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出去。”我說。


    費懷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繁音,露出為難。


    我看向繁音,說:“我還有客人要照顧。”


    繁音沒有說話。


    “你起來。”我說:“別在懷信麵前丟臉。”


    他終於還是起來了,畢竟費懷信在。


    我正要出去,繁音又說:“我陪你去。”


    “不用。”我說:“我請孟先生陪我。”


    他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這些話說了對你也沒用,畢竟你是個病人。”我覺得這樣說反而能促使他認真思考?畢竟他是個相當要強的人,“但我還是想說。你不必一直提起以前的事,坦白說,它對我來說非常地不堪迴首。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錯了,有今天,也是因為我曾經錯了,我認。你也是,你需要搞清楚的事,你從前錯不在你不愛我,而是你不把我當人看。你最好明白你錯了,也最好做好不會被原諒的準備,要認。這才是成年人的方式,而不是你無論犯了什麽錯,隻要誠心道歉就能獲得原諒,那是很幼稚的思維。”


    他沒說話。


    但願他聽得進去,我不想聽他道歉,不想看他下跪,這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他下跪認錯,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孟簡聰不在外麵,這也讓我鬆了一口氣。周助理在門口,對我說:“孟先生說他去找晴嵐,還要我把這個交給您。”


    他遞來的是手寫的紙,看得出是匆匆準備。之前他去查看與蒲萄相關的監控,查到了她走時所用的車,並且成功跟蹤,現在依然沒有到目的地,但跟蹤的司機一直有迴應,證明沒有被發現。


    他也說從監控視頻上來看,繁音和蒲萄的對話表情令人在意,過分親密了。


    我這才想起手袋裏的存儲卡,便到休息室去,拿來電腦打開存儲卡,內容是從蒲萄進來後開始的,繁音的聲音很是燦爛,兩個人熱情地打了招唿,中途有所停頓,鐵定不是在擁抱就是在貼臉。


    之後閑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他們似乎來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


    兩個人的聲音都低了很多,蒲萄笑著說:“最近過得好麽?”


    “托你的福。”繁音的語氣不冷不熱,但絕對是溫和的。


    “我想也是,都不聯絡我了。”蒲萄說:“一下子就把我忘了。”


    我怕自己聽錯,一邊聽,一邊看著文字版,確定聽成這樣的不隻我一個人。


    接下來傳來酒杯相撞的聲音,繁音說:“她最近總找我鬧,我不方便見你。”


    “打個電話方便嗎?”她的語氣溫柔而嬌嗔,“我很擔心。”


    “你擔心什麽?”


    “既擔心你不要她,又擔心你不要我。”


    繁音立刻就說:“不要擔心,整件事都在我的控製之內。”


    她沒說話。


    繁音又問:“你怎麽了?”


    “我覺得你變了。”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和她從前的語氣完全不同,聽起來非常溫柔,就像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


    繁音說:“你總這麽說。”


    “你覺得我囉嗦嗎?”


    繁音沒說話。


    她又說:“我不想這麽囉嗦,但這是我的真實感受。我很擔心,我覺得你會隨時拋棄我。”


    繁音說:“你實在是想太多了。人都是要變的,難道要我像那個白癡一樣一成不變?如果那樣有用,站在你麵前的就不是我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聲音低了一些,再強悍的女人在繁音麵前都會底氣不足,因為害怕,哪怕他再溫柔,他那種戾氣重的人,也不能改變這種怕。她說:“我隻是覺得,她那樣對你,你最終還是要……”


    “我說過很多次了。”繁音的語氣中有了煩躁:“我早就跟她無法交流。”


    “但她對你很好,而且你們有兩個孩子。”真沒想到,蒲萄居然也有這麽有良心的時刻,可能是因為她真的慌了,害怕自己也落到我這步田地?


    “那些都不是重點。”繁音說:“如果你不喜歡那兩個小雜種,那就送到孤兒院去。”


    蒲萄沒說話。


    “為什麽這樣看我?”


    “你是為了讓我開心才這麽說嗎?”蒲萄的語氣有些古怪,既不像是開心,也不像是難過。


    “當然。”繁音說:“我是為了讓你開心才想這麽做。”


    “……”


    “開心就笑一笑,好不好呀?”繁音語中帶笑地問。


    “……”


    顯然是蒲萄笑了,繁音說:“這樣就好了,我希望你能高興。為了讓你高興,我什麽都可以做。”


    碰杯聲再度傳來,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繁音說他要去洗手間。


    腳步聲走了一會兒,會場的聲音漸漸小了,看樣子是進了室內。


    周助理的聲音傳來:“繁先生。”


    前麵的錄音,寒暄時本有周助理,但繁音叫他走了,顯然現在周助理又跟來了。


    繁音問:“我太太呢?”


    “在休息室。”


    “孟先生呢?”


    “和太太在一起?”


    “帶我去看看。”繁音說。


    接下來走了幾步,繁音和周助理均沒有說話。


    錄音中一直詭異的寂靜著。


    直到突然,一聲悶響,周助理的聲音傳來“繁先生!”


    混亂之後,便是開門聲。


    結束之後,我連忙叫周助理進來。問他具體細節,他說:“一如音頻記錄裏,先生要我先到一邊,但我一直在附近監控。隻是我不能離得太近,因此聽不到他們說什麽。當時他們兩個人的表情倒是顯得很平常,我也是聽錄音時才發現了不同。”


    我沒說話,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錄音中的繁音雖然語氣和他平時說話無異,但語氣上有些微妙的不同,這需要非常仔細才能聽得出。而且,他和蒲萄之間的互動顯得略微無趣了些——換句話說,他沒那麽有性格了。


    聽得出,他承諾了蒲萄一些事情,從蒲萄的態度來看,她恐怕也是有所付出的,至少是感情。而且時間應該不短了。


    這個音頻中繁音還沒有吃藥,我認為他十有八九是小甜甜狀態——我知道第一人格可惡、無恥、兇狠,但他不猥瑣,很少這樣玩陰的。


    小甜甜背地裏跟我們唱反調是早有的事,我倒是不覺得詫異。我也不知他有沒有跟蒲萄發生什麽——終究是會離婚的人,我也不關心。我反而為自己發現這件事而覺得慶幸:他們的計劃好像還沒有成功。


    接下來,周助理又告訴我,負責跟蹤的人迴話了,說跟著他們來到了一處公寓,這裏有完全的保衛係統,他們不好進去,但已經確定了方位。


    我很高興,也明白接下來的事不好讓我養父公司的人做,需要調動繁音的人。但繁音的人不聽我的調令,我命令他們,他們立刻去找繁音。這段音頻已經佐證小甜甜已經可以出神入化地偽裝繁音,即便是我,也難以直接聽出問題,而是根據實際情況同時分析才能得出結論。手下更加難以分辨,小甜甜恐怕已經利用這種方式掌握了許多重要線索,搞不好已經出賣了家裏多少次。


    因此,我得尋求一個有權力的第三方。


    撇去繁音本人,最有權力的自然就是繁老頭,而我剛剛跟他爭執過,且撕破了臉,因此,這事我隻能找韓夫人。


    確定了這個,我當即聯絡她,她很快便接起電話,我寒暄幾句,把事情說了,道:“所以,我現在必須跟蒲小姐見麵,但不是普通的見麵,而是……我希望您可以幫忙。”


    韓夫人當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沉吟了一下,說:“你先把音頻發給我聽。”


    我說:“好。”


    可能是我答應得語氣略微猶豫了,她立刻說:“你不要擔心,雖然離婚的事要暫時延後,但這是基於你繼承的事考慮,音音最近也不會欺負你。等你手中的生意穩定了,到時我還會幫你。難得你信任我,這種問題都拿來問我,我不會害你。”


    掛上電話,發了音頻給她後,我才猛然反應過來:音頻中的兩個人在商量對付我,而他們極有可能是衝著我手中並不穩固的財產,繁音是最可能獲得它們的人。這個動機完全可以把整件事都串聯起來。


    而韓夫人是繁音的母親,不阻止這件事對她也完全沒有壞處。對繁老頭來說,自然更是如此。韓夫人尚且可以從人品的角度相信一下,繁老頭鐵定要害我。


    正想著,韓夫人的電話打進來,不等我說話,便說:“這是第二人格?”


    “是。”我說:“我認為是。”


    她沒說話,明顯她也非常詫異。繁音的病情發展之迅速連我都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她對此的印象還停留在第二人格整日隻會賣萌撒潑上。


    雖然已經想通,但事已至此,我自然是要問過韓夫人的態度,便也沒說話。


    半晌,她說:“雖然難以判斷是什麽目的,但我猜恐怕跟你剛剛繼承到的財產脫不了關係。雖然我沒有證據,但繁盛這幾年對你非常不滿,他也曾算計過我的財產,如果第二人格跟他想到一處,那就十分可怕。這件事不但不能讓繁盛知道,還得盡全力避免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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