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陸霆之外, 所有人眼中看見的麵包罐頭濃湯, 都是金黃誘人的色澤, 大概是那味兒太香, 導致大家有了精神層麵的幻覺, 似乎看見湯裏還溢出彩虹光。

    林悅琪享受著眼耳口鼻帶來的欺騙, 滋滋有味地喝著麵包濃湯, 補充體力。

    她隻顧著自己吃東西,完全沒發現身旁的老陸都快吐了。陸霆眉頭越皺越緊,見大家都吃得挺開心, 也不好掃興,忍著鹹腥吃了幾口。

    如果是平常廚師做出這種東西也就算了,可偏偏做出這鍋麵包罐頭濃湯的是李木柔。她好歹是個廚師, 居然能做出這麽難吃的東西。

    陸霆想起了上一次在燕子食堂, 除他之外,所有人都“醉酒”的事兒。

    他又看了眼四周捧著食物大快朵頤, 甚至對食物讚不絕口的人, 主動與導演周於懷靠近, 低聲問:“你對李木柔的了解有多少?”

    他本來想打聽下李木柔這幾年到底學了什麽手藝, 沒想到周於懷把李木柔誇得天上有地上物。

    導演周於懷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喝濃湯, 連嘬了幾口湯, 這才戀戀不舍地一抹嘴,對金主爸爸詳細道來。

    “木柔這姑娘,是我一年前在閬州認識的, 當時我們節目組需要去原始森林拍攝一味可以作為食物的珍稀藥材, 藥店老板便給我們介紹了木柔這姑娘。說起來,這姑娘真是厲害,能在原始森林那種佐料匱乏的地方,把原始食材化腐朽為神奇。我記得當初,她用雞樅菌給我們做了一鍋湯,喝過之後,驚為天人。”

    “後來我們才了解到,原來木柔是閬州名廚。陸先生,您也知道我們節目的特殊性,我請她來呢,是為了把咱們這個紀錄片拍得更有生活氣息,我想拍一個不枯燥有趣味兒,且老少皆宜的紀錄片。怎麽樣?陸先生您也被木柔的廚藝驚豔了吧?”

    周於懷和李木柔算老相識,他也知道李木柔和陸霆的關係,也知道李木柔這姑娘暗地裏為陸霆做了多少事。

    站在一個護花使者的角度,他自知配不上李木柔,當然希望她可以與更好的男人在一起。這一次難得陸霆也來參加,是個好機會,周於懷便不留餘力地在他麵前提及李木柔的好。

    周於懷越是在陸霆跟前掰扯李木柔的好,陸霆愈發反感。

    他想起燕子食堂“醉酒”事件,開始懷疑,李木柔是不是用了什麽藥材植物,製造了讓人醉酒,且產生幻覺的效果?

    而他,大概是因為什麽東西,幸免於難?

    等陸霆迴到林悅琪身邊,他看見林悅琪正在舔碗,毫不顧忌形象。他從林悅琪手裏奪過碗,擱到了一邊,一臉怨氣,似乎不太開心。

    林悅琪看見他碗裏的食物幾乎沒動,這才想起來一件事兒。她的陸爸爸,對李木柔的【美食廚神】係統是免疫的。

    見他被饑餓搞得一臉煩躁,林悅琪起身,拍拍他的腦袋說:“你坐一會兒,我去找點吃的給你。”

    很快,林悅琪從廚房取來一隻法棍,一罐蜂蜜。她將法棍穿在鐵簽上,蘸了點水灑在麵包表皮,將整根法棍都放進了火裏烘烤。

    火焰不斷蒸發著法棍表皮的水分,很快,硬邦邦的法棍烤出焦香的味道。陸霆聞著這焦香的味道,胃裏終於開始叫囂,饑餓感再也無法壓製。

    紀錄片的錄製在他們下飛機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在李木柔廚藝的襯托下,林悅琪烤法棍的行為,就顯得有點“沙雕”了。

    有工作人員一邊吸溜著麵包濃湯,看了眼林悅琪的方向,小聲吐槽說:“這大概就是東施效顰?女人攀比心還挺重的啊,居然不讓男朋友吃口正經食物。這種女朋友,不分留著過年啊?”

    工作人員把自己代入成陸霆,一想到如果女朋友不讓他吃李木柔的神仙食物,反而去吃烤法棍這種黑暗料理,他就憤懣不已。

    另一個工作人員靠在樹上,捧著碗,也附和道:“終於知道陸先生為什麽不娶她,不讓她進門兒了。這麽難搞,真是……這就叫不懂事吧?其實仔細想想,也能理解,女人嘛,嫉妒其它女人也很正常,不然也不會有東施效顰這個成語了。”

    圍在這邊喝麵包罐頭濃湯的工作人員們,都不約而同點頭,深以為然。

    就連坐在火堆旁的周青也看不下去了,他說:“琪姐,您這樣不太合適吧?大家都坐了一天車,都又累又餓,好不容易有點好吃的,你還不讓霆哥吃……”

    林悅琪一邊轉動法棍,一邊疑惑道:“我什麽時候不讓他吃麵包罐頭濃湯了?是他自己覺得難吃,不願意吃。老陸,你說對吧?”

    陸霆皺著眉點頭:“可能我的口味與你們不同,這東西看著黑乎乎一團,鹹腥味兒也很重,實在難以下咽。”

    聞言,同樣坐在火堆前的周青和黃海:“…………”

    陸先生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耙耳朵”吧,懼內到如此程度。這麵包罐頭濃湯哪裏難喝了?哪裏黑乎乎了?分明就是閃耀著金黃的光澤。

    兩個同伴不再說話。

    等兩人起身去廚房方向送碗時,才開始小聲討論。

    黃海說:“周青,我覺得陸先生太慘了,所以我說什麽來著,娶妻要娶賢,找女朋友也要找溫柔得體的。你看看,陸先生,堂堂首富之孫,都被逼成什麽樣了……都不能說一點真話,還不能吃木柔做的美食。我很好奇,他吃了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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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嗤”了一聲,說:“還能怎麽樣?晚上不給上床,跪搓衣板唄。”

    不僅他們這樣調侃陸霆,其它工作人員也都這麽調侃。

    李木柔得知林悅琪不讓陸霆吃她做的食物,反而自己去烤法棍給陸霆吃。這足以證明,林悅琪在嫉妒她。站在男人的角度,即便能忍一時,但可能忍一世嗎?再大度的男人,也無法忍受女朋友如此無理取鬧,現在陸霆不說什麽,可遲早有一天,兩人之間的矛盾會爆發。

    想到此,李木柔心裏不免有些小得意。

    這邊,林悅琪把烤好的麵包拿到陸霆跟前,拿手觸碰了一下表麵兒。立刻被燙得一縮手,摸了下耳垂:“哇,好燙。”

    她鼓起腮幫對著烤好的法棍吹了吹,待稍稍涼卻一些,這才又伸手過去,掰了一小半遞給男人:“你嚐嚐這個,蘸蜂蜜應該很不錯的。這裏的蜂蜜都是原汁原味,應該別有風情。小時候我上山放牛,有時候中午迴不了家,就在山上生個火,烤饅頭和紅薯吃,皮兒烤得焦香,口感特別好!胖團也特別喜歡吃烤饅頭和烤紅薯。不過,這樣烤法棍我還是頭一次吃,你嚐嚐能不能下口。”

    麵包被掰開的那一刹,表皮的脆皮兒“嘎查”響。在高清鏡頭下,脆皮裏麵冒著熱氣兒的蓬鬆白色,別有一番誘人姿態。

    如果不是攝影師已經吃過李木柔的神仙麵包濃湯,一定會被這烤麵包的香脆感誘惑地流口水。

    由於是二次烘烤的麵包,因此表皮被烤得微焦發黃。

    陸霆接過麵包,蘸取一點蜂蜜後送進了嘴裏。麵包的脆皮在齒間被咬碎的那一刹,他清楚地聽見了那陣勾人味蕾的脆響。

    法棍外皮覆著一層焦香,香脆的同時,又非常有韌勁兒。咬開脆皮後,裏麵裹著的是熱氣蒸騰的蓬鬆。法棍製作方法簡單,淡淡的發酵與原始的脆香相互交融,那種淳樸的口感,讓剛剛嚐試過李木柔黑暗料理的陸霆,找到了舌尖的歸屬。

    他就著蜂蜜吃法棍,每一口都舍不得太大口,很享受法棍的口感。

    林悅琪去廚房找了兩個橙子,用原始的榨汁機,壓了兩杯橙汁。她來之前做過非洲的攻略,據說這邊橙子非常甜,是值得多食的好東西。

    她怕這裏的東西不幹淨,特意帶了杯子。

    粉色是她的,黑色是老陸的。

    裝好兩杯橙汁,林悅琪哼著小曲兒迴到火堆旁重新坐下。陸霆吃完了一根法棍,確實有點幹,恰在這時林悅琪就遞來了一杯鮮榨橙汁兒。

    橙汁非常甜,口感很鮮很特別。

    在國內,他們喝的橙汁都是用果汁機榨出來的,機器過濾會非常仔細。而且國內的橙子相比非洲的橙子,前者的甜度的確不如後者。

    這杯橙汁是林悅琪用手動壓汁機器壓出來的,裏麵還夾雜著果皮淡淡的苦澀。可是這絲苦澀與橙甜融合,就變成了一種絕妙的鮮。

    周圍的人見陸霆一臉享受,都非常同情他。

    這得是被林悅琪壓榨的多慘,才能忍得住李木柔的美食誘惑啊!

    攝影師也很同情陸霆了,即便他一臉“食物很香”的樣子,可他依然接受無能。

    法棍蘸蜂蜜,以及一杯鮮榨橙汁,還能比李木柔的麵包罐頭濃湯好吃?

    *

    五位嘉賓被安排去帳篷休息,由於營地帳篷緊缺,林悅琪和陸霆被安排在了一個帳篷。

    明天一早,他們五人就會背著帳篷和裝備進森林了,他們的任務是尋找一隻叫馬克的野象。

    半年前,馬克家族遭偷獵者追殺,馬克幸運地逃出生天,躲進了這片森林。而這片森林是偷獵者重災區,許多組織聽說了野象馬克的遭遇後,自發組織團隊,進林尋找馬克,打算找到馬克後送去政府建立的保護區。

    周於懷《自然大風暴》團隊收到當地政府邀請拍攝尋找馬克,讓全球更多人抵製象牙製品,保護森林野象。當然,這檔節目拍攝不會像拍真人秀那般浮誇,一個人就對應好幾個攝影師。

    一同進林的人也不會太多,除了五名嘉賓外,還有三個雇傭兵,四名攝影師。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留在森林外操控無人機,會一路跟蹤他們的位置,或用無人機運輸幹糧進去。

    周於懷也算是個寶藏導演,他在非洲拍過不少節目。遭遇過反政府武裝部隊的槍擊,也遭遇過重大自然災害侵襲,因此他拍攝這類節目很有經驗。

    在拍這期野象馬克之前,他和工作人員已經在這裏駐紮了很久,每天都在確定馬克的位置,保證馬克的安全,以便後期節目拍攝的成功。

    ……

    陸霆和林悅琪去簡陋的澡堂洗完澡,迴到帳篷休息。兩人睡一張床,各自有個睡袋。

    林悅琪縮進睡袋後,掏出手機給團團打了一通視頻電話。

    視頻接通,團團那張大臉出現在鏡頭裏。因為時差,國內還在下午,團團正在幼兒園的食堂裏吃拉麵。

    胖團吸溜一口麵條後,對著鏡頭說話:“媽媽,你今天聽話嗎?有沒有氣爸爸?”

    “沒有,我是那種人嗎?”林悅琪問她:“團姐,今天在幼兒園過得怎麽樣呀?有沒有同學欺負你?”

    胖團搖著小腦袋說:“沒有哦。媽媽我告訴你哦,今天我們學校轉來一個新同學,你猜是誰?”

    “誰啊?你的夢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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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團小嘴一噘:“慕慕才不是我夢中情人呢,慕慕就是我的跑腿小弟!”

    林悅琪一臉驚奇,搗騰了一下坐靠在床頭看書的男人,說:“老陸,宋仁澤把他兒子也送去團團的學校了。宋仁澤一直嚷嚷要讓慕慕娶團團,你說,他這是想讓孩子贏在起跑線,杜絕一切情敵?”

    陸霆想起宋仁澤以及他們家那小子,翻了兩頁書,冷哼一聲:“那小子也配?長得像顆木疙瘩。”

    “……”林悅琪一臉無語:“這麽說人家孩子不好吧?”

    陸霆對別人家孩子不關心,也不在乎。可如果誰敢打他們家胖妞的主意,他會特別的在意。

    團團聽見爸爸的話,哇了一聲:“爸爸,你這樣講慕慕壞話不好吧?慕慕哪裏像木疙瘩了。”

    陸霆心頭仿佛被梗了一塊石頭,非常不舒服,一臉嚴肅地拿過林悅琪的手機,對屏幕裏的團團說:“女兒,爸爸希望你好好學習,不要被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無關緊要的事幹擾。你以後要成為一個知名女企業家,千萬不要受某些小白臉的蠱惑,知道嗎?”

    他忽然覺得,女兒找個小白鴨男朋友也挺好。

    團團顯然不太懂爸爸的話,將麵盆端起來,開始喝湯。她放下搪瓷麵盆,擦擦小嘴,一臉饜足:“爸爸我知道了,你快和媽媽睡覺趴!團團已經是個成熟的團團,要懂得不幹擾爸爸媽媽睡覺。你們早點睡哦,晚安。”

    小胖妞衝著鏡頭做了個飛吻,她的可愛幾乎要從屏幕裏溢出來。

    林悅琪整個人都縮在睡袋裏,隻露出一顆腦袋。

    她長歎一聲:“老陸,我突然好想團姐啊。這,是相思之苦嗎?”

    神特麽相思之苦。陸霆也放下書,關燈縮進睡袋,聲音聽起來嚴肅正經:“母親思念女兒,很正常。”

    林悅琪顯然有些困了,可陸霆卻毫無睡意。

    漆黑的帳篷裏,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睡了?”

    “嗯。”她閉上眼睛,慵懶地答了一聲。

    陸霆問她:“李木柔的食物,在你們看來,真的就那麽好吃?”

    林悅琪知道他一定是對大家的反應產生了疑惑,為了讓他心理平衡,這才懶洋洋迴答:“一般般吧。人家李姑娘,是導演的好朋友,大家當然要給點麵子。怕也就是您這種大佬,不屑於恭維人家了。快睡,我困死了。”

    陸霆想起上次在燕子食堂的事,又問她:“那上一次在燕子食堂,你們……”

    “人家好歹是網紅,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至於醉酒,應該是我們在吃飯前吃了什麽東西吧,不記得了。好了好了,快睡,你這麽關心李木柔,想幹嘛?想去她的帳篷?”

    林悅琪打了個哈欠。

    陸霆聞言,脊椎立刻崩直,閉嘴不再說話。

    他現在特別害怕林悅琪誤會他,和他鬧脾氣。現在條件雖然艱苦,可好歹有烤法棍和鮮榨橙汁。如果得罪了林悅琪,恐怕連烤法棍沾蜂蜜都沒得吃吧?

    如果要淪落到去吃李木柔的黑暗料理……

    陸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想到麵包罐頭濃湯的鹹腥,居然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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