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一怔:“什麽?你們明天就要上天山關卡?這可不行!”


    偏將原本還在笑著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不行?!為何不行?!陛下有命,你敢不遵叢?如果誤了天山上的防守,你該當何罪?!”


    偏將的語氣甚是粗魯,正在歡笑的帳篷內一下子安靜下來,人人都矚目愛麗絲和偏將,甚至有幾個大太保的手下,悄悄將手搭在了刀柄上。


    愛麗絲雖然不喜那偏將語氣粗魯,可是看在對方是牽掛天山防守的正事上,倒也沒有作怒,畢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她細細解釋道:“這天山上的關卡與山腳下的營地不同,因為有神靈鎮山,普通人一上山就會喘不上氣來,心跳劇烈,甚至一不小心就會丟命。將軍你們如想上山,先得在山腳下住一頓時間,向神靈禱告,得到神靈諒解後,才能上山。而且在山上不得胡言亂動,亂跑亂跳,要不然,就會受到天罰,當場斃命!”


    愛麗絲這番話,貌似胡言亂語,其實是西北人自行摸索出的對高原反應的應對手段,所謂的禱告,其實是讓人們習慣高原的壓力,自行調節身體,這是千萬年來,當地人以無數條生命總結出的寶貴經驗。


    但那偏將卻根本聽不進去,在他看來,愛麗絲說的這些話,隻是故意拖延不讓他們上天山。


    偏將冷著聲音道:“上個山而已,哪裏來的這樣多廢話?不行,我等明天就要上山!你要是敢阻攔我等,就是對抗王命!這可是滿門抄斬的不逆大罪!”


    葉飛的手下一下子喧嘩起來,有幾個將士嘩拉一下拔出了刀劍,指著那偏將怒道:“你這廝,怎麽敢對愛麗絲夫人如此沒上沒下,當老子手裏的刀劍是吃素的嗎?”


    大太保手下的驕兵悍將們也拔出了腰間的武器,眼看現場就是一頓火拚。


    當啷一聲響,酒水四濺,轟一聲,帳篷中央燃起一團烈火!卻是愛麗絲眼見不妙,劈手奪過旁邊一個戰士手裏的神仙醉酒壇子,砸在地上,又將一個火盆踢翻在流了一地的高度白酒上,那神仙醉遇火既然,驚得葉飛手下以用大太保的軍將們驚唿一片,不約而同向後退去,硬生重將一觸即發的毆鬥平息了下來。


    愛麗絲尖聲嚷道:“夠了!飛將軍離去時對你們怎麽說的,讓你們守好天山,不是和友軍打架的!還有,這位偏將大人,大太保--不對,如今該稱陛下了,陛下派你來,可是和我們火拚的?還不快把刀劍放下!”


    那偏將遲疑了一下,緩緩收到手裏的刀,勉強向愛麗絲行了個禮:“夫人,末將魯莽了,不過,上天山是陛下的聖旨,末將不敢違背,所以才心急了點。”


    愛麗絲歎了口氣:“罷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是好的,這樣吧,明天你選四百人上山--”


    偏將急道:“末將可是帶來了一千五百人--”


    愛麗絲打斷了他的話:“四百人,再多一個也不行了,山上的烽火台就那麽大點的地方,再多人也擠不進去,你總不能讓你手下的兄弟呆在露天裏?隻要吹上半個時辰風雪,你手下的弟兄們就成了冰棍了。”


    偏將這才悻悻然領命,自然,這酒宴也辦不下去了,一眾人等各自迴營。


    當晚,愛麗絲睡在帳篷裏,翻來覆去睡不著,手摸著身邊葉飛空蕩蕩的床位,輕聲低語:“我的飛將軍,我的相公,真希望你就在身邊,大太保的手下舉動真是令我不解,什麽時候,這些隻知道欺負老百姓的丘八這樣關心我們天山的防線了?難道說,他們別有企圖,想趁你帶走狼騎的機會,將我們的地盤給並吞了?!”


    愛麗絲越想越睡不著,星夜披衣而起,帶著幾個心腹潛入大太保手下的營地,卻發現大太保手下的一眾士兵連個崗哨都沒放,唿唿睡得正香,這可不像要半夜偷襲的樣子。


    愛麗絲讓一部親兵埋伏在大太保手下營地外,一有異動速速來報,這才迴帳篷。


    次日,愛麗絲打著哈欠,睜著兩隻熊貓眼起床,這才發現自己白擔了一晚的心,大太保手下一夜沒有異動,這時正人聲鼎沸,鬧著吃早飯,整隊。


    愛麗絲此時才算完全放下心來,大太保的人馬一上天山,就再也折騰不出什麽花樣來了,隻要自己中斷送糧上山,那偏將就得老老實實跪在自己裙前懇求自己,難道他們還能越過天山,跑到域外蠻族那兒去不成?那些蠻族中,可是有生吃活人的食人族,吃人肉都不用粘鹽巴的。


    大太保的偏將正在高聲吆喝著,令精選出來的四百戰士整隊,愛麗絲在旁邊冷眼瞧著,這四百戰士都是精壯漢子,一看就知道是久經沙場的,並不是那種混日子的兵痞子老油條。看來,雖然昨日晚宴上鬧了一些小誤會,但大太保助飛將軍守天山倒是真心誠意的,可笑自己昨晚還派人守在大太保手下營外,提防他們鬧事。


    愛麗絲因為誤解了大太保派來的偏將一行,心裏過意不去,不顧自己身體不好,執意親自送偏將以及四百勇士上天山,偏將雖然再三勸阻,隻說派幾個向導就行了,終究是勸不住,隻得讓愛麗絲隨同一起上山。


    天山陡峭,有許多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可言,戰士們得手腳並用往上爬,這穿在身上的精鋼盔甲變得極是沉重,更不要說還要背大量的糧食上山了,愛麗絲打量著大包小包的糧食,心裏感到奇怪,這偏將帶的食糧也太多了點,足夠這四百人吃一個多月的,他們哪裏需要在天山上呆這樣長的時間?


    旁邊一個戰士突然腳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他穿著盔甲行動不便,一時沒抓住旁邊同伴拉他的手,慘叫著滑落到懸崖下,半空中隻聽到他的半聲慘叫,然後是一聲刺耳的脆響,卻是精鋼盔甲與岩石相撞之聲!


    偏將盯著腳邊覆蓋著冰雪的懸崖,臉色蒼白,手都有些哆嗦,愛麗絲歎息一聲:“這位將軍,我再三提醒過你們,在天山上,不能穿精鋼盔甲,精鋼盔甲太過沉重,行動不便不說,在這冰天雪地裏,精鋼會變得極冷,赤手摸上去,甚至會咬肉,脫層皮下來。我們的兄弟都是穿皮甲、皮衣的。要不然,別說揮動兵器打仗了,站都站不穩。”


    偏將咬了咬牙,厲聲命令道:“都聽著,反把盔甲脫了!找個避風處放好,等我們下山時再帶上。”


    愛麗絲附和道:“你們盡管放著吧,這天山上除了我們的戰士,人跡罕見,絕對不會丟了的。”


    戰士們七手八腳將盔甲脫了下來,有的人心急,赤手摸在盔甲表麵上,果然手都沾在了盔甲上,硬扯下來,愣是脫了層皮,這才知道,愛麗絲所謂的“精鋼咬肉”是何意。


    輕裝上路後,戰士們的腳步鬆快了不少,但愛麗絲又急道:“慢點走,慢點走,在天山上走得快,是對神山不敬,神靈會降下災禍的,重則喪命!”


    偏將看著愛麗絲走一步喘三步的樣子,心裏一陣不快,板著臉道:“咱們可不能這樣磨磨蹭蹭趕路,山上的兄弟可還等著我們接防呢,夫人,你盡管慢慢走,我們先走兩步。”--他根本不信什麽神靈降下災禍之言。


    正巧,前方是一段緩坡,偏將一揮手:“兔崽子們,跑起來,快!”


    戰士們應了一聲,背著大包小包,撒腿就跑,愛麗絲急得直跺腳,尖著嗓子嚷嚷道:“別跑!千萬不能跑!會死人的!”


    話音剛落,跑在最前頭的幾名士兵突然慘叫一聲,捂著胸口就倒了下來,隻見他們在地上翻滾著,痛苦地撓著胸口,嘴裏湧出帶血的泡沫,似乎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偏將一驚,正要上前查看,忽然捂住了頭,隻覺得有一把鋸子在鋸腦殼一樣,痛得大聲慘叫。


    這時,整個隊伍都亂了套,有的士兵劇烈嘔吐起來,有的士兵外表沒有異常,卻軟綿綿倒在地上,再也睜不開眼,有的士兵突然發了瘋,拔出刀來亂砍,說是看到了妖魔鬼怪,還有的士兵嚇得跪在雪地上,拚命磕頭,直嚷“神山爺爺饒命”--


    這些士兵全是因為在天山上劇烈運動,得了高原反應,有的是肺水腫,有的是心肌梗塞,有的是產生了幻覺,不一而足,其實他們如果緩緩而行,倒也不會發作得如此劇烈,可偏將居然讓他們在天山上快跑,那真正是自己找死了!


    愛麗絲一把抓住正抓著頭狂叫的偏將,急促地道:“快坐下!快坐下!向神山禱告,乞求神靈饒恕自己的罪過!”


    偏將和戰士們早就沒了頭緒,紛紛坐了下來,向神山禱告起來,他們此舉,卻是無意中合了高原上不能劇烈運動,緩慢唿吸的道理,一時間,除了那些高原反應劇烈的戰士還在痛苦尖叫外,大多數戰士都感覺到胸悶、頭痛的症狀緩解了下來。


    偏將體格強壯,也是從小打熬筋骨,且有家傳的武藝,這時靜下心來,調整唿吸,頭痛一點點消失了,當他再度睜開眼時,卻見那幾名口吐血沫的戰士,已經成了雪地裏的一具凍得硬梆梆的屍體!


    愛麗絲痛惜地道:“我早跟你們說過,不能在天山上觸怒神靈,幸好我們如今還在半山腰上,這如果到了山頂,神靈降下的神罰會更加嚴酷,我甚至親眼看到有人的眼珠子從眼眶裏蹦出來的!”


    偏將白著臉,向愛麗絲抱了抱拳,有氣無力地道:“多謝夫人相救,接下來這段路,還請夫人指點,該如何行法。”


    愛麗絲歎了口氣:“如果你早點聽我的話,也不至於折了這樣多兄弟了,其實到了天山上,隻需要緩行靜言,走一段憩一段,向神靈禱告,然後再走一段,這樣就能安全上山了。在我軍營之中,隻有我的相公飛將軍,天賦異秉,可以在天山上往來如飛,行如常人,其他的兄弟都是這樣行動的,可即使如此,依然年年有人被神靈降罪好端端就死在這天山上。”


    偏將驚懼地打量著四周茫茫的冰雪,那一座座靜寂的雪峰,似乎在那可觸及九天的雪峰上,有無名的神靈,正威嚴地直視著他們。


    偏將緩緩磕了幾個頭,站起身,沉聲對戰士們道:“你們都聽清愛麗絲夫人的話了?想活命的,老老實實聽她的話,不得有任何冒犯神山的舉動!把走不動的士兵留下,其他人,繼續上山!”


    士兵們明顯有些畏懼遲疑,但被偏將一瞪眼,背著愛麗絲壓低聲音吼道:“爾等敢違陛下之命?壞了陛下的大事,那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經過這一次風波,四百勇士隻剩下三百人能繼續前行,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高原反應太過強烈,隻能下山。


    愛麗絲看著在風雪中掙紮前行的將士們,心裏倒有些感動,她以前一直聽說這大太保的手下最會禍害百姓,可沒想到,也有些真正的好漢,他們初次上天山,死傷累累,卻依然不放棄對飛將軍的承諾,執意上山助防。


    愛麗絲從懷裏掏出一小片藥材,追上了偏將,往他手裏一塞,低聲道:“這是天山上特有的草藥,叫紅景天,含在嘴裏,能讓身子舒服點。”


    偏將一愣接過那紅景天,塞裏嘴裏,低聲道了聲:“謝謝夫人。”


    接下來的路程,偏將極聽愛麗絲的話,坐立起臥,無不應命而行,也虧得有愛麗絲指點,避開了幾個隱藏在雪原下的洞穴、絕壁,終於來到了烽火台前。


    烽火台裏的老兵聽到外麵的動靜,紛紛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前幾天和葉飛聊過天的花白胡子老兵,他迎上前來:“愛麗絲夫人,你怎麽上山來了?這些兄弟又是誰?”


    愛麗絲喘著氣道:“這些兄弟是大太保的手下,來助咱們守天山的。”


    白胡子老兵在葉飛處早就得知了消息,迎上偏將,抱了抱拳:“多謝各位兄弟了。”他瞟了眼偏將一行帶上來的大包小包糧食,笑道:“這許多物資,可夠山上的兄弟們敞開吃了,我們都快斷糧了呢。”


    偏將板著臉道:“除了這處烽火台,天山上還有哪些關卡?”


    白胡子老兵倒也不在意偏將態度粗魯,人家畢竟是來幫忙的,他引著偏將走到烽火台上,熱心地指點著其他幾處山頭上的烽火台或哨房,偏將一一下令,讓自己的手下分成一隊隊,前往各處邊卡。


    白胡子老兵笑嗬嗬地道:“多謝兄弟們前來助防,隻是烽火台裏地盤實在太小,放個屁就能全聞到,還得大夥兒擠一擠了。”


    偏將露齒一笑:“倒也不用擠,清一清,就能騰出不少位置來。”


    白胡子老兵一怔:“什麽清一清--”


    一語未落,偏將突然拔出精鋼砍刀,一刀向白胡子老兵砍去,老兵猝不及防間,隻閃了閃腰,哪裏避得開,這一刀從肩頭直劈到腰間,老兵隻發出半聲慘叫,就從烽火台上摔落到雪地上,鮮血在雪地上綻放出刺眼的花朵。


    白胡子老兵的慘叫如同一聲號令,大太保的手下紛紛動手,向身邊正幫他們搬動物資,查看地形的葉飛手下殺去,頓時,邊卡上一片慘叫連天。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毫無征兆,而且因為這些大太保手下的士兵是愛麗絲夫人親自帶上來的,天山上的戰士們毫無警惕之心,甚至連刀劍都放在烽火台裏,更不要說奮起反擊了,數息之後,哧一聲,隨著一支利箭的射出,這處烽火台上最後一名飛將軍的手下,重重撲倒在逃下山的道路上,全員盡沒!


    愛麗絲身子原本就不好,勉強著陪同大太保手下到了天山烽火台後,就坐在一邊喘氣,這時眼看著一場殺戮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卻手軟腳酥,不要說上前助戰,連發一聲喊也發不出來。


    偏將緩步向愛麗絲走來,他手上的鋼刀還在向下滴著血,雪亮的刀刃的確是滴血不沾,真正是後隆村出產的上好精鋼,砍人,真如同殺雞一般,愛麗絲勉強掙紮出一句:“為什麽--”卻又立刻閉上了嘴,此時此刻,又何必再問為什麽?


    偏將舉起刀,擱在愛麗絲細長潔白的脖子上:“夫人,末將是奉陛下之命,陛下讓我殺誰,我就殺誰,就算我麵前是老母妻兒,也下得去手。”


    愛麗絲直視著偏將的眼睛,從牙縫裏吐出了兩個字:“畜生。”


    這時,從附近的邊關處,又傳來一陣陣慘叫聲,顯然,大太保手下在另幾處哨卡也在屠殺葉飛的手下,不一會兒,一個士兵快步而來,向偏將行了一禮:“將軍,所有的飛將軍手下全都被我們幹掉了,一個不漏,我們的兄弟連個傷的都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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