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藍,你說過你的名字在古咒文中,是‘命運’的意思。那麽名字的讀音與你相近的我,是否也背負著同樣的詛咒呢?”


    ——大約在半個時辰前。


    “這麽看來真的很可疑啊。”紅鸞一臉戒備的瞪著易清黎,“你根本就沒有給予同伴應有的信任。無緣無故的幫助一個人,可能是因為愛,但無緣無故的算計一個人,除非是自己做了虧心事在先!”


    “要我說,根本就是你故意勾引岑零,失敗之後為免走漏消息,又引來敵軍,借刀殺人!”


    聞言,澹台璟也皺起了眉頭:“顏城主已經說了,他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起分裂非常不滿。如果你不能為自己的錯誤負責的話,他將不再接受你繼續當我們的同伴。”


    易清黎苦笑了一下。這些針對性極強的指控,她真的無言以對。


    好,就算岑零的行為是被傳染所致,可他就真的完全無辜嗎?


    根據鳳君夜的描述,他一直都是個心胸豁達的人。隻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生活中各種小小的不滿,在他眼裏就忽然被放大了。他開始感到自己是個失敗者,每次看到同伴大出風頭,對他帶來的刺激就更是加倍的。


    這種異常的情緒,在出現後並沒能及時引起鳳君夜的重視。或許是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本就一直都有著對自身境遇的怨懟。就好像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在不順心的時候抱怨過。抱怨事情為什麽不按照自己想要的發展,抱怨那個人為什麽比自己討人喜歡……但抱怨歸抱怨,他們的行為,仍然會受到理智的掌控。


    毒蠱的侵蝕,就相當於卸去了那層理性的枷鎖。想法還是他的想法,隻是宿主將不再克製自己的本能欲望。例如樊信曾經設想過,不計代價的賺取積分,所以他就暗中向隊友下手,作為向b組投誠的籌碼;至於另一名試煉者,則是因為他心底對同伴早有怨氣,在蠱毒發作時,就直接對那人大打出手……


    再舉個例子來說,大部分的男人在街上看到一個性感美女,都會有著本能的衝動。但他們又會考慮到衝動的後果,這份後果,可能是律法的約束,也可能是世人眼中的形象。所以無非是在心底肖想一番,便就此作罷。而一旦失去理性的防線,恐怕在這世上,找不出幾個真正的“正人君子”。


    惡念人人都有,但如果不加遏製,後果就將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這也就代表著……易清黎咬了咬嘴唇,在岑零內心中,確實是有著將自己和紅鸞都收為後宮的想法,隻是被蠱毒激化,讓他表現了出來而已。如果他一開始就能對紅鸞一心一意,又何至於此?


    “……借口。”麵對著咄咄逼人的兩人,易清黎的目光越來越冷,“你們真的哪怕有一天,曾經把我當成過同伴嗎?你們指責我不能信任岑零,可你們又何嚐信任過我?”


    “想把我趕出隊伍,好。不需要你們說,我也不想待在一個所有人都猜忌我、懷疑我的隊伍裏。我會自己退隊,雙方都眼不見為淨!”


    這一刻,易清黎猛然揚起頭,在腦中向係統發送了連接請求。


    澹台璟和紅鸞也震驚的看到,她的雙眼好似化為了兩塊透明的晶片,其中閃過大量的數據訊息。這代表著,她已經和空間係統建立了聯係。


    這條懸浮在半空,呈半透明化的訊息,隻有易清黎如今這“特殊”的雙眼才能看到。


    而她也操縱著箭頭指示,在“是”的按鈕上輕輕敲擊。


    同一時間,ab兩組,所有的試煉者都接到了一條係統訊息。


    試煉者易清黎,退出了a組!


    誰都知道,放出的消息可以造假,但退組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退出,今後隊伍在戰爭中取得的積分,她就全都享受不到了。並且,主動退隊的人,會被視為隊伍的背叛者。就像擅自脫隊的士兵一樣,不會有同伴再接納他。要想歸隊,除非先承受最嚴厲的軍法處置!


    這樣的做法,就和網絡遊戲中的“銷號”也差不多了。


    也因此,沒有人會再懷疑易清黎與a組決裂的真實性。


    在第一名脫隊者出現後,係統規則也相應的發生了改變。


    如果她能奪下一座城池,就可以成為與ab兩組對立的第三方勢力。與其他兩組擁有同樣的權利與義務。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她所占有的城池最多,她就會成為當之無愧的勝利者。並且由於她隻有一個人,本應均分給30人的積分獎勵,將會全部歸她所有。她將會成為整場比賽最大的贏家!


    不過,這樣的規則,並不是在鼓勵試煉者脫隊。因為在他們脫離隊伍的時候,過去所擁有的積分也會被全部清空。如果沒辦法領先到最後的話,就隻能一無所有的出局。但要以一個人的力量,戰勝另外的59名試煉者,想想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麽,脫隊者易清黎,她最終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


    “‘命運’這個詞,太沉重了,我怕我背負不起啊……”


    離開a組的易清黎,一個人漫步在兩組的交界處。今後何去何從,她還完全沒有方向。至於那個第三方的新增規則,她也隻是付之一笑。


    她並不想與任何人為敵,隻想平平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為什麽,命運卻非要一次次把她推向所有人的對立麵呢?


    沒過多久,在漫漫黃沙中,易清黎就遇到了b組的追兵,帶隊的將領,是鄔幾圓和葉朔。


    “清黎,你真的迴不去了嗎?”葉朔凝視著她,眼裏有著憐憫的刺痛。


    他問的,並不是自己能不能迴到a組,而是能否迴到以前的自己……


    “嗬……從來都沒有走進過,又談何迴去?”易清黎僵硬的扯了扯唇角,“今天見到你們,也好。那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能力讓我出局!”


    她抬起雙手,掌心中湧動著一層層的黑氣,仿佛正要凝為實質。就連被勁風揚起的沙粒,也在接觸到這層黑氣時,悄無聲息的化為了一片碎屑。可想而知,在這看似尋常的霧氣內,究竟隱藏著多麽狂暴的能量!


    鄔幾圓忽然阻止道:“清黎,等等,我們這一次來,不是要跟你為難的,而是要跟你講和。”


    易清黎冷笑一聲:“講和?在你們眼裏,我殺過你們組那麽多的虛擬兵,這是輕易就可以講和的麽?”


    鄔幾圓尷尬的笑了笑:“戰場上的敵友關係,那是可以隨時改變的嘛。既然憑你一個,就能殺了他們那麽多人,也就是說用他們換你一個,不虧。鳳棲梧就是這個意思。”


    易清黎還沒答話,葉朔先坐不住了,急問道:“鳳棲梧想招攬她?這事我怎麽不知道?”他一直以為,是要趁著易清黎落單,前來解決了她,為犧牲的虛擬兵報仇!


    鄔幾圓有些不耐煩:“鳳棲梧說了,你這個人太丁是丁,卯是卯,要跟敵人講和,你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幹脆就不跟你說了。”


    本來這一趟,他是想跟沈安彤一起來的,結果葉朔非要橫插一腳。包括這段時間,自己每次想接近安彤,他也總是在裏頭找麻煩。以致參加試煉都這麽久了,自己能跟安彤接觸的機會,還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看得出來,葉朔這小子也喜歡安彤,但他怎麽就不想想,他這麽實心眼,安彤能看得上他嗎?鄔幾圓想著,一麵氣唿唿的瞪了他一眼,又充滿期待的望向易清黎。


    “招攬,”易清黎嘲諷的眯起雙眼:“恐怕鳳棲梧更想要的,是一方麵利用我的戰力,一方麵,把我當成實驗品吧。”


    自己的瞳術能力,肯定已經吸引了鳳棲梧、鳳君瞳的注意。迴到天宮門以後不便動手,正好利用著現在任務中的敵對立場,把自己從頭到腳的解剖一遍——


    同伴,敵人,在這個空間中還有什麽區別嗎?都是要把自己置於死地的人。


    在這個時候,易清黎的心態,忽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既然我的存在,注定就是要讓世人恐懼的,那我就順應天命,讓所有人都感受一下這份恐懼吧。”


    深吸了一口氣,易清黎喃喃念誦起了禁忌的咒文。在她的額頭上,突兀的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印記。而隨著咒文的深入,那帶有封印之力的色澤正在逐漸退去,絲絲縷縷的黑氣,正從那額印部位蔓延而開。不過瞬息,這方寸土地,竟是已經極速的進入了荒蕪。


    隨著封印的解除,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黑色紋路,開始攀爬上了易清黎的麵龐。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些被沉埋在記憶中的痛楚——


    ……


    童年時代,她一直和母親生活在一座寧靜的小村子裏。母親性情溫和,待人處事卻總有一種疏離感,平時和左鄰右舍都沒有什麽往來,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了自己身上。


    那時易清黎隻是覺得,母親對自己有些太緊張了,每天她出去玩,對於她去了那裏,遇見了什麽人,母親都要詳細追問,就好像擔心自己一個恍惚,她就會被人謀害一般。


    雖然這樣過度的關切,讓易清黎感到有些不適,但畢竟,她知道那就是母親對自己愛的體現。


    那一年,大概才十歲左右的她,在鏡子前踮著腳,撥弄著劉海看了半天,忽然就哭鬧著跑進了母親的房間。


    “娘,為什麽我的額頭上出現了這個黑色的符號,怎麽都擦不掉!”


    一向溫和的母親,在看到她的額頭印記時,忽然大驚失色,易清黎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母親那麽恐懼的樣子。


    “這個是怎麽弄出來的?”母親蹲下身,緊緊扣住了她的雙肩,“你最近是不是不聽娘的話?”


    “我沒有啊……”易清黎委屈的噘了噘嘴。雙肩被抓得刺痛不已,但看到母親這麽鄭重的神情,她自己也害怕了起來:“娘,這個符號到底是什麽?很嚴重嗎?我會不會死啊?”


    她問過數次,母親終於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安慰道:“清黎啊,沒事的。接下來娘會替你打通經脈,你不要怕,放鬆下來。”


    一番運功過後,易清黎對著鏡子蹦蹦跳跳:“哇,真的看不出來了,那我出去玩了!”


    母親忽然一把拉住了她:“清黎,你老實告訴娘,這段時間你每天都跑出去玩,到底是去什麽地方了?”


    “你是不是在外頭認識什麽人了?”母親再次緊張起來。


    “對啊……”易清黎小心翼翼的迴答,“我認識了一個對我特別好的大哥哥。他很照顧我,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想著我。他今天還約我見麵,說要帶我去爬山呢!”


    隔壁那戶風姓人家,是最近才搬來的。那一家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易清黎和他一見如故,這段時間每天都會玩在一塊。他的出現,彌補了易清黎的童年缺憾,讓她開始覺得,原來和別人交朋友,是這麽開心的一件事。


    兩人認識的時候,正值母親生病,沒有像平常一樣追問她的生活。才讓易清黎和那位“風大哥”越走越近,感情也得以飛速發展。


    幼年時期的她,悄悄的覺得,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剛才,她就是在出門之前,對著鏡子打扮的時候,發現了那個黑色的印記。因為怕醜,才急急忙忙的來向母親求助。


    “你心裏是不是有他了?”聽著她的敘述,母親的臉色越來越可怕,“說話啊!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哎呀娘,你說什麽啊……”易清黎埋下了頭。這時的她,所體會到的還僅僅是少女的嬌羞。現在大家還隻是小孩子,就算真的要在一起,那也是以後的事情呢……


    “從今往後,不準你再去見他,聽到了沒有?”然而,母親的反應,卻是一反常態的嚴厲。


    “為什麽啊?我不要!”母親對自己一直都很溫和,所以這時的易清黎也並不害怕,“風大哥他為人真的很好的,他……”


    “如果你不聽娘的話,那娘隻能帶你離開這裏。”母親板起了臉,不由分說的下了最後通牒,“時間一長,你自然就會忘了他。”


    說著,她就轉身開始收拾東西,表情平靜得好像隻是在對她做一句尋常的囑咐,“你也快去,去收拾行李。”


    這座小村子,她們已經在這裏生活了那麽多年,現在隻因為她認識了一個朋友,她們就必須要背井離鄉嗎?


    易清黎不明白,為什麽娘會突然變得那麽決絕。不管她怎麽撒嬌,怎麽哭,娘都不肯鬆口。


    她說得多了,娘就會對她厲聲大吼。有一句話,是真的嚇住了她。


    “不要再問了,你想要你的風大哥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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