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蕭抓著阿燭的手腕,站在軍營門口,倒不是等父親和大哥,而是為了幫助那些雖受傷可沒喪失行動力的人。這類人不少,夏蕭和阿燭能幫就幫,忙活了好一陣。在大家很快倍感親切時,他們走迴營帳,掀開簾子卻沒走進去。


    “怎麽了?”


    阿燭眯了眯眼,一大早出發,現在已是下午,又餓又困,真該好好吃頓飯,然後睡個踏實的午覺。可這簾子如隔陰陽,令夏蕭許久沉默,最後才說:


    “剛才聽到了風中的哀叫聲,估計是死去將士的。”


    “啊?”


    阿燭有些害怕遍地的屍體,可有無數屍體從戰場運迴,隨後被焚燒被分盒。那些場景令她一想便覺得恐怖,不過將士雖死,魂魄依在。每個人都將守護自己的土地,保佑活者將這片大地守住。


    這一戰雖是大獲全勝,但犧牲也不少,軍營不遠處火光衝天,空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臭味,令阿燭有些反胃,連忙跑進營帳。她有一種想吐的感覺,可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尊敬死去的人,便強忍作嘔的感覺,坐在椅子上麵色難看。


    負責他們起居的侍衛提著熱水進來,臉上的喜意顯然是在慶功,話語更是輕快。


    “三少爺,你和小姐稍等片刻,後廚今日做了大餐,犒勞你們這些功臣。”


    “有勞了。”


    “小人在門口候著,有需要叫我。”


    夏蕭為阿燭兌水,不穩不燙時讓阿燭洗漱,可她還是一陣惡心。夏蕭先前的話其實打擊不大,可阿燭對戰場那等存在還是有些畏懼。可逐漸的,她喉中生出些甜意,最後化作血味,似流鼻血的前兆,可她滴血不會顯露。


    心頭的玄奧感令阿燭覺得奇妙,她逐漸覺得,自己身體的反應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若隱若現的渴求。但對戰場和鮮血,阿燭覺得沒什麽需要的。


    “不吃肉了?”


    一聽肉,阿燭立馬清醒。


    “為啥不吃?我要吃!”


    “那就洗漱,飯都來很久了。”


    夏蕭也不等阿燭,開始吃飯。後者小眉頭一皺,自己走神了這麽長時間?


    阿燭覺得才過了幾分鍾,其實已有一個時辰。若不是夏蕭說出肉,她還將繼續發呆,不知到何時。阿燭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奇怪,以前都沒這種情況,可最近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阿燭形容詞掌握的不好,可她正像一頭還未成長的肉食動物,逐漸被四周出現的場景刺激那顆嗜血的初心。


    即便再大大咧咧,阿燭也察覺到不對,可關於自己的身世及秘密,還得迴學院再說。


    “紅燒肉好香。”


    阿燭在屏風後洗漱,光是聞著味便來了勁,和往常一樣將遇到的事拋到腦後。可一些新兵今天是吃不下飯的,即便很累,之前也見過很多次死人,可今天的規模空前之大,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是一坨坨裹著血衣的肉,令他們端著碗一陣反胃,最後跑到一邊嘔吐。


    瞧著他們狼狽的樣子,老兵一陣嘲笑,又不忘安慰。誰都有個過程,等真正餓了,等見得多了,哪還有吃不下紅燒肉的說法?這可是軍營罕見的美食,每個人都是按塊算。


    軍營上空有滾滾黑煙,很多老兵見著,臉色一正,不禁惆悵。雖說士卒多粗人,可見著這些煙,怎麽也做不到像沒見到似的忽略。這些煙裏,是昨日坐在他們身邊吃飯的兄弟,即便他們都做好歸於塵埃的準備,可此時飄到天上,不禁令人感慨。


    戰場的殘酷便在此處,將人性的貪婪和生命的脆弱展現的淋漓盡致。而在戰場上,情緒的失控和調整都是家常便飯,眼角不知何時流出的一滴淚,不是因為多麽悲愴的事,而是單純的因為事物變遷。


    黑煙滾滾一側,林天筆直立著,目送這些英勇的將士離開人世,化作塵埃。馬車一車一車的拉迴骨灰,他靜靜看著,不知何時身邊便多一人。這是有尊境曲輪實力的姒天華,可他此時氣息萎靡,顯然是受了重傷。


    “雖說有大修行者受了險些致命的重傷,可這場戰爭還是以勝利告終。”


    “多虧將士們奮勇而起,這場戰鬥缺不了任何一個大夏人。”


    沉寂片刻,林天說:


    “前輩,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聖上的旨令將於今晚到,我們提前做好出發的準備,今夜就讓重傷傷員先走。不止你,我也覺得南商人不會放錯這個機會。”


    剛打完勝仗,將士雖說興奮,可身心盡瘁,需要休息。但形勢危險,他們今晚提前休息,也將所需東西裝好,明日一早,除了這些營帳,其中東西都將運走。而南商的進攻,隻會撲個空。


    這是大夏人腦中的大致計劃,可是否能成功,還看南商人如何執行。這夜,大夏很多人難以入眠,都在等夜色中的一隻信鴿。它訓練有素,沒有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將信送到這邊,林天打開時,其中寥寥數字,皆是後撤之意。


    “傷員先走,部分士卒跟上。”


    “是!”


    表麵沉睡的軍營借著夜色,在沒有任何燈籠的前提下向東方遷移。而同樣的夜色中,一支為數五十萬的軍隊和隱藏在暗中的修行者隊伍來到藤川。


    這支特殊的軍隊悄然無息,等鐵麵發現時,他們已站在不遠處,可未靠近城,似不願與這些廢將慫兵為伍。鐵麵親自迎接,可在他行禮時,為首的年輕人並未給予他太過尊重,而是極為狂妄的說:


    “我隻聽命於親王及陛下,和你也不是同級,所以你隻用提供給我大夏的實時情況。”


    青年人直腰的樣子令鐵麵身邊的副官不滿,他們就要上前,可被鐵麵抬手攔住。眼前這人實力略遜於自己,可一支修行者組成的軍隊,戰鬥力肯定超他所想。雖說他手下也有不少修行者,可他們大多桀驁難馴,不像這支整合在一起的軍隊,發揮出的力量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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