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齊威聽到聲音跑出來,下意識地問出聲,“你怎麽現在來了?”


    影帝江止戈誠懇道,“訂了餐卻沒有履行約定,我認為我有責任登門道歉。”


    有這身軍裝加成的說服力buff,在這一刻,所有店員都原諒了江止戈。


    事有萬一,看來人家也不是故意爽約的。


    而且人家剛才在電話裏說了,願意賠償損失,是他們老板主動說不用賠償的。


    這要是別人的話,這事兒就算翻篇兒了吧?但看看人家!人家還又登門當麵道歉來了。


    多講究一人!


    在這一刻,藍齊威的心裏也是這樣想的。對嘛,應該是他誤會了。人家是軍部的人,還是堂堂一部長,總不至於耍這種小人手段玩兒他吧?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江止戈又說道,“雖然我沒能帶人來,但藍同學應該已經準備好飯菜了吧?這樣吧,我全改成外賣好了,請幫我送去給街心廣場的流浪者們。”


    街心廣場初初建立的時候是打的qd19星最大休閑廣場的旗號,可惜建成之後,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竟是形成了最大的流浪者們聚集地。


    江止戈:“藍同學不讓我賠償損失是藍同學風度,我卻不能讓藍同學自己承擔這個損失。就這樣,現在就送吧,他們應該願意補一頓夜宵。”


    店員們唰一下都扭頭看向了藍齊威:你後悔了沒?就問你後悔了沒!


    還送什麽送啊!都讓老板一怒之下給砸了。


    藍齊威那個肝啊,就跟往辣湯裏煮了又放進苦湯裏醃了沒什麽區別了,疼就是一個字。


    他現在非常確認了,江止戈就是在玩兒他!


    雖然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一點證據都沒有。


    但就因為一切都順理成章,不更證明了這人的精心算計嗎?


    江止戈像是才發現藍齊威的神色不對勁,他驚訝道,“怎麽了藍同學?你的臉色看起來貌似不太好……”


    何隻是不太好,心絞痛要複發的病人也就是這個臉色了吧?


    藍齊威聲音艱澀,“抱歉,江先生,為了不浪費,那些菜我已經決定送到兒童福利院了,可能沒辦法……希望你能諒解。”


    江止戈挑一下眉,“藍同學大義。”


    接著他又為難地歎一聲,“既然藍同學已經有安排了,那這次的費用……”你總不能讓我出吧?


    藍齊威心裏明白,嘴上咬牙切齒,“當然由我全權承擔。”


    “那好吧。太晚了,我要迴家陪老婆孩子了,就不打擾藍同學了。告辭。”江止戈點下頭,轉身走了兩步又迴頭,“對了,我剛才聽到廚房的方向好像……”


    “沒事兒!什麽事兒也沒有!你一定是聽錯了!”藍齊威正直的大聲搶答。


    店員們眼角齊抽:那麽大動靜,誰能聽錯?老板你說謊也過過腦子好嗎?


    江止戈笑一下,沒再說什麽,這次終於走了。


    藍齊威第一時間跟上去,關門落鎖,順便開啟了防盜係統。


    店員們有人驚叫起來,“老板,我們還沒下班呢!”


    防盜係統現在放下來幹什麽?他們還沒走呢!


    “閉嘴!都給我閉嘴!”藍齊威崩潰的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腦子裏像走馬觀燈一樣開始播放今天一天的遭遇:


    先是中午的時候江止戈臉色如常的帶著家人過來吃飯了,全程在他麵前秀恩愛,順便暗戳戳捅了他幾刀。他沒長記性。在人家提出要交訂餐費用的時候,還為了麵子沒要。


    訂了餐卻沒來,打電話態度友好的主動賠償,他一賭氣,又沒要。掛了電話他砸了廚房,結果人家又來了。要求訂餐改外賣,人家負責賠償,可他已經砸了。為了撐麵子,他隻能說飯菜要送到福利院。


    他不敢想,如果飯菜沒有送到福利院的話,對方是不是還有什麽他想不到的後招……


    “下班?下什麽班?都給我加班再做一份去!要送給兒童福利院的明早五點前必須送到!不接受異議,我算你們三倍的加班費!”


    把店員們都吼走了去加班,但藍齊威的心裏也沒有好過一點。


    損失了八桌不說,他還得另外再搭八桌。還有他砸壞的廚房的損失,還有給員工們的加班費……


    找迴了上輩子記憶的藍齊威,同時找迴的還有上輩子出身窮山溝的寒酸氣。


    那時候跟米樂樂在一起,兩人賺的都不少,但依然堅持第二件半價的優惠政策不動搖,就是因為藍齊威根深蒂固的“有的省就一定要省,絕不多花一分”的心病。


    像今天這種打破了兩世記錄的大損失,對他來說不異於挖心之痛。


    “老板,能量西蘭花沒有了,是用不含能量的還是要再訂……啊,老板暈倒了,你們快來啊!”


    某個采購店員發現食材不夠,出來請示老板的時候才發現藍齊威已經佝僂著身體暈倒在地板上了。


    米樂樂對此一無所知,在江止戈半夜迴去的時候還問呢,“你真帶人過來聚餐了?”


    江止戈遺憾道,“臨時開會,沒去成。”


    “那就好。”米樂樂鬆了一口氣,直覺不喜歡江止戈和藍齊威多接觸。但她很快又想起來,“那訂餐的費用你不得賠?”


    那筆錢的數目可是不小。米樂樂皺起了眉。


    江止戈彎身過去親一下她的眉頭,“不用,你的前男友很慷慨,他說不用。”


    米樂樂感覺江止戈的語氣很奇怪,居然有點……異樣的高興?


    這算怎麽說的?他跟她前男友相處很好嗎?


    還誇人家慷慨?你中午點破人家的身份,當麵捅刀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但米樂樂什麽也沒有問。


    出於最起碼的禮貌,前男友這種生物也不應該由她嘴裏頻繁地出現在她和現任的生活中。


    “去洗澡吧,衣服已經給你放好了。我先睡了。”米樂樂翻個身,重新蓋蓋好被子。


    江止戈:“你不高興了?不願意我提起你的前男友?”


    本該轉個方向去浴室的男人卻一p股幹脆坐到了床邊上。


    米樂樂隻得翻身又轉過來看他,“沒有不高興,但的確不願意提起他。”


    江止戈:“為什麽?你還沒有放下他嗎?”


    米樂樂就納悶兒了,“我不願意提起他就是沒有放下他嗎?”


    江止戈拿自己舉例,“你看我,我對萬景就沒有任何放不下的,所以我隨時都能自然而然地提起她。”


    但米樂樂明顯跟他不一樣。


    提起前男友來暴躁的情緒很明顯。


    米樂樂盯了江止戈半晌,翻了個超級大白眼。


    “拜托,駱萬景跟許世昊能一樣嗎?我現在相信你對駱萬景是沒有一點男女私情了,但我的過去可跟你不一樣。”米樂樂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在這裏的記憶數據庫裏,至少有十年的許世昊摻雜其中。他之於我大概就像早晨一出門就踩到的臭狗屎,還一沾腳就是十年。十年之後我倒是好不容易擺脫了,但你覺得那種惡心的感覺我能輕易忘掉嗎?”


    江止戈:……


    這個比喻真是一道有味道的比喻……


    米樂樂:“我當然不願意提!誰願意提自己曾經踩到的臭狗屎,你拉一個出來讓我看看?”


    “……這種時候你就不必用‘拉’這個動詞了吧?”


    米樂樂:“……”


    “滾!洗澡去!”米樂樂失笑,一腳踹在了江止戈的大腿上。


    江止戈也笑著蹦了起來,“米粒兒等爸爸一會兒啊,爸爸洗完就來給你講睡前故事。”


    第二天一大早的飯桌上,小家夥們依然憤憤不平中。


    “我們以後再不去瀏陽菜館吃飯了,誰去誰是小狗!”


    “不去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永遠別吃瀏陽蒸菜啊?”


    “不吃就不……也不用不吃吧?菜也沒有惹著誰。”


    江濟偷偷看米樂樂,“後媽,哦?”


    米樂樂假裝生氣:“哦什麽哦?不準吃。”


    她以為江濟會撇撇嘴,小臉一秒沉下來,或者再跟她反駁幾句。但她等了又等,卻等到江濟歎了一口氣。


    “那好吧,誰讓我拿你沒辦法呢。”


    那無奈的小口氣,那寵溺的小表情,宛若霸道總裁附身,於是米樂樂頓時把嘴裏的粥嗆進了鼻子裏。


    一陣兵荒馬亂的收拾之後,米樂樂才要說什麽,又聽江月嫌棄道,“你還能不能行了?吃個粥也嗆著。”


    配合著這句嫌棄的話,卻是她把自己的豆漿和米樂樂麵前的粥碗相調換的動作。


    米樂樂腦子裏瞬間閃過四個大字:別扭總攻。


    ……這都什麽孩子啊!


    但不可否認的是,米樂樂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超好。


    “我也愛吃瀏陽蒸菜。愛吃就愛吃唄,我們中午還去吃!”


    小家夥們愣了一下後,歡唿起來。


    老太太擔心地掃一眼江止戈,“小江……”


    江止戈給米樂樂的豆漿杯試了試溫度,笑道,“沒事兒的奶奶,中午我陪你們一起去。”


    從今天起,作為出外差的福利,江止戈又能在家休三天了。


    他何隻是中午能陪著吃飯,上午都能陪著米樂樂在樂學托管坐班了。


    米樂樂喝水他去倒,米樂樂要吃水果他就喂,米樂樂上課他站在教室門口鎮場……米樂樂被侍候的很舒坦,學生們表示被虐得眼疼心疼肝子疼。


    中午了,一家子收拾收拾又去對麵的瀏陽菜館吃蒸菜了。


    店員們看到這一家子,一點都不像昨天那樣熱情洋溢了,反而都有點戰戰兢兢。


    貌似還進行過暗中商討,於是上來服務的還是那個曾經給米樂樂天天送餐的服務生。


    “米……太太,江先生,你們好。這邊請——”


    臉色超級難看,米樂樂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這樣的用戶體驗她可不想忍。


    “這副表情是幾個意思?怕我不給錢嗎?要不你找你們老板過來親自招待?”米樂樂突然也發現了點樂趣。


    不是有一句俗話是這樣說的嗎?如果你避免不了要踩上臭狗屎,那就一腳踩上去吧!重重地踩上去!就不信臭狗屎不會疼。


    米樂樂扭頭看了一眼江止戈,老哥兒昨天就玩兒得很樂嗬不是嗎?


    哪知服務生表情更難看了,“老板不在,老板住院了……”


    “哎?為什麽?”江濟叫了起來。


    聲音很……驚喜。


    服務生臉色難看得想把腦袋塞進衣兜裏,他沒忍住,偷偷瞄了一眼江止戈。


    江止戈坦蕩蕩,“為什麽看我?難道是我的原因嗎?”


    服務生:……


    就是你的原因。但是我沒證據。


    沒有藍齊威在場,卻有同樣配方的瀏陽蒸菜,這一頓午飯米樂樂一家人吃得不能更開心。


    快結束的時候藍齊威的父母從店門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他們沒有看到米樂樂一家,徑直奔店長辦公室去了。


    但米樂樂和江止戈看到他們了。


    去期末考試的時候,藍父藍母沒有親自出現道歉,但從校長那裏要來了米樂樂的光腦號,給米樂樂打過了視頻電話。


    藍父藍母的姿態恰到好處,不僅進行了禮數周到的言語道歉,還友好地表示願意進行一定額度的精神賠償。


    米樂樂一概沒要,態度很明確,不接受道歉,也不接受賠償,以後管好自己的兒子別來她麵前添堵就好。


    顯然這對父母沒有做到承諾。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米樂樂心說,要是藍齊威從醫院出來還能繼續在這裏開瀏陽菜館的話,她就帶著老公孩子天天來吃。


    看誰把誰的心堵死!


    可惜米樂樂再等不到那天了。又隔了一天,她才進樂學托管的門就被嚴謹方指著對麵說道,“諾,出兌了。”


    “什麽就出兌了?”米樂樂順著嚴謹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發現對麵的瀏陽菜館居然在全息顯示屏上滾動顯示著“出兌”通知。


    “唉,這是幹不下去了?現在幹什麽也不好幹啊。”米樂樂裝模作樣的歎氣。


    嚴謹方白她一眼,“別以為你這樣我就聽不出你話裏的高興來。”


    米樂樂無辜的攤一下手,點開光腦,打給錢多福,“我親愛的合夥人小姐,我們把對麵的瀏陽菜館兌下來吧?以後我們吃飯也好,孩子們吃飯也好,就都不用在樂學托管擠了。既能做我們的內部食堂,還能對外多少賺點兒,你說呢?”


    嚴謹方瞪大眼睛,衝米樂樂豎起大拇指,無聲的點讚:你行!


    米樂樂挑挑眉,繼續得意道,“福子小姐?你起來沒有啊?聽到我說話沒有?你……”


    對麵瀏陽菜館的門開了,錢多福還有一幹懟天天團的律師走了出來。


    先送走了律師們,錢多福才衝米樂樂招了招手,並示意讓她抬頭看。


    米樂樂抬頭向上一看,全息屏上的“出兌”通知已經沒有了。


    “福子已經去談了?居然比我還快?”米樂樂扭頭,驚訝地對嚴謹方說道。


    嚴謹方一臉茫然,“她什麽時候過去的?我怎麽沒有看到?”


    錢多福已經走下地下通道去了,但視頻電話依然通著。


    “不是我,是你家江先生。在你之前半小時就打給了我,讓我帶著律師過來談瀏陽菜館的房子買賣事宜。”


    “房子買賣?不是出兌嗎?”


    錢多福語氣非常不屑,“拜托,我是誰?我可是錢家大小姐!我至於兌別人家的鋪麵嗎?我要做,隻能買,懂?”


    米樂樂:……


    你也就有錢的時候最霸氣了。


    突然錢多福幽幽的又來了一句:“你家江先生居然比你這個朋友更懂我……樂樂啊,我有點慌腫麽破?”


    “腫麽破?拔刀吧!”米樂樂怒掛電話。


    江止戈正好從門外進來,米樂樂趕緊問他,“你什麽時候知道對麵不幹了,準備出兌了?”


    “昨天晚上。”


    米樂樂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江止戈是接一個電話,還特意迴房間接的。她當時以為是軍部的電話,所以連打聽都沒有打聽。


    “誰告訴你的?你買通了某個店員?”如果是她的話,可能就隻想到了這樣做。


    江止戈拍拍他的衣兜:“工資和獎金都在你那裏了,我還另有錢買通店員?”


    不等米樂樂再問,江止戈就自動招了,“是他父母。”


    米樂樂聽了這個更好奇了,在辦公桌後麵也坐不住了,幹脆跑到江止戈這邊跟他一起擠在沙發上坐著。


    “你什麽時候跟他父母還聯係上了?聽你的口氣,貌似交流得還挺融洽?”


    老公對前男友態度友善是為了氣人添堵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連前男友的父母都一並和諧融洽的聯係上了?


    這事太神奇了!米樂樂的眼睛晶晶亮,全是崇拜。


    嚴謹方難耐地把眼睛死盯住了天花板,要不是有心聽個八卦,他早就走人了。


    虐狗虐得毫無人性,真是夠了。


    江止戈抬手摸摸米樂樂的小腦瓜,悠長道,“你知道的,我這人其實不愛炫耀。”


    米樂樂愣一下,然後連連點頭,“不炫耀不炫耀,我家江先生最樸實,隻說實話。”


    江止戈滿意了,然後開始炫耀,啊不,說實事求是的話。


    “藍同學家境不錯,藍家家底殷實,藍父藍母正在想著如何把藍家的企業擴大化,最好一舉發展成跨星公司那樣的超大規模。但藍家可不隻是隻有藍家父母和藍同學這個小輩的。”


    才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江止戈就算懷著要找到出手方向的目的,也難免心情憋屈了一下。什麽前輩子不積德,後輩子準遭殃的話,難道都是假話嗎?想那許世昊前輩子辜負了米樂樂,還間接害死了那麽多人,怎麽這輩子還能投胎到這麽好的家庭裏?


    老天爺不長眼啊。


    江止戈的語氣裏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嘲諷,“藍同學為愛發電,拿錢砸走了前店家,又拿錢給自己在短時間內建起了一家新店。設備是最好的,人也是最好的,食材還要最好的。像這樣的店,前期投入就是一個巨大的數目,而且在相當長的一段後期內還看不到收益……”


    如果藍家上下齊心,都同意投資這麽一家店的話,其實也不叫事。放長線賺穩錢,也是發展壯大的一個方向。


    可關鍵是藍家上下並不齊心。


    藍父藍母在前麵卯著勁兒的向前衝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大侄子小外甥們卻都在想著如何上位,如何從藍父藍母手裏拿到更多的利益。


    藍齊威作為藍父藍母的兒子,他這一次的大動作被江止戈在暗地裏誇大成了表麵色令智昏,實際是藍父藍母以公謀私,把藍家的錢借機洗成自己兒子的私錢的行為。


    這個消息一傳進藍家人的耳朵裏,本就不滿藍父藍母一直大權在握的藍家人們頓時都或多或少的炸了。


    那些人借機給藍父藍母施壓,並紛紛站出來表示藍父藍母必須放權,否則他們絕不同意把自己的錢讓一個毛頭小子瞎折騰。


    藍父藍母當然深感冤枉,但這事兒對他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不允許他們的兒子真的色令智昏。


    以後藍家勢必會是,也隻會是藍齊威的。藍齊威怎麽能做那種為愛癡狂的蠢事呢?


    趁著藍齊威生病住院,藍父藍母就替他決定把店兌出去了。還特意主動找了江止戈。


    原因隻有一個,如果能兌給江止戈,對於藍齊威來說就是雙倍的打擊。


    這真是親爸媽啊,為了斬斷兒子的最後一點念想,下手就是狠。


    江止戈很佩服,然後欣然同意。


    隻是他礙於身份不能出麵,也不能真的把房子買下來。


    隻要他名下,或者米樂樂的名下有了不動產,那麽他們一家人就不能再免費住在軍屬區了。


    於是江止戈就聯係了錢多福。


    錢大小姐有錢,而且樂學托管本就是她和米樂樂一起幹的,那麽再增加一處食堂,不能更順理成章。


    至於錢,他沒提。因為知道錢大小姐並不在乎。


    這真是一個令人自卑的現實。


    說到最後的時候,江止戈有點說不出的憋氣。


    米樂樂跟他感覺一樣。


    事實上兩人賺的加一起真的不少了,江止戈還拿技術交換給米樂樂買了兩迴鴿子蛋。但日子還是沒辦法過得隨心所欲。


    家裏孩子太多了,每天一睜眼都是錢。米樂樂還是一個注重生活品質的人,能給孩子吃得起能量肉,就絕不買普通的;能用得起三百一米的布料,就絕不買兩百八的。


    米樂樂也想過,兩人暫時不用還房貸,那麽借機攢下一些積蓄,萬一哪天不能在軍屬區住著了,出去了也好買房子。


    但事實上,攢下來的真的不多。例如前不久才到手的一百萬獎學金,被她花了大半給老太太買了一輛懸浮車。


    老太太嘴裏說著沒必要,但帶著她去提車,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繞著懸浮車跑了好幾圈。


    沒買的時候是覺得沒必要,但買了之後就覺得方便了很多。早晨的時候她要是想早出來一步,或者晚出來一步,也不用特意等老太太和孩子們了,孩子們現在可以跟老太太一起過來。


    剩下的錢又幫孩子們的智能陪護做了一次深層保養以及形象調整,最後米樂樂就發現感覺很多的獎學金說沒就沒了。


    別說現在他們由於江止戈的身份不能額外買房子了,就是條件允許,他們也沒有那個錢拿出全款來。


    江止戈想:要是事情的結局是他把房證的名字寫上米樂樂,然後拍在米樂樂麵前,那才是頂級的痛快。


    米樂樂想:唉,私以外,全員土豪真是夠了!


    ——


    日子進入了年關,又是一年春節來到了。


    相比較於去年他們一家子在m38星租著房子,每天都為了老太太的手術在四處奔波著,今年能安安穩穩地過一個年,那真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樓萬城的去世不久並沒給米樂樂造成任何的心理負擔,在劉燦燦委婉提示她,是不是需要意思意思的表示一下悼念家裏不用太喜慶的時候,米樂樂直接迴答:不需要!我媽前腳過世他後腳就娶了蔣秋棠進門,他悼念了嗎?


    劉燦燦又說:那不得顧忌一下老太太的心情嗎?


    米樂樂反問:我家老太太要是那麽沒原則的話,當初會跟她親兒子鬧掰?


    劉燦燦拜服。


    不知道什麽時候,米家老太太已經活成了劉燦燦等人心中的酷帥標杆。也就樓萬城意外死後的那三天,老太太曾情緒低落過,三天後,老太太就恢複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多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劉燦燦的婆婆在去看望劉燦燦的時候曾說過,這老太太,那是真活透徹了。


    劉燦燦下意識地就接了一句:等我到那個年紀的時候,也能像老太太一樣活得透徹就好了。


    結果她老婆婆卻說:跟年紀沒關係,那是人生閱曆的恩賜。如果說人到了什麽年紀就能有相應匹配的風度是生理特性的話,那麽這星際就不會有那麽多老混蛋了。


    像這種比較帶有著強烈私人情感的話,原來劉燦燦老婆婆也是不跟劉燦燦說的。


    劉燦燦原來太逆來順受,她老婆婆一方麵覺得這樣的兒媳婦也挺好,至少聽話;另一方麵也覺得無語,字麵意義上的無語,說白了就是沒話說。


    但隨著劉燦燦的性格開朗了不少,又懷上了李天逵的孩子,不知不覺中她老婆婆跟她的關係也逐漸好了起來。


    米樂樂她們幾個都為劉燦燦能得到這樣的改變而感到高興,雖然她們都不覺得跟婆婆是不是能友好相處算什麽大事,但與人為善,總比與人為惡好不是嗎?


    這不,很快她們就領略到了與人為善的好處。


    劉燦燦跟米樂樂說悄悄話,“我老婆婆說了,你老公公的仕途出大問題了,年底不動他,過了年也會動他。你跟你家江先生提前透個底兒,做好心理準備,還到時候打個措手不及。”


    米樂樂疑惑不解,“他都在副部長的位置上待了好幾十年了,這麽的本分守己還能出什麽大問題?你老婆婆從哪裏來的消息?可靠嗎?”


    劉燦燦:“你也知道她是在機甲研發所工作的,去她那兒的人哪有職位低的?我老婆婆這人要麽不說話,一說話準是真話。我覺得至少有九成可信!寧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先心裏有個數唄。我再幫你打聽打聽。”


    “好,我知道了。那謝謝你啊,燦燦。”


    米樂樂晚上就跟江止戈說悄悄話了。


    “你爸怎麽了?燦燦她老婆婆說這個年前後上麵領導可能要動他。”她一邊說一邊審視著江止戈的表情,在注意到江止戈連個眉頭都沒皺的時候她就猜到了,“你居然早就知道了嗎?”


    江止戈也不瞞著,“大概聽到了一些動靜。”


    一個人聽到動靜也許會是謠言,但如果兩個人從不同的地方都聽到了類似的動靜,這種事情就不好說了。


    米樂樂頓時緊張起來,“怎麽迴事?你爸做什麽了?事態嚴重嗎?會影響到你的工作嗎?”


    最後那句才是重點。


    江止戈才升任正部不久,如果這時候傳出來他爸怎麽怎麽樣了的消息,想也知道會成為其他副部攻擊江止戈的方向。


    “你那麽緊張做什麽?坐下來。不管有什麽都先坐下來說好嗎?”看米樂樂挺著個大肚子原地焦急,江止戈覺得這可比他爸怎麽樣讓他擔心多了。


    “哎呀,你還有心管我站著還是坐著?”話雖這麽說,但米樂樂還是坐在了江止戈的旁邊,“你先說說大概是什麽事情吧。”


    江止戈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從導火索說起:“你爸爸的意外過世算是個開始吧。”


    米樂樂:?怎麽就又跟她爸扯上關係了?


    江止戈無奈地撇撇嘴,表示事情就是這麽荒謬,“你爸自殺的那天是個工作日,他偏巧卻是個宿醉好幾天的狀態。上邊查到這個情況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兒了,理論上來說你爸不應該有那種狀態。軍部一向對這種隻掛名領錢,不做事的情況很敏感,於是就暗中查了下去。”


    米樂樂瞪大了眼睛,“然後就查出你爸專權了?還是貪汙了?不是吧?看他好像挺愛惜自己的羽毛啊?”


    關於江洋這個人,米樂樂迄今加一塊也沒見過五次。就算見麵了,說的話也很少。她能感受到江洋對她本人的漠視,她也無意非得熱臉貼冷p股,所以一直算是客客氣氣,保持著安全距離的相處。


    但她真的沒有想過江洋會走錯路。


    畢竟那人和李秀雅看起來就是很在意名聲的那種人,江承浩和江承敏還沒結婚,事業正是開始的時候,他們為了兒女應該也不會隨便走錯路。


    米樂樂很難相信。


    江止戈反倒平靜的很多,“我在qd17星的時候知道一位老領導,對外和氣,對內嚴格,口口聲聲無不在念叨著絕不讓自家人占軍部一絲一毫的便宜。然而某一天卻被暴出來,他展示給大家的老婆孩子的確沒有占軍部一絲一毫的便宜,可是他的情人,他情人的弟弟妹妹,乃至情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貪了軍部不少的利益。”


    米樂樂想起21世紀那些被雙查的腐敗大鱷,“他那情人肯定給他另生了兒子們吧?”


    “沒有。”江止戈搖頭,“一個都沒有。”


    米樂樂:“……那他是個什麽心理啊?腦子有病麽?”


    “大概吧。聽說最後判決下來的時候,他還主動承擔了責任的百分之九十,於是被判了死刑,而他的情人隻需要入獄服刑十二年。”


    米樂樂:“……”


    奇葩的腦子不需要理解,隻需要膜拜。


    “那他的老婆孩子呢?”


    “雖沒有受到實質的傷害,但也疲於承受這樣的打擊,最後還是搬離了qd17星。”


    “……”米樂樂無話可說。


    江止戈悄悄攬過她,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不用多想,一切以事實說話。如果是真的,我們也做不了什麽;如果不是真的,也跟我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兩家基本上就是不來往。米樂樂還好說,反正有這事那事牽絆著,連個人都見不到。江止戈和江洋,和弟弟妹妹都在軍部任職,偶爾開大會的時候會遇到。那麽大家都會默契的隻點個頭,在外人麵前表現一下“哦,我們可不是那種看見當沒看見的陌生人哦”這樣的意思,讓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就夠了。


    米樂樂心說,又跟我沒關係,我多想什麽呀。我就是怕這個年又過不好,讓大家都心情沉重。


    年前頭一天,邱小陽的爸爸和繼母到了。他們會在q19星待一天,明天就起程迴m38星去。那邊還有邱小陽繼母的孩子們,不方便帶過來也就算了,總要盡早迴去也陪人家過個年的。


    邱小陽現在已經能平靜接受這種事實了,邱爺爺邱奶奶更沒有意見了。本來他們想的是,邱大誌夫妻倆要是來了,他們會很高興;要是來不了,他們一樣高興過年。米老太太的表現給邱爺爺邱奶奶做了很好的榜樣,過年可是自己在過的,別為了孩子過年。


    寧霜霜反而帶著兒女迴qd17星去了,孩子的姥姥姥爺說想孩子們了,一定要讓寧霜霜把孩子帶迴去過年。寧霜霜怕迴去又被催婚,還不想迴去的。可又一想,就當盡孝了。都搬來qd19星快一年了,也沒迴去看過父母一眼,大過年的,該迴去一趟。


    錢多福一家去外星球旅行了,錢爸爸錢媽媽說了,也是時候給錢多福物色結婚的對象了,他們的選擇範圍是全星際的適婚男。錢多福很抗拒,可惜沒話語權。


    嚴謹方就決定在樂學托管帶著小嚴直過年了。m38星的嚴家依然在審中,他有家也不能迴。


    年三十的中午,邱爺爺邱奶奶在瀏陽菜館宴客,請了嚴謹方嚴直父子,劉燦燦一家,還有米樂樂一家。


    都是熟人,大人們放鬆,孩子們更自在。


    三老的最開心,直說這樣的過年才是真正的過年。


    傍晚的時候,樓孟衛推著輪椅上的蔣秋棠來了米樂樂家給老太太拜年。


    從樓萬城過世到現在也沒有幾天,米樂樂卻覺得樓孟衛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不少。自知在老太太和米樂樂麵前也沒有什麽好臉麵,進來給老太太拜個年,放下了點水果營養品,就主動提出了告辭。


    他這樣自知進退,老太太反而心軟了。一邊送著人出去,一邊順口問起了樓仲衛和樓季衛的事情。這一問才知道樓季衛帶著樓家的錢去了蔣家,樓季衛在外星球已經結婚。


    因為太驚訝,米樂樂沒控製住問出聲,“他才16歲多點吧?這麽早結婚真的沒關係嗎?”


    樓孟衛譏誚道,“有沒有關係跟我也沒關係了,他現在已經聽不進我說的話了。”


    那時候父母健在,在家的時候兩個弟弟還能聽聽他這個大哥的,但當爸爸已死,媽媽半癱,這兩個弟弟就徹底放飛自我,再不把樓孟衛放在眼裏了。


    老太太歎口氣,看了一眼一會兒一流口水的蔣秋棠,“沒預約手術嗎?她的身體應該能夠達到做手術的條件吧?”


    半癱在星際時代並不算多難的病症,隻要身體條件達標了,經過手術和複健,九萬九都能恢複到生活自理的狀態。


    當然了,手術費和複健費不會便宜。


    老太太心裏想著,如果樓孟衛跟他說錢不夠,那麽她就願意看在他今天來給她拜年的份上借他。


    結果樓孟衛卻說,“手術先不急。我媽這個狀態其實挺好的,不然清醒過來也是被氣死。”


    米樂樂稱讚道,“你做的對。”


    樓孟衛:“……”


    告別時,老太太還是給樓孟衛塞了一個紅包,道,“來給我拜年的都有,拿著吧。”


    等走遠了,樓孟衛打開紅包一看,裏麵是很常見的八十八。


    星際時代有這個習俗,如果是小輩們來拜年,不是多熟的那種小輩,就給一個包著88的普通紅包。重點不是錢,就是添個喜慶。


    樓孟衛就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沒再把他當孫子看了。


    他一麵悲傷,一麵又覺得鬆了一口氣。


    他對蔣秋棠說,“媽,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我也就不用替爸覺得愧對奶奶了。”


    大年初一,吃過了早飯,老太太就催米樂樂和江止戈了,讓他們帶著孩子去給江洋和李秀雅拜年。去年是沒在qd19星,今年既然在了,禮數上就不能越過去。


    “去吧去吧,早去早迴來,啊?”老太太把大的小的趕出了門,“不用擔心我,我去小陽奶奶那裏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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