其實我也有點不舒服,你說我們不知道她身材好,她自己還不知道嗎?她如果但凡懂點事理,在收到伴娘服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先提醒我一下?可是她……唉,算了,今天是我的大日子,她又是崔大少的女友,我老公和崔大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兒,我不忍著誰忍著?算了算了,你也消消氣吧。”


    完全就是看崔子沉的麵子才過來當伴娘充場麵,從到這裏開始就沒有遭受到什麽好待遇的錢多福頓時就怒氣上頭了。


    這到底是誰在不舒服?誰在忍著?難道不是自己嗎?


    要不是看在今天是婚禮場合,她錢多福為什麽要受這種氣!


    不過現在也好,既然大家都憋著氣,都在忍著,那還是各自放過吧!


    錢多福抬步就想過去幹脆說清楚,可就在這時,崔子沉帶著新郎伴郎們過來了。


    “喂,老婆,我們一起照幾張怎麽樣?現在光線這麽好,不照的話我們可就虧大發了。”


    崔子沉過來站到錢多福的身邊,大手扶上她的後腰,微不可查地揉著,“累了吧?靠我身上歇一會兒?”


    錢多福憋了一肚子的氣就像被針紮漏了。


    “你說我們結婚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又累又鬧心?可是同時也會非常開心和幸福吧?你看那小子,笑得多傻!”崔子沉指著新郎對錢多福說道,臉上的笑容是非常羨慕和眼饞了。


    錢多福看向新娘,剛剛才對她不滿過的新娘這時站在新郎旁邊卻隻剩下了嬌羞幸福的表情。


    人家大喜的日子呢……


    本來的習俗是,在儀式正式舉行前,新娘和伴娘們,新郎和伴郎們是分別拍照的;等儀式正式舉行後,兩方人馬才會聚合到一起拍集體照。


    但今天的人造陽光很給力,現在這時候的光線可比儀式結束後的光線要好很多,也不曬。攝影師就建議,為了出來的照片效果好,不如先拍了集體照。


    習俗不習俗的也不必樣樣都遵守嘛,反正今天就是走個儀式而已。


    最終討論結果出來了,就現在提前拍了,趁著現在還有時間。


    錢多福挽著崔子沉的胳膊不放,“既然一起拍,那你就站在我身邊,不許走。”


    崔子沉當她終於學會粘自己了,趕緊高興地迴答,“那當然,絕對不走,打死也不走。”


    可是其他伴郎伴娘不同意了。


    除去錢多福崔子沉這一對伴娘伴郎也是情侶之外,其他的可都不是的。他們同意來做伴娘或者伴郎一是給朋友撐場麵,二也是給自己找路子的。


    結果路子還沒找到,你們又秀上恩愛了?已經有新娘新郎秀了還不夠嗎?這不是不讓人活嗎?


    一群人一對眼,彼此什麽心意頓時都清楚了。


    他們一擁而上,伴郎們拉崔子沉,伴娘們拉錢多福,就把兩人給分開了。


    “分開分開,你們想幹什麽?錢小姐搶了新娘的風頭還不夠,你們還想合體把新郎新娘的風頭都搶過來嗎?人幹事!”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就不能好好說,非得一上來就是動手嗎?被眾人拖遠的錢多福莫名覺得心裏發慌。


    她就隔著人群猛朝崔子沉使眼色:才說好的“打死也不走”呢?


    崔子沉很為難,一向溫和的五官此時也少見的糾結了起來。


    錢多福等他替她出麵說話,等到的卻是他遠遠地朝著錢多福微微搖了搖頭:對不起,福子,求你再忍一會兒好嗎?就這一次。


    在這一刻,錢多福手腳冰涼。


    伴娘們把錢多福團團圍住,朝著伴郎團叫囂著,“你們就喜歡這樣的是不是?瞅瞅你們那沒出息的眼珠子,一個個的都快瞪出來了!行啊,今天就滿足你們一迴!”


    錢多福還在消化什麽叫“滿足”的時候,她就被伴娘們給推著推到了伴郎團裏。


    伴郎裏那個大個子第一時間把她摟了個滿懷,嘴裏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兄弟們,美人來了,那還要崔大少幹什麽?把他弄走弄走快弄走!”


    崔子沉被伴郎團推進了伴娘團裏。


    他反身就想跑迴來,伴娘們卻個個伸出了手,挽手臂的換手臂,抱腰的抱腰。


    一個個穿得那麽清涼,崔子沉紅著臉不好意思動手,隻連聲拜托著大家趕緊放手。


    新郎和新娘手拉著手站在一起,看著兩邊歡騰的景象笑得不行。


    攝影師一擊掌,“這個畫麵好,這個畫麵好!大家保持住啊。新郎新娘,茄子——”


    新郎新娘:“茄子——”


    畫麵定格。


    錢多福明顯感覺到了那個高個子伴郎把下巴親密地放在了她果露的肩膀上。


    大手的位置也緊緊地貼在了她的大腿上。


    錢多福最後一根理智的弦轟然崩斷,護胸的手拿開,掄圓了,轉身,啪——狠狠地抽在了背後高個伴郎的臉上。


    “給我放手,混蛋!”


    那伴郎應該是完全沒有想到錢多福會毫無征兆的暴發,被打個正著。


    場麵頓亂。


    “喂,你幹什麽?你怎麽能打人呢?”


    “這是什麽場合?你就是故意來砸場子的吧?”


    “崔大少,這就是你帶來的女朋友?過分了吧?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個解釋?”


    “錢小姐,你還記不記得這是人家大婚的一天?你想發瘋也麻煩你換個地兒好嗎?”


    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們,莫不聚集在被挨打的大個子伴郎身後聲討著錢多福。


    錢多福不理他們,隻看著站到她麵前的崔子沉。


    崔子沉皺著眉急切道:“福子,這到底怎麽迴事?你怎麽突然動手了?”


    錢多福一指那高個伴郎,“他借機動手動腳,難道我不該動手?”


    那高個伴郎捂著臉做一副震驚狀,“誰動手動腳了?拜托,錢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自作多情?坦白說,在我的眼裏,你並不漂亮的ok?”


    他又轉向崔子沉和新郎,“我們哥幾個可不是一天兩天才認識的哥們兒吧?我什麽人你們不清楚嗎?我是那種找不到女朋友,就需要對別人的女朋友動手動腳以獲得安慰的那種人嗎?”


    新郎一拍他的肩膀,“哥們兒,我相信你。”


    “子沉!”新郎不悅地掃一眼錢多福,對著崔子沉說道,“大個什麽家庭條件你很清楚,他根本不需要做那種占女孩便宜的小人行徑,有的是女孩子願意倒貼他。現在我們又都在場,這大庭廣眾的,他得多腦殘才能做得出那樣下作的事情?他不要臉麵的嗎?”


    大個伴郎埋怨地揉揉臉,“子沉,今天這不是結婚的大日子嗎?我不就想把氣氛搞得熱烈一點,讓大家都高興高興嗎?這怎麽到你家那口子那裏,就成了我動手動腳了?我這還挨了一巴掌……你說我上哪兒說理去!”


    崔子沉轉頭看錢多福,目光乞求,“福子,你是不是……”


    “什麽?”錢多福拱了下手,“是不是什麽?你繼續說?”


    她以為自己會很生氣,但事實上她現在居然詭異的很冷靜。


    那邊新娘站出來道,“哎呀算了算了,我們大喜的日子啊,大家都各退一步如何?誤會,都是誤會。崔大少啊,你讓錢小姐給我們大個兒賠個禮道個歉就得了,這事兒我們就翻篇兒怎麽樣?喂,攝像師,記得迴頭把這段剪掉啊。”


    大個兒伴郎率先表態,一搭新郎的肩膀道,“給你麵子啊?”


    新郎報以哥倆好的笑容,“謝了兄弟。”


    他們一起看向了崔子沉,給崔子沉施加著無形的壓力。


    崔子沉深唿吸,“兄弟們,我代我媳婦向大家道歉。她還小,今天又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熱鬧的場合,可能有點不太適應。大家給我個麵子,這事兒就算了,算了好吧?”


    某個伴娘把大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崔大少,人家還不是你媳婦呢!你這麽寵著慣著人家也不一定領情的。”


    崔子沉討好地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們不對。今天晚上的酒水全算我的,我請。”


    新郎歎口氣,大度地一擺手,“得,真是給你麵子啊。”


    新娘朝著錢多福主動走過去,“錢小姐,我們繼續吧。”


    崔子沉輕推了一下錢多福,並低聲道,“福子,人家結婚的大日子,你就退一步吧。”


    錢多福抬眼掃過他依舊溫柔和氣的臉,再一轉身,看向臉上在笑,眼裏卻並沒有笑意的新郎新娘,還有不遠處朝著她大翻白眼的伴娘團,以及非常鄙視地看著她的伴郎團們。


    新娘的手友好地伸到了錢多福的麵前,錢多福一抬手,啪的一下打開了。


    “喂!你幹什麽?”新娘當即拉臉,新郎迅速跑了過來。


    崔子沉第一時間要攬住錢多福的胳膊,卻被錢多福退後一步,把崔子沉的手臂也給打開了。


    錢多福冷笑,“誰跟你們說算了?”


    “福子!別鬧!這可是人家結婚的大日子!”崔子沉搶先勸說道。


    他又一次伸手想摟錢多福,又再一次被錢多福一手揮開。


    “是,今天的確是他們結婚的大日子,所以我就該任由你們搓磨?”錢多福用的不是“他們”,而是“你們”。


    崔子沉聽出其中的意味來了,他趕緊先為自己辯解,“福子,不是的,我不是他們一國的……”


    “你怎麽不是!”錢多福打斷他,“才到這兒我就被莫名其妙的扛了,你製止了嗎?我被撞摔進池子的時候,你替我出麵讓人道歉了嗎?你沒有!你在勸我要包容一點!剛才更有意思了,我被人動手動腳,你第一反應不是生氣,不是替我討迴公道,而是再次勸我顧忌這個場合,讓我再忍一次。”


    “還代我道歉?”錢多福拍拍自己,“我做錯什麽了你就代我道歉?我因為你才答應來參加今天的婚禮,我從天沒亮就起來化妝收拾自己。我怕自己醒不來還特意告訴我媽,讓她準時打電話叫醒我。可我得到的是什麽?”


    錢多福先指某伴娘,“她有意也好,無意也好,她是不是把我撞進池子裏了?她是不是應該先向我道個歉?可她怎麽做的?她全程跟個沒事人似的!她還跟新娘說我不配合!我去特麽的配合!如果你們所謂的配合就是配合你們搓磨我的話,我死也不會配合!”


    再指那大個兒伴郎,“上來就扛我,我跟你很熟嗎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扛吐了?我要不是顧忌這是結婚的場合,我當時就吐你一身了!在你眼裏,我不漂亮是不是?那沒關係。在我眼裏,你也像頭豬一樣令人惡心。咱倆扯平了。”


    大個兒伴郎頓時怒了一張臉,“你說什麽?你說誰像豬呢?”


    錢多福冷哼一聲,“也對,我這不是侮辱豬了麽?豬又何錯之有呢?”


    “啊——崔子沉!你就眼看著她今天這麽砸場子?你要是不管,我可就動手了!麵對有些嘴賤的女人,我可沒有不打女人的觀念!”那大個兒伴郎竟然一邊挽著袖子一邊衝了過來。


    新郎新娘意思意思地上前阻攔著,但偶爾看向錢多福的目光明顯都是怨憤的,就好像在說:今天這是他們大喜的日子啊,她怎麽就這麽惡毒!


    崔子沉一向溫和淡定的麵容再也不複存在了,他忍不住大聲說道,“福子,你看看你把氣氛鬧的!你這是想幹什麽啊?”


    錢多福:“我沒想幹什麽,他對我動手動腳是真,我要求他現在立刻向我道歉!還有剛才那些對我的身材大加評論的人!還有那個把我撞向池子裏的人!他們都必須向我道歉,否則這事兒,沒完!”


    崔子沉的眼睛倏然瞪大,裏麵寫滿了不可置信。


    片刻後他才結結巴巴地說道,“福福福子,我從來不……不知道,你是這麽一個……矯情,計較,不懂輕重的人。


    錢多福懶懶地掀掀眼皮,“巧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說是我的男朋友,說以後都會照顧我保護我,也隻是說說而已。”


    “福子!”崔子沉慌張地叫起來,“你什麽意思?你是想跟我分手嗎?”


    錢多福攤手,“怎麽是我想分手?你眼看著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負被人占便宜,都不曾有過一點作為,我以為這才是你想分手的潛台詞。”


    伴郎伴娘團再次叫嚷起來。


    “誰欺負你了?”


    “就是,誰占你便宜了?”


    “崔大少,跟她分手就分手?你還怕她了?”


    “崔大少,你清醒清醒吧!你看看你是多麽的焦急慌亂,可你看看人家,那是多麽的冷靜淡定。人家也許從開始就沒有喜歡過你懂麽?今天就是借機跟你分手的!”


    崔子沉劇烈地搖著頭,“不,我不相信。福子啊,你聽我解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們來的時候不還一起高興地談論到了以後結婚也要在這裏嗎?後來也許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可我問過你的,你說沒事的。我這才……”


    錢多福抬手示意他停下,“我說沒事,那你呢?頂著我男朋友身份的你呢?你就不覺得你也受到了冒犯嗎?我是真沒事還是假沒事,你長眼睛了吧?你不會看嗎?這是你朋友結婚的場合,你不主動替我出麵的話,這難道不也是你真實心理的一個暴露?”


    崔子沉被堵得啞口無言。


    錢多福快步過去,先把攝像師的攝像機搶到手,一把扔進了空間紐扣裏。


    她衝著那些瞠目結舌看著她的人說道,“向我道歉!我剛才點名的那些人必須向我道歉!否則我就正式提出訴訟!”


    新郎新娘臉色大變,“錢小姐!今天可是我們大婚的日子!”


    “對,你們也知道今天是你們大婚的日子!”錢多福一指新郎,“如果在他最初扛我的時候,你就出麵製止呢?崔子沉抹不開麵子,那你呢?這是你的主場吧?你幹什麽吃的?”


    她又指新娘,“我是替你整理裙擺的時候被她撞進池子的,你全程都看在眼裏。你主持局麵讓她給我道歉了嗎?你替我說了一句話嗎?你沒有!你還跟她一起背著我埋怨我數落我!我欠你的啊?我給你來做伴娘可不是為了來聽你的不滿的!”


    現場一片安靜,突然變臉的錢多福把大家都給鎮住了。


    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錢多福一開始連點脾氣都沒有,這忽然就拿提出訴訟來威脅他們了。


    攝像師弱弱地提醒道,“各位,儀式要開始的時間可是要到了。”


    照現在這情況,那婚禮還能繼續舉行嗎?


    這時新郎新娘的父母也走過來了,兩方的親戚都很高興。


    “喂,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花童馬上就要到了,儀式就要正式開始了,你們還不快去準備?”


    “你們倆傻孩子怎麽還在一起啊?快分開分開,等儀式結束後,你們才能一起照。”


    七大姑八大姨們都很高興,還沒有意識到這裏發生了什麽。


    新郎新娘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了崔子沉,希望崔子沉再做些什麽。


    崔子沉剛要開口,錢多福卻搶先道,“你不用說了學長,既然你剛才沒給我撐腰出頭,那麽現在你又有什麽臉麵替他們說話?”


    錢多福才不管來了多少人,反正她都不認識,她一指那群人,“你們想盡快解決眼前的事情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向我道歉!否則,我還就計較到底了!誰說話也不好使!”


    她不是一下子就變得這樣咄咄逼人的,如果在發生那一連串事件的時候,那些人懂得什麽叫適可而止,崔子沉能替她出個麵說個話,她都不會一直憋到現在,然後憋不住了才暴發。


    她很傷心,她沒有想到那麽一直對她溫柔的崔子沉會在這種事情上完全不站她。


    可是這些人,包括崔子沉,誰都看不出她的傷心,他們隻看到了她的咄咄逼人,看到了她的計較不休。


    趕到的長輩們和賓客們終於從錢多福的一臉寒霜和話語中感覺到了不對。


    “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新郎爸爸率先詢問道。


    新娘突然捂著臉哭倒在了自家媽媽的懷裏,“媽——”


    新郎看看崔子沉,別開了視線。


    人群裏崔子沉的父母也在的。他們主動站出來,“子沉?福子?跟你們有關係嗎?”


    某伴娘湊到長輩們堆裏開始添油加醋地把一切經過都說了出來。


    新郎父母看向了崔子沉的父母,“你看這孩子們鬧的,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崔子沉的父母覺得丟臉極了,張口就道,“福子,道歉!”


    錢多福“噗哧”一下就笑了。


    “爸!媽!”崔子沉捂著腦袋蹲了下去。


    錢多福不再看他,扭頭就走,“我懂了,那你們就等著我的律師函吧。”


    “喂!你不能走!”某伴娘大叫,“今天用來錄像的攝像機還在她的空間紐扣裏!我們不能讓她走!”


    大個兒伴郎挽袖子就追,“放心,她走不了!”


    錢多福憤然扭頭,“你們還想動手不成?”


    那大個兒伴郎步子頓了頓,很快又撲了過去,“誰動手了?不是你先動手搶了攝像機的嗎?我們隻是把東西搶迴來!”


    其他伴郎伴娘也在新郎的暗中眼神示意下一擁而上了。


    他們都很清楚,如果讓錢多福把攝像機拿走了,隻怕他們都得惹上點官司。


    長輩們要麽抬頭做無視狀,要麽溫言繼續相勸,“這位小姐,你看看你把事情鬧得,本來是大喜的日子,你這是幹什麽啊?做人不能這樣不顧別人的感受。”


    錢多福被好幾個人圍在正中間。


    她的空間紐扣本來是作為裝飾戴在衣服上的,但她及時抓下來攥在手心裏了。


    有兩個伴娘在使勁地掰她的手指,有三個伴娘和兩個伴郎在禁錮她的身體和手臂不讓她去推那兩個掰她手指的人。其他的伴娘和伴郎則堵住了她所有的逃生方向,而且還在指揮著那些人如何對她用力掐拽。


    錢多福這時就穿著一件低胸的短禮服,在這樣的近身糾纏中,走光是一定的。她又要護著自己的身體,還要護著自己手心的空間紐扣,她整個人的情緒都崩潰了。


    這都什麽事啊!她為什麽要遭受這些!


    錢多福尖叫大叫,不顧臉麵的向崔子沉求救,可是崔子沉卻抱著腦袋蹲在不遠處就跟沒聽見似的。


    突然她被按倒了。


    被一個伴娘騎在了身上。


    她的臉被按進了沙灘裏。


    她的手指已經被摳出了血。


    絕望!在這一刻,錢多福深深地絕望了。哪怕是在她膽小自卑的過去歲月裏,她都沒有遭受過今天這樣的對待。


    誰都說她變得自信了,變得開朗了,變得漂亮了。她也學著鼓勵自己去更積極的創造新生活。


    然而今天,現實教她做人。


    “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錢多福哭喊著,眼睛被沙子蒙住,她什麽也看不見。她就知道死也不能讓人把空間紐扣搶走,否則她現在遭受的就真的白白受了。


    她終於想起來報警了,可是光腦被人強製關機了。


    哢的一聲,那是她的小拇指被哪個人給掰斷了。


    錢多福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


    崔子沉終於驚醒,他跳起來向這邊奔跑,“你們放開她!你們放開她!”


    但有一個人影比他更快。


    那人的手裏還抄著擺放攝像機的三角架子。


    金屬質地的三角架子有著一定的重量,可在那人的手裏卻像是最襯手的武器。


    一架子揮出去,砸倒了兩個伴娘三個伴郎。


    其中就包括那個大個兒伴郎,架子的一條腿正從他的臉旁砸過,當即刮下了些許臉皮,鮮血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新娘和長輩們尖叫起來。


    那架子再次揮舞而起,這次把按著錢多福的剩下那些人也給打跑了。


    錢多福從沙子裏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裏,嚴謹方的臉逐漸清晰。


    “哇——”錢多福哭著撲進嚴謹方的懷裏,嚴謹方被她撲坐在了地上。


    “你怎麽現在才來!你怎麽現在才來!”錢多福的拳頭一下一下錘在嚴謹方的胸前,嚴謹方今天特意穿的小禮服上頓時留下了血印子。


    嚴謹方一把抓她折掉小指的那隻手,眼裏竄出怒火,動作卻極快的自衣兜裏抽出用作裝飾的手絹給三兩下包裹好了。


    錢多福疼得直吸氣,她抹一把眼淚恨道,“我要告他們!我一定要告他們!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新郎爸爸麵帶尷尬地上前,“嚴先生,怎麽,你還認識這位錢小姐嗎?”


    他扭頭看向崔子沉的父母,以眼神詢問:不是你家兒子的女朋友嗎?怎麽現在看起來人家跟這位嚴先生好像感情更好?


    崔子沉的父母哪知道怎麽迴事啊,他們又下意識地看向了崔子沉。


    崔子沉已經來到了錢多福和嚴謹方的麵前,看著錢多福那樣依賴地窩在嚴謹方的懷裏,想到嚴謹方剛才比他更快的跑過來救下錢多福,他頓時產生了一種自己被綠的感覺。


    他不關心錢多福的情況,反而張口第一句話是:“你為什麽在這裏?你憑什麽抱著她?你快給我放開她!”


    嚴謹方護著錢多福站起來,抬眼看向崔子沉的同時,突然一腳踹了出去,“你也配跟我說話!”


    別看嚴謹方曾經就是個文藝兵,但這個文藝兵也不是普通的文藝兵。因為經常出去外太空給前線的機甲戰士們演出慰問,所以軍屬部的文藝兵也是個個體能達標的。


    這一腳帶著積攢已久的怒氣,把崔子沉踹倒後,崔子沉又往後連滾了三圈才停下。


    崔子沉父母怒然前衝,“你憑什麽一上來就打人?”


    錢多福把手一舉,張嘴就懟,“那你們憑什麽就掰斷我的手指!”


    新郎父母連忙站到兩方人的中間,努力緩和著氣勢,“嚴先生,兩家長輩有過不小的交情,這才請你來的。可你看看這事情鬧的……其實這都是誤會,這都是誤會啊。求嚴先生看在兩家長輩的交情份上,多多包涵,多多諒解吧。”


    錢多福猛地抬頭鎖定嚴謹方的眼睛,“你也要讓我忍,讓我包容嗎?”


    他如果敢,她一定……一定……


    錢多福不敢往下想。


    嚴謹方伸手,狠擦了一把她滿臉的沙子,“你的事,跟我有什麽關係?走!”


    他彎身再次提起三角架子,一手握著錢多福那隻受傷的手,“都給我閃開!有什麽事情,等她把傷處理了,你們跟她談。”


    那還有點談嗎?一群人下意識地就把嚴謹方錢多福的去路給攔住了。


    新郎父母可憐道,“嚴先生,這是我兒子大喜的日子啊!您看這要是鬧大了,這不吉利啊!”


    錢多福冷笑,“我手指頭都被斷了一根,你還有閑情關心你兒子吉不吉利?”


    新娘父母上前乞求,“嚴先生,你來得晚,可能不知道,事實並不全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錢小姐受傷我們也很同情,但這可不是我們一方的責任。錢小姐先前實在是太過分了,她是主動先挑釁的那一方啊!”


    錢多福氣笑了,“我差點被扛吐,我被撞摔進了池子裏,我被動手動腳,現在我又被掰斷了一根手指,到頭來,還是我先主動挑釁的?我去你媽的吧!閃開!”


    錢多福用另一隻手搶下嚴謹方手裏的三角架,奮力向前砸了出去。


    一群人嚇得四散,露出了還坐在地上神傷的崔子沉。


    崔子沉的悲傷簡直都要溢出來了,“福子,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你想想我們今早晨過來時候的快樂時光,我還特意親自下廚給你做了早點。你在車上一邊自己吃一邊還不忘喂我……”


    “快閉嘴吧你,人渣!”錢多福拖鞋砸了出去。


    她不想對這個人哭,她覺得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再哭都是浪費。


    可她控製不住。


    “你對我多好多溫柔,我都知道。可在今天,你怎麽能讓我這麽失望!崔子沉,我就問你一句,在我剛才被欺負被暴力對待的時候,你可有一刻想過我是你的女朋友?不,你沒有!你想到的隻有你的麵子,隻有特麽的什麽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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