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體內有極為熾熱狂躁的火行元氣,在寬廣的海域中十分容易辨別。夏蕭以海水和空中的水分為媒介,很快找到王陵,隻是囚禁他的位置,太過奇特。但句芒曉冉和夏蕭都具備飛行的能力,找起來也不算困難。


    雙子島相距不遠,幾千米的距離,卻有截然不同的地形特征。右邊的島嶼全是沙土,曾經有著極為茂密的青草和椰樹林,左邊則異常貧瘠,隻有礁石足夠繁多,以嶙峋姿態遍布各處。或大或小的礁石在海水中足夠堅硬,並未因海浪的衝撞而變得破碎光滑。


    和夏蕭看到等高線圖判斷出的地形一樣,這座島陡崖極多,隻是沒有瀑布。滿是石頭的島嶼上,儲存不了天然的雨水,它們都在縫隙裏。


    陡崖麵向四處,可其中一個滿是草堆的山崖中心,被挖出一個大洞。大型岩洞下,有很多凹陷的石洞,其中緊插著樹棍,樹棍排列,鋪成極長的路。而樹棍邊綁著的藤蔓,宛若走廊的扶手,從陡崖的最底端蜿蜒通向十幾米高的中部。


    夏蕭四人飛在空中,看著這等危險的路,不由驚歎。這些家夥真是不要命,既然將住宅建在這種地方,真是不可思議。石洞中生活固然不錯,遮風擋雨,冬暖夏涼。可這位置,太過危險了些。


    阿燭跪坐在句芒背上,向下看時,頭皮一陣發麻。這尖銳而雜多的礁石,從這等高度摔下去,那幾個修行者憑著元氣能安全無恙,可那些隻是普通人的海盜,估計一失足就是死。即便有這等風險,他們還是在此處住了足足三年。


    雙子島的右島確實適合居住,可太過安逸,做海盜可不是個能睡好覺的職業,隻是金銀財寶多,且不受任何束縛。到這的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走投無路,這麽一想,他們的老巢建在此處也不為過。生與死,都看幸運女神是否眷顧。


    島嶼四周的海盜都已死在浪花中,並以自己溫熱的血留下鮮血泡沫,可其中還有海盜,夏蕭感覺到了,幾十個家夥還和平時一樣,睡在石窟裏,枕著自己的金銀唿唿大睡。剛換班的他們或許會夢到黃金萬兩的場景,那等數量的金子,會發出刺眼的光,令他們睜不開眼。


    令人無法直視的不止是太陽,還有人心和極致的財富。海盜們像海上的賊鷗,雖說有著極多罵名的它們並不住在石洞,可總是搶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享受無憂無慮,隻用拚膽量的生活。


    走到這,還不等於成功,夏蕭收起羽翼,站在木棍拚成的台階上,對句芒道:


    “警戒!”


    句芒點頭,夏蕭撥開洞口的草,走了進去。後者總覺得這次戰鬥沒那麽簡單,起碼不能一找到王陵就迴學院。後者沒有反抗,沒有歇斯底裏的吼叫,捍衛自己的尊嚴,說明受了不淺的傷。此次沒有前輩在,重傷者難以通過符陣迴到學院。因此,還需要給王陵留些恢複元氣的時間。如此一來,遇到那些被學院淘汰,心生妒忌的人是必然!


    夏蕭覺得這也在胡不歸前輩的預料當中,而見到那些人,或許是讓自己以他們為反麵教材,更加堅定自己對學院的看法和信念,或許讓自己見見世上最醜陋的人。在學院待不下去是因為能力問題,而非教員刁難。但總有些人,覺得天下不公,世人都在刁難針對自己。夏蕭期待著和那種人的見麵,他們間的對話,應該很有趣。


    洞穴中,水晶明珠常掛,火把隻在通風口插著。這等奢侈,和簡陋肮髒的石洞極為不符,可還是大為如此。從洞穴的外部到內部,夏蕭見到起碼有百塊水晶,發光的明珠也有好幾顆。可搶過了它們,又沒命享用,真是可笑,甚至有些可惜。


    山洞中宛若蟻巢,四處都是洞,夏蕭知道該去哪一個,他清晰的感受到了王陵萎靡的氣息。可在此之前,他從其中一個洞裏揪出一個海盜。先前那麽大動靜都能睡著,真是心大。在海上待習慣的人,對海浪的動靜倒是能自動屏蔽,猶如無聲。可夏蕭說的話,令其一瞬間清醒。


    “一眼龍被我殺了,把你所有的同夥都聚集起來。”


    說完,在其麵露驚愕時,夏蕭走到山洞深處,那是王陵的方向。


    山洞中很少有光,可夏蕭見到陽光從頭頂的岩石裂縫中射進,照在前方一個洞裏。四處的苔蘚蓄著水,從岩石縫隙和泥土中來,不停滴在一個低窪處。低窪處不大,像個不值一提的小池子,其中泡著的王陵麵色發白,嘴唇龜裂,可感受到夏蕭的氣息,睜眼時滿是堅毅和反感。


    那對眼睛裏,有羞恥有不甘,可更多的,還是憤怒。這股憤怒不是對夏蕭,他畢竟是學院派來救自己的人,自己逃離這苦難也得靠他。王陵雖有傲骨,但並非不講理之人,知道夏蕭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他和自己較真,對自己感到不滿,他太弱了!


    怪罪海盜不是王陵的做法,可他先前輕了敵,產生想要戲弄海盜的想法。他喜歡那種玩弄對手,而對手的生死,皆在自己股掌中的快感,這才錯失贏的良機。想起自己的愚蠢,王陵羞愧的低下頭,他對不起教員,更對不起自己這顆驕傲的心。


    王陵衣冠不整,露出的胸口有刀傷劍痕,而被粗大鐵索綁住的雙臂,早已滿是勒痕。那些鐵鎖從指尖到肩膀,綁了個密密麻麻。他狼狽不堪,做好了被夏蕭嘲笑的準備,無論他如何侮辱自己,他都不會反駁。


    一口牙關緊咬,王陵吐了口氣,可在他等待著的羞辱話語還未說出時,一道金屬的斷裂聲,令其手臂不再沉重。手臂和腳上的鐵器被砍斷,夏蕭架住他的肩膀,將其從冰涼的水中拉了出來。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地方,太適合看管火行武者。


    清澈的水順著王陵的腿溢出許多,後者以恥辱的姿勢跪了一整晚,此時想要站穩,可有心無力,剛站直便要跌倒。夏蕭一把攬住他,體內的火行元氣令其渾身幹透,不再有衣服黏在皮膚上的難受感。


    王陵也不知該說什麽,他知道夏蕭有實力對付這些海盜,剛想說謝謝,可又開不了口。王陵的腦子裏全是自己將夏蕭當做對手時的無知,當時的後者和現在一樣冷靜,那張並沒有自己英俊的臉上,永遠都是靜默。


    鐵器刀劍的碰撞和無數悉索聲中,海盜聚集在一起,將夏蕭和王陵堵在裏麵。可前者一步步向前,什麽也不說,光憑著一身凜冽的氣質,令三十餘人不斷後退。


    所有海盜都已醒來,所有亡命人都握著自己最信賴的武器,可他們麵對的這個男人,有著一對極為冰冷的眼睛,超乎冬日的夜間海水,連寒冰都比不上,隻有傳說中的冥間黃泉可以大致形容那股見之即刺骨的冰冷。因此,即便那對眼睛的主人步伐很慢,三十餘人,還是在其腳步下不斷後退。


    夏蕭走一步,海盜們退三步。他們並著肩,可沒有絲毫安全感,等夏蕭問出王陵話時,更加畏懼起來。他們殺過人,殺過很多,可沒見過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夥,是人嗎?


    一些有經驗的海盜看著夏蕭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神,猶如見著海中的巨鯨。它們遊過船艦時,便是這樣的眼神,似一種不要侵犯我,否則便要給予極為猛烈的反擊。越是有經驗的海盜,此時後退的越快。


    “怎麽處理?”


    夏蕭簡單的話像一個人將三十餘人包圍,隻要王陵一句話,就能將這些海盜處理得妥妥當當。既然他問,王陵也沒客氣,隻說一字。


    “殺!”


    王陵很累,傷勢沒有恢複,體內空空蕩蕩,沒有半點元氣。可這一個字,說的極為有力,夏蕭聽之轟拳,一道火焰在山洞中蓬的一聲燃燒,刺眼的火光將三十餘人的身體吞噬,並在極大的衝力中送他們出了此處。


    火焰燃燒的聲音即是最為絢麗的毀滅,在洞口垂下的草葉化作帶著火舌的灰燼時,三十餘人氣息萎靡,身體摔下山崖,落在黑色的礁石上,忘我的燃燒。


    “咦——”


    阿燭小臉一扭,滿是嫌棄,真是越來越惡心了,各種死法她都見了個遍,迴去肯定要做噩夢。


    “謝謝。”


    這次,王陵雖說糾結,可還是將這二字說了出來。但夏蕭運用著風,將其帶到山頂,才輕鬆的開口說道:


    “恢複元氣吧,我們稍後迴學院。”


    “我們得離開這,學院的對立者要來了。”


    王陵知道學院會派人來救自己,也聽到了海盜說的話,可夏蕭搖頭,沒有遵從他的意見。麵色蒼白的王陵望著夏蕭,後者似有自己的想法,可該是什麽?


    “我們逃不走,隻有麵對,你休息就好,其他的交給我。”


    夏蕭和王陵交流極少,此時這一句,令後者感覺到了心安。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王陵真沒想到夏蕭有一天會幫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既然會依靠到他。希望這種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王陵可不想再欠夏蕭人情,即便是教員的意思也不行。可很多事都一樣,有了第一次,便再也別想停下。


    南商和大夏世代有仇,但不代表王陵和夏蕭也有仇。和曆代南商和大夏的學子一樣,學院會令他們不再是敵人,至於能不能成為朋友,還得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意願。總之還在學院一天,便不用受世俗束縛,夢幻的像個不現實之地,可又真真切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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