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森皺著眉,看著她不安的轉了身,轉過臉來,蒼白的臉上流著汗水,她在念什麽?


    他貼近了她的臉,聽見她在叫,俊…俊…


    他心中一動,猛然想起了什麽,翻開了她的身體,看見她腰間紋著一個字,俊。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上前搖醒了她,“莫子言,你醒醒。”


    莫子言迷迷糊糊的醒來,卻看見林安森放大的臉就在眼前,她一愣,瞬間坐了起來,向後退去。


    身上有涼氣,她低下頭才想起來,她已經結婚了,她不再是那個十六歲那麽瘋狂的少女…


    她捂住了頭,說,“對不起,我一時不太習慣…”


    他的眼神卻不太好,她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又撲了上來,在黑暗中,又狠狠的要了她一次…


    等半夜醒來時,她猛然坐起來,發現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躺著的男人…對她來說,竟然也幾乎是陌生,那一刻,她才覺得後悔。


    她看著林安森的睡顏,昏暗中,看不太清,透過月光,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在睡夢中緊貼著眼簾,熟睡中的男人,變得好像嬰兒一般無害,但仍舊是俊美的,隻是少了那份骨子裏有內置外的戾氣,便覺得他似乎是溫柔的,甜美的,卻也是陌生的…


    她縮在牆角,想起某個夏天,她也曾經這樣在夜半看著某個睡夢中的男人。


    誰都想不到,他們那天同床共枕,卻竟然什麽都沒做,不是她不願意,而是他不願意,她執拗的用了各種方法讓他接受他,她已經感受到,他心裏也是想的…他的身體也是需要她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愣是沒動她一下。


    當時她氣憤,她惱羞成怒,對他吼著再也不理他了,怎麽會有這樣的男人,他到底是不是愛她?不是說愛一個女人,就想要得到這個女人嗎?


    幾年後的今天,再次迴想起來,她才發現,那不過是男人給自己找的借口,愛一個女人,又怎麽會想到傷害她以此來擁有她?當鮮血與他共融時,該是人生最神聖的時刻,那個從來隻流淚的女人,為你流血,從此以後,你對她就有了責任。


    但是現在的男女對此已經完全沒有了概念…


    俊,在別人眼裏,他是最肮髒的孩子,在她眼裏,他卻是最純潔的…


    因為他那時便明白了許多人至今也不會明白的道理…


    她蜷縮在床角,心裏想著俊,突然,那種已經離開她很久的心髒抽痛的感覺,再次占據了她的心肺。


    她看著身邊的男人,終於明白,她之所以會痛,是因為,她的心,除了那個幹淨的男孩以外,竟然也有了這個男人的影子。


    怎麽可能?是啊,怎麽可能呢,這個男人,明明沒什麽是可以與俊相比的。


    但是,這個男人對女人的吸引,是毋庸置疑的,他細心,體貼,對女人了如指掌,他懂得如何用若即若離,曖昧不清的情緒,讓女人為他瘋狂,就比如今天,他來到香港,王子般出現,解救了她的不堪,然後,又為與她一同騎單車,用很難聽的聲音,給她唱甜蜜蜜…


    這樣的男人,她怎能不為之動心?


    再次醒來時她才想起,跟小秦說了讓她在機場等,可是現在…已經早晨六點。


    身邊的男人轉醒,支著腦袋,眼中滿是惺忪睡意,“還早吧…”


    她瞪了他一眼,早個頭。


    她起來迅速的穿好了衣服,聽見他在床上歎了聲,她看也不看他,拿起地上的包,就向外走去。


    他在背後看著她,對她喊,“你跑什麽?難道還是小孩子嗎?做了就該麵對。”


    她嗤笑,迴頭看著他,“是啊,還是小孩子嗎?不過是做了而已。”


    說完,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房間,他聽見門嘭的一聲關上了,哼了一聲,嘴角卻禁不住有了笑意。


    莫子言先給小秦打了電話,小秦還表示擔心,說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她也不接,在華夏酒店她就設置了靜音,在那種場合不允許有手機的響動,後來她就忘了打開了--當然也沒機會想起來。


    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機場等,一句話也不說的看著窗口,或許昨晚是太過瘋狂了,她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又再次跟他…


    或許昨晚的她真的不是莫子言,昨晚的他也不是林安森了吧…


    她歎息了聲,聽見聲音說可以登機了,她便起身向登機口走去,好死不死的,便在門口又看見了林安森,他一身光鮮亮麗,戴著墨鏡,看起來很有氣勢,比明星還像明星,連一邊的空姐都在側目,比起來她那一身真是寒顫的很,誰能相信昨晚他們還在同一張床上抵死糾纏?


    然而他卻過來,對她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別跟我說,你要坐經濟艙,我林安森的太太,從經濟艙走下去,會被人笑話死的。”


    然後,他便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摟著她,將她拉了上去。


    她吐了口氣,“林安森…你真是…”真是有夠小孩子的,她無奈的笑著,還是跟著他走了進去。


    她與他就這樣,在這不倫不類,不明不白的婚姻中,成為了真正的“夫妻”。


    迴到公司,她又開始忙碌的工作,公司運行正常起來,她也開始了新的生活。


    那一天,她在辦公室收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束鮮花。


    送來的人,竟然是林安森。


    她挑眉,看著上麵的字跡,不由得歎了口氣,他卡片上寫。“今夜定下燭光晚餐,林太太可否賞光赴宴?”


    林太太?這個陌生的稱謂倒是讓她不禁一笑。


    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她,過來笑著說,“莫經理戀愛了?”


    她隻是笑笑,隨便應付幾句。


    晚上她還是去了,那種地方要穿的很正式才可以進入,她好說歹說,說自己那身老土的衣服,怎麽也算是很正式的吧,人家用鄙視的目光看著她,還是放了她進去。


    他好像個紳士一樣坐在那裏,看起來,十分的優雅,他看著她那一身,卻不禁皺眉,“可見你真是沒有重視跟我的約會。”


    她挑了挑眉,坐下來,說,“林總做的這麽正式,到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你就當做…我是太驚喜了,激動的忘了吧。”


    他無奈的搖搖頭,給她倒上紅酒,燭光,音樂,還有優雅的環境,一切都很美,美的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邊吃著飯,她邊跟他聊著些有的沒的,他們其實很聊的來,對於很多事情,兩個人都有相同的看法,工作上也很有話語,邊聊邊吃,時間竟然過的很快。


    吃過了牛排後,上了點心,心形的點心上裝飾著很漂亮的圖案,她笑了笑,說,“這樣的布丁,我還真有些不舍得吃…”然後抬起眉,看著他,“林總不會在裏麵給我加什麽驚喜吧?”電影裏不是經常這樣演,浪漫的燭光晚餐後,吃著點心,裏麵加上個美輪美奐的戒指,於是女主角感動的要命,便答應了男人的求婚。


    他隻是淡淡的笑著,好看的眉眼間,閃著某種神秘的光。


    她舒了口氣,若是命運將她帶入那樣的結果,她也隻能接受,不是嗎?年紀越大,她越會相信宿命了…


    不管裏麵是不是真的有驚喜,她都準備好了要迎接。


    然而就在這時,電話突然響起來。


    她聳聳肩,“抱歉,接個電話。”


    他歎息,“在你眼裏,工作都沒有我重要。”


    她不管他的反對,拿起電話,是家裏打來的。


    電話裏,大姐聲音裏帶著急切,“子言,你務必要迴來一躺,爸病倒了!”


    莫子言一愣,頓了一下才問,“怎麽迴事?很嚴重嗎?”


    大姐說,“還在急救,你先迴來吧,直接迴家來!迴來再詳細說。”


    莫子言想該不是小事,否則一向鎮定的大姐不會這樣,她起身,“林安森,我要迴家一趟,我爸病倒了!”


    他皺了皺眉,“嚴重嗎?我跟你一起迴去吧。”


    她卻頓了頓,說,“今天…不太方便,以後吧。”


    他邁出的步子,便停在了那裏。


    她想,真的帶他迴去,便是要向家裏來介紹,這就是她的丈夫,今天不知道事情會怎麽樣,真的不太方便。


    她對他點了點頭算是告辭,便拿起自己的包,向外走去。


    他吸了口氣,想一想,還是要跟出去,然而,剛向外走著,家裏的電話,便打來了,他拿起電話,聽到裏麵林夫人的話後,卻滯在了那裏…


    莫家現在的頂梁柱就是子言的父親莫成凱,他沒有兒子,隻有三個女兒,如今女兒也沒個好結果,該是他命裏不好,他也早就認命了,這一次他是發了心髒病,不是為了別的,就是因為氣的。


    莫子言迴來時,看見莫父已經睡了,家裏裝了很多儀器,他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


    莫子萱帶了子言出去,對她詳細的說,“這次真的不太好,平時也沒發現心髒有問題,突然就發了,醫生說,有可能會是心絞痛。”


    莫子言點了點頭,問,“怎麽會突然發病?”


    莫子萱歎了聲,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突然問,“你跟林安森現在怎麽樣了?”


    莫子言愣了愣,隨即地下了頭去,對於她最親近的人,她說氣謊來沒那麽順暢,“還不是那樣…”


    莫子萱隻是環胸看著她,“是不是不太好?”


    莫子言笑笑,“這種家庭的婚姻,有幾個好的?”


    莫子萱又歎了聲,直接道,“知道爸這次為什麽突然心髒病發?最近爸跟林家,在搶一個項目,本來爸已經得到了批準,今天就準備簽約,可是今天上麵突然下來了文件,說有人密保,開發區的項目摻水…”


    莫子言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過來,定是林家暗中動了手腳了。


    這時後麵莫子旭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環著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輕蔑的道,“看看,大姐,你一直說子言嫁了好人家,真是好人家啊!”


    莫子言低頭不說話,這時卻聽見裏麵莫成凱醒來了,“子言…”他略帶虛弱的聲音喚這莫子言,莫子言看了看莫子萱,走了進去。


    莫成凱閉著眼睛,臉上還帶著鬱結,他虛弱的道,“打電話,讓你丈夫過來一趟。”


    莫子言一愣,手上雖然捏著電話,卻不由緊了緊。


    莫成凱見她不做聲,終是睜開了眼睛,“子言,爸知道爸以前做的不好,總讓你委屈,但是你怎麽說還是莫家的人,這一次,莫家出了事,你也不能眼睜睜的…”


    “爸…”莫子言打斷了他,“你這樣說我會很傷心的,我隻是不知道找他來有什麽用…”


    莫成凱道,“你盡管找來,我有話對他說…”


    莫子言說,“爸,我不會打的,你有什麽,就跟我說吧,林家的事,跟他並沒有多大關係,找他來,也沒什麽用”


    他見她這樣說,便沉了口氣,躺在那裏,歎息著。


    她心裏明白,顯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覺得她在吃裏扒外。


    她心裏覺得委屈,但見他已經成了這樣,終究沒能忍心走出去,走過去,為他蓋好了被子,就陪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看著他這個樣子,想起她早死的母親,當年她才十歲,母親便因為太過勞碌,死在了工作中,後來來了很多人看望她,殯儀館裏,上麵橫幅寫著,為工作鞠躬盡瘁…可是那些人不過是走走過場,母親跟家裏決裂,從生下子言就是孤身一人,沒有親戚,沒有朋友,那些人走了,殯儀館裏就隻有她,她哭的嗓子都啞了,看著母親黑白的照片,伸出手去摸她的臉,手指尖的冰涼,仿佛她當時的心,那麽小,她就明白了世態炎涼,人死成灰的意思…


    然後莫成凱就到了,他是開著大轎車來到了她殯儀館,他說,他是她爸爸…


    那天她撲在莫成凱的身上大哭,她知道她還有爸爸,媽媽死了,她本以為是孤身一人,這個突然出現的爸爸,是她唯一安慰。


    那時爸爸在她眼中是那麽的高大…


    而如今…


    這時,他睜開了眼睛,說,“子言,你跟他離婚吧。”


    莫子言的心驀的一沉,她說,“爸…這麽突然的…”


    莫成凱抓住了她的手,對她說,“子言,你好好想想,我是為了你好,他家根本就不珍惜你這個媳婦,你在他家,也隻會吃虧,你要想著,娘家終究還是為你好的,你看,雖然當爸的沒做過什麽…但爸也從沒放棄過你,就是你當年…做過那麽荒唐的事…爸也幫你抹平…”


    “爸…你別說了…”莫子言低下了頭去,她垂下了手,停在那裏,許久沒有動。


    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不停喘息著的莫成凱,也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隻有醫療儀器的響動,卻讓房間更顯得寂靜…


    許久,莫子言才抬起頭來,道,“爸,我會考慮的…你先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離開莫家,她心裏隻感到虛弱的好像生了場大病。


    沒錯,這裏就是她的病痛,是她的傷疤,每一次迴來,便會被揭開一次,於是她迴來的越來越少…


    這些年,她做最忙碌的工作,穿最難看的衣服,化最糟糕的妝,不跟任何人聯係,沒有任何朋友,她隻是想將過去遺忘,在他們眼中那是不堪的過去,在她眼中,那是傷痛的過去。


    她自以為已經做的很好了,但是幾乎每次一迴來,便會被提醒,他總是說,“子言,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麽,你都是我的好女兒…”每次聽到這個,她都會自嘲的問自己,他到底是在跟她說,還是在跟自己說?


    他總是說,“子言,過去就過去了,你別太在意…”


    到底在意的是誰?


    好吧,他一直不忘了提醒她,那些過去,是他幫她擺平的,盡管作為父親,他隻做了給她錢供她吃住和擺平那些過往兩件事,那麽,她一件一件的還他…


    她想起從前,她就好像一直行走在夜裏的貓,披著星輝,邁出了那個高牆,去她向往的自由世界,她也果然自由了一段時間,無憂無慮,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煩惱,在一卷煙後,便會隨著那煙霧,消失不見…


    她抬起頭,看著窗外,“俊,你在哪裏?”


    若是你在,你定能告訴我,到底該怎麽做。


    迴到家後,莫子言想著,她要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麵對林安森,然而,林安森那一晚,並沒有迴來。


    晚上她獨自靠在床上,慢慢的想著,有時她覺得命運就是在戲弄她,總是這樣,來來迴迴,從不讓她有安定的機會。


    然而,她還是想堅持她所想的,就好像當年的俊一樣…


    俊說過,言言,你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固執死的,她笑了笑,他說的沒錯啊…


    公司裏工作仍舊在忙碌,顧泯宇的電視劇已經重新開拍,莫子言有時會去探班,穆晨曦是一個好導演,至少拍戲時很專業,或許因為是女孩子,所以不會太暴躁,對演員很細心,她跟顧泯宇關係尤其不錯,休息時會在一起聊天。


    然而即使穆晨曦一切都追求完美,不論是戲還是做人,她都盡量要讓每個人滿意,然而,娛樂圈就是這樣,不論怎樣的人,都會有人背後說閑話。


    那天莫子言就聽見,有人在背後在說她,一個女聲跟另一個人說,“你沒看見嗎,剛她又出去了,我看到是一個很帥的男人呢,開著好大奔來接她的。”


    “嘖嘖,難怪這麽年輕就能來當主導演,原來是被人包養了。”


    莫子言無奈的搖搖頭,娛樂圈一向是禍從口出,她挑挑眉,全當做沒聽到。


    房中一片旖旎風光,高檔的酒店房間,曖昧的呻吟聲不斷響起,伴隨著大床吱呀的聲音,一會兒,一聲低吼過後,兩個人的喘息聲漸漸消失。


    他點燃了一支煙,靠在床頭,赤-裸的胸膛半遮半掩,她坐在旁邊,穿起了衣服。


    他看著她,眼中帶著平靜,“最近好像都很忙,見麵一會兒就要走。”


    她迴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後不要開那麽顯眼的車到劇組,太惹人注目了不好。”


    他淡淡笑笑,撇起嘴角笑的樣子與林安森有幾分相像。


    他說,“怎麽,我這麽見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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