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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婦懷孕是大事,村裏瞬間各種謠言四起。有說王寡婦偷人的,還有說俊武和王寡婦私通的。後來俊武終於站了出來,說孩子是他的。


    生米煮成熟飯,俊武說要把王寡婦娶進家門。但家裏的父母卻死活不願意,說俊武如果真要娶王寡婦,那就不再是他們兒子。


    俊武沒辦法,隻能暫時妥協,但和王寡婦的關係卻擺在明麵上了。一直這樣過了一兩個月,看著王寡婦的肚子越來越大,村裏人和家中父母給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大家的意思都是讓王寡婦把孩子打掉。但俊武卻不願意,說那孩子是他的,誰動就跟誰急。


    當晚迴到家裏,母親竟然以死相逼,要俊武拋棄王寡婦,打掉那個孩子。俊武沉默了一會,點頭答應。父母都欣喜起來,叫了俊生和他一起帶王寡婦去引流。結果到了半路俊武就跪在地上,朝著村子的方向磕了幾個頭,讓俊生迴去告訴父母他暫時不迴去了,說完就帶著王寡婦就上了山。


    俊生其實一直很佩服自己這個大哥,敢愛敢當,就一個人迴了村裏,隻說是自己走丟了。但時間一長誰都明白,是俊武帶著王寡婦私奔了。


    就這樣又過了大概半年時間,村裏也漸漸對俊武和王寡婦的事情淡忘了。一天早上,有人突然在村口發現了失蹤半年的俊武。他全身是傷,身上骨頭多處斷裂,不過好像被人救了,斷骨都已經接好固定,隻是人一直昏迷不醒。


    俊生把俊武帶迴家,又請了醫生來看,最終確定俊武已經成了半植物人。除了本能的唿吸、吞咽和排泄外,幾乎就是個死人,連眨眼睛都不會了。畢竟是自己家人,傷心過後一家人一直照顧俊武,到現在已經有快一年了。


    說完他捏了捏拳頭:“其實我覺得俊武哥做得沒錯,就是搞不懂為什麽其他人都這麽反對。”


    “所謂的世俗就是這樣吧。”林靈歎了口氣:“一般人習慣了某些觀念就不喜歡去改變,一旦有和傳統觀念不同的東西出現,他們就會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懼,從而盲目地去抵製。其實對錯與好壞,他們自己可能根本就沒去思考過。”


    其實俊生一說完,我就想起了樹林裏那個女鬼。她和俊生描述的王寡婦很像,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麽就死了。俊武應該就是小三說的那個被他救了的半生人,但他又是因為什麽摔成這樣的呢?


    根據現在所知的情況,我沉思了一下,做了個總結:“那個生魂就是俊武,他的意願是想要去對麵的山裏。而那座山上我們遇到過一個女鬼,不出意外應該是王寡婦,看來他是想去找王寡婦。”


    “還不止這樣。”林靈蹙眉道:“因為生魂離不開身體太遠,他就用自己的一部分殘魂去控製那些村裏睡著的人,讓他們代替自己去山裏,所以導致他現在都隻剩下一半的魂了。他的意念可不是一般的強,現在他魂魄不全,估計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楚了,但還在繼續用殘魂控製人進山裏。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活人能有這麽強執念的。”


    俊生似乎有些聽不懂,傻呆呆地在旁邊看著我們討論。我給他解釋了一下,他恍然大悟,拍了下腦門:“哎呀,原來那是我哥。難怪這事出現這麽久以來村裏都沒人真正出現過意外,也從沒發生在小孩子身上過。”


    我歎了口氣:“是啊,可惜他不知道王寡婦已經死了。”


    這話一說完,我突然看到旁邊俊武的生魂明顯抖動了幾下,轉過臉來看著我。


    林靈和夏曉雨都一愣,沒想到它還有意識在。


    我突然心中觸動,開口道:“我們帶他去見王寡婦吧。”


    林靈揮手收迴了那些“皮卡狗”,不知道俊武是不是聽懂了我剛才說的話,他的生魂也不跑了,靜靜地跟在我後麵。


    俊生招唿我們吃了些東西,又低聲問我們什麽時候走,他也要去。我心想剛好他能背著俊武上山,告訴他吃了晚飯就走,晚上才更容易遇到王寡婦。


    很快吃了飯,天已經黑下來,俊生背起了俊武,跟著我們出了門。林靈給了俊生一張符,說帶在身上就能看到鬼了。結果他剛一接過去,就被旁邊的夏曉雨嚇了一跳。


    這次和上迴不同,一輪明亮的大月亮掛在當空,即使有樹林,借著透過樹葉的月光也能看清路麵。林子裏也不像上次那麽黑,眼睛適應之後反而感覺比白天看得更加透徹。


    俊生不愧是從小在村裏長大,體力很好,背著俊武和我們一路到了山頂,也沒見他累。翻過山走了沒多久,距離上次遇到王寡婦的地方越來越緊,聽到前麵傳來女人哭泣的“嗚嗚”聲。


    俊生立刻停下,緊張地看著周圍。我示意他沒事,畢竟上次見過,再次遇到感覺也不那麽害怕了。幾人放慢了腳步繼續前行,很快到了上次的地方,就見一個批頭散發的女人伏在地上哭,地上那具嬰兒的屍體還在那。


    她似乎感覺到我們走近,哭聲突然停止,抬頭向我們望了一眼。隨後看向我們後麵俊武的生魂,猛然就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就是你,你這個負心人。”她一把將俊武的生魂撲倒在地,狀若瘋狂地又捶又打,最後張口直接咬在生魂上。


    “快幫忙。”我嚇了一跳,連忙對旁邊的夏曉雨喊道。


    話音剛落,夏曉雨就飄了過去,像上次一樣拽著王寡婦的頭發,一手將她扯了迴來。


    “快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負心漢。”她一邊走掙紮一邊喊。


    “你是王寡婦吧,你先別激動。”我說道:“我們幫你找來了俊武,他好像也一直在找你,隻是因為身體動不了,他一直在消耗自己的魂魄來找你。”


    王寡婦愣了一下,似乎也發現了俊武的魂魄隻有一半,慌忙道:“他怎麽了?”


    “我哥他一年前就從山崖上摔下來,成了植物人。”俊生怯生生地說。


    “怎麽會這樣?”王寡婦似乎不敢相信,流下淚來。


    突然俊武的生魂動了一下,直直地看著王寡婦,竟然伸手去摸王寡婦的臉。隨後他與身體連接的那根線突然斷開,消失不見了。他整個魂魄由白變黑,由虛幻變得更加清晰,很快變成了一個年輕小夥子。


    “是我來晚了。”俊武看著王寡婦,靜靜地說。


    王寡婦突然一下撲在他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林靈臉色一變,看著俊武:“你不想活了?”


    俊生也發現,自己背上的哥哥好像沒了唿吸。連忙把他放在地上,給他做人工唿吸。俊武卻對他擺了擺手:“不用了,她死了我活著也沒用了。”


    王寡婦哭得傷心,抬起頭來:“我……我們的孩子……”


    “嗯。”俊武點了下頭:“是我埋的。”


    我們聽得一頭霧水,俊武笑了一下,對我們說了聲謝謝,隨後說起了他們的故事。


    原來當初王寡婦被發現有了身孕,其實那孩子不是俊武的,是村裏一個酒鬼因為喝了酒,晚上跑去了王寡婦家,把她給欺負了。但王寡婦又不敢往外說,村裏人本來就嫌棄她,再傳出去非得說她勾引漢子不可。她也不敢對俊武說,怕俊武不要她了。


    後來家裏反對,兩人就私奔了,當時因為身上沒有帶東西,也沒帶錢。想起在山上有一個木屋,是他們村以前上山采藥的人暫住的地方,後來采藥人不在了,屋子就空下來,於是兩人就去了那個木屋。連夜迴了王寡婦家,拿了些日常用品,兩人就算是在山上安了家。


    平時俊武就去城裏打工,賺錢買些東西迴來養家,王寡婦因為有了身孕,每天就在家裏忙些小活過日子。時間一長,王寡婦覺得有些對不起俊武,就告訴了俊武那孩子不是他的。俊武卻不在意,說是不是都沒關係,兩人在一起就好。


    一次俊武從城裏迴來,發現王寡婦已經臨產了,山上也來不及去請接生婆和醫生,就這樣在小木屋給王寡婦接了生。王寡婦是早產,當時疼暈了過去,俊武接下孩子後,發現是個死嬰。他怕王寡婦傷心,就趁王寡婦還沒醒,把孩子給埋了。


    擔心王寡婦的安危,俊武又準備去鎮上請醫生來。但因為是晚上,又下了雨,結果摔下了山崖去,後來成了植物人。


    王寡婦醒來後發現俊武和孩子都沒了,等了整整一天都不見人,以為是俊武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不要她了,還把孩子給弄走了。她傷心欲絕,又大出血,沒多久就死在了木屋裏。


    可憐俊武變成植物人後,還一直念著她,不惜用自己的魂去控製睡覺的村裏人,讓他們進山去。希望有人能去山裏找到她,救助她。卻不知道,王寡婦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兩人終於重逢,可以說是解開了各自的心結。王寡婦一直在哭,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怨念。能再次相擁在一起,還有什麽奢求呢?


    我覺得自己突然很佩服俊武,他雖然自己淪為了半生人,但卻不惜用靈魂來拯救自己的愛人。後來隻剩下半個生魂,還不忘山裏有她最重要的東西,讓村裏人去山裏。難怪小三說救他的時候,他很不願意死。


    歎了口氣,發現旁邊的林靈和夏曉雨都在抹眼淚,俊生也守著俊武的屍體偷偷地哭。


    時間也不早了,告別了俊生,我們一路向新舊客棧。路上我望了一眼四周的樹林,林子裏其實還有很多鬼魂,隻是大多不近人,屬於見人就跑的那種。他們或許也和王寡婦一樣,每一個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吧。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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