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王家圍子的辦公樓,能不羨慕麽。 嫉妒?已經嫉妒不起來了,因為這是投資商給王家圍子無償捐獻建築的,他還真沒辦法嫉妒。 恨?那就更扯淡了。 “來,大家都坐,都坐啊!”王子國招待他們。 這裏頭有桌椅板凳,都是徐銘尊給弄來的,都是新的,而且沒有任何異味。 他們坐下來之後,又一人分了一瓶冰鎮純淨水,還挺像那麽迴事兒的,徐銘尊給王子安打了電話,讓他跟大哥王子平來一趟村裏的辦公樓,他們在會議室等他們。 會議室裏頭安了吊扇,吹著風扇,喝著冰鎮純淨水,坐著不動談的話,其實也沒熱到哪兒去。 王子安接了徐銘尊的電話有點莫名其妙,但是王子平覺得應該去一趟:“肯定有啥事兒,不然小徐不會讓咱倆一起去的,走吧!反正也到了中午,這會兒還好,到了中午那會兒,熱的都要曬暈了,還是迴去吧!” “昂!” 哥倆兒先迴到家裏頭洗了洗,他們一身的泥土,不洗幹淨了不想去辦公樓那裏,因為那裏那麽幹淨,他們這麽髒兮兮的去,不好。 哥倆兒其實也沒怎麽收拾,就是洗漱一下換了一身衣服而已。 到了地方發現,區長跟副市長都在,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但是一看就不是啥簡單的,尤其是其中一個中年人,竟然跟王子安挺像的。 相互介紹了之後,徐銘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是另有安排,他把王子安放在了自己的左邊,王子平放在了自己的右邊,挨著王子安的是王子國,挨著王子平的是區長。 加上區長的兩個秘書,兩個司機在外麵沒進來,他們幾個坐在一邊,隔著長長的一個辦公桌,對麵是梁炳生副市長、馬林峰他們一行人。 看起來涇渭分明,隔著長桌,很像是兩方對壘的樣子。 但是沒辦法,這是徐銘尊故意的,安排好了之後,大家坐了下來,卻麵麵相覷,最後,他們把眼光都對準了馬林峰。 馬林峰其實並不想當這這麽多人的麵,自爆家裏的短處,但是沒辦法,在王家兄弟一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王子安,這要說不是老馬家的種,他把自己倒過來喝兩瓶伏特加! 但同時也很嫉妒,因為按照正常來說,他們這一支才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子,自己這一支,是二婚的孩子。 不過看到他們兄弟倆的打扮,他心裏又說不出的舒爽。 出身真的很重要啊! 可他又要親口說出那件事情,實在是有些難為人。 “到底啥事兒啊?”王子安等了半天,光看那個姓馬的喝水了,他得有多渴啊? “這件事情說起來,是我們馬家對不起你。”馬林峰擺正了心態,將那件事情又說了一遍。 雖然他盡量美化,弱化了很多,可聽起來還是很讓人生氣。 王子平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弟弟,輕咳一聲:“那個啥,馬先生哈,我後媽家的事情,跟我沒關係,但是跟我弟弟有關係,你跟我弟弟說就行了。” 他不管,但是他沒離開,明顯是給弟弟撐腰的意思。 馬林峰看向了王子安:“王子安先生,你……怎麽看?我這次來,其實就是遵照我祖父的心願,想給王家圍子投資,一千萬!” “不要用錢來壓我。”王子安開了口:“說句不好聽的話,你這點錢,在我看來沒啥用處,你看到我們王家圍子的工地了嗎?投資三個億,一千萬才多少?我不在乎這點錢!” 他說話的口氣平平淡淡,就像是說“今天吃白菜湯”的口氣似的,一點情感起伏都沒有。 “我不是用錢……。”馬林峰還想說什麽的,但是被王子安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一千萬而已,我手上都不止一千萬,不用你投資,馬家的錢,我也不想要,告訴你吧,我小時候聽我媽提過幾次,說我曾外祖父是個王八蛋!” 馬林峰一皺眉。 王子安才不管那個,他就當著馬林峰的麵,開始“口吐芬芳”了:“聽我媽說,當年那王八蛋為了能少幹活兒,就娶了我曾外祖母為妻,我曾外祖母家當時就她一個女孩子,家裏還是富農,吃得好,穿得好,那個年代,我的曾外祖母就有一個銅的懷表,是十裏村兒唯一的表啊!家裏隔三差五的能吃上肉呢!他娶了我曾外祖母,就裹上了好日子,每天能吃到豬肉燉白菜,土豆燉茄子,還得了個教書的輕巧活兒,不用下地去幹活兒,還有工分拿,對他夠好了,還給他生了個兒子,當年那孩子的確是姓馬,可是後來那個家夥要迴城,把那隻懷表拿出去賣了,買了迴城的車票!離婚也是十分果決,走了之後連個信都沒捎迴來過,何況,也沒有盡到贍養的責任,按照國法規定,那就是自動解除了父子之間的義務了,加上我母親是女孩子,外嫁到王家,我姓王,所以我跟你們沒啥關係。” “你一直都知道我們馬家?”馬林峰想到了一種可能。 “當然,我媽活著的時候都說,老馬家欠了我們老宋家還不清的情債,以後別跟你們家有啥牽扯,你們家的人都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少跟你們打交道,免得我也被白眼狼了。”王子安想到母親一提起姓馬的就咬牙切齒,對馬林峰這個找上門來的家夥也沒個好臉色:“沒想到,我曾祖母都去世了,那老王八蛋還活著呢?” 他當人家的麵這麽罵人,而且說話還帶著一些不客氣。 偏偏馬林峰還無法迴嘴,誰讓他家祖父對不起人家呢。184我不稀罕 184我不稀罕 “你應該叫他曾外祖父,他還活著,就是身體不是很好,他一直有給十裏村兒那裏的家寫信,匯款,是你們不收,還是出了什麽岔子?一直都是被打迴去的,不是信件就是匯款,到了後來就是查無此人了!”馬林峰嘴上這麽說,心裏想的卻是他奶奶跟他說的話:“當年你爺爺還放不下那邊呢,還想給那邊寫信,寄錢,想得美!日子過得那麽清苦,還惦記那邊什麽?信件跟匯款都讓我給攔了下來,這事兒你爸知道,你也知道一下,去了那頭不用多卑躬屈膝,何況那邊估計人都不在了,當年的事情也說不清楚,你記住了,就說你爺爺有寫信和匯款,但是是他們自己不收,不怪我們馬家。” 還有他媽媽跟他說過的話,據說當年自己的奶奶家裏頭也不太好過,都是下鄉剛迴來的人,受苦受難不說,家裏也沒剩下啥東西了,所以奶奶當年也是為了家裏著想,動用關係輕而易舉的攔下了信件和匯款,等到幾年之後,幹脆就選擇了“查無此人”的借口,幾次之後,馬老爺子也就放棄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長情的人。 能惦記那邊那麽久,是因為妻子一直沒有給他生個孩子。 等到妻子有了身孕,生了個兒子之後,馬老爺子就對東北那邊沒什麽惦念了。 等到二兒子出生之後,他就忘記了東北還有個兒子了。 要不是他們聚會的時候,時不時地提起自己的“知青生涯”,馬老爺子早就忘記了,他還有過一段婚姻。 不過馬老太太卻一直對此耿耿於懷,她是頭婚,結果馬老爺子卻是個二婚的,她就心裏不舒服了。 年輕那會兒還置氣,好幾年不生孩子,後來她們家出事了,馬老爺子就沒幫忙,她家差一點落敗,這才明白,自己是高攀了馬家,沒有孩子啥都是虛的,馬老爺子又有跟她離婚另娶的打算,還一直惦記著東北那邊,原因就是她不生孩子。 馬老太太這才放棄了自己的那點可笑的自尊,懷了孕,一口氣生了倆兒子,這才讓馬老爺子打消了跟她離婚的念頭。 這些都是他媽媽告訴他的,也怪不得,這老爺子跟老太太倆,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據說是老爺子嫌棄老太太睡覺打唿嚕,聲音還特別大,很早就分居了,但是對外還是擺出一副恩愛的樣子。 人人都說他們倆也算是“白頭偕老”了。 可是他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跟人說一下他祖父的“癡情”,不然就真的成了這個人口中的“老王八蛋”啦! “耍呢?你沒聽清楚我的話麽?我說過了,我對你們馬家沒興趣,你們馬家也不是我的祖宗,我姓王!”王子安強調:“你現在來,看到了,我們王家圍子過得很好,請迴吧,至於你的投資,你看哪兒順眼就投哪兒吧,王家圍子不缺這個,我王子安,也不稀罕。” “我……。”馬林峰心裏頭憋屈啊! 他來這裏不是為了找人數落他一頓,然後就叫他打道迴府的,他是為了什麽來的他心裏清楚明白。 “好了,我們就談到這裏,我呢,也就不請你去家裏頭坐坐了,現在哪兒都亂七八糟的一堆事情,沒時間,也沒那個精力,請便吧!”王子安不想跟他繼續聊下去。 家裏今天中午吃飯包呢! 燕子嫂打的鵝蛋醬,切了蔥花香菜碎,還有他喜歡吃的小臭菜,水蘿卜秧兒,大白菜的綠葉子,這可是農家地道的飯包。 他能一口氣吃兩個大飯包! 起身他就往外走,王子平跟在他身後,徐銘尊也抻了個懶腰:“那就這樣吧,中午在圍子裏吃個飯,不過是大鍋飯哈,工地裏的工人吃什麽,最多給你們炒個小菜。” “我們就這麽湊合一口,可以了。”梁炳生副市長沒那麽都要求,他覺得自己真是看到了一幕狗血往事。 雖然說自己家裏的長輩們也都是知青迴來的,感情的事情,他也知道那麽一兩件,其中有一件很讓梁炳生副市長記憶深刻,那就是他的堂叔爺,是他爺爺那一輩最小的孩子,知青五年,給他介紹對象的好幾個,可是他愣是上了年歲也不結婚,跟他一樣的知青都結了婚,後來還不是都離了麽! 隻有他,迴到城裏頭也是個大齡青年,可是他也沒將就,到了是挺到了恢複高考之後,迎娶了一個當年的女大學生,那個時候的大學生,是包分配的,跟現在不一樣。 馬林峰還想說什麽,但是人家已經走了,走的可幹脆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他的一千萬在人家眼裏頭,根本啥都不是。 虧得他還沾沾自喜,還覺得自己的投資很大。 就連現在,梁炳生副市長跟圍子區區長的態度,都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馬林峰這樣的人精,能不感覺出來嗎?但是他又要指望他們給他牽線搭橋,還有就是王家圍子的人都很排外,他看得出來,那個叫王子國的村長,對他也不太熱絡。 投資小,但是他手上隻有父親給的一千萬。 多一分錢,他媽媽都不同意,因為他媽媽覺得老爺子這是異想天開,什麽千年人參續命的事情,都是無稽之談。 為了這麽一個荒唐的理由,就要花錢如流水一般,這種事情,隻有一次,沒有第二次。 何況,人家投資上億,除非他也投資上億。 可王家圍子這麽屁大點的地方,產出有限,怎麽投資啊? 連個投資的理由都沒有好麽! “中午就在這裏吃,就在這裏吃,我請客,我請客啊!”王子國趕緊招唿人:“去端菜過來!” 大鍋菜好辦,每天都能多做點,不過也不能真的讓人吃大鍋飯,好歹後廚還給做了倆小炒。 今天的大鍋菜就是果仁菠菜、溜豆腐泡兒和排骨燉豆角,蒜拍黃瓜。 當然,給他們的兩道小炒也很不錯了,尖椒炒肉片兒和炒茄子絲兒。 這麽六道菜,配上相當爽口的西瓜汁兒,很不錯了。 但是馬林峰卻吃的食不知味,倒是梁炳生副市長:“這西瓜味道不錯啊?哪兒買來的?” “十裏村兒,他們那裏就產西瓜和香瓜,沙土地,還有土豆也不錯。”王子國作為村長,陪著他們吃飯,當然,他也讓人拿了兩提冰鎮啤酒過來。 比起西瓜汁兒,冰鎮啤酒更得大家的意,當然不是饞那口酒,而是喝著涼快啊。 幾個司機不敢喝酒,隻喝果汁兒。 倒是王子安,迴到了家裏之後,趙燕子正在做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王子平進了家門就跟他弟弟說:“別放在心上,後媽也不想你這樣的,那些事情都是上上代的恩怨了。” “哥,是不是上上代的恩怨,都無所謂了,當年我姥姥就說過,不用想那麽多,馬家跟我們沒關係,我姥爺就姓宋,我媽也姓宋,至於馬這個姓氏,隻是我曾外祖母的前夫姓氏而已。”當年的事情,王子安也是聽老媽嘮叨了幾次,就記住了,而且老媽也不愛提這種陳年往事,翻小腸不是她的習慣。 但是王子安記得很清楚,姥姥能這麽跟媽媽說,但是能聽得出來,話裏頭的怨氣不小。 聽媽媽說過,姥爺姓宋不姓馬,哪怕隻有一個獨女,也姓宋。 “我看他們老馬家來者不善啊!”徐銘尊卻道:“早不來晚不來,在王家圍子這就要起來了,他來了,這麽多年,信件不通不會來看看麽?多少知青迴到當年知青的地方,看一看,懷念一下,他就不能迴來瞅瞅?二安子說得對,耍誰呢?” “可是他帶了投資過來的,一千萬!”王子平在當時老穩定了,可是離開之後,心裏老後悔了:“一千萬啊!也不少了。” “但是這一千萬誰都能拿,就我不能。”王子安搖了搖頭:“哥,咱家要錢自己賺,不要他們的,尤其是老馬家。” “當然,這個錢,別說你不能拿,咱們王家圍子都不能拿,你是我們王氏家族的人,不是老馬家的種。”王子平在這一點上十分堅持:“咱家就你我兄弟倆,別說他隻是你曾外祖父,就是你姥爺,都不行!” 何況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曾外祖父。 “說啥呢?吃飯了!”趙燕子從後頭的廚房喊了一嗓子:“快點來拿菜葉子。” “哎,來了!”王子安喊了一嗓子,扯著徐銘尊去後廚房端菜了。 其實也沒啥可端的,全都是現成的,打了個大飯包,吃的賊滿足。 吃過了飯,收拾了一下,還給馬匹喂了水,清掃了一下家禽圈窩兒,曬了熱水擦了一下身體,躺在炕上睡了一覺,下午兩點半就去了地裏頭,將幺節地剩下的都給鏟了個幹幹淨淨。 幹到天黑才迴來,家裏早就準備好了飯菜,洗刷過後吃飯的時候,趙燕子就開口了:“今天下午我去打聽了一下,那個啥姓馬的為了啥來我都知道了,二安子這事兒做得好,那癟犢子聽說下午走的時候,還磨磨蹭蹭的不想走,被國子哥給硬是送走了,沒留任何麵子。” 何止是沒麵子,簡直是把他們的麵子當鞋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