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士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部員罵了一頓後,覺得實在無法交流,遂打道迴家了。


    前文提到他對女孩略有印象,便是因為對方在社團裏的表現讓他覺得不行,反手無力,正手不精,腳步鬆散,反應遲鈍,沒一個動作像樣,訓練時劃水就算了,連打掃衛生都不積極……害的他幹了全部的活。在電車上換迴常服的英士盯著車窗裏的倒影,站得挺直如鬆的他悄悄揉了揉手臂。


    這樣的笨蛋居然還對劍道一事大言不慚,那可是“劍鳴”啊……她懂嗎,她不懂,除非她是在模仿電視新聞裏的懂王,嗬。


    伊川奈奈一番外行人亂七八糟的話觸碰了此時少年人內心的“底線”,所以難得地在部員麵前發了火,不過若問英士,事後會對罵女孩子覺得愧疚嗎,他當然是不會有感覺的,到了家裏,他已經把人忘了。


    但那未知的家教老師的隨手一刺的故事,卻是聽在了心裏,英士會去懷疑真實性,可更多的是由此引發地對另一種層次境界的向往遐想,直到吃飯時,他還思索著劍道。


    “小子,想什麽呢?難得見到我都不親近了,是不是拿了全國第一冷傲起來了?”


    一名四十出頭,麵容滄桑眼睛卻留有朝氣的男人,眯著笑眼,在餐桌下用手肘頂了頂他,說道。


    英士一看,是從小和他玩的特別好的叔叔,北原阿部,他趕忙否認:“哪有的事,剛剛在想事情……不過阿部叔,今天你也來家裏吃飯?”


    “你以為我想來聽你爸的教訓啊。”此時北原家的餐廳,氣派的水晶吊燈下,長長的西式餐桌已經落座了大半,北原阿部眼睛瞅瞅示意周圍端正的男人,小有苦色,“平時的家庭聚會我是不來湊熱鬧的,但不是來恭喜你拿了冠軍麽,小時候的夢想實現了啊。”


    北原是一個大家族,在東京名聲不顯,但稍有觸及權利階層的人都不會忽略它,北原的姓氏和曆史據說可以一直追溯到戰國,原本隻是普通的武士階級出生,但在明治開放的年代開始起勢,經曆戰後衰敗,經濟泡沫,一直堅挺地延續到了今天。


    事到如今,政軍商皆有族人占領一席之地的北原家,從前最為憑借和依靠,代代家主遵循教誨傳承下來的古劍道流派,反而成為了名聲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今天是北原家男人們照例聚一聚的日子,一般都是血緣關係近且有實力的家庭,沒什麽發展的也不太有臉皮來參加,英士看看餐桌上的大人們,雖說互相言語親熱,但大家個個位高權重的,聊的天涉及民生政治很高級,以氣氛講確實不怎麽讓人輕鬆的樣子。


    往常他同樣不太喜歡這樣的氛圍,但家主北原蒼介是他父親,自家宅子裏招待親戚身為兒子的他出席是禮數。


    “謝謝阿部叔。”


    英士道了道謝,他從小對劍道有超乎尋常的熱情,天賦、環境,有全國第一的目標是很正常地產生的,但是第一……所謂的第一,他隻是在戴上金牌時有片刻的喜悅罷了,這些日子英士迴顧心緒,大概覺得是這個第一沒有意思的緣故。


    世界不應該這麽小……


    而飯桌上,大人們正談論時政,這種時候他們會發表一些平日在外頭不會說的話,要是有記者在場肯定要興奮,但英士沒有波動,他看過很多遍了,麵前的景象可簡單概括為輪流裝逼,當然最大的肯定得是留給家主。一輪下來,警視總監退休後成為議員的北原蒼介,把話語轉向了角落,坐在英士旁邊的北原阿部。


    “阿部,上次惠美推薦的相親,你怎麽樣?”


    這個英士也看過很多遍,他父親對家人一向很關照,而北原阿部在正統的北原家一直是顯得特立獨群的,光外表就看得出來了,其他叔叔們全部西裝革履,阿部叔胡子拉渣應該是來之前才隨便打理了下,正裝穿得也非常隨意。


    “唔,就聊了聊,還可以吧……”北原阿部搪塞道,惠美是英士的母親。


    “每次都是還可以,男人四十多了連家室都沒組建。”鬢發白了一半,年過五十的北原蒼介卻是處於人生事業和精神麵貌鼎盛的階段,他對這個弟弟很無奈。


    旁邊,北原拓真等一群家族中流砥柱們開始對北原阿部進行了其他方麵的發難,“大哥別說了,沒老婆也不算壞事……阿部,好久不見了,最近過的還可以吧?”


    “在哪裏就職?”


    “聽說是在警視廳?”


    北原阿部為難地擺手,“隻是在一個很偏的搜查科裏,這兩年新組建的,沒什麽實力……”


    “這我有印象!”一名同樣在東京都的警視任職的大伯一拍大腿,“你們那個科出來時可是傳遍了全廳啊,叫自然……什麽……”


    “非自然特別搜查科。”


    “對對……”


    看著阿部叔艱難招架,英士為對方默哀,阿部叔曾經和自己一樣對技擊,劍道之類喜愛如癡,身手極好,早年在重案組闖出了不小的名聲,但後來因為性格直率,仕途受挫了,靠他父親的一番走動,才勉強留在了東京。這些是他聽長輩們閑談陸續獲悉的,至於現在,看樣子也知道,對方已經漸漸佛係了。


    飯後,北原阿部逃到了英士的房間裏,“喔,英士你這讓我待一會,過會我趕緊告辭。”


    “那你還來,而且結婚的事我覺得父親說得對。”英士說,在叔叔伯伯中他與阿部的關係最好,平時的沉穩可以放一放。


    “你年紀還小,懂什麽啊……”阿部以過來人的長輩語氣,說道,“我來看你嘛,對了,剛才沒空問你,你發呆想什麽呢?該不會是談戀愛了?”


    明明自己光棍一條,對別人八卦起來倒是勁頭十足……


    英士搖頭,“不是戀愛,那種事太過無聊。”


    “無聊?你這孩子……”阿部手指晃了晃一身正氣顯得和年紀不符的少年,“我看你除了劍道天賦從我這傳下來點,你爸的刻板全學去了,現代都二十一世紀了啦老弟,少鑽研點武藝好不好,武功再高……”他拍拍西裝外套下的腰間,露出部分槍套,“一槍就去世了。”


    曾經你可不是這麽說的……英士從小記憶好,知道麵前的男人在他小時候是怎麽中二的,竹劍從不離身。


    英士沉默一會,向靠在窗邊玩著轉椅的男人問:“阿部叔,你年輕時能使出劍鳴嗎?”


    阿部的動作忽然停了停,他往英士看了看,確認了話語的內容,裏麵有名詞仿佛激起了他某種迴憶,阿部下意識往口袋摸煙,想到是室內便放棄了。


    他當然知道少年指的是什麽,記得他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時,也經常和屁大點的小英士討論這種古代武俠般的話題。


    劍鳴可不是單純的影視劇裏的特效配音,純粹屬於人們對劍客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傳武世家的北原二人最為清楚不過。


    那通常是源自一劍劈出或刺出發的聲音,但絕不是低俗的力破空氣,而是金屬製成的刀劍在內勁催使下達到完美的共鳴點,是人劍合一的高超境界。這對使劍者的基本功,發力方式,肌肉流動,內勁水準……乃至對於當時天氣、劍心的理解、手中劍的本身,都有著極為苛刻的要求。


    符合這些條件的,在日本一般被稱為劍道大師。


    “狀態最好的時候可以吧,十次裏總有幾次能成,現在嘛……”北原阿部自嘲笑了笑,他看看少年,“現在的你……確實也快到了,在這個追求武藝的階段,全國第一啊……對手好像是田宮神劍流的傳人?聽說不弱的。”


    英士不置可否,舉起兩隻手張開。


    “全日本能做到這個程度的恐怕不超過十指之數吧。”


    “自信點。”北原阿部篤定地說,“把‘恐怕’去掉。”然後他伸出一隻手掌,“再去掉一隻手,算上全部隱世不出的,不超過五個。”


    房間內的空氣安靜了半晌。


    阿部:“幹嘛提這個?”


    北原英士猶豫了下,說道:“因為……我聽到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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